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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李花开——by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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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来,柴绍甚至把难度提得更高——他不再是沿固定的路线奔跑,而是东奔西走,忽而向左,忽而向右,突然停下转到相反的方向,又突然或加速或放缓,举着箭靶的手还把那箭靶当旗子一样左挥右舞、举高放下,总之是变幻莫测,要让李世民无法预计那箭靶会向哪里移动,这就跟战场上真的面对敌人时的情况差不多了。李世民一方面是有着一颗争强好胜之心而想箭无虚发,另一方面也不欲射偏了可能会误伤柴绍,因此他格外小心地盯着箭靶的移动,一瞅准时机就手急眼快地放箭,于是虽然比之开始时射箭的速度慢了很多,但仍是保持着极高的命中率,即使偶尔一箭稍有不中红心的,也仍是插进了箭靶之上,一点都没伤到柴绍。

李世民玩得兴高采烈,柴绍可就累个半死。李世民是纵马奔跑,再加上他好久没有玩得那样尽兴了,就是拼尽全力飞奔,一时也不觉得有多累。柴绍却是凭着两条腿东闪西躲,之前又已是一连半个多月没有停歇过的当班,因此一个上午玩下来,已是累得他气喘吁吁,躺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李世民见他累成这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道:“柴队正,把你累着了吧?不如我们换一下,你坐在马上放箭,我拿箭靶子跑让你射?”

柴绍的身体虽然是疲累欲绝,但看到李世民那玩得高兴的样子——脸庞是红通通、热腾腾的,眼睛是亮晶晶、水汪汪的,身上无一处不是像太阳向外迸射出万丈光芒一般也正向外迸射出热量与活力,那些虽然都是无形的,但就在他旁边的自己仍是能感受得到,而且那感受是如此的清晰,就像自己也被那热量所灼烤,身上也如同霎时注入了他那向外释放出来的无穷活力——,他的心就轻飘飘得似是一直飞到九霄云上。

于是,他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向自己露出一脸歉然之色的少年,道:“不用了,也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们先回去吃饭吧。中午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再继续玩,好不好?”

“好!”李世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满溢着欢乐的回答,但他马上也想到,柴绍这一个上午就那么累了,怎么还能再陪自己玩一个下午呢?于是他连忙又改口道:“今天还是到此为止吧。我……我很累了,下午想休息一下。”

柴绍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心,笑着摇摇头,伸手给他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道:“世民,你不用顾虑着我累,就装作说是你自己累了想休息。我说过要陪你玩一天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诺言只兑现了一半呢?”

“柴队正,你对我……真好!我……我却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法回报你一分一毫……”李世民那前半句说得动情,后半句已转作凄然。

柴绍连忙从躺卧的姿势改作坐起来,拉起他的手轻轻拍着,道:“看你说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要是老想着你以后给我回报,那还算是真的对你好吗?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回临湖殿去吃午饭吧。”

李世民点了点头,也想到柴绍是全心全意的想让自己高兴,自己若是因为想起那些伤心事而现出难过的样子,那不是辜负了柴绍的一番用心良苦了吗?一定要在脸上露出尽是很开心很快乐的神色,这才至少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尽量地回报了柴绍的好意。于是他刻意地翘起唇角、弯着眉毛,摆出一整副笑得云荼灿烂的神态,甜甜的应了一声:“好!”

果然,柴绍见到他这看似心花怒放的样子,不觉已是甜到心底,疲累之感霎时便是一扫而空。他挽起李世民的手臂正要与之一同回去,但才迈出了一步,却已感到李世民顿住了脚步,道:“柴队正,还是你先行一步吧,我等一会儿再回去。我们两个人,最好还是不要被队里的其他人看见了手拉着手的样子。”

柴绍怔了一怔,随即明白李世民又是在担心队里的其他人会误会自己被他勾引了,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负气似的冲动,脱口就想不顾一切地说出下面这番话:“管人家那么多干嘛?随得他们去胡思乱想好了,我就是要对你好,我就是给你勾引了,那又怎么样?”

但这番话只是在他心头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我怎么会想出那样“可怕”的话来?不,我不能这样莽撞!现在队里的其他人一定都正误会着世民被皇帝“始乱终弃”了,如果再看到我与他那样亲密的携手同行,只怕会把世民的用心猜想得更为“险恶”,以为是他失了皇帝的恩宠就耐不住寂寞,竟然把我这顶头上司也勾搭上了。我那样做可绝不是对世民好,反而只会害惨了他!

于是,他克制着内心那股负气的冲动,不着痕迹地回应李世民道:“这样吧,反正我也要把这马送回千牛卫的营地去,你就先回去好了。我安顿好马匹再回去,那样就肯定会是落在你的后面。至于那弓箭呢……就放在这球场边的兵器架上吧。等会儿吃了午饭休息过后,你可以先来这里玩一会儿弓箭,等着我再把马领出来。这样我们也还是分头来这球场的,那不就行了吗?”

115.游戏

午饭过后,柴绍略略休息了一阵子,便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往千牛卫的营地行去。他出门时看到李世民从对面房间的窗户那里望了自己一眼,估量着他已经知道自己动身,待得自己走远就也会动身去球场。

柴绍从千牛卫的营地里再把自己的坐骑领出来,带到球场,却见球场上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见不到李世民。他暗暗一皱眉头,想:难道世民还没到?不对啊,我从临湖殿到千牛卫的营地,再从那边过来,要走一个来回;世民却是直接从临湖殿来这里,那路程还不到我要走的三分之一,就算他比我晚了很多才从临湖殿出来,也不可能比我还晚到这里的呀?

他再走到球场边上的兵器架一看,见到上午他们临离开时放在那里的弓箭不在,这更说明李世民已经来了,取走了这兵器架上的弓箭。

那……世民在哪?

柴绍四处张望,可一时之间还是看不到李世民的身影。

难道……难道他被人发现私自在这球场里射箭,将他抓了起来?

柴绍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霎时心跳如擂鼓,一阵阵惊惧之情掠过心头。

这球场位处皇宫的东北角,是较为偏僻的地方。虽然这里离安礼门很近,站在安礼门的城头能清楚地俯瞰整个球场。但安礼门比之玄武门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城门,平日大多都是关上的,城头也只有少数当值的骁果禁卫把守,不像玄武门那边总是驻有大量守军,重兵坐镇。在玄武门那样威严肃穆之地骑射玩耍的话,确实是会马上就被那里的守卫发现,也会立即给抓捕起来严加惩罚。但这里是僻静的安礼门啊。

虽然安礼门上还是会有骁果禁卫巡视,柴绍也想过如果有人下来干涉的话,自己就跟他们撒个小谎,说是千牛卫在此训练队员的骑射之术。他作为千牛卫中的一名队正,绝大部分的骁果禁卫都认识他,他也一向与骁果军中的高层有不错的关系,估量着他们会卖自己这一个面子的。事实上,今天他和李世民在这里玩耍嬉戏了一个上午,虽然他见到安礼门城头曾出现过骁果禁卫的身影,向这边注视了好一阵子,但最终甚至没有派过人下来质问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因此柴绍以为安礼门上的骁果禁卫是知道、但也默许了他们在这球场里做的事情的。

可是……难道刚才我不在,只有世民一人拿着弓箭练习射术,那些骁果禁卫就欺负他是没有职级的一介普通千牛备身,于是下来把他抓走了?

一想到这里,柴绍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高声呼叫出来:“世民!世民!你在哪里?世民!”

正在惶急之间,忽听得身后传来“格格”的几声轻笑,然后是李世民的声音响起:“柴队正,我在这里!”

柴绍连忙转身循声音来处看去,眼前却只觉猛的一阵阳光耀目刺得他两眼生花,一时什么都看不清楚。紧接着一阵急劲的风声直刮向他脸面,一个尖尖的箭头竟已迎面急射而来。这一箭相距很近,又是来得太快,他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反应,自然也来不及低头闪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将午后烈日的光芒折射进他眼里、挟着一股猎猎风声的箭矢扑面而来。

然而那箭矢原来并不是瞄准他的脸面,却是“嗖”的一下插进他头上的发髻之内。纵是已入发髻,这一箭之余力未尽,带得他整个人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柴绍犹自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视野之内已扑进李世民那笑得似乎比天顶上的太阳还要热烈耀眼的脸庞,还有他连声的叫唤:“柴队正,柴队正,吓着你没有?吓着你了吧?”

他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李世民手上还拿着弓箭,然后他刚才是从自己身后一大丛浓密得足以遮蔽一人身影的灌木丛中跳出来的。

原来世民不是给抓走了,而是他故意躲在这灌木丛后,突然叫我一声,趁我不备就向我头上射了一箭,好吓我一跳,跟我闹着玩的。

这种戏闹李世民以前在军队里跟士卒们玩得多了。他仗着自己射术精湛,射出的箭又快又准,被吓一跳的人来不及闪避,等于是在那一瞬之间定住了身形站在他眼前,他就能堪堪一箭中的,射进对方的发髻之内。他若是准头稍有偏差——尤其是向下偏差的话——,就会是射中对方的脑袋致死;又或是对方在中箭之前就作出反应,可这一移动身子却反而是坏了事,因为这会使他的箭头失准,很可能反倒中箭受伤甚至丧命。总之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游戏,稍有不慎——无论是他射出的箭矢准头略偏,还是他出手比不上对方闪避的快——,都可能招致大祸。

李世民自然是对自己的射术自信满满,而他也确实已经玩过很多次这个危险的游戏,都没发生过什么意外。柴绍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时回过神来略一细思,才觉得一阵的后怕,一时之间只吓得手足酸软、浑身发颤。

李世民见他脸色发白,目瞪口呆,知道他被自己吓得太厉害了,连忙抛下手中的弓箭,赶到他身边,扶住了他,道:“柴队正,对不起,对不起,我玩得过火了,对不对?今天上午你举着箭靶东奔西跑让我射,我都没射失红心,更没伤着你,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跟我玩这游戏的。”

柴绍渐渐的宁定下来,吁了一口气,道:“没事没事,不要紧的。只是刚才我以为你是被人抓走了,对你担心得要命,突然之间听你叫我,压根儿没想到你是在跟我玩,所以才那样大吓一跳的。今天上午那样的玩耍,我知道你是在跟我玩,就没那么大的惊吓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顽皮了,不该这样吓你的。只是……如果事先跟你说过,你不吃惊,来得及躲闪,不是定在那处一动不动,其实反而会更危险的……呃,总之是我不好了,不应该跟你玩这种游戏的。”

看着李世民一脸的歉然内疚之色,柴绍心中再有半点惊吓剩余这时也全然一扫而空了,咧嘴一笑,摇摇头,道:“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你箭术那么棒,这游戏别人玩很危险,你玩其实是一点都不危险的,对不对?”

他这一摇头,立时觉得头上一松,几缕发丝垂落到眼前。他伸手往头上一摸,原来那裹着他发髻的幞头已被李世民刚才射出的一箭刺破,脱落了下来。没有了幞头固定,发髻自然松脱,于是他一头乌发都散开了。

李世民连忙伸手给他把头发重新挽起,在头顶束成发髻。但柴绍的幞头已破,无法再用来裹紧固定发髻。李世民一手仍紧紧给他束着发髻,一手却扯下了自己的幞头,给他裹在头上。

柴绍见状,忙道:“那你呢?你没了幞头裹紧,待会儿一骑马奔跑,你的发髻也会松脱的呀。”

李世民微微一笑,竟是伸手往自己头上一扯,索性把还扎得好好的发髻拉松了,让那一头乌发都散落了下来,道:“那我就散发好了嘛。”

柴绍见眼前这少年突地变作长发披肩的模样,心儿忽的又是一阵狂跳,喉咙之处更是一紧,莫名的生出异常干涩之感,引得他连接作了几下吞咽的动作,想以口中的涎液湿润一下。

只见李世民的头发乌黑亮泽一如他那双灵活的眸子,从他头上如墨色的河流奔淌直下,流过宽阔的肩膀,再沿着那迅速向内收敛的曲线倾泄而至相比之下显得甚为纤细的腰间。也不晓得是因为长年屈曲挽起,还是因为他那继承自母亲窦氏那一边的鲜卑胡种血脉的缘故,那发丝由上而下有着微微的卷曲,使得这披散流泻而下的长长的乌发更加的像河川瀑布一样翻动着起伏的波涛浪头。

“这……这……不好……太过……不成体统了!”柴绍结结巴巴地说着这样反对的话,却又隐隐地觉得其实是自己有点害怕起来——害怕给这当着自己的面如此随意地散发的少年……“勾引”到了!

116.崇拜

柴绍急急地伸手要给李世民挽起他那散下的一头乌发,李世民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脸上仍是一副笑得眉毛弯弯的模样,道:“柴队正,我的幞头给你了,还怎么束发?不如这样,我像突厥人那样结索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那被他一箭射破之后、刚才他给柴绍重新结发之时抛落在地的柴绍的幞头,又从腰间拨出千牛刀把这幅尺许见方的纱罗裁开成一条一条,然后将自己散开的发丝几缕几缕地用那纱条对折交叠着缠扎起来,纱条两端最后在发梢末处打结扎紧成一条条发辫。

柴绍见他这扎辫的动作甚是纯熟,似乎以前已经扎过很多次,一时不觉是看呆了。李世民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便冲他一笑道:“柴队正,你也来帮帮我扎啊?我自己只能扎起鬓边的头发,后脑处的头发就很难自己来弄了,你给我扎一下后面的吧。”

“呃……”柴绍不由自主地应了他一句,也拿起李世民刚才裁成一条条的纱罗丝条,转到他身后,执起他脑后的几缕发丝,照着刚才见他的做法也扎了起来。

不一忽儿,那些纱条都用完了,李世民那一头乌发也扎起了十几条发辫,随着他脑袋的转动而晃荡着,乍一看,还活脱真像一个草原上的突厥少年。

李世民故意用力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听着自己的头发沙沙的轻响,又冲柴绍一笑,道:“怎么样?柴队正,这样好不好玩?”

“呃……好……好……”柴绍其实差点脱口想说出“好看”这二字来。他只觉自己的心湖似乎也在随着这少年摇晃脑袋而剧烈的摇晃起来,连忙岔开话题道:“世民,你怎么会扎突厥人的发辫?看起来你好像是学过的,是吗?”

“嗯……”李世民仍像爱玩好闹的孩子那样晃动着自己的脑袋,让那一头的发辫向外飞扬,又伸手靠近,让那飞扬的发辫蹭擦着手心,“是啊,以前我父亲想出了一个对付突厥人的办法,就是在军队里挑选擅长骑射之术的精锐,把他们单独组成一支骑兵,行军夜宿、甚至装束饮食都与突厥人无异。他是想把那支骑兵训练成看起来跟突厥军一模一样,这样跟突厥人打起仗来时,敌人就会误以为那支骑兵是自己人,放松警惕靠近前去,那支骑兵便可伺机施以突袭。当时我也入选了那支骑兵,所以有学过怎样装扮成突厥人的样子。”

原来如此!

“令尊这计谋可真了得!后来怎么样?真的骗倒突厥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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