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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臣——by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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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载予伸臂将她拦在身前,低声道:“殿下……”他明明想说教,临到话出口语声却梗在喉中。

黄玉愣了一愣,求助似地望了王上一眼。

王上笑道:“黄爱卿兄妹叙旧,不须太拘礼。”说着就端起茶杯,转到屏风后去。

黄玉将头埋在他胸口,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晃动。黄载予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黄载予觉得妹妹已俨然宛若一个妇人,而非从前的少女了。这一切正是自己害的。是他亲手拔起视若珍宝的花,将根须浸在水里,那花短暂开放得越灿然,他心里的难过也就越深。

但这一切不会重来了。他难以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决然,但事实便是如此。激浪滔天,他做不到力挽狂澜,也只能做到无愧于心。

王上摒退了众人,于是黄载予低声问道:“苟太医对你可还照顾?”

苟太医?黄玉迟疑了一下,脑海中浮出首席太医的花白胡须和样子。她略点了点头,看着哥哥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拉住了哥哥的手。

“我过的挺好的。”她想开解哥哥,说出来却又像是站不住脚的安慰。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如今的生活。好像渐渐习惯了。也有比在家里时更多人陪着她。这样说却似乎有些对不起哥哥,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黄载予也看得出王上对黄玉很客气。她不是那种藏得住情绪的人,有一点不自在就会写在脸上。所以如今这样也许挺好。他已让妹妹投身了不该选的命运,又怎可能让她分担他的烦忧。

叮嘱了几句无关的,便就分开。黄玉离开时也很不舍,撒娇道:“大哥多来宫里找我,要是老不来,我搞不好都要忘了哥哥。”

黄载予苦笑了一下,转回身,看到王上走出来,黄载予再次请了安。

书房中静了。只留他们二人。王上随手翻阅桌上名册,开口道:“小会已毕,黄爱卿还是说说适才要说的事吧。”

黄载予将那一群特色各异的兽奴的来历和好处一一道来。王上突然止住他,插口问道:“朕记得这中间有个特别凶的,还在宫里么?”

“呃,”黄载予略迟疑了一刻,道:“想不到王上还记得此奴才。也依王上当日吩咐的,因他自己觉得去军营习武好,便把他安进羽林禁卫,但是格外严加监视了。”

“原来如此,”王上若有所思。“也不知这小东西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他像是兴趣颇深,但又摇了摇头。“不过既然约定的时间未到,还是让他在那呆着罢。”仿佛遗憾自己身份悬殊,无法跟这等奴才斤斤计较似的。

黄载予想,原来自己那时的直觉不差,王上对这个奴才,果然颇为在意。

但容不得他深想,王上便合上册子道:“那么剩下的奴隶,黄爱卿叫人带上来给朕看看。”

说毕,王上靠上椅背,闭目养神,似要以此度过等待奴隶被带上的片刻空隙。黄载予不由狐疑,是否王上今日辗转床笫间,以致连等待美奴进贡都懒怠了。

西国的土生兽奴之所以能在达官贵人中风靡,在于他们天生带着叫人情挑的体征。宫人牵引着兽奴们鱼贯而入。书房中顿时满溢了麝香。虽然不得不习惯,这淫靡气息还是令黄载予忍不住低头。

王上的目光停驻在不着寸缕的奴隶身上,绽出微笑,向为首的一名奴隶走过去。那名奴隶名唤玉容,正是所有之中最出色的。玉容抬起头来,那一瞬间黄载予被浓郁的麝香薰得有些恍惚,竟也觉得满室生辉一般。

如是既然,王上一眼就选定了,下人也得看眼色行事才好。在一片春光旖旎之间,黄载予悄然退后。却听到一声喝止。“慢着。”

王上瞥来一道余光,黄载予兢兢停步,不知又有何指示。

王上此刻正站在玉容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却因盯住黄载予,凝然停在半空。

对上王上眼光,黄载予无言以对,退也不成,气氛略有几分尴尬。

正在这时,跪着仰起头的玉容突然凑上前去,伸舌在王上的食指上舔了一舔。

王上惊异地回过头去,众人也倏地提起神来。

玉容笑盯着王上,淡金长发覆在胸前,若隐若现的两粒粉红茱萸,无非更惹人遐想。要说容貌他已是冠绝,何况这大胆的时机更是分毫不差的。

在众人面前被调情,王上也仿佛被恭维了。他唇角挑了挑,直接将那奴隶抱起来,转身向屏后卧榻而去。

玉容倚在王上肩上回头巧笑,黄载予不知是何滋味,却听得王上又是一声:“黄爱卿呢?别干站着。你也进来。”

第14章

黄载予垂手立在帘幕一侧。珠帘内半明半暗,是两条身影。

玉容真真是个尤物,这是他属下调教出来的,他怎会不清楚。烛光摇曳之间,传来少许嘤咛叹息,黄载予一边听着,一边茫然不已。耳边突然又传来王上抬高了的声量:“黄爱卿!磨磨蹭蹭还要费多少时日?”

黄载予勉强挑开帷帐迈了一步,手仍握在领襟之前。

王上回过头来,看见他这模样,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玉容跨在王上腰间,也回头来看,那如若明雪似的身段晃着,叫黄载予有些眼晕。这是要怎么的呢?

是了,王上叫他伺候着,向这淫情浪荡的兽奴学几招伎俩。

王上的眼停在他解了的两粒衣钮上,深不满意的颜色。“这又拿什么架子,看看人家。”

玉容的绯红小舌看得黄载予心中一颤,只得垂下头去,默默松解袍带。

王上盯着他,耐烦不过,一把推开那只兽奴,伸臂将黄载予扯到跟前。

黄载予没料想还是这个结果。微弱道:“陛下,臣怎比得上玉容……”但仍于事无补。

如此一来,那花容玉貌,绝色生香的小东西,也只被孤零零扔在一边,做个陪衬。

黄载予觉得这真是有几分暴殄天物的,见那玉容难掩失望的神色,连他心中也禁不住可怜。

只是分明更可怜的应是自己吧,王上不知是否忍久了,如同饿虎扑食,直教人不堪应对。

可见方才自己入帘前的担忧,实是高估了王上。黄载予担忧王上会突然生起双飞的兴趣,不是这一回,但是次次都只是有惊无险,可见王上只是张腔作势罢了。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王上忽然远离了自己的身体。只听王上冷冷道:“你过来。”

玉容浮现出几分迷惘,但仍乖乖跪行爬到王上身侧。

王上抬起他,抓住雪白两段玉股分开,直递到黄载予脸跟前。“给我舔。”

黄载予脸色霎时青白相间,连连后退。“这如何使得……”

“如何又使不得?”王上亦铁青着脸色。“你以为是当朝大官,在朕这龙床上就比谁金贵么!朕要你如何,你岂非就得如何?”

“但……”黄载予咽了口口水,觉得此事着实荒谬到了极致。若说不甘不忿什么的,倒也罢了,可他非但无法理解王上到底要如何,也根本无法设想如何之后的结果。

黄载予但了半天,也终不敢问出那句,王上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偏过目光,不去看那逼近在咫尺的物体。又咽下口口水,闭了眼,颤巍巍张开嘴。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响亮地抽在他脸颊上。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王上发怒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黄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黄载予勉强地睁开眼,迷蒙地看着王上又揪住自己。“你心里到底是什么?”王上狠狠盯着他。“告诉我你心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黄载予抿了一下疼得麻木的嘴唇,道:“装的是忠于王上的一片诚心。”

静窒了片刻,王上一挥手,红檀木的珠盒物什哗啦啦地滚到地上。黄载予一动不动。

一旁的兽奴只觉王上背立的身影绷的死紧,踌躇犹豫了半天,遂着本能扭腰纠缠上去。王上没有碰他,却只淡声道:“不想活了?”

兽奴倏地缩紧身子,低头从床上爬了下去。

王上道:“黄载予啊黄载予,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你心里装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忠君爱诚,你心里装的都是怨愤。就算身体尽忠应事又如何,你心里的恨没有消,也就不配把忠心二字挂在嘴边上。”

“你也见到了你妹妹,她莫非什么都没对你说?”

“我给你留着余地,留着分寸。这余地我没给任何人留过。可你若是领不了这个情,我也只好收回这份好心。在今晚之前,你妹妹还身如完璧,我本想为了你,顺带为了她姓黄,而留这个情分。可过了今晚,她就不再是你妹妹,而是我的女人。”

是日晚时,黄玉被人打包运到王的寝殿。

这事来的突然,事前没人通知,黄玉没能准备,甚至也没能给亲近的人带个口信。她起先很愕然,因为她觉得王上一直表现得就像个断袖的样子。虽然也来她宫里坐过几次,聊上几句,但是一个男人对她那方面的兴趣够不够,再怎样无知,也不至于看不穿吧。

处了几次,她渐渐觉得王上这人不错。至少,待她一直挺和气的。

可为什么待她还不错的王上,今儿叫她见了哥哥一面,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呢。

她又转念想到,这也许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王上觉着,龙种还是落在黄家的好。她又摸了摸揣在怀里,苟太医给她的那粒丸子。说是,要在被临幸之前吃。

苟太医少言寡语,老成持重,交给她丸子的时候自然也没说什么。黄玉挺茫然地看着他老人家的神色,觉得问来费劲,也就没问出口。

可这到底是什么丸子呢?

其实她也不傻。这其实是了胎的丸药吧。难怪哥哥不说,苟先生也不肯说破,这要牵连进来,可不要诛九族么。

她心里七上八下,想来想去,终于在听着轿子快要落地前那一瞬,偷偷吞下了藏在袖子里那粒丸子。

她想,这次还是先听哥哥的。

王上的寝殿大堂中,宫灯灿烂。她被人拥入内,看见王上在两列宫灯之间回过头来,向她笑了一笑。

她心中微微一颤,当下就叹:“这样一个男子,哪里都好,可惜偏偏是个断袖。”

王上拉着她的手,微笑着对她说:“爱妃,虽然朕不能给你皇后的尊荣,但今夜今晚,你可以就将这里当做朕为你安排的椒房,你该享的荣宠也不少一分。”

黄玉没有挣脱,也没有眨眼,盯着王上,道:“这话王上背的熟练,奴家听得也耳熟。”

“哦?”

“媚姐当日回来跟我一模一样学过一遍。”

黄玉说完,看见王上神色微微一凉,转眼却又笑道:“朕不知道你们背地里竟是怎么碎嘴的,一个比一个大胆……”说着说着便不发一言地盯着她。

黄玉这才觉得好像有点怕,低下了头。

王上不再甜言蜜语,直拉着她走向帷幕。银烛珠光,绮罗纱帐,这本该是温香旖旎的合卺夜,却为何变成这般冷冰可怕光景。

黄玉呆呆望着甩开外袍的男子,只觉他下一刻就要变化成猛兽。

王上突然笑了。停下松开衣襟的手,拾起黄玉落在床上的团扇,放到一边。好整以暇盯着黄玉,道:“不吭气了?果然是一样的胆量。你们不都在背后说朕是个断袖么?朕可不就让你看看,断袖是如何。”

黄玉噎了一噎。王上毕竟不是她哥哥,有些话可不能说。

“怎地又不说话了?你别同你哥哥一样。多没趣。”

黄玉憋着的话在嘴里含了一圈。慢慢抬头看着王上,细声道:“陛下真是断袖么?”

王上神色微变了一变,转而笑道:“朕就算说不是,你又信么?”

黄玉仰头道:“我信。”

王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却仍带了一分促狭。“哦,爱妃,人人都知道朕好男色,你却说朕不是,不知何以见得。”

黄玉道:“反正我是这么希望的。因为既然都要如此了,我希望王上也能爱我,这希望难道过分么?”

王上神色微有愕然,无意拿起了团扇,又重放到一边。片刻,他才带一丝自嘲道:“若你哥哥也和你一样这般想,岂不省事?不过可惜啊爱妃,今日朕还是唬你的。朕若真想要你,何必等到今日?何况你这样的,叫朕怎么吃的下嘴呢。”他像是反倒万般遗憾地叹气,枕臂躺在床上。

“你才多大?看到你,就免不了让朕想起朕的妹妹。”

“妹妹?”黄玉瞪大眼。

“是啊,”王上笑了一笑。“世人都知朕是代王扶立的念氏唯一幸存之血脉,谁知道念氏血脉并非只留了一个,朕当年曾经还有一个姊妹。”

“啊?”黄玉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王上淡淡道:“你可要听一段那没人知晓的陈年往事?”

黄玉点了点头。

“早二十年,你还没出生,代王刚刚称王,荒国四疆战火未熄,边界还是一片荒芜混乱。宗主国的势力虽日渐弥消,但荒国的乱世却才刚刚开启。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乱世……”

黄玉插话道:“史书上说代王以三年抵御外敌,又花了五年平定内乱……剿灭拥兵自立的强权军阀,肃清趁乱割地的外敌余孽,这才重建了荒国。”

王上微微叹道:“那书上对这数年只是一笔带过,可谁又知道那些时对朕来说,是什么样的辰光。”

“更早的事我竟不记得了,自有印象起的日子,我们便一直在逃难。那时我也许是七、八岁。妹妹刚刚五岁。我印象里几乎没有父母,换作她,大约更是如此。带着我们的是一个我们叫师傅的人。”

“所有事都是师傅教我们的。那时我便奇怪,为什么为着我们自己都难以记住的那些绕口的先祖名字和家史,为什么只为着那一个姓,那些人就能算是翻山越岭,赴汤蹈火,将荒国的地皮翻过每一寸也要将我们追杀至死。”

他闭上眼,仿佛回到了那段遥远不可及的时光。“你可知道,对我而言,那段回忆像是毒药,像是噩梦,却也是我唯一仅有,绝不能放弃的一段记忆……”

“她叫念尤依。她很聪明,又很懂事。我知道这样说你也许会不信,因为她还未能长大到人人都会夸赞聪明懂事的年纪。可是念氏几十代的血缘传到我们这一代,我说她是个傻子你又信么?她才四五岁,就跟着我们四处颠簸……因为常常吃不好,她很瘦小,瘦到我背着她也不觉得是多重的负担。”

“这就是大荒唯一的公主。你相信么?”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听到这句话,黄玉的心也好像跟着刺痛了一下。难道是因为忍不住同情了说这段往事的王,顺带也同情了那个从不知道模样,消殒在了故事中的公主?或是虽不是公主,却被众星捧月般当做公主养大的她,悲悯到听不了这样凄惨的故事?

王上在叹气,抬起臂遮住了自己的脸。“那段时日真的很难过。别说没有地方安稳睡下,有的地方甚至遍地饿殍死尸。我们不停地逃命,又累,又总是饿得发慌。妹妹太小了,实在是走不动。她要我们把她扔下。你信么?那么小的孩子,她自己对我说,只要哥哥你能活下来,妹妹没关系的。师傅也没办法,什么也不说。我怎么能扔下她呢?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手足。我知道师父也不想带着她了,因为吃的东西少,尽管妹妹连半块点心都只咬一点点,剩下的都省给我,但是如果两个真的只能保一个,师傅会选择年纪比较大,身体又比较好的我,不会要妹妹的。我就背着妹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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