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全心全意、只为你一人竭尽忠诚！”
听着这陈福从最初向他表示投诚之意的“为你竭尽忠诚”，到现在说出“一定全心全意、只为你一人竭尽忠诚”，李世
民在心里微微的笑了起来：魏忠啊魏忠，你只肯为皇帝一人尽忠，非逼我与柴队正等队友绝交不可，那我也只好策反你
最亲信之人，为我一人尽忠了！
然而，暗喜过后，他靠在浴桶的桶壁之上，仰头看着一直升腾至屋顶的浓浓白雾，心下不觉是一声黯然的长叹：唉……
其实我并不想以陈福这样的小人，来取代你如此知分识寸之人，坐在那殿内监的要位之上。但，我就是我！皇帝爱我再
深，我也不能甘心于只做为他一人所有的我！
178.昏厥
魏忠这一天晚上都睡得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日习惯了侍候皇帝到很晚才能安寝，今晚突然那么早就能爬上床去，反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但即使时过三更，甚至都过了四更，明明脑子沉重、双眼酸涩，人是觉得累的，但就是无法入睡。他紧紧地闭着的眼
睛前，却还总是晃动着李世民的面孔，耳边似乎也一直在回响着他在寝殿之内劝说皇帝让自己今晚早点回来休息的话音
。
这小子……到底是何居心？
这个疑惑一而再再而三的涌上他的脑海，想得他头痛欲裂，却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怎样，先过了今晚再说吧。明天一早……还要赶紧起来到皇帝身边去侍候。我要是这样老睡不着，明天起来一定会
眼睛血红血红，一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皇帝就会更加觉得那臭小子诬称我累着了、身体生了病的话是真的呢。
想是这么想，可他在床榻之上滚来滚去，还是一直熬到好像天都有点蒙蒙亮的时候，才因为困累已极而睡着了一阵子。
可是他心里念叨着皇帝五更就要起来上早朝，他得赶在那更早之前起来洗漱之后去侍候皇帝，因此感觉只是合了一下眼
，马上就又醒过来了。但是当他眼睛一张，发现窗外的天色大亮，再爬起来探头往外一看，竟然见到已是日上三竿之时
，不觉大吃一惊：糟了！我大大地睡过头了！
这是自从他当上这殿内监以来从所未有之事！他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忙忙地洗漱穿衣，早饭都顾不上吃了，飞奔直扑
向承香殿。
来到殿门之外，他脚不停步的就想像平日一样一头扎进门内，却见本来守在门口边上的一个宫人身子一移，整个人挡住
了门口，道：“咦，魏公公，是你啊？”
魏忠赶紧顿住脚步，这才没有差点一头撞上那宫人的身子，抬头一看，眉头皱了一皱，道：“是你？你叫阿德是吧？是
阿福举荐你从尚食局调过来做近侍的宫人的？”
那宫人满脸堆欢的道：“是啊，魏公公真是好记性啊。你那样日理万机、百务缠身的大忙人，居然阿福带着我见你一次
，你就记得我的样子，还记得我的名字了。”
“你是阿福的同乡嘛，阿福向我请求过要好好提携你的……呃，对了，昨晚阿福侍候皇帝侍候得怎么样？没发生什么事
情吧？”
“没有没有，一切如常。魏公公你怎么这样一大早就来承香殿？”
“什么一大早？”魏忠不悦地看了一眼天上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都那么晚了，还早？我当了殿内监以来，都是天没
亮就来侍候皇帝起床，准备上早朝的，何曾有过像今天这样晚的？”
“唉，所以嘛，魏公公你当这殿内监真是太辛苦、太劳累了，怪不得皇帝都担心你这身体会吃不消，下了旨意让你再多
休息几天。魏公公你怎么今天休息都还到这里来？”
“什么？”魏忠吃惊得双目大睁，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我怎么能休息几天？皇帝身边没有我侍候怎么能行？
”
“哎呀魏公公，这有什么不能行的？现在除了你是殿内监，陈公公也是殿内监了，你们两人大可以轮流侍候皇帝，你再
多休息几天……不，就是再多休息一旬半月，都没问题啦。”
魏忠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阵昏黑。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响起：“什……什么陈公公？谁……谁也是殿内
监了？”
“就是陈福陈公公啊。昨晚魏公公你回去休息之后，皇帝没过多久就任命了陈公公顶替长年卧病在床的朱公公当殿内监
。皇帝这也是一片好心，想让陈公公帮你分担重任嘛。所以呢，魏公公你可以放心地回去多休息几天啦。”
阿德一边照着陈福昨晚连夜要他背得滚瓜烂熟的话说着，一边紧紧地盯视着魏忠脸上的神色变化，只见他突然变作面如
死灰，两眼发直，双唇颤抖，连张了几次嘴巴，却只是从喉间发出干涩的“啊啊”几声。
他看得心里也是暗暗的吃惊，没想到魏忠竟然如此深受打击。他不晓得，陈福教他背熟的这一番话，其实就是当年魏忠
教陈福说来阻拦朱公公入殿面见皇帝的话。魏忠突然听到当年自己用来对付朱公公的话，如今竟是如出一辙的话用在自
己身上，一刹那间，他有一种被朱公公怨灵附身的惊恐欲绝之感汹涌而上。他昨晚就一直没睡好，刚才急急忙忙的起来
又没吃早饭，这时突然受此惊吓，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咕咚”一下，竟是昏倒在地。
阿德大吃一惊，赶上前蹲在他身边看了几眼，叫唤了几声：“魏公公，魏公公？”却都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伸手一摸他
鼻端，竟似是气若游丝。
他害怕起来，连忙跑进殿内，一边跑一边尖叫：“魏公公要死了，魏公公要死了！”惊动了一大堆人涌出来，围在魏忠
的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有说他平日太辛苦了，昨天就已经显得太累而被皇帝提前遣走回去休息；有说他这殿内
监之职突然多了一个陈福分他的权，他是忧急攻心发病的……
正扰攘间，众人听到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回头一看，见到新任殿内监的陈福脸如寒霜的走了过来。众人立时退开，尤其是那些本来在议论着他分了魏忠之权
的宫人更是吓得脸上失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陈福其实已经从自己的心腹亲信阿德那里听说了魏忠昏迷的事情，这时却装作刚刚才发现此事，大呼小叫的吆喝旁边的
宫人立即把魏忠抬回到他住宿的地方，自己则赶进寝殿之内添油加醋的向皇帝汇报此事，绘声绘色地描述魏忠如何在光
天化日之下正迈步进来承香殿之际突然昏倒在地。
杨广听了，先是大惊失色，既而连连叹息。
陈福乘机又对皇帝说：“昨天李侍卫已经看出魏公公身体很不好，都劝了陛下要让他多休息几天的。李侍卫可真是有先
见之明啊！陛下真的不能再让魏公公操劳太多了，否则会要了他的命的呀。”
杨广自是深有同感，马上一头吩咐尚药局的医官去给魏忠开药治病，另一头又命陈福遣人给魏忠传去口谕，要他安心养
病。
晚饭时分，李世民照例到承香殿来侍候皇帝。陈福接他进寝殿时，在他身边低声地汇报了今天的事情。李世民点点头，
也是低声的说道：“这事你办得都很好，你还需要我等会儿在皇帝面前配合你再说些什么话吗？”
陈福得意的一笑，道：“魏忠今早昏倒，此事这殿里其他宫人都看见了，事实俱在，皇帝对他生病之事已是深信不疑。
李侍卫其实也不需再多说什么，不过最好是能劝得皇帝亲下手敕，勒令魏忠必须卧床休息一个月，这期间不准他前来侍
候。当然我也会派心腹亲信严密守着大门不让他能进来见到皇帝，就怕百密一疏，还是给他觑得空隙进来。但如果有皇
帝敕命，他再敢来就是抗旨，把守大门的宫人、乃至侍卫即使不是我的心腹亲信，也会帮忙拦着不给他进来，这才是万
无一失，对吧？”
李世民一边暗暗感叹这陈福心计之厉害看来确实是足以继承魏忠的衣钵，一边却又皱了皱眉头，道：“一个月的时间，
会不会短了点？一个月后他不就名正言顺的能来见皇帝了吗？”
陈福脸上泛起诡异的笑意，道：“李侍卫，你放心好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的了。首先，皇帝不是有长情之人，一个月
时间见不到魏忠，已经足够让他忘记这个人——想当年他对那朱公公，也是一个月不到就已经把人家忘诸脑后了。呃…
…当然了，皇帝对李侍卫你是特别的，他越见不着你反而越是想你……”
李世民听他说着说着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不觉暗暗的苦笑，想：也不光我是特别的了。当年他没见小姐五年那么长，不
也没忘记她吗？不过皇帝若真的一个月不到就忘记那朱公公，还真是够没心肝的。朱公公为他做过什么事我不晓得，但
至少我知道他替皇帝给小姐送饭就送了五六年之久。难道魏忠……竟也会是那样的下场吗？
又听得陈福继续说道：“其次呢，今早皇帝让我到尚药局传旨给魏忠开药治病，我已经特别地嘱托了相熟的医官，要给
他‘精心’地开药，所以啊……”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越发的明显了，“……一个月后，他的‘病’不会好起来，只会
……越来越差的！”
李世民听得禁不住又皱紧了眉头，想：这样害人……不好吧？
陈福见他面有不怿之色，忙道：“李侍卫，我知道你为人心肠好，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了，是吗？可是，当年魏忠也是这
样吩咐尚药局的医官给朱公公开药的，我只是按你昨晚教导的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嘛。”
李世民心里又叹了口气，想：是的，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179.奏章
就是这样，陈福当上了殿内监，魏忠则自那一晚提早离开承香殿回去休息之后，“因病”没有再在皇帝面前出现过。
皇帝开始几日还每天都会问一下陈福，今天魏忠的“病情”有否好转，但过了十天，他就已经好像忘记了这个快有十年
之久几乎天天都寸步不离地侍候在他左右的心腹亲信。事实也是，陈福近几年一直跟从魏忠在殿内侍候皇帝，日常各种
事情如何处置他不是早就驾轻就熟、就是即使没怎么做过也从旁看魏忠做得多了，他只需照葫芦画瓢地照办，皇帝也不
觉得有什么不便或不习惯，唯一需要习惯的似乎只是唤人之时把“魏忠”的名字改成“陈福”。
这天下午，李世民在临湖殿的院落里与刘弘基比试剑术。二人翻翻滚滚的打得正在兴头上，李世民一瞥眼间，看见陈福
从殿门外走了进来。这陈福与魏忠最大的不同，就是面对他心知是一力将他拱上殿内监之位的李世民之时显得万分恭敬
，不要说绝对不会像魏忠那样曾经说过对李世民不敬、甚至可以说是带有侮辱成分的话，甚至还一直摆出一副与面对皇
帝之时一般无异的毕恭毕敬之态。这时他虽是走了进来，但见到李世民与刘弘基正打得高兴，便只是站在旁边垂手等候
，不敢开口说一句话打扰二人。
李世民却自然是一看到他就纵身跳出战圈，向刘弘基摆摆手，示意停止比试，一手拿起院落旁边一张小几上搭着的布巾
揩抹着额上的热汗，走近陈福身前，问道：“陈公公，有什么事？是皇帝要召见我吗？”
“是，皇帝现在是在立政殿那边，命小人来请李侍卫前往。”
李世民微一皱眉，想：现在是下午，离晚饭的时间还早得很，皇帝还要是在立政殿而不是承香殿，那就是他正在那边批
复奏章、办理国政公务，怎么却要召见我呢？该不会是像那天魏忠来找我那样，皇帝无心正事，只想着跟我玩闹？
但这时刘弘基在场，他也不便细问陈福的端详。就是问了，他也不能当着刘弘基的面表示不听从皇命，只得随着陈福出
了临湖殿。
走在前往立政殿的路上，他才问起陈福刚才的疑惑，陈福立时便是一副愁眉苦脸之态，道：“李侍卫，小人当上这殿内
监的十来天里，事事都办得很顺利，就是陛下批奏章这件事真是让小人愁死了。”
“怎么了？”
“陛下总是没有兴致批奏章，才批得几个折子就开始喊累。小人费尽唇舌的好劝歹劝，也只能劝得他再批上十来份，余
下的就死活不肯再批了，搞得每天呈上来的奏章都批不完，积压到下一天去。可是下一天又有新的折子送进来，又是批
不完。这十几天下来，积压的奏章有增无，只是越来越多。”
“今天陛下又是那样批了十来个折子就要罢手，可是那十来个折子都不是今天新进来的，而是前几天没批完的。也就是
今天新进来的奏章还一份都没批过，皇帝要是不肯再批，那就得全积压到明天去了。小人看这情势实在不妙，急起来就
想到让李侍卫你来劝劝他。皇帝不听小人的劝，但应该能听你的劝吧？我刚才向皇帝提议召你去立政殿侍候，皇帝倒是
一听就乐意得很。李侍卫，你想想办法劝服皇帝吧，否则再这样下去，怎么办啊？”
李世民听得颇有哭笑不得之感，想：这皇帝有时还真是挺孩子气的，如此任性胡为。
他想了一想，又问：“怎么我以前好像没听说过有这种皇帝批不完奏章、折子越积越多的事情发生？魏忠是怎么做的？
他怎么能劝服皇帝把当天进来的奏章就在当天全批完？”
陈福的神色显得有些儿难堪，道：“皇帝每天下午在立政殿批复奏章或是召见大臣议事，这种情况魏忠都不许我们在场
的，只有他一人在殿内侍候，所以他是怎么做的，小人还真不知道。不过小人知道的是，有些大臣急着要让他们呈上去
的奏章得到皇帝批复，就会向魏忠行贿，求他把他们的奏章提到前面去，让皇帝能够早点看到、早点批复。”
李世民剑眉一扬，紧紧地盯着陈福，道：“陈公公，你当了这殿内监十几天，已经有朝廷大臣向你行贿，求你将他们的
奏章提到前面去让皇帝优先批复了，对不对？”
陈福霎时满脸通红，嚅嚅的道：“这……反正魏忠也有这样做嘛，我也只是按惯例办事而已啦。”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也见到魏忠安排你给皇帝奉上托板让他翻牌召妃嫔侍寝，那托板上的每块牌子你都有贿
赂可收，对吧？皇帝要找什么女子临幸，你们趁此机会收点钱，那也罢了；可是皇帝先批复什么奏章，这可是牵涉到国
家大事，怎么能拿这种事情来发财？因为魏忠也有这样做，你就也跟着心安理得的做吗？这算什么道理？更不要说，他
虽是收了钱，但也没耽误让皇帝把奏章都批完的正事，你却钱是照收了，正事也耽搁了，你还好意思去跟魏忠比？你就
不想想看，如果那些没来得及批复的奏章里，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只因上奏章的大臣没给你送钱，就被你一直往后推，
耽误了这些要事，这罪过你担当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