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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李花开——by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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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摘下墙上挂着的自己的千牛刀,配戴在腰间,道:“你们已经当完上午的班回来了,这就轮到我要去当下午的班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多谈,等今晚我当完班之后回来再跟你们好好地说这事。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再怎么讨厌李世民,都不许再找他麻烦!明白了吗?”

长孙顺德等三人看着柴绍离开,又是一阵无言以对的面面相觑。

仍是段志玄最先开口:“柴队正……他说的话怎么跟李世民今早说的那么相似?刚才李世民就是从他房间里出来的,难道……难道他趁着我们都出去当值了,就背着我们在柴队正面前说我们的坏话,柴队正还都听进去了,所以刚才说的都是跟他差不多一样的话?”

刘弘基连忙道:“小段你别这样胡乱猜度柴队正!你进这队里的时间还短,所以你还不清楚柴队正的为人。他是绝不会这样轻信那小子的一面之辞,不可能只听进了他这新来的人说我们的坏话,就反而不相信我们这些跟着他干了这么多年的下属的!”

长孙顺德却冷笑一声道:“是啊,柴队正本来不会是那样的人。可问题就是,现在他面对的是什么人啊?”他眼睛看向右首的房间,透过那里的窗户可以看见李世民又躺在他自己的床上,蒙着被子好像已经睡着了。他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估量着即使李世民在那屋内也能听见他的说话,“柴队正现在面对的可是连皇帝那样的九五至尊都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男狐狸精!他趁着我们去当值,背着我们进柴队正的房间,何止是说我们的坏话那么简单?他还要是向柴队正施展他的妖媚之术,连柴队正那样忠厚老实的好人也迷惑了!”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盯着李世民那边,似乎看到盖着那人的被子颤抖了起来。

刘弘基连忙拉了他一把,低声道:“长孙队副,你不要说这种话了!我知道你这样说是要故意气那小子,可是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把柴队正的清名令誉也玷污了?”

段志玄也点头道:“是啊,长孙队副你不要这样说柴队正啦。再说,李世民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能随心所欲地迷惑男人,那他为什么不把我们三个也迷惑了呢?”

长孙顺德气道:“我们三个小人物,值得他费这个心思吗?”

“我们三个虽然是小人物,但他现在这样子赖死不走,天天要跟我们呆在一起,他如果把我们迷惑了,迷得我们都只对他好,那就不用受我们的欺负了嘛。这好处还是大得很的呀?”段志玄仍是认真地跟他争辩着。

“这……这……我们三个都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就算来迷惑我们,我们也不受他迷惑!他心里也明白得很,所以也就省了劲不做这些没用的功夫了。”

“可是长孙队副你刚才也说,李世民连皇帝都能迷住,柴队正也挡不住他的妖媚之术。我们三个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柴队正,厉害不过皇帝吧?他真要迷惑我们,我们应该也没办法抵挡的吧?”

长孙顺德只觉得快要给段志玄这实心眼的少年人气得吐血了。他一手揪住段志玄的衣领,冲着他耳朵大声喝道:“别说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他来迷惑你?是不是巴不得你被他迷住了才好?”

段志玄见他那么生气,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说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悄悄的嘀咕:我哪有说过想被他迷惑啊?明明是你这番道理实在是说不通嘛!

38.识字

那天下午,长孙顺德和段志玄要留在这临湖殿里值待命班,而刘弘基则要去值近侍班,因此房中除了李世民就是他们二人。

段志玄最近忙得一直没时间看书,好不容易今天下午才有点空,便抓紧时间看《孙子兵法》。原来明天就是他的旬假,可离宫回家休息一天。他只怕到时会给他那当司书的父亲考查他看这兵书的进度,就抱着书本子临阵磨枪。长孙顺德不好打扰他看书,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

李世民一直盖着被子躺在自己的床上,没跟他们搭讪一句。长孙顺德却仍是越看着他就越觉窝火,但一时又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新花样来欺负他。

这时,段志玄忽然拿着书凑过来,指着书页上的字,问:“哎,长孙队副,这两个字怎么念?”

长孙顺德看了一眼,原来那是《孙子兵法》的第三部分《谋攻篇》。他从那一段的开头看起,一边看一边念:“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修橹……”到那里就读到段志玄问他的那两个字,看样子前一个像“愤”字,后一个像“温”字,但偏旁是“车”字,便道:“我也不晓得是什么字,不过看起来像是一种战车吧。”

“那这战车是什么样子的?长孙队副见过吗?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长孙顺德搔着脑瓜,道:“哎,我也没见过啊。我要是见过就不会认不得这两个字啦。”

正说到这里,忽听见李世民的声音响起:“是‘轒辒’。”听他的发音,前者是‘坟墓’的‘坟’的音,后者是‘温暖’的‘温’的音。

“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只见李世民这时已掀开一直蒙头的被子,被边垫着下巴,一手屈曲枕在头下,正望着他们。

“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李世民一口气地把那一段余下的部分念完。

段志玄听他念了几个字后,便连忙低头看着书上,听他一字不差的都念对了,不觉油然而生敬佩之意,道:“你……你都背得出来?”

“我四岁时就背得出来了。”李世民淡淡的回答,好像这是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事。这自然又让长孙顺德和段志玄都小小地吃了一惊,一时倒留意不到他这平淡的语气之中隐隐含着的傲气。

“那……那刚才那个‘轒辒’?到底是什么东西?”段志玄又问道。

李世民下巴向长孙顺德扬了一扬,道:“就像长孙队副猜的那样,是一种战车,四个轮子的,用大排木拼成车底,车顶则是用生牛皮蒙着,里面可容十人,是用来在战场上来回运送泥土以填埋敌人挖掘的壕沟。因为车顶蒙着坚韧的生牛皮,城头的敌人往下投掷的擂木滚石即使击中了它也不容易把车顶掷破,坐在里面的士兵就可安然无恙了。”

长孙顺德不禁一拍大腿,道:“那我知道了!这所谓的‘轒辒’,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木驴嘛。”

“对,正是这样!”李世民微微翘起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然而他这一笑,却让长孙顺德猛的记起自己是应该恨眼前这少年的,立时脸色一沉,一把将段志玄拉回成原来背对李世民的坐姿,故意大声地说道:“小段,做我们这些武夫呢,是不需要像文人那样懂那么多深奥的古字的,最重要就是会写一个字,你知道那是什么字吗?”

段志玄听得莫名其妙,道:“什么字啊?”

“就是那个‘丑’字啊!做人最重要就是会写那个‘丑’字,否则的话,像这里有一个人会很多艰深难懂的古字,却偏偏就不懂那么简单的‘丑’字怎么写,正是不知羞耻为何物,你说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我要是你老爸啊,才不会急着考查你这个‘轒辒’是什么意思,而是先确保你会写那个‘丑’字!”

段志玄这时才明白长孙顺德是在借题发挥讽刺李世民,不觉偷偷的吐了吐舌头,小声道:“长孙队副,我还要看书,不跟你说了。”连忙又埋头看起书来。

长孙顺德转头往李世民那边望了一眼,只见他又已蒙上了被子,也不知道他如今的面色如何。他冷笑一声,道:“怎么?又躲起来啦?没面目见人了吧?你一天死赖在这里不走,我一天都要教你这‘丑’字怎么写,直到你学会为止!”

李世民对他这话的反应,是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傍晚吃饭的时候,宫人送进来晚饭,长孙顺德等刘弘基也回来了之后,他们三人便围坐在外面那个房间的四方桌子边吃饭。李世民却仍是以被子蒙头睡在床上,那三人既不叫他,也不管他。待得三人都吃完了,回到里面这个房间的时候,李世民才起来,把方桌上余下的残羹剩饭一扫而空。那三人本来以为他不吃这些饭,因此虽然宫人送进来四人份量的饭菜,他们都放开肚皮吃,所剩无几。李世民再去吃时,虽然把他们吃剩的东西,哪怕是一片菜叶、一颗饭粒都吃得干干净净,但显然还是吃不饱的。

李世民刚刚吃完那些剩饭,走回里面的房间来,躺回自己的床上,正要掀被又蒙过脑袋,忽听得外面传来那个叫魏忠的宫人的声音:“李世民!李世民!”

他连忙翻身起来,果然见到魏忠从门外走进来,环顾这房间里的人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他身上,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昨晚皇帝不是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到他寝殿去侍候的,怎么还要我专程来请你的大驾啊?”

这魏忠口气如此无礼,只听得李世民又羞又气,脸上霎时又腾热了起来。又见房内三人都看着他,眼睛之内全是鄙夷至极的神色,心中自然更是难受。

他强忍羞怒之情,低声道:“我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去,而且……而且我也才刚刚吃完晚饭。”

“那以后你吃完晚饭就得去了,明白了没有?”魏忠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倒似李世民不过是在他管辖下的一个小太监,可以由得他随意地呼呼喝喝的。

“是,我明白了。”李世民知道跟他这等小人争辩也是无用,随口应了他一句,俯身低头去穿靴子。

魏忠等着他穿靴子的空档,又向房内另外三人再扫视了一次,这次目光却是落到长孙顺德的身上,道:“你是这小队里的队副是吗?”

长孙顺德粗声粗气的道:“是又怎么样?”大有一副“你想来挑衅我啊?那就放马过来啊!”之势。

魏忠却仍是端着架子,冷冷的道:“那你就给我记好了:以后都要安排李世民当值晚上的近侍班——皇帝晚上少了他可是睡不着觉的!其他时候,都安排他在这里当值待命班,随时等着皇帝想见他就马上给他调成近侍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能让他没班可值!至于巡逻班呢,就不要再让他当值了。昨天你也亲耳听皇帝的金口说过的,不能把他的腿给累着了。其实更重要的是,要是他当值巡逻班的时候皇帝突然想要找他,你叫我在这么大一个宫城里上哪去找他?皇帝可不是一个有耐性能等的人,这世上也只能是别人等他,怎么可以让他等别人?——就算是李世民也不能例外!明白了吗?”

长孙顺德气得七窍生烟,咆哮似的大叫道:“什么近侍班、待命班、巡逻班!皇帝既然那么痴迷他,索性把他立为妃子娘娘好了!拿我们这些千牛备身的正正经经的当值来玩什么花样?”

魏忠还来不及回应长孙顺德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李世民已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一手揪着他颈后的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整个人拎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走,道:“魏公公,你刚才不都说了皇帝不是一个有耐性能等的人吗?我们就不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让皇帝等着了,赶快到寝殿去吧!”一边心里想的却是:再让这魏忠多逗留一刻,长孙顺德就会多说一句足可要了他命的“大逆不道”之话,就算我再怎么求着皇帝饶了他,只怕又要用罚跪来替他抵罪。若要再多跪三个多月,我这两条腿非跪断了不可!

于是,当长孙顺德反应过来,冲到门口的时候,李世民和魏忠二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临湖殿的大门之外……

39.训话

以长孙顺德那气昏了头的状况,他本来甚至要继续冲出临湖殿去追上李世民和魏忠二人的,但当他冲到大门时,迎面看到队正柴绍正从外面进来,几乎与他撞了个满怀。

柴绍一把扶住他的肩头,皱眉道:“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要到哪里去?”

长孙顺德气冲冲的高声叫道:“我要去杀了那个李世民!”

他正这么说着,刘弘基和段志玄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赶到二人身边。

柴绍的眉头又再深深的皱起:“我今天中午的时候不是已经叮嘱过你们不要再找李世民麻烦的吗?怎么又这样了?”

“我们不找他麻烦,他却是来找我们的麻烦!”长孙顺德仍是气得全身都在哆嗦。

柴绍却只是望着刘弘基,道:“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弘基简单地讲了一遍,柴绍叹了口气,望着长孙顺德道:“这关李世民什么事了?明明是那魏忠口齿刻薄,李世民也是被他欺负的,怎么就给你说成是李世民找你们的麻烦了?”

长孙顺德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李世民勾引了皇帝在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推源祸始,总之都是他不好!”

柴绍摇了摇头,道:“李世民这件事,我本来就打算今晚要跟你们好好地谈一下,索性现在我就都跟你们说了。你们先到我房间里去,我们坐下再慢慢的说。”

于是长孙顺德等三人跟着柴绍进了左首那间他的房子,团团的围着他坐下。

柴绍沉吟了一下,才道:“昨天下午我不是听了你们的汇报之后就说有点事要办便出去了吗?我其实是想办法去查了一下那李世民的身世,尤其是要查一下他父亲是谁。”

长孙顺德等三人一惊,齐声问道:“柴队正你查出来了吗?”

柴绍点了点头:“查出来了。”

“那他父亲是谁?”长孙顺德紧紧地盯着柴绍。

“我不会说出来。你们不要问,也不要再去查。这是我的命令!听见了没有?”

长孙顺德三人听他语气极为严厉,都是惊疑不定。但他们对这队正一向十分尊敬服从,不由得仍是缓缓地点下了头。

柴绍见他们都答应了,绷紧的脸皮略略松驰下来,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的是:李世民也是出身高门贵第——事实上,他的出身比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要高贵很多、很多!”

虽然李世民的父亲李渊官位并不算很高,但他的祖母与先帝的独孤皇后是亲姐妹,细论起来他就是当今天子的姨表侄儿,这样皇亲国戚的出身,自然是比这里的四个人只不过是因为父亲是朝廷命官而能跻身进这贵族子弟云集的千牛卫要高贵很多了。

柴绍看着眼前这三个下属的脸因着他这一句话而越发地显出震惊之色,便继续说道:“你们知道了这一点,那就应该明白,以李世民那样高贵的出身,他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勾引皇帝的事!他本来有大好的前程,现在却形同被禁锢在这宫里做了皇帝的娈童,这怎么可能是他自愿的呢?你们也亲眼目睹,他是抗拒被皇帝如此玩弄的,只是无能为力而已。我也已经跟他的家人对谈过,对此事的前因都了解了。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向他父亲暗示得很清楚,他父亲才不得不亲手把他送进这宫里来献给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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