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贩毒，却从来都不吸毒，因为你知道它的坏处，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吸毒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么？”盛风南冷冷地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席子昂垂下眼帘轻笑，“你知道我有多厌恶那些瘾君子。”
“你没有正面参与贩毒，你手下出的那几次人命跟你也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如果你想的话，你完全可以推卸了责任，减轻刑罚，你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逃出来，又何必去杀那个无辜的狱警？”盛风南微微闭上眼，现场那片血迹浮现在眼前。
“这才是我的本质，不是么？以前我不杀人，是因为我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席子昂指了指桌上的酒，笑吟吟地开口，“再陪我喝一杯吧。”
盛风南没有动，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什么时候放他走？”
席子昂缓缓地喝着酒，翻了翻眼皮，看了盛风南一眼，“我为什么要放他走？”
“因为他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关系，你要见我，我来了。”
席子昂向后靠在沙发上，问道，“如果，我让你来是想要当着你的面杀了他呢？”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盛风南坚决地回道。
“哦？是么？”席子昂笑着站起身，“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盛风南跟着站起来，一步跨到他面前，抓住他探进口袋的手，“如果你要杀我，我不会眨一下眼，但是，你不能伤害他。”
席子昂动了动嘴唇，突然整个人一软，倒了下去，盛风南一愣，来不及思考，只感到自己头上一痛，也跟着倒了下去。
盛风南挣扎着伸手去摸自己的头，手上沾染了一片鲜红。
一直站在沙发后面的解欢放下了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铁棍，走到盛风南面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弯下腰将席子昂扶到沙发上。
“你在酒里下了药？”盛风南按着头，试着想要坐起来。
解欢冷哼一声，“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想要带他离开。”
盛风南看了解欢一眼，将手探入后腰，还没来得及动，解欢一步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将他整个人踢翻在地，然后蹲在他身边，从他腰上摸出了一支手枪。
解欢踩着盛风南的胸口，将枪口抵在他额上，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沉沉睡去的席子昂，声音冰冷，“为什么，你总是要一次次的辜负他的信任？”
盛风南觉得胸口闷地厉害，意识有些模糊。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杀了你。盛风南，我曾经那样嫉妒你，我无论怎么做都换不来的东西，为什么你能轻易得到，却又不好好珍惜？你知道他从牢里逃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么？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浑身是血，整个人消瘦憔悴。他那么爱整洁的人，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你！”解欢说着将枪口上了膛。
盛风南摇了摇头，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他落到这种地步，是因为他自己，他做了错事，所以要承担。我唯一对不起他的，只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解欢几乎吼道，“盛风南，你活在世上一日，只会害他一日。”
盛风南闭了闭眼，轻声说道，“如果，你想要帮他杀了我，尽管动手，之后带着他离开这里，楼上的那个人，跟我，跟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关系，你不能动他。”
“呵，杀了你？一年之前，发现你的身份时，我就应该杀了你，可是他却不允许我们任何人动你一分。现在如果我杀了你，他又怎么可能原谅我？”解汉说完收回了枪，俯身从地上捡起了刚刚那根铁棍，“盛风南，你现在所受的一切，都是你欠他的。”
沈杰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阵阵头晕，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机，他愣了一下，发现那只眼熟的手机是盛风南的。
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字，“醒来先报警。”
沈杰辰手指颤抖着拨了聂壹淮的电话号，然后将手机塞进口袋，下了床。
房门请掩着，四周安静地让他有些心慌，他将手伸进口袋，握了握盛风南的手机，拉开了门。
当他站在楼梯上，映入眼底地只有这一个画面，那个一直冷着面孔的男人，拎着一根铁棍子，失去理智一样混乱地打在倒在地上的盛风南身上，一阵寒意涌上心口。
“住手！”来不及思考，声音已经脱口而出，沈杰辰下一个动作就是冲下了楼。
解欢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杰辰，突然听见警铃声在外面响起，扔下了手中的东西，将沙发上的席子昂扛起，冲进了另一边的房间。
沈杰辰来不及顾忌解欢，整个心思都扑在盛风南身上。蹲下身子，沈杰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盛风南的头上满是鲜血，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顿了几秒钟，沈杰辰猛地回过神，掏出了口袋中的电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电话吼道，“聂壹淮，立刻叫一辆救护车过来！”
电话刚刚挂断，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最前面的是一身警服的聂壹淮，他怔了两秒钟，回身冲身后吩咐道，“立刻叫辆救护车。”然后走到沈杰辰身边，“你没事吧。”
沈杰辰摆了摆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蹲在盛风南的身边，死死地攥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聂壹淮低低地叹了口气，其他的警察在房间里忙着搜索，一阵混乱之后，其中的一个走到聂壹淮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隔壁有通道，人已经不见了。”
聂壹淮点了点头，背过身去，不敢看盛风南，那一片红色让他一阵阵地恐慌，一年前的情境跳出在眼前。
救护车终于赶到，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盛风南送上车，聂壹淮跟沈杰辰跟着一同去了医院。
“头上受到重击，头皮出血，要详细检查之后才知道颅内的状况。身上多处创伤，最严重的是右腿，初步确认右小腿骨折，胸骨骨折，其他情况还要检查之后才能确认，不过，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沈杰辰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缓缓地松了口气，“我想跟这个手术，我会跟院长申请。”
负责医生看了沈杰辰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去忙。
沈杰辰脱力般在椅子上瘫坐下来，聂壹淮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你不需要检查？”
沈杰辰点了点头，“我没事。”
“我觉得你最好回去休息一下，你现在这个状况，做不了手术。”聂壹淮认真的说道。
“我只想跟着整个手术，才能放心。”沈杰辰站起了身，“我去准备了，你可以先去忙，手术结束我会通知你。”
“沈杰辰。”聂壹淮开口叫住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说道，“这件事不能让盛叔叔和阿姨知道。”
沈杰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第二十一章：表白吧
自第一次上手术台到如今，沈杰辰已经完全适应了手术室的那种环境。可是现在，看着手术台上躺着的那个人，他却觉得有点茫然。
经过详细的检查，确认了盛风南只是脑震荡，并没有什么其他更严重的颅内创伤。但是胸骨骨折和小腿骨折却需要手术才能复位。
“止血钳。”聂教授的声音隔着口罩传了过来，沈杰辰愣了一下，递了过去。
聂教授接过来看了一眼，抬眼看向沈杰辰，目光已有些严厉，“这是手术剪。”
沈杰辰将止血钳递了过去，聂教授接过，又埋头到手术中，“杰辰，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小赵，过来接替。”
沈杰辰看了聂教授一眼，想要说话，聂教授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手术，你是想要让他因为你的疏忽出什么意外么？”
沈杰辰垂下头看了一眼盛风南的脸，额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微微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出了手术室。
沈杰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他还是想留在手术室里，看着他，才能安顿下来。
他从来没有那样惶恐过，看见盛风南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突然开始惶恐，害怕他像父亲一样，就此离开他。
哪怕被那个疯子一样的越狱犯闯进家门生生打昏拖走，然后被关起来，都没有过那样的恐慌。他素来一个人，没有谁在意过他，他也不再在意谁，即使是死了，也未必有谁会为他难过。
可是他却害怕那个警察离开他。他留恋他带给他的温暖和关心，留恋他在明知前方是危险也要来救他时的不顾一切，哪怕那不顾一切只是因为他的职业操守。
终于还是动心了么？
沈杰辰低叹着摇了摇头，这是何苦？明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男人，明知道是自找苦吃，却为什么要陷下去？
胃部一阵抽痛，冷汗从额上滚了下来，沈杰辰扶着墙壁，慢慢地靠了下来，在手术室门口坐了下来。
聂壹淮回到队里处理了一下后，跟汤学一起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那个人前光鲜的医生缩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手术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汤学看了聂壹淮一眼，两个人走到他身边，汤学俯下身轻轻拍了他一下，“沈医生，醒醒。”
沈杰辰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人，渐渐恢复意识，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汤学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沈医生，你脸色很不好，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沈杰辰摇了摇头，拒绝了汤学的好心。
汤学侧过头看聂壹淮，聂壹淮撇了撇嘴，满脸的无奈，垂下头看了一眼手表，“手术应该快结束了吧，你还是先去换衣服吧，我和汤学先在着守着，一会队里还有事，我们还要回去，他只能交给你”
沈杰辰看了两个人一会，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去。
汤学看着沈杰辰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开口，“他们两个……这样真的好么？”
聂壹淮摇了摇头，“从沈杰辰进了医院开始我就认识他……虽然交集不算多，但是还从未见过他为了谁，这样憔悴过，有些事，也许是命中注定，无法躲避的。“
汤学顿了一会，突然说道，“你说，盛老爷子那个脾气要是知道自己从此以后有可能绝了后代，会不会打死我们的盛大所长？啧啧，好多年没见过的情景了，好期待。”
聂壹淮用沉默对汤学跳跃性的思维表示了漠视，只是抬眼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灯，许久，才缓缓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选择了彼此，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去面对。”
手术室的门打开，聂教授一马当先的走了出来，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手术很顺利，胸骨和小腿的骨折已经复位了，先送去监护室观察一晚上。”
聂壹淮点了点头，看着聂教授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发，低低地开口，“你辛苦了。”
聂教授看了他一眼，语气并不怎么和缓，“只要你们少受几次伤，我就没这么辛苦了。”
聂壹淮意外的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盛风南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打断了父子之间的话题，汤学上前挡在车前看了一眼，确定盛风南没有断胳膊少腿，终于松了口气。“我跟着一起去监护室吧，你跟伯父聊聊。”说完跟着车一并走了。
聂壹淮跟聂教授站在一起，长久的沉默。许久，聂教授终于又开口，“他跟杰辰到底怎么回事？”
聂壹淮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事，跟我，跟你都没有关系。”
“简直是胡闹。”聂教授瞪了聂壹淮一眼，转身离开。
聂壹淮站在原地片刻，突然开口，“杰辰。”
沈杰辰从走廊的拐弯处缓缓地走了过来，已经脱去了手术服，换上了白色的大褂，眼底带着疲倦，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聂壹淮，“从手术前，你就欲言又止，现在说吧。”
聂壹淮盯着他看了一会，侧开了眼，“我刚刚跟我爸已经表明了我的意思，那是你们的事，跟我都没有关系。”
沈杰辰的眼睛黑白分明，“你就不问问我当时现场的情况，还有他是怎么受的伤？”
“案子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情吧。”聂壹淮背转过身，“这两天我不太可能有时间过来，希望你能照顾好他。”
“会的。”沈杰辰淡淡地开口。
聂壹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直到身影几乎消失，留给走廊中间的沈杰辰一句话，“永远记得，要先对得起自己。”
沈杰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慢慢溢出一抹苦笑，这个世上，想要对得起自己，又谈何容易？
重症监护室里格外的宁静，只有输液瓶里的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偶尔有护士来回走过，观察监护仪器上的数据，或者给病人换药。
除了之前的几次到来接送自己的患者，沈杰辰很少特意到这里来。换好了衣服，朝值班的小护士打了个招呼，他走了进去。
不用辨认，他就找到了盛风南地病床，垂下头看了看监护器上面的数据，又看了一眼输液瓶，他才将视线转向盛风南。
沈杰辰很少见到这样的盛风南，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对这样的男人动了心也是有原因的吧？
只可惜，他们不可能。
沈杰辰直起了身子，刚要转身，突然感觉有人扯住了他的衣服，低下头，发现盛风南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手指拉着他的衣服。
弯下腰，将盛风南的胳膊按回了床上，掖进了被子里，“你还好么？”
盛风南有些吃力地点了点头，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杰辰。
“麻药劲过去之后，伤口可能会疼。”沈杰辰耐心地说道，“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早上你就能回病房了。”
盛风南仍是看着沈杰辰，半天才虚弱地开口，“你没事吧？”
沈杰辰一愣，他没想到，盛风南醒过来之后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没事吧？”沉默了几秒，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担心我？”
盛风南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沈杰辰和他对视了一会，慢慢地移走视线，看向不远处正在给病人换药的护士，“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会误会。”
盛风南轻轻笑了笑，伸出了还挂着水的右手，抓住了沈杰辰的手，“那就误会吧，沈医生。”
沈杰辰怔了三秒，微微挑起眉，“你什么意思？”
盛风南将沈杰辰地手拉到唇畔，轻轻吻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沈医生，虽然我一直喜欢女人，可是因为你，我开始喜欢男人。”
沈杰辰眯起眼，盯着盛风南，微微咬着下唇，“盛风南，我希望你不是在开玩笑，不然我完全有能力让你再在这里躺几个月。”
盛风南抽了抽嘴角，“沈医生，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么？”
盛风南的手因为在输液而微凉，沈杰辰却觉得一阵阵暖意涌上了心口。他慢慢地扬起了嘴角，“我希望你麻药劲过了的时候，还记得你刚刚说的话。”说着蜻蜓点水般在盛风南的脸上轻吻，然后直起了身子，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第二十二章：小温情
重症监护室今天很惆怅，林护士长也很惆怅，当沈杰辰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沈医生实在是一个太负责太负责的医生了。那位患者是下午两点送进来的，现在不过八点，而沈医生已经来了很多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