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也是很认真地在打量男人，虽然墨镜遮住了眼睛，还是觉得眼熟，家里那个即将中考的小妹有段时间每天都忙着对电视剧里的男人犯花痴。
“你该不会是那个……”
秦枫不确定，男人摘下了眼镜，“你好，谢书轩。”
他一眼就认出了秦枫肩上的吉他，正是他当时买下来送给武哲的那把。
秦枫一怔，“还真是个电视明星。”
武哲插嘴，“你以为我骗你？”
秦枫低头对着武哲笑，“是，我不该怀疑你。”
谢书轩站在一旁，不说话，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一会又放下。
为什么他会在秦枫眼中看到了类似宠溺的东西？
有的时候真的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却又偏偏不是。
曾经觉得同性之恋是禁忌，如何都不能触碰，可是换了个身份却发现，出现在身边的每一对似乎都变成了这样的人。
武哲和秦枫去后台准备，谢书轩就一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直没有亮起的号码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这里音乐嘈杂，各种声音乱七八糟。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异口同声，调调却截然相反。
谢书轩道，“夜店，酒吧，今晚随便找个男人过一夜。”
谢羽一怔，笑道，“你骗我。”
谢书轩：“……”
谢羽道，“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谢书轩握着手机的手不断使力，行啊，你来找啊，你小子敢来，我就敢抽的你变猪头三！
志愿填报早已结束，别看男人平静，那都是装的。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早憋成内伤了。
谢羽到达学校礼堂的时候，告别会都差不多要进行到最后了。
他很低调地走进去，避开人流聚集多的角落，现在很多人都关注着台上的演出，很少会有人发现这临时窜出来的人。
表演期间，台下的灯光都会被打得很弱，这在方便谢羽低调行事的同时，其实也加大了寻找男人的难度。
一般人为了有更好的视野，都会选择往中间或前面靠拢，谢羽在最边边的墙角发现了带着墨镜的男人。
他勾勾嘴角，大晚上的，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唯恐没人知道他是大明星吧。
谢书轩专注望着台上，已经到了武哲的节目。
灯光亮起，扑朔迷离。
这是个摇滚开始盛行的年代，吉他演绎出来的不是那样声嘶力竭到歇斯底里的音乐，在当年，只有谢羽的音乐里有。
而现在，吉他的和弦一点点传下来，武哲略带低沉的嗓音又透着一丝孩子般的干净。
好安静的音乐。
谢书轩站了起来，摘下墨镜又戴上，最后又坐回了位子。
看到男人的动作，本来在走进的脚步停了下来，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向台上的人。
见到唱歌的武哲，谢羽微怔。
见到武哲身旁抱着吉他的人，谢羽眯起眼，阴沉下来了脸。
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都不在，男人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
脑子里有人在不停不停地说，“我喜欢你，你抱着吉他，站在台上，唱歌。”
……
谢羽握拳，更是加重了心底的决心。
表演结束，秦枫拉着武哲从后台饶了出来。
谢羽就站在男人几步之外，武哲走过去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谢羽？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书轩回头，谢羽走了过来，瞥了眼秦枫拉着武哲的手上，武哲反应过来，刷地把手抽出来，脸红的不知所措。
秦枫微怔，随即苦笑。
谢羽不屑地勾了勾唇，走到男人身边，握住男人的手，就是一副美好的笑容，轻声道，“我回来了。”
是哦，回来了哦。
玩得开心吗？
失踪的感觉怎么样？
不填志愿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谢书轩不想在这里发作，余下的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就请武哲和秦枫去外面聊一会，至于谢羽，抽出手，直接无视他。
谢羽摸了摸鼻子，看男人带着俩电灯泡走在前面，不声不响跟在了后面。
chapter32
C市从一定程度上讲还是个比较繁荣的城市。
这里的夜生活比起几个临近的城市，显是要盛行的多，光是地下酒吧，一条街过来就能见上好几家。
秦枫和武哲也没有固定的场所，哪里有空场，他们基本都不会拒绝，这么下来，倒是和好些酒吧的人都混了个熟稔。
熟门熟路进了家店，里面的人见到秦枫，多是会很热情地靠上来打招呼。
谢书轩低着头走在谢羽前面，放慢了步子，谢羽立刻很配合地上前走到了他身边，替他挡去了好些视线。
秦枫简单和吧台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身边一伙人落了座。
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独立出来的小包间，本来是用于应付一些特殊情况，准备给那些不时之需的人，现在这倒是刚好和外面隔开。
谢书轩瞅了眼，还算干净。他不说话，还算满意，就把墨镜摘了下来。
戴了一晚上，他也够难受了。
谢羽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就对着他眼睛轻轻按摩起来，男人没防备，吓了一跳，一手拍开，回头瞪谢羽。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给我注意着点。”
抬眼扫了下对面的秦枫和武哲，果然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谢羽在男人旁边坐下，意味不明地望着对面的两人，挑眉，“怎么？没见过人秀体贴？”
秦枫一怔，撇过头，不予置词，这莫名的挑衅来得没理由。
武哲点头，老实巴交，“见过的人他们都喜欢秀恩爱。”
众人默。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武哲没眼力，好像智力暂时也没够使，反应过来秀恩爱这个词用在这里显得很不贴称，苦恼地皱起眉，半天憋出句，“谢羽真是个贴心的弟弟。”
“……”
谢书轩嘴角抽了抽。
谢羽：“”
只有秦枫轻轻笑了，按着他的肩膀，道，“恩，就跟阿哲一样。”
跟他一样？武哲一愣，他们哪里一样了？
我们又不是兄弟，我们明明就是……
啊？！
明明就是……
武哲张了张嘴，目光从谢羽身上又转到谢书轩身上，“啊？哥哥你不是真的是谢羽的哥哥啊？”
额……
看天上飞过一群乌鸦，嘎嘎。
谢书轩轻咳一声，干脆拿起单子点东西，“想喝什么？我请客。”
他自己要了杯酒，谢羽也老实不客气要了杯酒。
谢书轩望了眼谢羽，没说话。
秦枫也点了杯酒又点了杯果汁。
武哲不乐意了，“怎么你们都喝酒，就我要喝果汁？”
秦枫和谢书轩同时出声，秦枫道“因为这里就你最小……”
谢书轩道，“这里就你一个孩子……”
两人回头，皆是一愣，又是一笑。
武哲窝在角落委屈地搅手指，谢羽冷哼着瞥向一边，喝自己的酒。
“哥哥，你觉得刚才我们的表演好吗？”武哲突然问道。
“恩？”谢书轩抿了口酒，“挺好的啊，你唱得很好，秦枫弹得也很好。”
谢书轩想了想，笑道，“很精彩。”
“那……”
“那？”
谢书轩翘起腿，头微微后仰，就靠在了椅背上，安静等着武哲接下来的话，只不过他始终没能那出个关键出来。
秦枫在一边皱起了眉，谢书轩眼光一扫，刚好可以看到。
他轻轻晃了下酒杯，看着液体在杯沿成条状滑下，突然放下了酒杯，抬眼轻笑，“小哲，有没有想过要进娱乐圈？”
一句话，掀起了一股小波澜。
谢羽回头望男人，瞪着他，又不满地转过了头，似是在生气。
武哲一愣，眼中随即露出一丝喜色，“可以吗？”
谢书轩点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上一点忙，也许你们可以搞一个组合……”
“砰！”酒杯重重砸上桌面的声音。
秦枫站起来，“我们才不需要！”
他一把拉起武哲，有点粗暴，武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有点慌乱，“阿枫，你……你怎么生气了？”
秦枫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了声，有点委屈地低下了头。
秦枫见他这个样子，真是又气又恼，偏偏还没辙，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叹了口气，又对谢书轩道，“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但是我们从没想过要进娱乐圈，我觉得我们现在挺好的。”
谢书轩一愣，秦枫已经拉着武哲走了出去。
“这……”
和预想中的剧本不太一样啊。
“还这？”谢羽拉起男人，“跟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漆黑的弄堂，人少，安静。
武哲小心跟在秦枫后面，不敢说话，那个人现在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武哲转了个身子，弯下腰，抬起脚……
“去哪？”
秦枫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生气，反倒像是带了一丝无奈，把人拉回了跟前，贴上了他的额头，“说，为什么想进娱乐圈？”
两人的呼吸彼此交换着，武哲的心跳得一蹦一蹦的，阿枫每次都这么讨厌，故意惹他闹红脸。
秦枫抱着他，去亲他的唇瓣，“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吗？你想做歌手，所以才把他叫来看表演？”
武哲摇头，任对方的温柔扩散开来，他颤着声音，“我喜欢阿枫，想跟阿枫在一起，我喜欢听阿枫弹吉他……阿枫弹得吉他最好听，我想阿枫实现梦想，我希望阿枫成为世界瞩目的人……”
秦枫一怔，轻笑着堵住了男孩的唇，这个小傻瓜啊，他怎么就越来越控制不住地喜欢他了呢？
梦想啊，他的梦想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弹着吉他，还有一个可以真心真意喜欢听他弹吉他的人。
两人的喘气声越来越重，在这过分安静里的弄堂里生生添了一股火。
男人望着谢羽，谢羽望着谢书轩，一时都有点尴尬，各自撇过头，望着里面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了。
秦枫弯下身子望着武哲，“现在呢，我们回家，以后都不要想什么娱乐圈的事了，我们不进乐坛，我们就像现在开开心心的就好。”
“为什么啊？做歌手不好吗？被大家喜欢不好吗？”
“恩……”秦枫皱着眉想了很久，“是挺好的，到时可以有很多人围着我喊爱我，说喜欢我……”
“不可以！”武哲喊。
“怎么不可以，阿哲不是希望我被很多人喜欢的吗？”
“那个，那个事……”武哲嘴拙，“那……那以后谁都不说做歌手的事了。”
“恩……”秦枫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武哲往外面走，他侧过脸望着他笑了笑，“其实我最怕的还是随随便便你就被人牵走了。”
他的爱人有点笨。
不是，他的爱人只是比常人少了那么一点小心机，他是那么好。
可是娱乐圈，那样的浮华背后尽是沧桑。
我们看不到梦想在里面坠落，堕落……
“他这是诱拐未成年……”
男人望着秦枫把武哲拉走，直道他这弟弟没出息，却也不由松了口气。
刚在酒吧，当谢书轩最初察觉到武哲欲言又止的话里可能带着的目的的时候，对他是有过瞬间的失望的。
如果他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会邀请他来看着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那么在此刻他已经有所明白了。
他失望是因为他不能接受，这么一个单纯的孩子，为什么也要带上一份目的和功利心了？
不管是不是秦枫的怂恿，他很担心这个孩子，他顶了武哲的名字生活了20几年，对这孩子就算不曾相处，父亲的骨血，他也总动了一种要保护的念头。
秦枫的表现让他惊讶，却也让他安心了不少。
在这个圈子里，能有片刻的真心或许已经是一种幸运。
却不知武哲走上了这条路，爸爸那里该如何交待？
是不是真有宿命轮回，曾经他不敢去做的事情，同一个名字，不过是换了个人。
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再疼孩子怕也是接受不来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
“你不甘心吗？”
男人忽觉背部一痛，已是被谢羽顶到了巷子中的墙上，昏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谢羽你做什么？！”
男人动了动，没能推开，谢羽压着他的肩膀，“你呢？不也是想把他诱拐进娱乐圈？”
“……”
“舍不得吗？你喜欢他吗？”
“放开我说话！”男人命令。
眼下是倒过来了吧。
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你好像忘了我才是你爸爸。”
“哦？”谢羽凑近了道，“会有爸爸跟儿子上床？”
“你！……”
谢书轩泪了。
谢羽趴下了脑袋，顶在男人颈部不停摩挲，“为什么要把吉他送给他？”
“为什么要来看他们表演？”
“为什么要他进娱乐圈？”
几个为什么，谢羽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是在压抑着自言自语。
“为什么喜欢他？”
“为什么……”
如果说之前男人还带着要兴师问罪的情绪，这会儿早软成一碗水了，他动了动肩膀，“谁说我喜欢他了？这是跟谁撒娇还是闹情绪呢？”
谁撒娇，谁闹情绪了？！
谢羽不满地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他这明明是委屈好伐？！
“好了好了，先起来说话好不好？”谢书轩拍了拍谢羽的头，语气轻柔。
谢羽不满地把男人抱得更紧，“我都已经成年了。”
“啊？”
请问这个和他们现在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个孩子？”
“……”
谢书轩怔了怔，谢羽抱着他，一点都没有突兀的感觉。
同是男人，现在却整个都被他抱在怀中。
的确，已经不能把谢羽看成是个孩子了。
心口突突地跳着，可是他从来就没单纯地把对方当成是个孩子吧。
在这样被拥抱下去，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能察觉到这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谢书轩道，“不是孩子还抱着不撒手？”
“就不撒手！”谢羽道，“我想你了……爸爸。”
谢书轩：……
爸爸？又是爸爸？
为什么每次要在这种时候叫爸爸？
为什么？尼玛的究竟是为什么。
谢书轩一把揪起谢羽的衣领，抬起他的脑袋，“那就来个成年人的方式吧。”
谢羽一怔，男人一笑，“谢羽，我也想你了。”
嗯？……
没见过两个男人深情拥吻吗？
那么现在就来吧。
再热情一点。
或许，可以再热烈一点。
没有星星的夜晚，没有人的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