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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上——by万川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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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要走……”

如果他说“留下来”,林家延肯定会再把这个邀约过一过脑子。可他说的是“不要走”,通常小孩子拉着大人袖口晃来晃去时才能说得出口的“不要走”。

林家延自负理性的CPU立刻温度狂飙,随即机器黑屏,电源崩坏,彻底罢工不干了。

那一晚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林家延把郑予北翻过来摁在床里,检查过伤口后帮他揉了半个多小时的腰,最终纵容他抱着自己沉沉睡去。

万事开头难。郑予北克服了千难万难,总算稳稳地走好了这漫漫长途的第一步,怀抱着他的阶段性成果安然入梦了。

10

自从那个周六乘着酒兴上过了郑予北,周一又神使鬼差留在他家里过夜之后,林家延对郑予北家的卧室和床产生了某种复杂的感觉,连带着就对“上楼坐一会儿吧”这句话也有了抵触心理,搞得郑予北背地里哀怨得要死。

林家延承蒙那两位神奇长辈的教导,自考进大学从家里搬出来至今,私人生活一直都比较节制。总体而言,他当年可谓是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向,非常理智地认为喜欢阮棠这个直男是需要靠时间来冲淡的事情,且非常认真地实践了几种圈子里常见的生活方式,并做出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他自己作为承受方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从心理上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但一个从来只上别人的男人主动让自己上他,还做到一半才肯说实话,这个事实的分量他自认还是清楚的。

郑予北显然不打算抓着这个把柄不放,也没有时时处处提醒他欠了自己这么一个只能被仰望、无法被追赶的大人情。按理说这是郑予北的聪明表征之一,但林家延自己心里有愧,一直难以判断对方的避而不谈是一种无形的施压,还是真心不想让自己介怀。

其实据他对郑予北的了解,他应该能推断出这人宁可自己被压死,也绝不会用任何方式向他林家延施压。但显而易见的,林家延已经陷入了不可控的情绪状态里,见了郑予北CPU占用率就直线上升,剩下那点功率几乎没有完备的思维能力了。

郑予北长得实在是好,整个面部如同格外强调立体感的石膏像,表情方面可塑性极强,动静皆宜:生动起来像个神采飞扬的巨型儿童,沉默下来又显得深情款款、欲语还休。在路灯旁,在公园的人工湖边,在音乐厅的顶灯下,这张脸似乎都有不同的感觉,让林家延往往看了他一眼就不太容易挪得开视线。结果他老看着郑予北,郑予北就不自觉地要露出格外期待的神色,引得林家延不得不伸手去拍拍他的肩,抚抚他的手臂之类的,以示重视。

于是每一次约会都让他觉得自己在遛狗,还是那种摇尾巴甩脑袋、拼命卖萌求安慰的狗。

从两个人酒后滚上床到现在,转瞬又是两个多月一晃而过。郑予北大约是知道林家延需要时间来好好考虑,自己也需要时间进一步了解他,所以除了每周五雷打不动地把他约出来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企图了。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很快从音乐厅延伸到了美术馆、大型主题公园、咖啡馆、书吧,有的时候还会在双休日或者周一到周四之间再约一次,实践周五晚上两个人偶然想到的主意。

林家延再也没有拒绝过任何一次邀约。他觉得自己对他是有感觉的,而且随着不断地约会还在与日俱增,那么不如就跟着感觉走,看它究竟能发展到哪一步。

他给了郑予北无尽的希望,但主要还有两个原则性的问题没有解决:第一,郑予北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出于419时欠了情的心态才次次答应自己;第二,每一次约会都是郑予北提出来的,林家延始终维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见也可以,不见也没什么,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说的就是郑予北这个不上不下的状况,还有他这个七上八下的心情。

看他这一阵子都春风得意着,阮棠拨冗关心了一下郑予北的大业进展如何。咖啡时间休息室,午间无人小楼梯,阮棠这家伙也是够开门见山的,劈头就问“你俩该做的都做了么”。

就算郑予北的脸是猪皮做的,估计也挡不住这种级别的杀伤力,更何况那其实是人皮做的。阮棠仔细地盯着他,发现那如玉面皮下逐渐沁出一层血色来,突然就笑了:“来来来,实话实说,什么时候得手的?”

郑予北支吾了一会儿,小声回答:“两个多月前吧,还有,也不是我得手了……”

“那么早?还不是你得手?”阮棠不由得一惊,上下把他扫视了好几遍:“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你连破釜沉舟这招都用出来了……其实你何必呢,正好家延是无所谓上面下面的,你……”

郑予北疑惑着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他无所谓?”

阮棠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好歹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随便哪次多灌他几口酒不就问出来了么。那时候我和家栋还拿这个打赌,结果谁也没猜对,原来他是无所谓的。”

至此,郑予北渐渐开始蠢动的那什么心思就被注入了强心针,当晚见了林家延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若有若无老往人家腰线上晃,或者听他说话的时候死死地盯着那两片淡色的嘴唇。林家延本来在回答他一个不怎么要紧的问题,见了这样的眼神就慢慢止住了话头,看着他笑道:“今天吃完饭去做什么?”

“你说呢?”

林家延考虑了一下,忽然认真起来:“其实我们一起去的那些地方都只是我喜欢的,或许其中有几个你不算讨厌,但这也未免太为难你了。如果你要我决定的话,一会儿我们去打球吧。”

郑予北愣了一会儿,隐隐感觉到云开雾散的迹象:“……什么球?”

“篮球。”林家延简短地答了,抬手示意侍应生过来结账。上回是郑予北付的钱,那么这一次理所应当轮到他。关于费用平分的问题是林家延同意一起出来的基本条件,也是唯一曾经放到桌面上来谈的事情。就凭他当时那种言归正传的严肃神情,清润眉目里骤然浮出不怒自威的味道,郑予北立刻神魂颠倒,毫不犹豫就满口答应下来了。

“反正哪儿的室内篮球场都是一样的,不如就我住的地方附近那家体育中心吧。”林家延这么说着,低头去扣好安全带,然后流畅地倒车出库:“我先带你回去换身衣服好了。我记得我上次体检的时候量出来是一米八二,我的运动装你能穿吗?”

郑予北温然笑曰:“巧了,我也一米八二。”

此人眉梢眼角俱是欣悦,看向自己的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更是丝毫不掩情意,林家延蓦然心动了一下,胸腔里那颗心脏马上就找不回原来的跃动频率了。

这一路开往林家延家,两人谁也没多话,各自品味着自己的心思,气氛倒也旖旎得很。林家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上郑予北了,郑予北则为了即将首次踏进林家延的家门而高兴。红灯时他们都下意识地往对方那儿瞥了一眼,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相撞,又强装着若无其事地错开,实际上早已火星四溅。

林家延买的房型是个不大不小的二居室,外面一间作为客厅,里面就是卧室了。这一看就是单身贵族的住所,板式家具一概表面清洁、颜色简朴,且只有黑白两色,连灰都没有。林家延到卧室衣柜里去翻找衣服,郑予北就对着那纯白色纤尘不染的小沙发叹为观止:“喂,你这沙发究竟怎么保养的,看着至少是九成新啊。”

林家延把两套衣服中的一套扔给他,随口答道:“说是全新的也行吧,我几乎从来不在这儿坐着看电视的,最多偶尔来客人的时候坐一下。”

“你那何必买个沙发放在客厅里?还配了这么大一个3D电视?”

林家延把浴室的方向指给他看:“我买的是精装修房,沙发电视都是写在购房合同里的,签订的时候我懒得去逐条修改细则了。”

郑予北腹诽了一句“怪不得看着就像样板房”,尽快换了衣服跟着林家延去体育中心了。

他们都是在上海长大的男孩子,除了篮球之外,整个中学时代几乎没有条件开展其他的体育运动了。这里寸土寸金,地价从来有涨无跌,教育局买来建学校的地皮也大不到哪儿去,学校里通常都没有乒乓球室、没有足球场、没有羽毛球场、没有网球场、没有游泳池、没有健身房……市区大多数中学的标准风格就是两栋生硬的大教学楼,连实验室都一并塞在里头,然后楼前有一个大约200米的非标准跑道,中间围着几个支愣着破篮球架的篮球场。而那些摇摇欲坠、年久失修的篮球架,就是许多男生在青春鼎盛时期最为重要的记忆了。

郑予北和林家延这个身高,在学校里肯定是年年招进校篮球队的角色。既然谁也不是吃素的,谁也不想输给对方,这一场一对一就打得火药味极重,肢体冲撞自然也少不了,直到郑予北捂着肩头深深地弯下腰去。

“予北!予北……你没事吧。”

郑予北皱着眉没搭腔,想自己把这一阵疼痛忍过去就算了。不料林家延从一边伸出手来,隔着汗湿的衣服替他掩着伤处,低声对他说:“别瞎揉,待会儿弄得一大块淤青还怎么见人呢。”

郑予北看着他勉强一笑:“你也不看看我伤在哪儿,我需要让肩膀见什么人?”

林家延本来只是随便说的,听他这么一争辩,不知怎么就心头猛地一跳,自觉什么都按捺不住了。

“行了,我们走吧。你这身就先别换了,跟我回去看看伤得怎么样吧。”

郑予北自然是尾随而去了,可这一尾随就不止进了林家延的家门,而是一路水到渠成地跟到了浴缸里,最后跟到了床上。

事不过三,这回连林家延都不再认为这是可以等闲看待的关系了。或许这就是苍天有眼,总算不负郑予北两个月来的耐心等待——

林家延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绷断了。

11

球场上果然是撞得太重了,郑予北肩上的淤青被淋浴的热水一激,很快成了从内部透出紫色血丝的一大块血肿。林家延替他宽衣解带,把他慢慢放平在床上,当夜的第一个吻就落在郑予北的肩头,嗓音沉沉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没轻没重了。”

那声调里不仅有愧疚,还有无意中流露的温柔、再明显不过的求索意味。郑予北竟然心慌起来,一面看着他吻到自己胸口上来,一面答他:“没关系,这不算什么。我以前……为了打球曾经脚掌骨裂过……”

林家延的手顿在他的胯骨上:“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

“唔,那真可怜。据说凡是左侧的肢体,痛觉的敏感程度都会比右侧高。”很平静地这样说着,林家延扣住他左膝的膝弯往上提了提,很快握住了那只怎么看都有点无辜的左脚。

然后,郑予北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下,目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林家延用十足怜惜的眼神多看了几眼,然后低下头在他脚背上吻了一下。

“别老这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平时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我脾气好像不坏吧,你最近让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太喜怒无常了。”林家延放过他几乎要开始发抖的腿,身体挪到跟他齐平的位置后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抽屉,随即把一个看着不怎么眼熟的瓶子交到郑予北手里:“这次你来吧,我不太敢动你。”

“……”郑予北愣愣地接了,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美梦他自然做过,但实在没想到成真得这么快。

因为这是自己的床,林家延很容易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人的四肢一旦舒展,神情也就跟着放松下来:“怎么了……我不相信你没想过。”

郑予北非常高兴地撑起上身来,又俯下去一连在林家延脸上亲了好几下。后者懒洋洋地接受了,腾出一只手抚摸着郑予北的后颈和背部,温情缱绻,却也理所当然。

“家延?”等郑予北在他身上细细地吻过一遍,感觉到他开始动情之后,忽然发觉自己手里的东西有些古怪:“你用的这是……强生婴儿无泪?”

林家延脸上可疑地泛了红:“我是过敏性体质,包括KY。”

“KY居然还有人过敏?!”

林家延的身体不安地动了一下,似乎下意识地不想在双腿大开,并且有人跪坐在自己腿间的状态下继续交谈,不过他的声音倒还是稳当的:“KY的临床试验结果是98.26%的人对它不过敏,我显然就是那个极少数。”

“那上回你在我那儿……怎么没过敏?”

家延挑眉而笑:“你high得连这个都记不清了?那我可当你是夸奖我了。那天我没动你家那瓶KY,用的是你的……你的东西,弄出来就直接往后抹了。”

这就是最私密的生活细节了,郑予北静静听着,手心里包裹着半抬头的某物不断摩挲,忽然觉得自己渐渐开始与林家延之间有了两个人的秘密,不由自顾自地感动起来。神使鬼差地,他悄悄把那瓶婴儿润肤露丢到一边,低头把已经充血的小家延直接含了进去。

林家延始料未及,真的没想到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可郑予北压着他不放,舌尖一次次在要命的地方扫过,他也不敢挣扎得太厉害,毕竟郑予北的口腔里除了滑腻的舌头和温暖的黏膜,还有一口平时看着就白森森的利齿。

等林家延发觉一切都箭在弦上时,也只能遮着脸叹气:“你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第一次,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个……”

郑予北骤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片刻又垂下眼,慢慢地点了点头。

一阵忽如其来的愤怒正面袭击了林家延原本愉悦无比的心脏,致使他猛地一下坐起来,一把推开正要重新低下头去的郑予北,转眼又把他拽过来压在自己身下。

“郑,予,北!”林家延头一回在他面前动怒,满眼都闪着盛气凌人的光焰:“谁允许你这样逼我,让我一次又一次欠你的情?!”

郑予北被吓得不清,当下就想爬起来解释,说自己没这个企图,自己全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林家延手下用了十分的力气,按得他丝毫动弹不得,可见这是生气了:“老实待着,别乱动!”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郑予北两腿之间看了大约五秒钟,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替别人这么做。从现在开始……你欠我的。”

说完就俯身去吻了一下郑予北早已湿润的物事,随即一点一点含到了底。不做则已,要做就是深喉,郑予北此刻才算领教了林家延骨子里的真性情,一口气抽进去差点把自己噎死,紧接着呻吟喘息的声音就再也忍不住了。

进行到最后关头的时候,郑予北无意识地念了好几声“别”、“不行”,终于清醒了一些想要推开林家延的头。可林家小少爷决定的事情,区区一个意乱情迷的郑予北怎么可能改变得了:他一时失神就被林家延轻轻在顶端做了一下咬合,忍无可忍地缴械投降了。

事情是一激愤就做出来了,做完之后林家延自己却懵了。满口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所幸没呛着他,但这心理上的冲击也够可以的。郑予北满脸通红地拍抚他的背,一副羞惭欲绝的表情,看上去都快哭了。

林家延挣开他自己去了卫生间,漱了好几次口还觉得不够,又拧开了大瓶装的消毒漱口水清洗了一遍,最后只剩薄荷味了才回卧室去。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郑予北的脸红已经飞速蔓延到眼睛里去了,躲躲闪闪地看看林家延,立时觉得更加不好意思,窘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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