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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转 下——by笑过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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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一个人,真的会改变这么多吗?还是因为长大了,才有了这些烦恼?

胤禛不明白。

胤祉也许能懵懂地猜到一些,只叹息着道:“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给胤禛做解释。

冬日的风吹来北京城的大雪,一夜之间将所有院子全铺上了莹白的幕布。胤礽站在廊下给两只鸟笼加上厚厚的棉布盖,挂到暖烘烘的屋里去,两只画眉在笼子里边蹦跶边可劲儿叫着“下雪!下雪!太子吉祥!”

胤礽淡淡望着活泼的鸟儿,讨人喜爱的叫声却没有让他笑出来。

“顺子。”

“爷?”

“叫他们不要扫了,堆着吧。”

顺子看了看院子里厚厚的雪地,只得应声。“喳。”走出去把人赶走,回屋加了几块炭火,见胤礽又在思考人生,只好退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偶尔飘进来几朵莹透的雪,触着暖热的空气,瞬间消失。不知为何,胤礽想到了“飞蛾扑火”。

他走出去,在廊下站了好久,才踩在雪地里。蹲下身很轻易地堆起一团雪球,白亮的颜色覆盖了透明,手掌按在上面,陷出一个淡淡的掌印,是最简单最纯净的记刻。

胤礽推着雪球越滚越大,在院子里滚上一圈,雪球已经有半人高。将雪球推到院子里最大的枫树下,拍紧实了,修圆了,再去滚另一个。

这一个比先前的要小一些,推到枫树下,胤礽弯腰想把它抱起来放到大雪团上面。可是雪太冰冷,冻得胤礽浑身透凉,竟是抱不起来。

一双手伸过来,将小雪球轻松抱起,搭在先前的大雪球上,按结实了,扒掉不规整的地方,一点一点修理。

胤礽抬头去看纳兰容若认真的模样,他温润的侧脸被肩上的素色长绒和身后的白雪衬托,竟有一分朦胧。这个俊雅的男子,像是生来就融于这片天地之间,随春花烂漫,随夏风温润,随秋叶哀愁,随冬雪洒然,那些淳厚深沉的情怀,发乎天然而归于天然,不曾属于任何人。

纳兰容若拍好雪,低头去看胤礽,见他只穿了件杏黄常服,双颊和鼻头冻得通红,便解开自己的貂裘给他披上。

胤礽怔怔地看着他弯腰替自己系带子,纤细的手指夹带白色绦绳在眼前灵活翻飞。纳兰容若伸手捂住胤礽冻冰的双手,皱眉道:“外面冷。”

“嗯。”胤礽轻柔地答。

纳兰容若温声道:“你要做什么?”

胤礽偏头看着堆好的两个雪球,笑道:“堆雪人。”抽出自己的手,胤礽在树下捡了两根树枝插在大雪球两边,又捡了石块按进小雪球上,眼睛嘴巴和手臂都有了。

纳兰容若好笑道:“这是人吗?”

好像没有鼻子。胤礽四下看了看,不知道用什么才好,干脆在雪人的大脸中央戳两个洞,当做鼻孔。

瞧着奇异的人脸,两个人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从,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人。”胤礽笑的喘不上来气,指着雪人笑道:“师傅你说是不是?”

纳兰容若侧头看见胤礽平日大大的眼睛弯成一条缝,颊边的酡红配着开怀的笑容,像是雪地里平白生出的一朵雪莲,纯净的不忍采摘。只这么远远望着,看它发芽,生长,开花,沐浴在阳光之中微笑,便满足了。

白雪,纷纷扬扬。他们站的很近,呼吸交错,白雾缓缓升起,迷了双眼,融化了不小心靠近的雪花。

不知是谁吻了谁,冰冷而虔诚。

雪,越下越大,落满雪人的手臂,是特意为谁托起了这个空灵清澈的世界。

这一幕,很纯,很美。落在任何人的眼里,都必须承认。

胤祉提着酒坛,靠在毓庆宫朱红的门后,微微一笑,拍开封泥望雪自饮。

胤禛坐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半空落下的雪花,他在空旷的雪地里幻化出了谁的身影,无人可知。

康熙提了鸟笼站在廊下,笼里叫声最响亮的画眉,似乎也被美丽的风景蛊惑,惊艳的忘记了鸣叫。

他把鸟笼放在窗台上,转身沉默地离开。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怒从何而来,但他不会就那么冲过去,用什么粗暴的方式分开两人,这份怨气被下意识地埋入心底。

胤礽躺在温软的小床上,捂着嘴巴偷笑。唇齿间还残留了那份特殊的清香,他很想再舔一遍牙齿,把所有味道全部吞进肚子里,永远不要被洗去。

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胤礽就是睡不着。爬起来看看窗外,黑夜里的雪地仍旧亮的发白,将四周照的一清二楚。干脆穿了衣服去厨房拿了一大堆热乎点心,装了满满一食盒,提着往咸安宫去。

一直不敢过来,胤礽竟是差点儿忘了这个地方。三年了吧,也不知郑克塽过得如何。胤礽突然生出一股少有的罪恶感。

今日夜色也很浓,只是被雪照的少了分晦暗。胤礽深吸一口气,敲开正屋的木门,郑克塽打着呵欠眯眼望着胤礽。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才将人让进屋里。

“真亏你还记得我。”郑克塽点亮蜡烛,迷迷糊糊地说。“怎么大半夜过来?”

胤礽拿出点心,笑道:“心情好呗,想起来就过来了。”

郑克塽瞧着胤礽脸上的笑容,凑到他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道:“你有心上人了?”

胤礽一愣,只道:“你怎么……”

郑克塽摇摇头,拿起糕点往嘴里喂,“太明显了。”

胤礽坐在桌边看着他吃,嘿嘿一笑,说:“那又如何。哎,你是不是也该成亲了?”

郑克塽斜了他一眼,只道:“我的亲事还不需你操心。”

“得,我不管。”突然想起来那次把郑克臧气走的事情,哈哈笑起来,一五一十讲给郑克塽听。两人一聊就是一晚上,直到东方发白,郑克塽才把还没讲够的胤礽赶回去。

胤礽手提食盒踏着晨光晃回毓庆宫,进门看见顺子和德住一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往自己房间走,笑着喊了声,“这么晚才起来,消极怠工。”

顺子和德住瞬间愣住,看着院子里的太子爷,惊讶地合不拢嘴。

胤礽忽的一笑,把食盒扔给顺子,进门往床上一扑,抱着小被子滚进滚出。爷才不怕什么咸安宫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心情大好的太子爷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后穿戴整齐,颠颠儿跑去乾清宫请安。

李德全站在小花园外看见胤礽过来,脸上竟是明显一僵,垂眸道声:“太子吉祥。”

胤礽心情好过了头,以至于没有发现李德全看向他古怪的眼色。转进小园子,迎面走出身穿石青马褂的纳兰容若。

胤礽抬头竟是见到他嘴角一块淤青,急忙跑上前,惊讶道:“师傅,你这是,跟人打架了?身上有没有受伤?”

看着胤礽焦急的模样,纳兰容若松了紧皱的眉头,拉开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笑道:“师傅没事。”

胤礽疑惑地望着纳兰容若,实在想不出他会和谁打架。

“好了,皇上在里面。去吧。”说罢,便走开了。

胤礽看着纳兰容若的背影,心里直到奇怪。想着等会儿去弄清楚,好替师傅报仇。寻到亭里,见康熙背对着自己坐在石桌前看风景。

“儿臣拜见皇阿玛,给皇阿玛请安。”胤礽跪在亭外,半晌没听到动静。抬头去看康熙,还是那个背影,连姿势都没变过。

“皇阿玛?”胤礽更是莫名其妙,怎么过了一夜,大家都变得奇怪了。

这才传来康熙淡淡的声音,“起来吧。”

胤礽站起身,见康熙没有招自己过去的意思,只得站在亭外不动。

好一会儿,康熙又道:“太子也不小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难道还要朕教你么?”

胤礽完全不知所云,刚要答话,就听康熙说:“罢了,你下去吧。”胤礽愣愣地跪安离开,还回头望了康熙一眼,依旧只看到他的背影。

康熙背靠石桌,伸手揉着嘴角的淤青,望着眼前的雪景心里一阵翻腾。他还是不知如何斥责胤礽,这个情窦初开的年龄,需要有人正确引导。可到底该怎么去教,康熙居然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但有一点,康熙很明白,就是自己非常不喜欢看见纳兰容若和胤礽抱在一起的样子,更不喜欢听见纳兰容若承认那是名为“喜欢”的冲动。

他很想问胤礽是不是也喜欢纳兰容若,可当他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康熙又不敢问了。那个答案,他或许知道,可又,不愿知道。

也许,让纳兰容若回去待个把月,再把胤礽关在宫里不许见他,就能淡化他们的感情吧。康熙这样天真地想,也这样天真地做了。

第三十八章:棒打鸳鸯

整整两个月,胤礽和纳兰容若没有见面。原因就是康熙从中作梗。

胤礽趴在桌子上,望着屋里挂着的三只鸟笼,画眉鸟叽叽喳喳吵闹不休。嗓门儿最大的那只占足了上风,被另外两只合伙攻击仍是处于不败之地。胤礽见到它的时候刚好从乾清宫请安回来,一问才知,是康熙前一日亲自送来的。

聪明的太子爷想了一会儿,便望着那只鸟苦笑。

既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要罚就罚,废了这个太子正好去浪迹天涯。胤礽淡然地吃饭,然后读书作文,去看小十三,教小八写字,过的心安理得。

可惜,等来的只是一个口谕,而且还是老掉牙的惩罚方式。

太子爷已经被禁足两个月,每天呆在毓庆宫,连请安都免了。胤礽爬到凳子上放下红布,将鸟笼遮得密不透风。然后披上厚厚的白色狐裘,踏雪走向宫门。

门外的侍卫看见太子走出来,相视一眼,这太子爷要出去,到底拦还是不拦?

胤礽看了两人一眼,干脆站在门口,说:“孤去见皇阿玛,你们不必拦,没人会怪罪。”

两人跨刀退开,垂了头道:“喳。”

胤礽跨出门槛,往乾清门走去,只是在门外换了方向,直接向南而行。雪地上被踏出一路脚印,笔直伸向宫门。

“太子留步。”太和门的侍卫不像毓庆宫的好讲话,往门口一拦,胤礽也没办法。

“孤要出宫。”胤礽冷冷地说。

“请太子出示出宫腰牌。”那侍卫不卑不亢,一手按住腰刀,看着胤礽淡声道。

胤礽的腰牌早被康熙收回去,想了想也懒得跟他们纠缠。他看也不看那侍卫,直接往外走。两边的其他侍卫竟然全部围上来,也不说话,就那么堵着门不让走。

“让开!”胤礽怒道。

那些侍卫低下头,站在门前却是不动。

胤礽瞧着这些软硬不吃的人,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大声吼道:“孤叫你们让开!”突然伸手拔出右边一人的腰刀,照着前面的侍卫就砍下去。

那侍卫反应迅速,旋身躲过,抽出腰刀架住胤礽的攻击,一连挡了好几下。

胤礽的手本来被冻得有些僵硬,挥刀不太利索,比划几下完全起不到作用。

李德全远远看见胤礽和侍卫起了冲突,竟然动起手来,急的高声大喊:“太子爷!万岁爷有请!”

“别打了!哎哟!太子爷,别打了!”李德全瞧着胤礽持刀乱砍,那些侍卫也是真刀真枪的去挡,急的在一边直跳脚。

胤礽突然拿刀一指李德全,扬起下巴,道:“皇阿玛找孤何事?他不是放任孤自生自灭吗。”

李德全眼前一寸处就是明晃晃的刀尖,躺着冷汗,笑道:“瞧您说的,万岁爷也是担心您呐。”

胤礽冷笑一声,扔了刀,拢起披风往乾清宫走。

李德全擦了擦额上的汗,小跑着跟在后面。他见胤礽眉头皱的死紧,眼中也是暗沉之色,迟疑一会儿,挨上去小声道:“太子,这两个月,万岁爷也是寝食难安。”

胤礽瞟了一眼李德全,冷淡的视线让人觉得这天气又冷了些。

进了乾清宫,却见屋内的窗子都全部关着,没有点灯,诺大的宫殿显得颇为凄冷。康熙抚额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皱眉。

胤礽就站在桌前,淡淡地看着地板。

康熙睁开眼,望着胤礽冷淡的神色,竟是越发愤怒。大掌一拍桌面,震得笔架晃荡,悬挂的竹笔相撞,发出一阵突兀的脆响。

“说了不许出宫,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

胤礽垂眸任他教训,一句话也不回。

“说话啊!”康熙怒瞪。

胤礽抬起眼皮子,道:“说什么?皇阿玛曾答应过儿臣不会把我关起来,现今既是不守承诺,儿臣也无话可说。”

“朕不守承诺?你在外面瞎混朕还管不了了?”

胤礽只觉得讽刺,“儿臣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没有瞎混。想见他,所以要出宫,天经地义。”

康熙听见胤礽如此轻易地说出“爱”,心里没来由一阵绞痛。突然拍案而起,快步走到胤礽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说你‘爱’他?纳兰容若?”

“不错。”胤礽大方承认。

康熙不可置信地望着胤礽,怒极反笑,“你才多大一点儿,就知道什么是‘爱’了?”

胤礽垂眸不去看康熙似笑非笑,却带着苦涩的神情。他淡淡地说:“请皇阿玛成全。”

“成全?”康熙冷哼一声,闭上眼叹道:“你太让朕失望了。”

你太让朕失望了……这句话那一世不知听了多少遍,连带那时康熙悲痛欲绝的声音。胤礽不能释怀,永远不能。心里的伤疤被硬生生扯开,流血不止。

他抬起头,悲哀地望着康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康熙被那双含泪的眼睛给震在原地,仿佛无声的控诉,那眼里是深深的怨恨和绝望。他不能忍受胤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会跟着心痛,和无端的后悔。

胤礽转身,沉默地走出房门。

慈宁宫里暖烘烘的烧着火炉,胤礽缩成一团,靠着炕桌发呆。内堂的木鱼声停下,苏麻拉姑扶着孝庄出来,见胤礽魂飞天外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孝庄坐到他身边,一手抚着他的脑袋轻声叹息。

胤礽抬起头,望着孝庄怔怔问道:“乌库妈妈有爱过什么人吗?”

孝庄不答,只慈祥地笑道:“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明白了什么是爱,就不会这般轻易地说出这个字。”

胤礽疑惑地看着孝庄,竟是真不懂她的意思。

孝庄端了热茶喝着,轻烟袅绕像是莲座下的飘渺云雾。她忽而笑道:“听说容若家的怀上了,你有空也去看看你师娘。”

胤礽一怔,莫名其妙地点了头。

孝庄站在窗前看着胤礽离开,平整的雪地被踩出纵横交错的足迹,乱痕延至宫门,终是分开,成了三行,消失于不同的方向。

她转动佛珠,在心里默默念诵。

苏麻拉姑移来火炉,烧旺了便陪在一旁。她看见孝庄闭了眼,手中的佛珠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在回忆什么,也许是曾经的丈夫,也许,是为情而伤的儿子。

外面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雪,没一会儿,就将先前的痕迹全部覆灭,白茫茫再无人踏足。

得了孝庄的准允,自然没人能拦得了胤礽。他明目张胆地走出紫禁城,站在宫门外挑衅地望了一眼乾清宫的方向。

爷还真就出来了,你把我怎么着?

冷哼一声负手走开。把守门的侍卫吓得脑袋直往下压。

轻车熟路地来到渌水亭,却见满目冬雪晶莹,红梅艳丽。才想起来,以前从未在冬天来过这里。

跟着小侍进了院子,石桌旁,纳兰容若正优雅抚琴,赏梅对雪。

“师傅好兴致。”胤礽笑眯眯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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