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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心难按——by游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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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山忍不住搂住他,柔声道:“说。”

“我想、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居山愣住后一阵狂喜,正想把怀中鬼好好亲上一通,然而头凑过去,却亲了个空。怀中不见了鬼影,转身一看,洞外的天幕泛起一层薄光。

蠢鬼!难道他就来说句话就走?!他难道并不在意自己的回答就此躲起来了?!他以为我找不到他?!居山冷哼一声,躲在坟茔里的某鬼忽然抖了抖。

月上梢头,风起晚凉。周弃来正落寞地躺在地下,想着他这一番伤心的单相思,谁知那单相思的对象就出现在坟茔前。

“蠢鬼,出来!”

周弃来刚尝了些文人雅士伤春悲秋的滋味,还没嚼出劲来,就不由自主地飘出地面,怔怔地看着英俊黝黑(汗)的大黑。

居山看他那傻样,叹了一口气。不由分说地扛起鬼就走。

山洞的石床上,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

周弃来两腿环住居山的腰,嘴里呼痛。

“该死!怎么你做这事就知道痛了呢!”居山无奈,他停住挺动的动作,嘴唇温柔地亲吻安慰身下的人。等待他慢慢适应了,才继续摇晃腰肢。

这就是一狐一鬼的情爱故事。

******

“挺圆满的。”李执道。

“主角要是换成我俩,也可以这么圆满。”秦丕执住他的手。

李执抽出手,神情慌乱:“我要睡了。”

秦丕苦笑一下,道:“你睡吧。”

第八章:馋鬼

冬去春来,转眼间到了阳春四月。

李执在纸上画了人的眉眼,画完之后他突然气恼,因为他不过随手一画,竟画出秦丕那色鬼的样子!

他抓着画纸一角,意欲把画揉了,后来索性把笔一丢,侍弄秦丕给他弄来的水仙去了。

水仙刚出了小花骨朵,最外层的花瓣把里面包得紧紧的,收拢成椭圆状,中间鼓鼓的,最终在头上抱紧成尖,模样着实可爱。李执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能开。他白日里终日只一个人窝在院子里。现在他倒不怕外面的乱坟岗子了,听过秦丕讲的故事,他明白坟墓里面的鬼并非都是穷凶极恶,很多都是因情字才在这世间流连不去。

李执脑中忽然浮现秦丕的样子,他心中一乱,就无意摆弄水仙了。翻来一本野史书,慢慢读着,不知不觉天黑了。秦丕从青钵中窜出来。

他先是不动声色走到李执身后,然后忽然两臂一张把人搂在怀里。李执被吓一跳后先是习惯地不理他,后来突然想到白日里随心画出来的眉眼,就使劲一挣,没挣开。

“小美人饿了没?我去张家村给你弄吃的。”说完秦丕便凭空消失了。

不过一刻的功夫,秦丕重又出现在原地。他笑模笑样地拿出几只饱满的绿粽子。

李执奇道:“粽子?现在才四月,怎么就有人包粽子了?”

秦丕把粽子放在桌上,撇嘴道:“谁知道,或许是哪家小孩子嘴馋央大人包的,我以前就遇到个这样的馋鬼。”

“哦?谁?”

秦丕剥开粽叶,露出排得紧密整齐的糯米粒,哟,里面有两个大红枣呢!把它递到李执手里,秦丕道:“一个名副其实的馋鬼。”

“是只鬼?”李执将大红枣抠去,他不爱吃这样甜的。

“嗯,”秦丕把两颗上面还沾着糯米粒的大红枣扔进嘴里,嗫嚅道:“你不吃我吃。”

李执道:“你不是不吃食物吗?”

秦丕吐出枣核:“只是没有饥饿感,还是能尝出食物的味道的,这枣子真甜。”

“那馋鬼如今在哪里?”

“他啊,投胎做猪去了。”

“啊?!”李执吓了一跳。

“逗你玩的,”秦丕捏李执的脸,水润珠花,他这大半年被自己养得越来越白嫩可人了,他继续道:“他是跟我说过想投胎做鬼,不过只是一时的气话。他现在和他那屠夫相亲相爱地过着日子呢。”

******

汪进一直怀疑自己是饿死鬼投胎,要不然他怎么吃饭都是别人的两三倍?此时真成鬼了,可并不是被饿死的,是下河洗澡时不慎被淹死的。虽不是饿死鬼吧,也觉不出饥饿,他吃性仍不改,喜欢咀嚼食物,品尝它们各个不一的滋味,是只大馋鬼。

他每晚出来觅食,把方圆十里地的各家食物都排查个遍,鉴定祈镇的屠户家的饭菜最好吃。因此他每夜都飘到屠户家的厨房,东摸西找,摸出些个饼或馍,有时运气好还能找出红烧肉,再与馍一配,真真算是天下第一的解馋食物了!

可他偷了一两月,就再不能从屠户家找出吃的了。大概屠夫夜里总丢食物,就再不留食物过夜了。汪进在屠夫家飘了好几夜,每每忍住把屠夫从睡梦中摇醒给他做吃的的冲动。他知道自己不能,他是鬼,可是会生生吓死人的。

抚着自己的肚皮,汪进坐在自个儿的坟头,忧郁极了。他看着带着几点斑驳的月亮,越看越饿,其实全是心理作用。他手里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刻画。不一会儿就扔下树枝往祈镇飘去,独留下地上一张大饼一只肥猪组成的‘好’画。

赵力一觉睡到自然醒,通体舒畅,他伸了个大懒腰,穿好衣物去了趟茅厕,就转到厨房烧火准备煮早饭。他走到灶台前一愣,灶台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压着一定十两银。赵力抽出那张纸,上面写着几排字,至于写的到底是啥,他就不知道了。他不识字。

他觉得这事蹊跷,他揣上银子,拿着那张纸,大步生风,转眼便踏到刘书生家的院子里。

“刘三,你给我看看,这纸上写的什么?”赵力对正在洗脸的书生说。

刘书生仔细把脸和手擦干,接过赵力手上的纸张。

“小弟想吃你做的烧鸡和烙饼,这里是十两银子,你可否将菜做好,我晚上自己来拿?对了,你晚上只管睡觉,不要管我,我不会吵醒你的。”刘书生念道。

“这信如此古怪,谁写给你的?”刘书生皱眉问赵力。

赵力粗声粗气:“我哪里知道?早上刚起来就在灶台上发现这信了。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亏他还会写字!”

“这可奇了……他真给了你十两银子?”

赵力从怀里捞出银子给刘书生看:“可不是么。这到底要怎办?”

刘书生思考片刻,道:“今晚你还把信和银子放到灶台上,也不要做烧鸡烙饼,看明早是个什么情况。”

赵力依言照办。他也没闲工夫等一晚上看是谁留下的古怪信,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吴村拖猪来杀。

月儿高挂,汪进情绪激动地飘进祈镇,他想着烧鸡和烙饼在等自己呢!几乎要流出口水,汪进迅速飘进赵力家的厨房。

什么都没有!自己留下的信和银子还好好的在灶台上!难道屠夫没进厨房根本没看到?不可能,灶台上多了几根青葱。汪进这下知道屠夫压根就不愿搭理他,虽然他给了他十两银子。

汪进幽怨地走进屠夫的卧室,借着月光死盯屠夫的睡颜。睡得这么香,还打起了轻鼾。汪进越看越气,越看越饿,他扑过去在赵力脸上咬了一口。他这是馋得要命,把赵力的脸当成一块肥烧鸡了。

赵力做梦做得好好的,脸上忽然一阵疼,他猛地坐起来,茫然地环视四周,还是一张桌几张凳子一个大橱,他放心地倒下去,继续酣睡起来。

汪进眼睁睁地看着赵力的目光掠过自己形同无物,然后自顾自地睡。怒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显出人形,又在赵力脸上啃了一口,牙齿用力极大。

“啊!”赵力疼地跳将起来。他猛然回头,看见了一个人影。

“你是谁?!”

汪进从怀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给你银子,你给我做烧鸡。”

赵力傻住,半晌后指着汪进大骂:“你疯了吧?!大半夜的出来吓人就是让我做菜?!今天早上给我留信的是你吧?你就这么想吃烧鸡?你饿死鬼投胎啦?!”

汪进听到最后一句,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话:“我真有可能是饿死鬼投胎,但是现在又成鬼了,不是饿死的,是被水淹死的。”

赵力再次傻住,回过神来时,掳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推搡汪进:“你还装鬼?脑子有问题吧?哪里跑来镇上的疯子?滚滚滚!”他是杀猪的,手劲打得很,汪进被他推着推着跌在地上。

他心里一气,从赵力头上飞过去坐在他床上:“你才是装的!你才是疯子!”看见对方吓得一动不动,他语气又缓和下来:“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做菜。”

任是赵力胆大如牛,此时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相温和的青年,脑袋里仿佛被雷劈中了混乱不堪。

汪进叹了口气,拖着赵力来到厨房,指着墙角:“我鸡都给你抓好了,你开始做吧。”

“放心,我不是吃人的鬼,我只爱吃菜,你快做。”汪进又变出一盏亮着灯芯的煤油灯。

赵力抖着四肢,在汪进的逼视下提刀杀鸡。等他把葱花都切好了,终于镇定下来。自己遇到的这个鬼可能真是不害人,就是馋嘴。

而后,赵力的动作就利索起来,不一会儿一锅烧鸡一锅烙饼就做好了。

用大碗盛上,赵力道:“做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汪进眼珠子快掉进烧鸡里去了,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赵力飞快地窜到卧房里,用被子蒙住头,两耳留意着房里的动静。馋鬼果然没跟来。松下一口气,赵力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力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小饭桌上和锅里的烧鸡一点不剩,烙饼只剩下一小块。霍!可真是个胃口大的鬼!赵力还在烧鸡碗旁发现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他想了想,拿起它放进了大橱子的最底下。

带着扁担,赵力便去村里挑猪去了。

这天他忙到了天黑才消停下来,倒了热水泡脚,他舒服地仰脸倒在床上。

“今天我要吃干煸豆角。”一声温润的声音闯进来。

赵力一挺腰坐起来,面前站着昨晚的馋鬼。怎么又来了?赵力对馋鬼道:“你说给做就给你做?”

汪进眼角瞟下大橱子:“五十两银子只够一顿烧鸡的吗?”

他怎么知道我把钱放那儿了?赵力大惊,知道自己始终斗不过一只鬼,只好擦干脚去厨房做饭。

这次他抱着上臂坐在小饭桌旁看着馋鬼吃。我做的饭这么香吗?赵力拿起筷子想夹起豆角尝尝。筷子刚碰到,就被另一双筷子打掉了。馋鬼瞪他:“这都是我的!”

赵力觉得好笑,同时觉得馋鬼这副模样像个小孩子,说不清是可爱还是可恶。

时间长了,赵力觉得睡眠严重不足,他只好在傍晚时就开始做饭,饭菜都是馋鬼前一晚要求的样式。然后天一黑,馋鬼便飘来吃食了。

赵力觉得自己像在养一只任性的猪。

他本可以在馋鬼来之前自己先吃,这样就可以避开馋鬼。然而他试了几次后心里不对味——他发现他喜欢和馋鬼一起呆着。等他消化了这个念头后,他又开始想,馋鬼喜欢和我一起呆着吗?

于是这天他在馋鬼狼吞虎咽肉汤泡饭时问:“馋鬼,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汪进点头,同时手口动作一刻不停。

“那你喜欢和我一起吃饭吗?”

汪进停了一下动作,嗫嚅道:“还行,就是你身上血腥味有点重。”

赵力黑了脸。他不是因汪进说他身上有血腥味不喜,他原本就是杀猪的,身上有味儿正常。他是因为‘还行’两个字。他没读过书,但是脑袋并不笨,他大概知道汪进只当自己是个会做饭的屠夫。赵力觉得脑袋有点晕,他对汪进道:“你吃着,我去睡了。”

汪进从进食之间腾出点空:“你不是还没吃完吗?”

“不吃了。”赵力摆手。

汪进近日觉得自己的食欲有所减弱,这在他之前无论是人是鬼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发生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杀猪的不和他一起吃饭了。想到这一层,他又忆起杀猪的那晚问他的话。此时,他的榆木脑袋忽然开了窍。他先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踌躇一阵,才从厨房飘进汪进的卧房。

油灯如豆,却照亮了整个房间。杀猪的正在看一副画。画上是个标致的女儿家。

汪进问:“这是谁?”

赵力答:“刘婆给我找的姑娘家。”说完仔细盯着汪进的脸。

汪进心里一塌,他一句话断成几截:“那、那恭喜你、你啊。”

赵力见他神情有些慌乱无助,心下大喜,正要抓住他的手诉说衷肠,谁知面前的人影忽然不见了!

汪进狂飞到墓地里,正遇着在外乱荡的秦丕。

他扑过去哭道:“秦丕,你帮我投胎去吧,我要投胎成猪……呜呜呜……”

秦丕的脸上僵住,哪有人要投胎成猪的?

汪进径自哭道:“我心里疼得紧,还不如投胎成猪让他宰了!呜呜呜……”

秦丕嫌弃地推开他,用衣袖擦去肩头的眼泪鼻涕,然后问清了缘由。他二话不说,拎着汪进的领子找到赵力家。

“杀猪的,杀猪的,我给你送猪来杀啦!”说着把汪进扔到赵力床上。

赵力本来就因汪进跑掉了心里一团乱没睡,这时见到汪进被人带过来,一把搂住了。两人四目相对,嗫嚅着嘴唇却没吐出一字来。

秦丕见他俩这傻模傻样,不耐烦道:“这只鬼是他见你要看姑娘的画心里疼,谁要投胎为你做猪,你看着办吧。”说完秦丕消隐而去,继续游荡。

赵力听了这话惊喜不已,他把汪进由于难堪而地下的头抬起来,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馋鬼,是刘婆硬把画拿给我看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汪进想了半天想不出话来,他硬逼出来一句:“我、我今晚的饭还没吃完呢。”

赵力狠亲了下他的嘴唇:“做了这么久的饭给你吃,你也该让我吃了!”说完就把鬼扑倒在床。一夜恩爱缠绵,不在话下。

******

“怎么样,我做了桩好事吧?”秦丕得意道。

“你也就喜欢撮合男子与男子这类有悖伦常的因缘。”李执避开他凑上来的嘴唇。

秦丕嘻嘻笑:“既是因缘就是命定的,连伦常都拦不了。”

“就你歪理多。”

“啵”得一声,秦丕还是得了次手。

第九章:清风

仲清风的名字叫清风,在这个名字被频繁使用以前,还是挺风雅的,让人闻之联想使这名字的人怕是儒雅豁达,润人如风。如果仲清风不嗜酒如命的话,是很符合这个名字的。

在仲清风活着的时候,他那些狐朋狗友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于是他就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他时常独自拎个大酒壶爬到屋顶上,看一眼月亮喝一口酒,他倒不是要刻意培养诗人情怀,他只是在清空自己对一些事的燥郁与不满。从屋顶上下来,他便又是旁人眼里温润如玉、大度优雅的仲清风了。

那夜他酒喝了半壶,忽然降了小雨。他那时还有点愤懑,便不顾雨点,又喝了一会儿。待他要下去时,脚下一滑,跌落下去。本来这屋顶也没多高,只是他歇了运,掉下去把脖子扭断了,当场断了气。

发现自己死了,仲清风自然不免抱怨老天不公,然而抱怨了一阵也就释怀了。他性子有些淡,觉得能每夜游荡时不时偷偷看望下家人比去地狱好得多。只一样让他有所不满——缺酒喝!儒雅公子做惯了,他一时没想起自己是鬼,可以任意去谁家酒窖偷都不会被抓到。可时日长了,他终是乃不住嗜酒馋虫,在一夜路过一家他生前常去的酒楼时,他被酒香味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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