布鲁塞尔的春天很美丽,空气清新,阳光明媚。
当沈琦身背背包,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才感觉外面的光线是如此的强烈,他禁不住用手挡住了双眼。
这一年半以来,沈琦深居于高墙铁窗之内,纵然中间放风也是身处层层铁丝网包围的狭小空间,很难见得到今日这般温馨灿烂的自然光线。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能感觉到它是这样的弥足珍贵。
现在,重新感受到自由之美的沈琦,轻合着双眼,向着阳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在心中由衷地感慨着:
重获自由的感觉真他妈好!
过去一年半身处监牢那种种不愉快的经历,不准备再去回忆了。
此刻的沈琦,只想尽快回归到他昔日的生活轨迹中去。
他相信,经历此番劫难,他一定可以重新找回昔日的自信,恢复成昔日那个坚定果决的他!
暗暗在心中许下这个愿望,沈琦长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向前走去,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呼唤:
“小琦……”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动听。
听到这声呼唤,沈琦的身体为之一凛,正欲前行的脚步禁不住停了下来。
曾经,沈琦为了能驳得此人的一声深情呼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拿刀手刃自己,不远千里追随他去异乡,与亲人决裂,在与情敌争执到水深火热之时全然不顾后果,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可以说,只要能驳得此人欢心,能做的,他都做了,只要他能心甘情愿在跟随自己,能象现在这样深情地呼唤自己一声,当时的沈琦,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无怨无悔……
可是现在,面对这一声熟悉的呼唤,沈琦却感觉是如此的陌生。
或者更准确地说,面对这曾经无比渴望无比熟悉的一声呼唤,此刻的沈琦,内心已经感到畏惧了。
那一场,曾经至死不悔的爱恨情仇;那一幕,令人无法忘却的残酷画面,全都深深地镌刻在沈琦的记忆深处,让他无法回首,不敢回首,不愿回首。
此刻,面对昔日爱人那一声深情呼唤,沈琦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那般寒冷。
他,没有回头,而是略作思索后挎紧背包,毫无留恋地大步向前走去。
为了能准时接到沈琦,田园今天一大早就开车来到监狱外面守候,当沈琦走出监狱大门之时,田园正倚靠在停在路旁的车旁静静等候他的出现。
只是,当沈琦从监狱里走出的瞬间,田园几乎没有认出他。
沈琦半长的乌黑秀发,因为坐牢被迫修剪成精短的寸发;虽然终日不见阳光,但因为狱中毕竟生活条件有限,所以沈琦昔日白皙细嫩的肌肤,此刻看上去有些粗糙黝黑。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眼神中那股坚定和执着之情,一如往昔般让人无法忽视。
现在,看到沈琦毫无留恋地大步向前走去,田园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快步向他奔去。
“小琦!小琦!”田园快步追上了沈琦,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沈琦被迫回过头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田园,声音不含一丝温度地对他说道:“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小琦,只有犯人2149号。”
看着沈琦冰冷无情的眼神,田园一时之间呆愣住了。
但很快,他就抓紧沈琦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小琦,我是田园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沈琦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他冷冷地对他说道:“对不起,先生,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不认识什么叫田园的人。”
说完这句,沈琦就甩开田园的手,背起挎包,慢慢向前走去。
看着沈琦那略显消瘦的背影,田园的喉咙哽咽了。
他啜泣着,看着沈琦的背影,喃喃对他说道:“你最喜欢穿的那几套衣服,我已经洗好熨好,挂置在衣柜中;你最中意的那双皮鞋,我已经擦净上油,放置在鞋架上;花园中的花草,我一直都没忘记修剪……咱们的每个房间,我天天都打扫,所有陈列摆设,都是你离开时的样子……还有你心爱的杰克,今天早上我出门时它格外的乖巧,一直送我到门口,不住地冲我摇尾巴,似乎知道你今天要归来;那几尾热带鱼,在沉寂了一年多以后,今天分外的欢快……家里的一切一切,都在殷切等待他们另一个男主人的回归,你怎么忍心……忍心就这样弃我们于不顾?佯装不认识我?”
听到田园这一番如泣如诉的告白,沈琦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可是他却没有回头。
田园看着沈琦的背影,继续哽咽地说着:“写给你的每封信,我都复写了一份,每到晚上,我都会拿出来细细地看,因为我知道……你在狱中,在夜深人静百无聊赖时,也会这样拿出来看,我想……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你的内心……就象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说到这里,田园已经是满眼泪水,啜泣着说不下去了。
沈琦慢慢地回转身来,他的脸庞,虽然还是那般冷硬无情,但眼底,已经明显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咬着唇,定定地看着田园,渐渐地,他蹙紧了双眉,眼底浮现出泪花。
沈琦指着自己对田园低声吼道:“你面前这个男人,十三年前指使一群男人将你轮奸;两年前,他又亲自将一颗子弹射进你的胸膛!这样一个十恶不赦与你不共戴天的恶人,你到底还留恋他什么?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死死缠着他?难道还嫌他带给你的伤害不够吗?”
看着沈琦那激愤痛苦的眼神,听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含着泪的田园一时之间语塞了。
田园嗫嚅着嘴唇,定定地看着沈琦,良久,他啜泣着对沈琦说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自从两年前,你将那颗子弹射进我的胸膛,以前的那个田园……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田园,他只记得一件事,他今生爱过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沈琦!”
说到这里,田园不管什么场合,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到此时,沈琦再也绷不住了,他一把甩掉背包,紧紧搂住田园那瘦弱的身体,一边疼惜地抚摸着田园瘦骨嶙峋的脊背,一边爱恨交加地喃喃说道:“你这个傻瓜,大傻瓜!为什么还要等我呢?真嫌受的伤还不够吗?借这个机会,和兰涛回国多好?你真是傻到家了……”
田园在沈琦宽阔的怀里不住地啜泣着,他涕泪交加地任性说道:“你把我伤得这么重……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今生……我是跟定你了……想甩掉我?这辈子别想了!”
听到田园这番任性的话语,沈琦无奈地笑了,虽然那笑容有点苦涩,但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欣慰。
两人紧紧相拥着,向田园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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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Z国S市国际机场三号航站楼一楼大厅。
兰涛和陈蓉蓉带着他们的一双儿女,正在等候接应刚刚下飞机的田园和沈琦。
当看到田园沈琦二人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激动。
田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醒目位置抱着孩子的兰涛和蓉蓉,他冲兰涛他们使劲挥着手,同时挽着沈琦的手快步向他们一家四口走去。
当走到兰涛面前时,沈琦渐渐停下了脚步。
这一对昔日的同窗好友,后来的情场劲敌,今天终于到了彻底握手言和的时候。
兰涛在和沈琦相距一米的距离定定地注视着对方,两个刚强的男人半天没有话语。
后来,兰涛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地对沈琦说道:“你小子——面冷、心狠、手辣!我兰涛自认抢不过你,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听到这句话,几个人在瞬间的呆愣之后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兰涛和沈琦这一对昔日的冤家劲敌,此刻却已一笑解恩仇,他们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田园和蓉蓉在旁边欣慰地看着他们,多少爱恨情仇皆已随风而去。
接下来,爽朗的兰涛拉着四岁的儿子,指着沈琦和田园让他叫:“来,乖儿子,这个是你沈叔叔,这个是你田大伯……”
长得极其漂亮的小家伙乖乖地叫着:“沈叔叔……田大伯……”
一听到“大伯”这个称呼,田园一时之间有点呆愣,他指着自己张口结舌地问兰涛:“叫我什么?大……大伯?”
兰涛不以为然地哼道:“啊,怎么了?我儿子才四岁,你都四十好几了,叫你一声大伯,你还亏吗?”
田园这才反过味来,老脸一红,喃喃说道:“不亏,不亏……乖侄子,来,大伯一会给你礼物,啊。”
看此情景,几个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沈琦看着田园那张羞红的俏脸,情不自禁地揽了揽他的臂膀,似乎在暗示他:在我眼中,你永远年轻。
田园心有灵犀地冲沈琦微微颔首,这些细节却逃不过兰涛那双英武的眼睛,不过此时,他内心已然没有了嫉妒,余下的只有默默的祝福。
田园看着满脸笑容的蓉蓉,由衷地夸赞道:“蓉蓉还是那么漂亮啊!”
蓉蓉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谦虚地说道:“嗨,漂亮什么呀?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说着,蓉蓉懂礼地询问沈琦和田园,“家里那边知道你们回来吧?要不我们先送你们回沈府?”
沈琦微笑着对蓉蓉说道:“不必了,嫂子,爸爸妈妈和大哥都知道我们今天回来,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们先去朋友那里小聚,晚上我和园子再回府上拜见父母兄长。”
听沈琦这样一说,蓉蓉开心地应着:“哎,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她看着兰涛,轻声询问道:“那咱们就走吧?”
兰涛笑着点头,对沈琦和田园说道:“走吧,饭菜蓉蓉一大早就准备好了,单等你们归来了。”
沈琦和田园笑着点头,沈琦和兰涛双手提着行李,田园抱起了兰涛的儿子,蓉蓉抱着她和兰涛的女儿,几个人一路欢声笑语,向着大厅外的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蓉蓉轻声询问田园:“田哥,你和小沈不准备要个孩子吗?”
田园微笑着答:“有这打算呢。”
“噢,那是准备领养,还是找人代孕呢?”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