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出云低着头，他看着自己的脚面平静道：“老师，我爸妈这几年打工的积蓄光是买个墓地就用的差不多了，我弟弟还小，他才初中，以后读高中读大学都得要钱，20万撑死了最多用个五年。”说完他抬头看着班主任，疲惫的笑了笑：“老师，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不能让我弟弟吃苦，我只有他了。”
提着几摞书走到校门口，洛出云听见背后有人在喊自己，他回头看到司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
对方手里握着一个大大的信封直直的送进自己手里，司昴弯着腰撑着膝盖说话喘得厉害：“给，给你……全班一块儿凑，凑得……”
洛出云眼眶有些发热，他微微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抽了抽鼻子：“谢谢。”
司昴没说话，把信封塞进他校服口袋里，然后猛的用力搂了搂他：“你要挺住兄弟。”
洛出云没说话，他空出一只手环过对方的背，轻轻拍了拍。
洛巫山到家的时候洛出云已经做好了晚饭等他。
洛巫山看到他很是喜出望外，鞋都没脱就扑进了他怀里：“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洛出云搂着弟弟突然鼻子有些发酸，他强忍着摸了摸对方的头顶：“先去洗手，等下哥有事儿要和你说。”
洛巫山也觉得有些不对，慢慢站直了看着洛出云，小心翼翼的歪了歪脑袋：“哥？”
“先去洗手。”洛出云推着他的肩膀进了卫生间，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进厨房给洛巫山盛饭。
正盛着，门铃就想了，刚要出去，洛巫山已经先一步从卫生间跑了出来：“哥你盛饭，我来去开。”
门口站着的是居委会的妇联主任黄大妈。
洛出云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洛巫山乖巧的喊了一声：“黄奶奶。”
对方慢慢的走进来，打量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最后目光落在洛出云的脸上，有些同情的笑了笑：“出云，你过来，我有事得和你谈谈。”
洛出云没有动，洛巫山看了两人一眼也安静下来，黄大妈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都站着干嘛，坐啊，巫云来，坐奶奶身边。”话音刚落，洛出云就猛地冲了过来，护崽一样的将洛巫山扯到背后。
黄大妈的手尴尬的举着，半天才收了回去，笑的有些勉强：“都坐吧。”
洛出云僵硬的站着，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在他身后的洛巫山不解的扯了扯他哥的衣角：“哥？”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自己哥哥跪了下来。
洛出云对着黄大妈磕了三个响头，哑着嗓子道：“我求您了，黄奶奶，您别把巫山带走，我不上学了，我去找工作，我能照顾巫山，我求您了别带他走，我只有他一个弟弟，我求您了。”说完又要继续磕头，黄大妈捂着嘴哭了，她拉了半天洛出云也不肯起来，忍不住对已经吓傻了的洛巫山叫道：“还站着干嘛，还不快扶你哥起来？！”
洛出云就着力气扯着洛巫山不肯放，他将弟弟牢牢的搂在怀里，生怕一放手人就没了。
黄大妈知道今儿是死活分不开这兄弟两的，叹了口气没打算再劝，临走时还是狠狠心道：“出云，不是我说，你这样没用，你两都未成年，更何况你弟弟还这么小，你父母都去了谁来照顾你们？”
洛出云想也不想的道：“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也能照顾好我弟弟。”
黄大妈苦笑着摇了摇头：“孩子，你太小了，你这话对奶奶我说没用，到时候没人会听你的的。”
5.忽然想起你
洛出云看着手里一堆的招聘启事，他现在才未成年，身份证都是刚拿的，要文凭没文凭要学历没学历，想找个轻松赚得到钱的基本是天方夜谭，看了半天他决定还是上街去碰碰运气比较靠谱点。
洛巫山擦着头发出来，小孩白皙的脸被蒸的红扑扑的，看到洛出云软软的叫了声：“哥。”
洛出云将弟弟抱进怀里，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前几天他把家里的钥匙打了几把备份，串了一串挂在洛巫山脖子里，事后仍是不放心的千叮咛万嘱咐：“哥今天不能来接你了，你放了学马上回家，谁跟你说话都别理，回了家就把门锁起来等哥回来，明白不？”
洛巫山乖乖的点头，小胳膊绕过洛出云的脖子，吊着不肯下来。
洛出云抱着弟弟软软的身子也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拍了拍他屁股温言道：“别黏糊了，哥送你去上学。”
送走了洛巫山，洛出云便背了个包开始在街上晃荡，他想着去端盘子，结果人家看他16岁收都不敢收，大公司的门别说跨了，他连看都不敢看第二眼，兜兜转转了一天他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家小巷子里的发廊门口。
老板萧霜天打量了洛出云半天，问了一句：“你多大？”
洛出云乖乖的掏出了身份证：“我上个月就满16了。”
萧霜天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那你来干嘛？当学徒？学徒包三餐，一个月500你干么？”
洛出云初步算了算，咬牙道：“干！”
萧霜天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反而笑了：“那你会什么？会洗头么？”
洛出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帮我弟弟洗过。”
萧霜天：“……”
最后发廊还是收了他，萧霜天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工作服扔给洛出云，边往外走便吩咐道：“每天早上10点开业，晚上10点关门，你时间上有什么要求没？”
洛出云穿着衣服头也不抬的答：“我得接我弟弟放学。”
萧霜天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有弟弟？多大了？”
“12岁，刚初一。”洛出云把扣子系上，他抬头看了一样萧霜天打着商量道：“哥，我能每天5点回去，7点再来么？我得给我弟弟烧饭呢。”
萧霜天脸色有些微妙，他忍了忍没忍住：“你……父母呢？”
洛出云淡淡道：“都没了，上星期的事了。”
萧霜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嘴贱，他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只能拍了拍洛出云的肩膀，含糊的嘀咕了一句：“抱歉……你当哥没问。”
洛出云话不多，人家叫他干嘛便干嘛，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习惯帮躺着的客人洗，花洒的水总是容易喷人家一脸，到后来也慢慢熟练起来，他本来就聪明，跑的勤快，人摸样长的又好，好多年轻小姑娘都爱指名让他洗头。
没过几天，洛出云那一双手就被洗头液漂白了一层。
萧霜天总的来说对他还是照顾的，老师傅剪头的时候都会嘱咐让他在一旁看，过了一阵子还送了他一个假人头，附带一堆奇形怪状的假发。
萧霜天说：“你拿回家练练去，总不能老洗头吧。”
当晚洛巫山起来撒尿还看见自家哥哥捣鼓着假人头，半夜三更的，洛出云灯还开的不亮，那诡异的没下半身的人头莫名的把洛巫山唬了一跳。
洛出云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挥了挥剪刀：“被哥吵醒了？”
洛巫山揉着眼睛：“没……”他走近了打量洛出云假人头，转头看着对方：“哥，你现在会剪了么？”
洛出云难得有些尴尬：“恩……会一点，不多。”
洛巫山来劲了，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那哥哥你帮我剪头发吧，你看我刘海儿都长了。”说完，摘了围在假人头下面的围裙，笨手笨脚的给自己系上，乖乖的坐到洛出云面前，把脑袋仰的高高的，对着当哥的道：“来吧！”
洛出云哭笑不得，摆正了洛巫山的脑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剪坏了可不怪哥啊。”
半个小时后洛巫山看着后脑勺那明显的一大块缺口，苦着脸瘪了瘪嘴。
洛出云赶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在后面看不见，你看刘海儿剪得还行嘛。”
洛巫山不说话，幽怨的瞅着他哥。
洛出云讪讪的：“哥不好……要不哥给你弄个假发戴戴？”
洛巫山彻底没话了，自那以后，弟弟的头发再也没让当哥的碰过……
6.这默契感觉像是一个谜
发廊的工资不高，一个月500洛出云用的吃紧的很，那20万他是万万不能动的，得留着洛巫山以后花，这社会哪里都是用钱的地方，指不定以后有个万一可能这20万都不够。
他现在护崽护的厉害，居委会已经过来旁敲侧击过几次都被他硬堵了回去，要不是年龄不够担保，他都想把现在的房子卖了，在别处买一幢带着弟弟住过去，就他两，看谁还能抢了洛巫山。
萧霜天是知道洛出云这情况的，也没少劝过他：“你弟弟还小，不一定会去孤儿院，现在寄养家庭这么多，你居委会上点心指不定能找个好的，经济环境各方面肯定不会比跟着你差，你自己也能轻松很多，何苦一个劲的折腾自己。”
洛出云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的修着假发刘海，低声道：“我不放心，我弟从小都没离开过我身边，哥，我知道现在好人多，但是人心隔肚皮，毕竟不是亲养的，总有差别的。”顿了顿，他抬头看着眼萧霜天继续道：“更何况只要我有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冷着我弟弟，豁出条命去我都会对他好。”
洛出云晚上睡不着，又爬起来看招工启事，也不知是不是起身动静大了，洛巫山也跟着醒了。
兄弟两自从到了冬天就睡到了一块儿，洛出云看着弟弟白皙面孔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有些心疼：“你睡吧，哥睡外面去。”
洛巫山自然是不答应的，他握着洛出云的手，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着。
洛出云的手本来就因为常年干活有些粗糙，现在更是经常接触洗发水被漂的浮肿一样的发白，大拇指的指腹有深深的老茧，洛巫山知道那是握剪刀握的。
他握着洛出云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贴着对方的掌心嘶哑道：“哥，我也不读书了，我和你一起去赚钱，你一个人别这么辛苦。”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但洛出云得忍着，他屈起一只手指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没好气道：“死没良心的兔崽子，老子这么辛苦不都是为了你读书，你要敢不好好读，哥打断你的腿！”
洛巫山搂着他的腰，肩膀一抖一抖的颤着。
洛出云拍了拍弟弟的腰：“听见没，好好读书。”
洛巫山抬起头，难得进步的没有哭，眼角却是红的，他看着洛出云认真道：“那以后我养哥哥好不好，以后我出息了，我来养哥哥你。”
洛出云被他那模样逗乐了，笑骂道：“靠，你敢不养老子试试？！”
萧霜天中午的时候把洛出云叫了出去，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咳，哥这里有个活，晚上10点以后的，就干4个小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
洛出云正愁没钱挣，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干什么的？工资高不？”
萧霜天笑了，拍了一把他头皮：“小混蛋掉钱眼里了，你就不担心你弟弟了？”
洛出云想了想，摇头道：“我让他锁好门，干四小时半夜还能回去陪他睡会儿。”说完又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萧霜天：“哥，这时间段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活儿吧？”
萧霜天哭笑不得：“你把你哥我当啥了？人口贩子都不带这么没良心的好伐。”
洛出云想想也是，嘿嘿笑了笑，又恢复平时吊着眼角的摸样跟萧霜天勾肩搭背起来。
萧霜天介绍的活就是纯体力活，他有个老顾客开了一家酒吧，需要个专门搬酒的，除了力气好外心还要细，这不，萧霜天就想到了洛出云。
就干4小时，10点半到凌晨一点半，一个月1000，超过100箱每箱再加10块，怎么算怎么划算。
当晚洛出云就去报到了，他年轻，底子好发育的也不错，体力自然不在话下，一晚上就跟着另一个小哥搬了80多箱。
前台有员工送来慰问酒，洛出云自然是不喝的，一起干活的看着就比他大，便不客气的拿了。
两人边吃着东西边聊天。
“我叫肖宁望，你叫什么？”肖宁望开瓶器都不用，直接用牙咬开了瓶盖，喝了一口看着洛出云。
洛出云扔了个花生到嘴里，叫吧唧下道：“洛出云。”
肖宁望想了半天：“那三个字？”
洛出云沾了点啤酒水在地上写了出来，继续往嘴里扔着花生米。
肖宁望低头看了会儿，又抬头看了看他，突然问道：“你不大吧？还在读书？”
洛出云淡淡的摇了摇头：“早不读了，家里穷，得供弟弟上学。”
“得。”肖宁望笑了起来：“跟哥一样嘛，哥家里是个妹子，正好叛逆期，难搞的很，不过哥是半工半读，现在还在上大学。”说着又喝了一口啤酒，问道：“你之前读的啥？大专？”
洛出云：“高中，S中。”
肖宁望噎了一下：“靠，那可是好学校啊，这你还舍得不读？”
洛出云斜吊着眼看他：“再好怎么啦，老子不稀罕。”
肖宁望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半天才回了一句：“你不会是弟控吧，用得着对他这么好么……”
洛出云没理他，抓了一把花生扔了上去。
7.心里有点急
洛出云干了不到两星期就不知怎的被调到了后间厨房去了，也算他运气好，有次配菜的小伙子没来实在找不到人了，临时抓了他去顶场，结果被大厨相中了，点了名的要他搭伙。
这可好，家里洛巫山的伙食上了不是一个档次，洛出云毫不客气的把一天剩下的菜统统往家搬，现在烧个牛排鹅肝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肖宁望现在也算个小领班，以前自己搬酒，现在是指挥着别人搬酒，没事便来后厨找洛出云玩儿，从他手底下顺点好吃的。
这两人都长的俊，在酒吧里很是受小姐们欢迎。
洛出云毕竟还小，平时也只会装装酷，吊着眼的不理人，年龄大的都爱调戏他两把，年龄小的就不怎么吃他。
肖宁望可比他强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得瑟的很。
为此肖宁望没少打趣过他：“你还真没意思，性子挺沉的么，谁撩你都不受影响，怎么练的？”
洛出云斜了他一眼，手里给萝卜雕着花：“我玩不起这些，家里有弟弟要养。”
肖宁望啧了啧：“你还真是开口闭口离不开你弟弟，怎么，他你祖宗啊？”
洛出云骄傲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萝卜花一口塞进了肖宁望嘴里：“嘿，你还真说对了，他就是我祖宗，小祖宗哟喂。”
洛巫山吃着洛出云带回来的玉米烙，烫的合不拢嘴。
洛出云捏了一把弟弟明显肥了一圈的下巴，得意的很：“你哥我做的，怎么样，好吃不？”
洛巫山点着头唆手指，口齿不清道：“好粗……”
洛出云乐了，正打算说话就看见自己弟弟突然跑进房里，然后抱了一堆东西又跑了出来。
“什么东西都是？”洛出云狐疑的接过来，仔细一看没声了。
洛巫山抱得是一堆满分的卷子。
初一学业并不重，但能保持每一科都满分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洛出云每一张都看的仔细，开心的眼睛都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