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那推卸责任！你别以为我弟弟是农村的就好欺负，我告诉你，这件事不会这么算完的，我会去告你的！”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请便。”沈杰辰只觉得心烦意乱，他低下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女人，低低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问道，“你还好吧。”
女人抬起头，双目通红，看着沈杰辰，慢慢地摇了摇头，“医生，你辛苦了，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沈杰辰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皱着眉看着她刚要张嘴，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那个眼镜男看着沈杰辰，轻哼一声，“不用你在这装好人，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沈杰辰被这突然的一推整个人撞到了墙上，他按着胳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拐过走廊地时候，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女人。
回到了办公室后，沈杰辰思绪万千，最终还是拨了储达的电话。从三年前出国之后，沈杰辰就很少再和储达联络，只是年节的时候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这次的事，储达主动打电话给他让他格外的感怀，却没想到，最终会变成这样。
储达接到电话之后，很快就赶到医院，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被一阵烟味呛了出来，沈杰辰靠在椅子上，手指之间夹着香烟，垂着头，若有所思。
储达回手将门关上，打开了窗，然后走到沈杰辰身边，从他手里将半截香烟舀了下来，熄灭，“医院里不让吸烟，你怎么在办公室就吸了起来？”
沈杰辰抬起头，朝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储达靠着桌子，垂下头看着沈杰辰，“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他交给你，给你添了麻烦。”
沈杰辰摇摇头，“不是麻烦，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学医多年，做过各种手术，尽可能的尽自己所能，却还是有那么多的无能为力。那个工人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他的家，只怕也垮了。”
“公司那里我会去交待，虽然这是一场事故，但是，我会尽可能给予补偿和帮助的。”储达轻声说道，然后拍了拍沈杰辰的肩膀。
沈杰辰抬眼看他，没有说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刚刚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你是刚刚那个主刀医生吧？”
沈杰辰站起身，“是我，有什么事？”
“你把我弟弟治残了，就想这么不了了之么？”眼镜男冷笑着看着沈杰辰，“我跟你说过，你以为我们好欺负么？”
储达皱起了眉，刚要说话，沈杰辰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走到眼镜男面前，垂下头，看着他，“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弟弟的损伤，是在事故中造成的，无法修复，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以后无法站起来，我也很遗憾，但是很抱歉，我真的无能为力。”
眼镜男身后的一个人探出头，“你们这种医生我见多了，不就是推卸责任么？这件事你们医院如果不给赔偿的话，这事肯定没完。”
“你也是患者家属？”沈杰辰斜睨着这个陌生人，问道。
眼镜男上前，“这是我朋友，我告诉你，他遇到过很多你们这种医生！”
沈杰辰看了他一会，皱起了眉，“你找了医闹？”
储达在身后一愣，他知道，这个手术，沈杰辰没有任何的责任，不论这位家属去哪里告都没有关系，但是偏偏，他找了医闹，一旦处理不善，闹起来，对沈杰辰和医院，都是不小的麻烦。
他走到沈杰辰身边，对着眼镜男开口，“我是患者公司的领导，我刚刚跟这位医生正在谈这个事情，手术的病理我已经看过了，这位医生说的没错，你弟弟的损伤，是无法修复的，不是医院的责任。至于赔付什么的，我们后期再慢慢谈。”
眼镜男沉默了几秒，突然上前扯住了沈杰辰的衣领，“你花了多少钱来请这个所谓的领导给作证？你们是不是都谈好了，都不想承担责任，然后让我弟弟吃这个哑巴亏！我告诉你们，没门！”
第六十四章：开始闹
沈杰辰不是没有见过医闹，却是第一次，跟医闹扯上关系。这么多年，他见过各种的患者家属，眼前这个，却最是让他无能为力。
下班的时候，沈杰辰一个人从办公室出来，走过住院部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步，一道醒目的横幅，“无德医生，丧尽天良，求给农民工一个说法！！！”横幅下面围着一群人，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弟弟从农村来城里打工啊，不小心出了事故，不过就是骨折啊，今天那个医生却说他什么神经损伤了，再也站不起来了。不就是欺负我们是农村来的，没给他红包么，手术不给好好做，然后还推卸责任啊！”
“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上下都指着他养啊。这些丧尽天良的医生，让他家怎么办啊！”
嚎啕声格外的刺耳，沈杰辰咬紧了下唇，冷冷地盯着横幅结尾那三个醒目的省略号。沈杰辰笑了笑，目不斜视地从横幅前走了过去。才走了几步，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个人，一把扯住了沈杰辰的胳膊，嚷嚷着，“就是他，就是这个庸医啊，大家快给评评理啊！”
沈杰辰侧过头，果然看见下午在办公室里的那个医闹，视线从他面上扫过，沈杰辰淡淡地开口，“放手！”
“你把人治残了，就想不了了之么？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今天你别想走。”医闹死死地抓着沈杰辰的胳膊，不肯放开。
沈杰辰扫了一眼围观的群众，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最后说一遍，人不是我治残的，如果你想要说法的话，可以尽管去找我们领导，或者卫生局投诉，或者去告我，我问心无愧。”
“快听听啊，现在的医生多理直气壮啊，人是你治的，谁知道你在手术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过断了几根骨头，接上了就好了，怎么可能站不起来。你少在这推卸责任，我告诉你，你们领导我也会去找的，但是，你别想跑。”
“随便你。”沈杰辰将自己的手用力的抽了出来，对方的长指甲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大道抓痕，沈杰辰挑着眉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唉，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医闹快走了几步，拦在了沈杰辰面前。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今天下班了。”沈杰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医闹当着沈杰辰的路，还没等说话，突然，被人从背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歪着头看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但却明显地发现，对方的情绪并不是很好。
沈杰辰抬头看了盛风南一眼，没有说话，左手刻意地搭在右腕上，挡住了手腕上的抓痕。盛风南的注意力从横幅上收了回来，看着医闹，“那横幅是你挂的？”
“警察同志，你听我说，这个医生他……”医闹的话还没有说完，盛风南就低下头，将沈杰辰的手腕抬起，看了一眼，“你还动手了？”
“这个是误会，警察同志，主要是他把我弟弟治残了，想推卸责任。”医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塞到盛风南手上，“您得给我们做主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医闹么？”盛风南提了提声音，“如果家属对手术有什么不满，可以尽管找上级部门反应，自然会有人做主，轮不到你们这些眼里只有钱的人，在这所谓的‘蘀天行道’。你们现在在这里聚众滋事，扰乱正常的医疗秩序，可以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
医闹语噎，还要再说话，沈杰辰扫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盛风南最后补充了一句，“现在立刻收拾了撤了，天也不早了，回家吃饭吧。明天别再过来了。”然后抬腿就去追沈杰辰。
上了车，沈杰辰一直沉默不语，盛风南伸手蘀他系上了安全带，然后伸手抬起沈杰辰的手腕，看了看，皱起了眉，刚刚那个医闹下手不轻，白皙的皮肤将通红的抓痕显得格外的扎眼。
盛风南看了一会，才开口，“要不去消下毒，包扎一下吧？”
沈杰辰摇了摇头，“你怎么过来了？还专门穿着警装？”
“储达下午给我打电话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先告诉我好么？”盛风南拉着沈杰辰的手，手指慢慢地摩挲着他的皮肤，看着沈杰辰，心底泛起了明显的心疼，自己的媳妇，从来不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却偏偏，让他在外人那受了委屈。
沈杰辰笑笑，拍了拍盛风南的手，让他安心，“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医生，什么样的患者我没见过，你不用担心。开车吧，我们回家。”
盛风南应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我今天给我妈打电话了，她说小珍一个女孩子跟咱们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很不方便，反正家里有空房子，就干脆让她去住吧。”
沈杰辰“嗯”了一声，视线转向窗外，天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无数的人奔波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不做饭了，我们在外面吃吧？”盛风南一面开车，一面打量着沈杰辰的表情，赔着笑说道，“你想吃什么？”
沈杰辰侧头看了他一眼，“吃什么都可以。”
盛风南叹了口气，“还在想医闹的事？明天我给所里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过去看一眼。”
沈杰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件事，那些医闹都是为了钱，有些人没有同情心，没有良心，我们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的。就连患者那个哥哥，弄这些事，也只想让医院赔些钱，亲情什么的，在他眼里算什么呢？我治得了病，却治不了人心。”
盛风南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车，听沈杰辰继续说着，“我只是在想患者的妻子，和他的两个孩子。他们是从农村来了，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全指着这一个顶梁柱。可是知道结果之后，他的妻子也只是蹲在地上，不停地啜泣，从头到尾都没埋怨过我一句。”
“整个手术，我可以说是问心无愧，我做了自己所有改做的，能做的，可是，我却无法面对他的妻子。我从医这么多年，尽可能地去提高自己的水平，每一台手术都保证小心翼翼，但是，却依然，还有我办不到的事，救不了的人。”
“我只是有些，无能为力而已。”沈杰辰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睫毛垂下来，整个人显着疲惫无疑。早上十点开始，他在手术台上站了四个多小时，被患者家属跟医闹折腾了之后，还要忙其他的工作，好不容易到下班，他只想好好地回家休息，却没想到，又来了这一出。
“媳妇。”盛风南轻轻地开口，“你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既然你问心无愧，尽了自己的所能，就够了。”
沈杰辰点头，“嗯，知道。”
盛风南将车停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饭店门口，刚要解安全带，突然看向后视镜，“媳妇，你先进去。”
沈杰辰不明所以地看了盛风南一眼，下了车。盛风南一直盯着后视镜，果然看见两个车位以外的一辆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下了车。盛风南轻笑一声，推开了车门，几步上前，将那个男人按在旁边的一辆车上，不出所料，正是刚刚那个医闹。
沈杰辰从饭店门口回过头，看见这边的两个人，皱了皱眉，走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盛风南冷哼一声，擒住对方的手腕，“胆子不小，连警察都敢跟踪？”
医闹吃痛地叫了一声，“警察同志，这是个误会，您放开手，听我解释。”
盛风南松开手，抱着胳膊看着他，“听你解释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医闹的手段么？设灵堂、打砸财物、设置障碍阻挡患者就医，或者殴打医务人员、跟随医务人员，或者在诊室、医师办公室、领导办公室内滞留，你们想要的，不就是尽可能的给医院施加压力，然后，从中牟利么？”
“警察同志，你真误会了，这不，下班了，过来吃顿饭么，这么巧遇见你们了，真是误会。”医闹扯着笑脸，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解释道。
盛风南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告诉你，把你那些手段，全都给我收回去，再被我发现下回，你可以尽管试试，我敢不敢把你抓起来。”
沈杰辰从身后拉了盛风南一把，“我们回家吧。我没有什么胃口了。”说完，沈杰辰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
盛风南厌恶地看了那个医闹一眼，也转身上了车。
那个医闹站在原地，看着汽车绝尘而去，冷冷地扯起嘴角。
第六十五章：闹大了
c市的某个建筑物的顶楼，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低下头，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办公桌前，站着一个男人，粗声开口，“你找我来，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给那个患者要到了赔偿，他的家属会分给你多少？”年轻男人回过头，看着他，“而且，你未必能要到赔偿，对吧？”
“你想蘀医院消了这件事？那到要看看，你愿意给多少钱了，你们公司这么大，随便扔出点小钱，就足够让我跟家属住口了。”男人扯开嘴，笑着说道，“我们也是为了赚钱，只要有钱，就好说话。”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这个数，你把这件事，尽可能的闹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给你收尾。”
男人看着两根手指，暗暗地盘算了一下，立即笑逐颜开，“好，闹大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年轻男人弯唇，“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别人将这件事，跟我，产生联系。其他的，随你去闹。”
“没问题。”男人喜滋滋地回答，“那钱……”
“一会会有人带你去取钱。”年轻男人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出去了。”
男人刚走出去，就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在得到回应之后，一个一身黑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少董，席子昂已经悄悄回国了，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并安排的新的身份。”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他的所有要求，都要答应，但是，一定要看好他，不管他去了哪里，见了谁，都要向我汇报。”
“明白。”男人顿了一下，“您不见他？”
“呵，他以为，他还是当初一手遮天的席少么？为了一个男人，就把自己好不容易的势力毁得差不多。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让他回来，他就要回来，但是，却不容他做主。”年轻男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刚刚那个人，派人看着他。”
“明白。”男人退了下去。
年轻男人转回头，俯瞰着这个城市。他不是席子昂，他想要的一切，他都会牢牢地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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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风南被电话吵醒，天还是黑的，他迷迷糊糊地抓过电话，看了一眼，按了接听，“聂壹淮，你大清早的疯了是么？”
电话那端传来的确实一个女声，“二警察叔叔，是我，我是林嫣藤。”
盛风南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枕畔还沉沉睡着的沈杰辰，放轻脚步，出了房间，在阳台上接了电话，“怎么是你，壹淮有什么事么？”
林嫣藤那边一片吵嚷，声音却清楚了传了过来，“不是他，是你跟沈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