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思绪,不过一闪而过,锦言笑着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状似无奈,“我能拒绝吗?将他们带出来吧,至少我要看到他们此刻是安然无恙的。”
蓝平柔见他如此轻松应下,心中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开始暗自琢磨这一切是不是有那里被自己估算错误了。
见她犹豫不决,锦言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地提醒道,“我的耐性有限,届时莫要说我这做侄子的没给你老人家选择的机会,玉石俱焚这一招我锦言虽然不屑,但也不介意偶尔用上一两回地。”
宁律臣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蓝平柔身边低声道,“母后,还是让人将他们带出来吧,终归人在我们手中,生死输赢还是我们说了算的。否则这么一直拖着,将他逼急,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蓝平柔听后,立即转身朝着身旁之人吩咐几句,不到一会儿,紫渡和几名侍卫便带着容若尘和云桓进了大殿。
“尘哥哥!桓儿!你个老女人,快点放开他们!”子绾惊呼道,气得提剑就要冲上去,幸好被一旁的余曲拉住了。
听到惊呼声,容若尘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白衣少年身上,这一看让他不禁怔了一怔,喃喃道,“是子绾吗……”
“若尘,桓儿,你们没事吧?”锦言望着那脖子上被架着刀的二人,面色微沉,平静的语气也隐隐透出了一丝担忧。
“锦言,不要担心,我和桓儿没事……”容若尘收回目光,看着那抹艳丽的红色,慢慢地笑了,纵然二人之间隔着甚远,纵然他没有恢复记忆,但有这个爱他如命的男子在,他还需惧什么。
“爹爹,我没事,我会保护阿爹的。”一旁的小人儿也不甘落后地出口叫道。
确定二人没事,锦言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嘴角微微翘起,绽放出一个绚烂却别有深意的笑容。
那一抹笑容深深刺痛蓝平柔的双眼,她之所以这般恨锦言,正因为锦言生了张与他娘亲一模一样的脸蛋。
虽然是亲姐妹,但蓝平柔的容貌并不出众,而当年被送进宫中前也有了喜爱之人,只因锦言的娘亲,也是她的亲姐姐出现,那男子不仅不再理睬她,最后还迎娶了锦言的娘亲。
她就怀着这种悲恨的心情进了宫,谁料进宫后的日子愈发艰难,皇帝的爱没有给予后宫内任何一个嫔妃,却给了一名男子,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那名男子竟是什么月夜族人,能以男子之身怀孕,皇帝龙心大悦,要立男子为后,腹中孩儿若是男直接立为太子,若是女便是公主。
这一连串的打击,将她彻底逼疯,于是她用计,让皇帝与那名男子产生误会,男子一气之下离开皇宫回了月夜族。她便花大笔银两雇来数名杀手,赶到那个隐蔽的小村庄,将整个村庄人杀尽后,又一把大火烧毁所有一切。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火并未烧死所有人,夜家与云家拼死护送出了夜凌儿姐弟与云怜之。
男子的死对皇帝打击甚大,一度荒废朝政去了白马寺修行,而她便趁机涉入朝堂,在朝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后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前去白马寺跪迎皇帝回宫。
这一跪,五天五夜,皇帝回心转意,与她回朝并封她为贤德皇后。
她本以为这一切都已安定下来时,却不想皇帝在一次酒后勃然大怒,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会替那名男子报仇,让她不得好死,而她的儿子宁律臣也会与她一并受下这些惩罚。
翌日,她们母子就被打进了冷宫。
如此她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所做一切都早已被皇帝识破,而皇帝与她假意恩爱,无非是为了将她慢慢折磨至死。
而幼时的锦言时常进宫玩耍,聪明伶俐又漂亮可爱的他深得皇帝喜爱,不仅对他宠爱有加,还多次宣称待锦言十五岁之时,便册封其为太子。
这事犹如晴天霹雳将她多年怨恨彻底激发,为了让儿子登上太子之位,她早已不惜一切,而锦言的存在是最大威胁,在几番思量后,便暗中命人杀死锦言双亲,又让人炼制出一种毒药逼迫锦言服下。
只不过随着锦言的羽翼日渐丰满,她这才发现,锦言远不是她所能掌控的棋子。
多年的等待,只在今日结束。
蓝平柔收回思绪,冷声催促道,“锦言,人你也已见到,如今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锦言瞥她一眼,却不急不慢地道,“太后,莫不是这悠闲日子让你们过得太过舒坦,竟有了从我这里劫走人的胆子。”
“你……你在说什么!”锦言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蓝平柔下意识地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原以为你只是上了些年纪,却不想你已老眼昏花,两耳失聪。”相比起她的紧张,锦言却显得悠然十足。
面对锦言的言语讥讽,蓝平柔当即暴怒道,“锦言,莫要逼我。”
“呵呵……呵呵……逼你?我的好柔姨,这是谁在逼谁啊……”锦言低下头冷笑起来,一行泪水从眼角处慢慢溢出,很快又被他轻轻拭去。
宁律臣错愕地开口问道,“难道你不在乎他们父子的生死?”
锦言抬眸,微微一笑,目光如水地望着容若尘,温柔说道,“若尘桓儿可是我的命,我的血肉,你说我在乎吗?我怎会不在乎,怎能不在乎。”
“那你还不快交出兵符,否则我便直接了结这二妖人的性命。”见他一直拖延,蓝平柔怒不可遏,脸色也愈发狰狞起来。
此话一出,锦言立即偏头冷冷地看着她,秀美的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凌人的威势,语气也猛然一转道,“柔姨,你要律臣做太子,我让他做太子,你要律臣做皇上,我让他做皇上,如今你们要权力,我把权力给你们有何不可。但我没给的,我不愿给的,你们不该来夺,不该来谋算,更不该拿若尘桓儿之命来威胁我。”
“不过眼下,若尘和桓儿已在我眼前,你认为你还有机会要回这一切吗?你认为你还有什么能威胁得住我?”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说出此刻的局势。若说前一刻锦言因担心容若尘和云桓不知被她关在何处,怕贸然出手会让他们受尽苦头,而如今容若尘他们已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便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锦言的言下之意指什么,蓝平柔当然明白,惊恐地连退两步,咬牙切齿喝道,“好,好,算哀家低估你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给哀家将人杀了……”
71、正文完结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红色身影便如鬼魅般一闪而过,眨眼之间,便瞬身立于高台之上 ,手中挥舞出数根银针急速朝容若尘身旁的暗卫射去,随即又抬手一掌击在紫渡胸口,紫渡连连退却数步,一人见状立刻从身后将利刃抵在他的喉间,他整个人猛地僵住,而架刀之人正是一直颔首在旁宫女装扮的柳诗诗。
这一番动作快速精确而狠毒,让局势在瞬间倒戈。
大殿内立即厮杀一片,原本围在最前方的弓箭手忽然拔出腰间弯刀,转身刺入身后之人。
耳旁传来武器落地声,痛苦呻吟声,蓝平柔才蓦地缓过神来,面色惨白,微微哆嗦的嘴唇全无血色,双目充满恐惧地望着眼前之人。
那人一袭红袍,苍白的容颜秀美绝伦,嘴角噙着惯有的一抹浅笑,神情似笑非笑,似嘲弄,似怜悯。
“锦言,你说话不算话,你不得好死……”不甘和绝望让她歇斯底里地吼道。
锦言一手抱着小人儿,一手牵住容若尘,神情自若地看着她,笑吟吟说道,“柔姨,倘若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便趁此刻说了吧。”
蓝平柔垂头痴笑了好一会儿,冷冰冰道,“横竖我死了,你也活不久,我又有什么好在乎。”
“甚好,我会遂了你的愿。”话毕,锦言又偏头望着容若尘,柔声道,“若尘,你和桓儿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容若尘温柔地点点头,随即伸手从他怀里接过云桓,“桓儿,到阿爹这里。”
“爹爹那个女人坏死了,竟然抓我们来威胁你,我不喜欢她。”小人儿极不情愿地离开了爹爹怀抱,漂亮的小脸蛋随之一沉不忘说道。
“桓儿乖,爹爹这便去杀了她。”轻柔几近宠溺的语调,却听得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宁律臣也从恍然中回过神,挡在蓝平柔身前,颤声喊道,“哥……哥……不要……不要啊……她都是为了我……我不要做皇帝了……”
“律臣,你是你,她是她,你暂且让开。”锦言缓慢而从容地走过来,冰冷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情,也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宁律臣茫然无措,只是恐慌地摇着头,甚至锦言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他连伸手抓住他的力气都没。
蓝平柔眼睁睁地看着那修长优美地手伸向自己,最后落在脖子上,过于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寒战。
“锦言,你果真疯了。”望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绝美脸容,她除了感到深深绝望,心底最深处竟然还有一丝解脱。
锦言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我死后,再过不久你毒发之时,你终究是救不了他。”双唇开始颤抖,艰难地说道。
“柔姨,这点你勿须担心了,我已决定将自己禁锢于寒冰湖中,待几十年后,若尘离开这世间,我便也会安静地随他而去。”他轻声说道,眼神没有半点动摇,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妖娆,清澈的黑眸清晰地倒映出蓝平柔此时的扭曲模样。
“爹爹与娘亲之仇,月夜一族被灭之仇,都随你一并去了吧。”他轻声说道。
“放……放过……律……”模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蓝平柔闭上了双眼,脑袋无力得歪至一旁。
锦言慢慢收回手,轻叹了一口气,侧过身静静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宁律臣。
“母后……母后……”随着蓝平柔身子的倒下,宁律臣猛地瞪大眼,大叫了出来,随即踉踉跄跄爬过去抱起蓝平柔。
“母后死了……死了……”他喃喃重复道。
“律臣,站起来,您是皇上,是北宁的未来,您要记住,懦弱从不属于您。从今往后这北宁就是您的了,北宁的千万子民都会看着您,而要当明君还是昏君全看您自己。”
话毕,锦言便欲抬脚离去,却听到宁律臣沙哑唤声,“锦……哥,等等。”
“嗯?”锦言顿步,秀眉微微颦起。
宁律臣抬起头,泪水沿着眼角落下,北宁有什么好,皇位有什么好,他可以统统不要。他已经失去了母后,他不想再失去从小依赖到大的锦言。
这么多年来锦言所受的苦,而蓝平柔夺走了锦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所以纵然锦言亲手杀死蓝平柔,他心里也是没有一点恨意的。
况且如今在这世上,锦言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想再次失去。
“你是当真的吗?当真要将自己禁锢在寒冰湖?天下这么大,我们找到当年炼制毒药之人……”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锦言静静地看着他,“那人在当年被已你母后杀死。”
听他这话,宁律臣一瞬间变得呆滞,望着他期期艾艾道,“我不会处理国事,我什么都不会,这个位置本就属于你的,我还给你。”
锦言抿了抿唇,道,“不会可以慢慢学,况且我已有安排,韵舞与其他几位大臣会从旁辅佐,这点你无需担忧。而朝中要职也皆为亲信之人,新政法令我也已拟定,届时你根据当时时局灵活实施便好。至于蓝氏,从皇册上抹去吧。”
这时屋内的打斗也结束了,子绾第一个冲了上来,语气担忧又激动地道,“尘哥哥,你们没事吧?”
“哥哥,我没有哭哦。”小人儿得意的扬起下巴。
容若尘柔声问道,“你便是子绾?”
子绾用力地点点头,张开手臂抱住小人儿,道,“桓儿真勇敢,哥哥改天又带你去玩,好不好?”
“我不去,我们要带爹爹回南朝了。”小人儿摇头说道。
闻言,子绾诧异地瞥了容若尘一眼,却见他正朝锦言走去。
“锦言。”容若尘开口轻轻唤道,方才相隔有些距离,自然也没能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锦言转过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露出一个浅浅地笑容,“若尘。”
容若尘走过来看也未看地上之人,双眼只紧紧地凝视着锦言,“锦言,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锦言微微一怔,柔声问道。
“我有些话想同你讲,是关于我和你,还有桓儿的。”容若尘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羞赧地道。
锦言眨了眨眼,温柔地牵过他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印下一吻,慢慢说道,“你大约都知道了吧,想必此时心中也是疑惑多多,真是对不住,欺瞒你这么多。但眼下你先带桓儿回别院等我好吗?这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熟悉的感觉,暧昧的举动,容若尘脸颊顿时染上一抹红晕。
锦言笑笑,轻轻用力一拉,不顾在场还有其他人,便将容若尘直接拉入怀中,低头埋在容若尘肩上亲昵地蹭了蹭,轻喃道,“为夫多想这样抱你一辈子。”
耳旁传来若有若无的轻柔嗓音,容若尘心头一颤,反手拥住他,下意识问道,“锦言,你说什么?”
“没什么,回去等我吧。”他微微笑着,清澈如水的黑眸,刻着浓浓的爱意与不舍。
容若尘点了点头,红着脸说道,“你……你的脸色不太好,记得早些回来。以后的每一天,我们要一起度过。”
锦言放开他,抬手为他理顺额前的发丝,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三步一回头,大约就是形容此刻的情形。
每走三步,容若尘便会回头一次,直到看见锦言笑着对他点点头,他才会安心地朝前走几步。
殿门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容若尘依旧看到那人望着他在微笑,浅浅地,柔柔地。
直到大殿内只剩下锦言子绾几人后,锦言才抬起手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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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尘惶惶不安地回到城外别院,分开时锦言看他的眼神太过浓烈,包含太多他不懂的意思。
明明他们已经胜利了,他和桓儿也平安了,为何心中会如此地不安?
他甚至有些后悔,不应该离开锦言身边。
晚上用饭时,锦言没有回来。
容若尘抱着云桓坐在院子门口,望着院中景物发呆。
夜已深,月高挂,锦言依旧没回来。
容若尘轻叹一口气,抱着已经睡着云桓回了屋内。
一夜过去,天空开始隐隐发白,靠在床边一夜未眠的容若尘缓缓地站起身,神情凝重地出了屋。
出屋后,他直接找到余曲,正打算让余曲送他进城的时候,子绾却神情恍惚地回来了。
容若尘望着他那哭红的双眼,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尘哥哥,你怎么在这?”子绾惊讶地看着眼前人,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
“告诉我,锦言在那!”
“锦哥哥有事,暂时回不来。”子绾偏过头,怔怔道。
“他是不是不想见我?是不是又想放弃我和桓儿了。”容若尘凄然一笑。
“不是,不是,锦哥哥怎会不想见你,他……”子绾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