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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魂归何处——by碧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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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爱。连父亲都曾戏称,自己是白玉,纤尘不染,而大哥是青玉,浑厚孕于内。南宫逸心下一震,这是干什么。面对世

人责骂,他不曾怕;面对景赫占有,他不曾怕;却偏偏,害怕面对回忆。该是懦弱罢。

“大哥!”南宫逸终于还是没忍住,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叫大哥了。过了今日,世上永无南宫瑾其人!

张宝儿闻得南宫逸的声音,不由一个哆嗦。此时已是冒险前来,若被发现,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正欲提醒,却见南宫逸

面色沉静,心下打鼓,也不知是那人大悲大痛之后仿若宁静,抑或是风雨欲来。

“公子,该回去了。”张宝儿低声道。

南宫逸点了点头,缓缓为那人盖上白布,又磕了头,便随了张宝儿起身。

直走出院门好一段距离,张宝儿才轻轻松了口气,一把拉住恍惚中的南宫逸,一路往云清阁去。

进了院门,张宝儿将南宫逸拉至内殿,匆匆帮他换下来宫人的衣服,这才松了口气,道,“可吓死奴才了。”看了眼南

宫逸,才发觉那人面如金纸,兀自喘着气。

张宝儿忙扶了南宫逸,道,“公子!公子可别吓唬奴才!”

张宝儿的声音变得遥远,不甚真切。南宫逸头脑一片混沌,胸口仿似被什么压着,难受极了。嘴里忽而涌起一阵甜腥,

南宫逸只觉作呕,鲜红的颜色仿佛止不住一般,直恨不能把心都呕出来。

张宝儿心下着慌,又不敢离身,忙吩咐了宫人去请太医,自己只是握着南宫逸的手,帮他擦着额上的汗珠。

不知折腾了多久,南宫逸的身子乏力极了,意识也渐渐沈了,眼前一黑,陷进张宝儿怀里。

二十

入了春,夜便开始短了。空气仍透着干燥,却也柔和了些。整个冬天,南宫逸都躺在榻上,日日望着窗外的天色,也不

知从哪天起,灰白变了淡蓝,自己竟捱过了这个冬季。前些日子病得厉害的时候,每日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隐隐记得

太医口中的凶险。只没想到,过了冬,身子竟渐渐有了起色,吐血少了,咳嗽也好了些。只那些个药,却是不能少的。

也不知这些日子究竟用了多少药,竟连空气,也带了几丝甜味。莫不是自己原就是苦的,所以看着别人,都觉得甜么?

张宝儿端了药进来,见南宫逸有些笑意,便也笑吟吟的迎了南宫逸的目光,道,“公子的气色好多了。”

南宫逸一笑,接过药碗,道,“还不是你的功劳,我躺了几个月,你便伺候了几个月吧。”

张宝儿轻轻道,“奴才原就是伺候人的,只公子,不把奴才当下人。”

南宫逸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那药原是极苦的,只是喝的多了,便也不觉什么了。这便是习惯吧,果然是个可怕的东

西。

张宝儿接过碗,看着南宫逸,道,“公子,有些不一样了。”

大病初愈,便是神仙也能褪一层皮去,便笑道,“何出此言?”

张宝儿略一歪头,道,“奴才嘴笨,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公子瘦了,却……却更有精神了。”

南宫逸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不好么?”

张宝儿见了这般光景,心下也有几分快活,便笑道,“当然好得很!奴才只盼日日都能见着公子这般。”说着,便拿着

碗退了出去。

待张宝儿走了,南宫逸的笑容便也没了,只眸子微微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病着的几个月里,景赫偶尔来过几次,只是询问了病情,留下话让太医好生伺候,便走了,景騂却没有再来。南宫逸说

不清自己的心思,想着国土,父亲,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恨,景赫,还有景騂,但是却没有。面对景赫的征服欲,他忽然

能够理解,理解一代帝王驰骋天下的心,理解那份睥睨天下的情怀。战争从来无所谓对错,只是帝王将相的一己私欲,

而代价,却是天下百姓。若是南国如豫国这般条件恶劣,怕是父亲,也会有争雄之心。只偏偏南国富庶,城防稳固,父

亲方才安守一方,任凭一只狼在自己眼下壮大发展,直到毁了自己。想不到几个月的静思换来的竟是自己对父亲的疑问

,南宫逸是有些惊讶的。景赫虽喜征战,却也不失为一代明主。景騂,此人性子沉静,处事却甚是清楚,也是治世之君

吧。若是自己不是复姓南宫,或许,会臣服于这二人脚下,也未可知。

终于下得床了,几个月躺下来,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张宝儿劝他出去逛逛,南宫逸却不愿惹太多是非,只每日在云清

阁的院子里走走,打发时间。那尾冰弦,终究没有再抚,只是吩咐张宝儿小心收好,也不知,竟被收在了何处。

这日,辰时刚过,便有内侍前来传旨,道是让南宫逸于勤政殿面圣。

南宫逸入内殿换了身青色的袍子,丝质的料子有些垂坠之感,腰见系了暗鎏金色的绦带。一夜春雨刚过,南宫逸略微苍

白的脸色衬着这身穿戴,颇有几分清新出尘。出了院门,南宫逸并没有乘软轿,只说闷得久了,想随处走走。张宝儿便

捡了一件披肩儿,打发了内侍,跟着南宫逸往勤政殿走去。

从云清阁至勤政殿,需过了御花园,再经由东宫。都道春雨细如油,却是南方。豫国的春雨不那么黏腻,只泛着淡淡的

清新,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气。御花园多是植物,清幽一片,南宫逸淡青色的背影与这番景致融合的天衣无缝。

经过东宫时,恰见郁白迎面走来,见了南宫逸,便一揖道,“郁白见过侯爷。”

南宫逸也是一揖,道,“郁大人有礼。”

郁白默默打量着南宫逸,眼前的南宫逸却与那日见到的少年不甚相符,却也说不出究竟有何不妥,便道,“侯爷的身子

可好些了?”

南宫逸一笑,道,“已经大好了,蒙郁大人惦记。”

郁白一愣,笑道,“如此便好。郁白还有些事务,先行告退。”说着,便欲走开。却闻得身后南宫逸道,“郁大人为太

子分忧,事无巨细,罪臣,佩服。”

郁白脚下一滞,缓缓笑道,“食君之禄,俗务缠身罢了。终比不得侯爷,一身轻松。”

南宫逸只微微笑道,“郁大人能者多劳,罪臣便不打扰了。”说罢,便领了张宝儿往勤政殿去了。

郁白微微皱眉,便也转身,进了东宫。

二十一

步入大殿的时候,景赫正埋首于案前小山一般的文书中。南宫逸自跪下请安,却不见景赫的动静,宫人们不敢多嘴,只

得由着南宫逸跪着。

半晌,景赫自文书中抬起头,极悠闲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殿前跪着的南宫逸。景赫笑道,“不必多礼。”

南宫逸这便谢恩起身,久跪的缘故,腿脚有些不稳。

景赫见了,便命南宫逸坐到自己身边,问道,“侯爷的病可好些了?”

南宫逸垂首道,“谢皇上记挂,已无大碍。”这病情如何,太医自有禀报,何必多此一举。

景赫看着南宫逸,忽而笑道,“侯爷此番打扮,真真‘病似西子胜三分’哪。”

南宫逸只微微一笑,抿着唇,不再说话。

景赫忽而捏住南宫逸的手,摩挲道,“既如此,侯爷以后便跟在朕身边伺候吧。”

南宫逸略一闪躲,离座跪道,“罪臣不敢。”

景赫微眯着眼,沈声道,“有何不敢?风清候,还有不敢的事儿么?”

南宫逸略一踌躇,道,“敢问皇上,罪臣何德何能,又以何身份近身伺候皇上。”

景赫大笑,道,“侯爷认为呢?”

是了,南宫逸背信弃义,投降敌国,又以男儿之身侍奉敌国皇上的事儿,怕是早已传开了吧。横竖这邪魅惑主的罪名,

是坐实了。还在乎多这一项吗。便笑道,“如此,罪臣领旨谢恩。”

景赫只一笑,揽过南宫逸的腰身,将其扣于身侧,道,“既是朕的近侍,自称罪臣,只怕不妥吧。”

南宫逸只由着景赫搂着,道,“全凭皇上定夺。”

景赫凑近南宫逸的脖颈,缓缓道,“侯爷既是我豫国的臣下,总不免称一声臣。朕也不叫你侯爷了,朕以后,叫你,逸

儿。”

南宫逸只一震,身子略有些僵硬,良久,道,“臣,领旨。”

景赫颇为满意的看着南宫逸,笑道,“朕还有些政务处理,逸儿,便抚琴来听如何?”

说着,便有宫人搬来一尾瑶琴,置于景赫身侧。

南宫逸便自起身,行至瑶琴前坐下,雨打芭蕉和着窗外淡蓝的天色,悠扬的飘荡在勤政殿的上空。

郁白正帮着太子整理些文书,忽而闻得勤政殿的琴声,便是一愣。

景騂看了眼郁白,道,“是他么?皇上召见?”

郁白方才回过神,道,“先前于殿外遇见,想来,应是如此。”

景騂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便埋下头不再理会。

忽而,郁白幽幽地道,“太子觉得,这琴声,是何意?”

景騂略微一愣,又凝神静听了半晌,道,“于音律上,我不如郁白,如何听得出来。”

郁白笑道,“太子是听不出,还是不愿听出?”

景騂浅笑道,“郁白有事儿,说便是了。无端的,玩这些哑谜作甚。”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因笑道,“头先于殿外遇见之时,他好似话有所指,但又不便明说。现下听这琴声,虽是闲逸的

曲子,却总有些暗流涌动之感。”

景騂略一沉吟,道,“郁白的意思是?”

郁白沉思半晌,忽而道,“太子若是信得过,此人便交由郁白接触。”始终太子之尊,行走后宫,甚是不便。

景騂略一点头,道,“也好。”忽而又想提醒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郁白看着景騂,道,“太子只管放心。”怕自己处处相逼,为难于他么?却不知,他又岂是那般容易低头的,不由苦笑

一连三日,郁白每日下朝都能逢着南宫逸往勤政殿去,两人却也没太多话语,一声招呼,便作罢了。只勤政殿传出的琴

声,三日来,也未变过。

南宫逸也只每日奉召伺候,抚琴,泡茶。那景赫除了上朝,时时刻刻都将自己困在身边。只是,这景赫用心良苦,却叫

那群大臣,好生败兴。都道君王沉溺男色,耽误社稷。好几次上书要将这惑主乱政的妖孽拿了,处以极刑。景赫有时会

觉得可笑,便将有些折子念于南宫逸听了。南宫逸却只是嬉笑,既不回应,也无甚反应。若大臣们无此反应,你景赫,

怕是要大发雷霆了吧。你将南宫逸困于这深宫之中,又如此待之,大张旗鼓。所要的,不过就是这般结果。南宫逸若是

被天下人弃之,即便有运筹帷幄之能,怕这天下间,也无人愿意屈于一禁脔身下吧。

这日,南宫逸依旧自御花园往勤政殿去。行至半路,却见郁白身着一身灰袍,立于回廊下。

南宫逸便上前道,“郁大人今儿个好兴致。”

郁白转身一揖,笑道,“不敢。几日来闻得侯爷那首雨打芭蕉,有些感触罢了。”

南宫逸眼波一转,笑道,“久闻郁大人也是个中高手,南宫逸有几处不明,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郁白一听,这罪臣改了口,便笑道,“岂敢。若是侯爷有空,不妨移步详谈。”

南宫逸笑道,“自然。”说罢,便吩咐了身后的侍从原地等候,自己却与那郁白往园子深处走去。

苍劲的树木即使在春季也透着些肃杀,山石隐约其间,青白色的湖水泛着些光泽。二人行至山石后,郁白才道,“侯爷

有话请讲。”

南宫逸倚着树干,道,“明人不说暗话,南宫逸此番,是想同大人,做个交易。”

郁白但笑不语。南宫逸便接道,“郁大人一心辅佐太子,处处谨慎,步步小心。皇上心机深重,霹雳手段,太子本就陷

于被动。又有恭亲王景隳虎视眈眈,韬光养晦。可谓前狼后虎。”

郁白微微一笑,道,“侯爷初来乍到,此番言语,足见侯爷亦非泛泛之辈。”

南宫逸凄然笑道,“南宫逸此人,玩物而已,郁大人多虑了。皇上如此安排,郁大人岂能不知原委。”

郁白看了眼南宫逸,道,“侯爷的意思,莫不是想帮太子?”

南宫逸垂首道,“正是。”

郁白略微皱眉,问道,“却是为何?”

南宫逸缓行几步,道,“南宫逸既为降臣,又……”顿了顿,接道,“蒙太子不弃,几次三番救南宫逸于水火,此为其

一。其二,太子其人虚怀若谷,他日为君,必能与民休息。其三,郁大人想必知道,朝野上下对南宫逸无不恨之入骨,

食肉寝皮亦有不足。南宫逸远离故土,一身一命,如何抵挡?”

郁白略一沉吟,道,“这深宫之中,论权势,太子不过虚有其名;论地位,又有哪个不知太子殿下人微言轻。侯爷苦心

经营,却不知为何,竟选了这么一个靠山?”

南宫逸低声道,“因为,我知道他绝不会弃我于不顾。”

郁白看不见南宫逸的表情,只觉心下一震,道,“你都知道?”南宫逸微微点头,却不回身。郁白急道,“那上次?”

南宫逸苦笑道,“若不是他暗中相助,单凭一个张宝儿,能有多少能耐?况且,若是逢着我有性命之虞,他岂会袖手旁

观?”

郁白有几分嘲讽的笑了。景騂,我一直以为此事只有我这旁观者心知肚明,却不想,连他都清楚。只有你,只有你这天

下第一的蠢材,才会相信自己对他,只是爱惜吧。

南宫逸看着郁白的神色,心下明白几分,道,“郁大人且宽心,便是南宫逸有此心,亦无此力。待太子登上大宝,南宫

逸不过一死,总不能一身侍奉两代君主便是。”

郁白道,“即使如此,横竖都是一死,何来交易之说?”

南宫逸一笑,道,“南宫逸每日行走于勤政殿,政事上虽不通透,却能闻得些风吹草动。南宫逸以此,交换一个条件便

好。”

郁白一愣,示意南宫逸继续。

南宫逸看着郁白的眼睛,沈声道,“南宫逸,绝不殉葬!”

郁白亦直了腰身,道,“不殉葬?侯爷……”

南宫逸接道,“南宫逸可以一死,可以终老深宫,但,绝不殉葬。南宫逸此身罪孽深重,却不愿连死,都不得超生。”

郁白一咬牙,揖道,“如此,此番便辛苦侯爷了。”

南宫逸亦回礼道,“谢郁大人成全。”一顿,接道,“但,此事不可告之殿下。”

郁白看着南宫逸,道,“侯爷信得过我郁白?”

南宫逸一笑,道,“南宫逸既信得过太子,便信得过郁大人对太子之心。”

郁白一愣,忽而大笑,道,“郁白好恨哪!若是侯爷并非生在南国,郁白定与侯爷把酒言欢。”

南宫逸笑道,“功成之时,郁大人可带上好酒,亲自送南宫逸一程。”

郁白握住南宫逸的手,道,“郁白,定为侯爷计。”忽而,道,“不知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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