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盛风南应了一声，半天突然说道，“还是没有席子昂的消息么？”
“没有。”聂壹淮果断地答道，“你怀疑是他？”
“不。他如果想杀我，绝对不屑于用这样的方法。我只是一想到，他还在外面，就觉得不安，他虽然不会对我出手，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或者他的手下，会不会对我在乎的人出手。”盛风南扯了扯嘴角，“干咱们这一行的人，一旦有了在意，就有了软肋。”
聂壹淮深谙这一点，笑了笑，“这样才是有血有肉。”
“我老了，现在只想抓两个小毒贩，然后安安稳稳地守着我家医生过日子。”盛风南叹了口气，说。
聂壹淮在电话那头轻笑，“我听说上个月你刚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走私贩毒的案子，局里正考虑嘉奖你，既然这样，我去帮你打个招呼，让他们把你调回派出所好了。”
盛风南在这头翻了个白眼，“我一时感慨一下，认真你就输了好么。”
第六十章：去询问
南美洲，科亚奥高原上，有一颗耀眼的“高原明珠”，laketiticaca。
席子昂从简陋的小屋里走了出来，赤脚踩在香蒲草跟芦苇捆扎成的浮动小岛上，看着眼前印第安人的“圣湖”，湛蓝的湖水在朝阳的掩映下格外的美丽。席子昂轻轻吸了口气，清冽稀薄的空气让他觉得精神十足。
“席少。”解欢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席子昂身后。
席子昂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解欢睁圆了眼看着他的侧脸，明亮的眼睛在湛蓝的湖水的映衬下似乎也变成了宝蓝色，让他不由失神。
“早上好，欢欢。”席子昂微微勾起唇角看着解欢，一如这三年的每一天一样问候早安。
解欢站在他身侧，专注地看着他的笑脸，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席少，刚刚那个人又打来了电话。”
席子昂轻笑，“他又想干什么？”
“还是想请您回国。”
“呵。”席子昂摇了摇头，“席氏所有在c市的势力，早已土崩瓦解，我现在是警察重点通缉的对象，他让我回去，是想要舀我立功么？”
“他说，想要跟您合作，只要您愿意，您往日的那些手下，很乐意再集结在一起，他可以为您在官方打通渠道，为您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解欢没有一丝表情的复述着刚刚电话的内容。
“他这个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现在的势力，只怕远远超过了席氏当初，又何必，拉我回去？”席子昂侧过头，戴着长绒线帽的塔丘勒男人划着他们的小草筏从旁边路过，眼角眉梢的喜悦，看着让人深受感染，“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忘记了自己当初沾染的所有血腥与肮脏。”
解欢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他说，他想要跟您合作，除掉盛风南。”
席子昂看着湖面，半天才回道，“他有什么条件？”
“要席氏在东南亚的那条线路。”解欢补充。
“好大的口气，”席子昂笑着开口，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的笑意，“那条线路是席氏在外面的势力中最重要的一条之一，他怎么敢笃定，我就会给他？”
“他说，您不会让盛风南死在别人手里。”
席子昂微微闭上眼，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男人那张带着笑意的脸，许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我怎么会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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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风南回家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沈杰辰，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盛风南，随口问道，“这么晚，去哪了？”
盛风南从沈杰辰手里接过了毛巾，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细致地给他擦着头发，“不是说，今晚让我独守空闺么？”
沈杰辰侧坐在沙发上，向后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盛风南身上，微微闭着眼，倦意阵阵袭来，“那个农民工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这几天可能有动手术，处理他身上的其他损害，我回来睡一觉，好好调整一下。”
擦了会头发，盛风南随手将毛巾丢在一边，让沈杰辰躺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为他按着太阳穴。沈杰辰闭着眼突然开口，“刚刚怎么逃避我的问题？”
盛风南一愣，随即笑道，“我怎么敢逃避你的问题，我只是想要怎么回答。”
“去见谁了，这么纠结？”沈杰辰抬手握了握他的手，“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不用解释，直接打开阳台的窗，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盛风南哭笑不得，“老婆大人实在是太大度了，我感激涕零。”
“不用客气。”沈杰辰无比正经地回道。
盛风南继续按着太阳穴，试探着开口，“你最近没打算去见见你妈妈么？”
“你刚刚不是蘀我见过了么？”沈杰辰按住了他的手，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看着盛风南，“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
盛风南笑着伸手，让沈杰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后开口，“我刚刚确实去见你妈妈了，而且，我们谈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沈杰辰低垂着眼帘，没有说话，盛风南从侧面看去，与下午林曼的表情太过相像，“她说，那场车祸不是她做的，想问问你，还能原谅她么？”
沈杰辰慢慢地抬眼，坐直了身子，看着盛风南，然后抽了抽嘴角，轻轻笑了下，站起了身，“我累了，去休息了。”
盛风南跟着站起身，揽住了他，在脸上轻轻吻了吻，“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沈杰辰回吻了他，半天，两个人才分开，沈杰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和我妈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盛风南笑着点头，咬了咬他的耳垂，“我去洗澡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杰辰就去了医院，盛风南回队里打了个招呼，跟聂壹淮一起，前往北郊监狱。自从上次席子昂越狱之后，北郊监狱的看管更加严峻，两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见到了林增。
三年的牢狱生活，让林增整个变了个人，盛风南微眯着眼，打量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人，是他三年前在林家的别墅里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管家。
林增穿着统一的狱服，在狱警的看管下，走了过来，看见盛风南的时候，眼里有明显的诧异。盛风南看着他在对面坐了下来，挑起了唇角，“林管家一定认识我。”
林增抬起头，看着盛风南，视线没有丝毫地闪避，“两位警官怎么突然想要见我？”
聂壹淮抱着胳膊，面上的表情微凉，倒是盛风南，唇边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不是很清楚么，总有些真相会慢慢地浮现的。”
“哦，是么？”林增看着盛风南，像是对他说的话产生了兴趣，“那盛警官发现了什么真相？”
盛风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在房间了转了一圈，在林增身边停了下来，歪着头看他，“林管家不惑之年，就这样在监狱里浪费了自己的时间，难道不觉得可惜么？”
林增轻笑着摇头，“我觉得可惜的是，当初没有撞到该撞的人，反而连累了我们少爷受伤。”
“那现在，该撞的人就在你眼前。”盛风南将手肘拄在桌上，“其实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仇恨，又何必呢？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背叛林曼，也要挑拨我们呢？”
“盛警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林增噙着嘴角，已现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难解的笑容。
盛风南抬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狱警，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给你的好处，别人未尝给不起，我只是要确定，保住我在意的人再也不受伤害。”
林增从喉咙里发出了笑声，他睁大了眼看着盛风南，“年轻人，别太过天真。你觉得，什么好处能让我不惜生命不要自由？从来就没有什么指使，是我，想要杀了你。”话落，林增站起身，没等盛风南再说话，起身离开了会客室。
盛风南站在原地，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六十一章：母子情
沈杰辰从医多年，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毛头小子了，他见过各种的患者伤员，各种的骨科疾病伤痛，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此时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受。
他刚刚在办公室见到了那个工人的家属，一个皮肤干黄，穿着花布外套的女人，从面容上仔细看去，她的年纪并不算很大，她抱着一个小男孩，身后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小女孩怯怯地扯着她的衣服，一双大眼睛带着好奇看着沈杰辰。
沈杰辰沉默了几秒，按照惯例，跟家属交待伤者的情况，和要做的手术及有可能出现的状况，他有些怀疑，这个女人到底能否将他的话完全的听到耳朵里去，她只是低着头，抱着小男孩的手紧了又紧。
沈杰辰交待之后，将打印好的协议推到她面前，“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在这里签字，明后天就会安排手术。”
女人握着笔，认真的看着协议上的每一个字，突然抬起头，用手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轻声问道：“他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沈杰辰一愣，低头看了一眼，随即说道：“手术都是有创伤性，有风险的，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在术前完全保证万无一失，但是我们会尽可能的把风险降到最小。一般来说，这种骨折复位手术不会造成死亡的。”
女人想了想，又低头看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抹，用浓重的鼻音问道，“医生，他是不是，是不是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女人怀里的小男孩看见妈妈哭了，跟着哭了起来，沈杰辰抬手按了按额头，说道：“病人的第12胸椎，第1腰椎骨折压迫了神经，手术就是要将骨折复位，将受压迫的神经解放出来。手术成功的话，进行一些康复训练，应该会取得不小的疗效。”
女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好，医生，我签字。我相信你。要是，要是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守着他。”
沈杰辰垂下头看着这个消瘦的女人，她干黄的皮肤上似乎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她拿起桌上的笔，一笔一画的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然后抬起头，朝着沈杰辰笑了笑，她得脸上还挂着泪珠，她怀里的小男孩扬起头，用小手在她脸上抹了抹，轻声说着，“妈妈不哭。”
沈杰辰将手术协议拿了过来，看着她站起身走向门口，想了想，突然开口，“你放心，手术我会尽力的。”
女人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办公室的门。
这个世上总有些人在不经意间带给你某些感动。沈杰辰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感慨良多，他只是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拿起手术相关的资料专注地看了起来。
临近下班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沈杰辰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然后随手按了接听，“喂，您好。”沈杰辰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将身上白色大褂的扣子慢慢地解开。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沈杰辰有些迷惑，微微提了提声音，然后重复道，“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了深深的叹息，然后林曼的声音传了过来，“杰辰，是我。”
沈杰辰解扣子的手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半天才说道，“你有什么事么？”
“杰辰，妈妈想，见见你。”林曼的声音很低，让人无法辨别情绪。
沈杰辰轻笑，“有什么好见的呢？”
“杰辰，当初是妈妈不好，我现在只想见见你。”林曼说道。
沈杰辰沉默了一会，回道，“找一个我家附近的地方吧，我明天还有手术，要早点回去休息。”
林曼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惊喜，“那好，就楼下的那家小饭馆吧？当初，当初我们总一起去的。”
“好。一个小时之后见。”沈杰辰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杰辰从医院直接回了家，盛风南已经下班回来，正在做饭，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头也不回的开口，“一会饭就做好了，你先歇会吧。”
沈杰辰站在他身后，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我不在家吃了，我一会下楼去见林曼。”
盛风南回手将火关好，歪着头看着沈杰辰，半天突然笑了起来，“你终于想开了？”
“我不知道。她想见见我，我又何尝不想见她呢？”沈杰辰垂下眼帘，一抖一抖地睫毛泄露着他的情绪，“我只是怕，她还是让我失望。”
盛风南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摸了摸，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去见见吧，总不会比现在的关系还坏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们再闹成什么样，最起码，你还有我。”
沈杰辰微微扬起了唇角，点了点头，过了一会，突然开口，“盛风南，下次你再拿摸二毛的方式摸我的头，你就跟二毛一起睡客厅。”说完，转身进卧室，换衣服。
盛风南站在客厅，看着他老婆大人摇曳的身影，摇了摇头，不是说女人变脸如翻书么，男人也一样。
十分钟后，沈杰辰换好了衣服，下了楼。从他家到约好的那家小店不过五分钟，但是沈杰辰却走了很久。他已经很久不去那家店了，连路过，都很少。他一直刻意地避开那家店，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一左一右地牵着他的手，从这条路走过，到那家小店去点一些他爱吃的菜。
沈杰辰记忆里，小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是很好。妈妈从林氏逃了出来跟一无所有的爸爸在一起，两个人省吃俭用才买了这样一栋小公寓，大小姐林曼又一时找不到工作，一家三口的生活费都靠着爸爸的月薪。
但是每个星期，他们都会来这家年代久远的店，点几道很精致，但是价格却不算便宜的菜，只因为沈杰辰爱吃。
沈杰辰抬起头看着小店的招牌轻轻笑了笑，原来自己挑吃的习惯，是从小就养成的。
他闭了闭眼，伸手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林曼坐在角落里德座位上，乌黑的发挽成发髻，露出饱满的额，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裙，目光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沈杰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林曼回过神，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三年未见的儿子。
那张精致好看完全从自己身上遗传来的面孔多了一股成熟的味道，脸颊微微下凹，整个人有些消瘦，黑色的衬衫穿在身上，显得格外熨帖。林曼就这样看着他，多年来积攒的感情在这一刻，几乎要迸发，她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微微笑了笑。
“你来很久了？”沈杰辰想了想，随口找了句开场白，视线从林曼身上扫过，他突然发现，同样是这家小店，但是，林曼面上再也没有多年以前的那般轻松的笑容，再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她已经开始逐渐苍老的事实。
沈杰辰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然后他看见林曼笑了笑，“刚到。”她将手里的菜单递给沈杰辰，“我刚点了几个菜，你还想吃什么？”
点好的那几个菜，正是多年前，一家三口每次必点的，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这家小店的招牌菜，经久不衰。沈杰辰感觉到自己的鼻腔有些酸涩，他讲菜单合上，“就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