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相提并论了。
这样看起来体格并不算异常强壮的少年，怎么却能发出那样惊人的气力？
几十双眼睛紧紧地盯视着李世民那赤裸的上身，目光在那上面各处游走来去的突厥人，心头盘旋着的都是类似的疑问，
那视线变得越发的炽热，像是恨不能穿透他的身子，看出这其中的奥秘。
又是阿史那思摩这最以气力自负的突厥人首先忍耐不住的叫了起来：“嗳，你这身肌肉不怎么样啊！你真的有那么大的
力气吗？那把铁胎弓真的要用很大力气才拉得开吗？我不信，我不信！来来来，我要跟你比一下力气！”
“什么？”李世民又是听得错愕万分。
旁边的突利一听，他却是好事之人，马上又连声附和：“对对对，你们两人直接地来比一下力气，那世民就不能耍弄我
们了！只是……怎么比力气好呢？有了！”他一拍大腿，“你们比一下扳手腕！”
其余突厥人也立时兴味盎然，又是七手八脚的帮忙，把一张小几清理了出来，推搡着李世民和阿史那思摩二人各自在那
小几旁相对而坐。突利也坐在那小几的旁边，却是他们相对而坐的侧面。他让二人都把右手伸出来，屈曲起小臂，以肘
部抵着几面，两手互握。突利把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包合在他两手的掌心之内，叫道：“一——二——三——，开始！”
那“始”字的话音一落，阿史那思摩便已迫不及待的将全身气力都运到右手之上，那上臂霎时又隆起一块块鼓胀的肌肉
。他一边在右手上不断地加力，一边连牙齿也紧紧咬合，并从喉间齿缝迸出“呀——！”的叫声，不但气势惊人，就连
声势也很惊人。
李世民那边，却显得平静多了。虽然突利发出最后一个“始”字之时，他那上臂也蓦地耸起小老鼠一般的肌肉，但跟阿
史那思摩相比自然还是远远不及。他的双唇自然地闭合，外人并看不到那里面是不是也像阿史那思摩那样正处于咬牙切
齿的状态，那呼吸虽略显粗重，但绵密悠长。他那一双眼睛比刚才是睁开得更大了，乌黑的眼珠凝定在二人相握的两手
之上，但并未显出焦躁之色。
旁观众人的视线，都在李世民、阿史那思摩二人的脸上，以及那紧握的两手这三处轮流地移动，不觉也是屏息凝气，静
候着战局的发展。只见阿史那思摩的“攻势”如惊涛骇浪般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的向李世民这边拍来，可李世民就像
是矗立在岸边的万仞山壁一般，不管那海浪如何气势汹汹的袭来，他只是一直静止在那处，那手臂没有丝毫的颤抖，简
直就是纹风不动！这与他今天上午在球场上拉开了那铁胎弓之后的情景，完全是如出一辙。
阿史那思摩以往也跟别人进行过无数次之多的扳手腕较劲——他既然自负气力惊人，突厥之内也常有同样自负的勇士来
找他比试——，他的做法都是在比试开始之前先深深吸一口气，憋住，到比试开始之后，手上的力气，也伴随着吸进去
的那口气一起吐出。如此一鼓作气，往往不等那口气全部吐尽，他已经把对方的手腕压倒在桌面之上。可是这次，情况
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这一口气都已经全部吐完了，对方那手仍如铜墙铁壁般立在那里，虽是感觉得到他没向自己
发出要扳倒自己这手腕的一丝气力，自己却也怎么也扳不倒它。
这样僵持着又过了一阵子。阿史那思摩的气力其实也没有衰竭，但他却不可能一直憋着不换气。他脸上渐渐的胀得像猪
肝一般血红，终于忍不住很快地、短促地换了一下气。他深知换气的时候手上的力气也会随之突然变弱，李世民若趁此
机会向自己大举反攻，那就糟了！于是他这一口气换得很短很短，手上赶紧又用力往李世民那边扳压过去。然而，他却
发现李世民没有“乘他之危”，那右手仍然只是一动不动地静止在那里，自己用力扳压，它不往后倒；但自己换气之际
略一松劲，它也不往前压。
阿史那思摩心中暗暗奇怪——这样子跟他比试扳手腕的对手，他还真是从所未见！然而，他也暗暗的放下心来，此后便
一直只顾反复地施力下压，再也不担心自己在换气之时李世民会突然反攻过来。
于是，这场扳手腕的比试就变成如此奇异的一幕——李世民是完全的静止不动，犹如一堵固若金汤的坚墙，光守不攻，
不退也不进；阿史那思摩却如同狗咬乌龟一般无从下手，变着用力的法子、变着用力的方向……甚至把坐着的姿势都调
整了好几次，想要把那堵墙推倒，但就是始终毫无办法。
旁边的突厥人也看出来了——李世民只是稳守，不给阿史那思摩扳得倒他，他却没有试图发力去扳倒阿史那思摩。他这
样做，岂不是阿史那思摩总是处于不败之地吗？虽然眼下看来阿史那思摩一时之间没法扳得动他的手腕，可时间长了，
他的气力总有耗完的时候的呀？到了那时，他不就要输给阿史那思摩了吗？
一众突厥人大惑不解，突利却暗暗皱了皱眉——原来他忽然想起，今早李世民拉开了铁胎弓却不发箭，与自己一直对峙
之时，情况不也很相似吗？只是……当时他们二人都拉开着弓箭，李世民的气力在消耗，自己的气力也在消耗——虽然
李世民的弓比较强，耗力比自己的大——，但李世民显然是认准了他耗力再大，也能拖到自己的气力再也耗不下去的时
候。而如今，李世民在耗力，阿史那思摩则……对了，阿史那思摩也在耗力的，他是耗力于要把李世民的手扳下去。只
是他这力耗得比李世民稳守不动的力要大吗？这倒很难说……
突利的心头正纷乱杂沓的转着这些念头，忽然眼前的小几上“啪”的一声，竟然已经有一手把另一手一下子完全地扳下
了！
他心中一惊，连忙定神再看清楚一些，看到的却是李世民的手……在上方，阿史那思摩的手……在下方。也就是说……
是李世民把阿史那思摩扳倒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僵持了那么久之后，突然之间一下子就分出胜负来了？
突利的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其余旁观的突厥人也无一例外，都是那么一副惊愕万分、莫名其妙的神色。
就连那当局者的阿史那思摩，也瞪得眼如铜铃，黄浊的眼珠凸出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仿佛眼前所见是这世上
最最不可思议、最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然而，他毕竟是当局者，旁观众人不晓得这过程是怎么发生的，他却是心知肚明。原来，他刚才又换了一口气，正准备
再次蓄势发力，谁知就在他一松气、手上的力气也随之一松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李世民那边一直没有发力进攻的手上
，这时却有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力汹涌而至。他已经习惯了李世民只守不攻，根本就没有防备对方会忽然一改之前的
策略，趁着自己换气松劲之际乘虚而入。虽然他一惊之下已经马上凝聚气力到手上抵御反击，但时机稍纵即逝，一切已
经来不及了，他的手被李世民一下子就其实没费多大力气便压倒在几面之上……
140，兵法
一众突厥人都目瞪口呆，怔立当场，没有一个人能动弹一下，或从口里哪怕只是发出一下叫声。刚才一直静止不动的李
世民，却是这时唯一一个有动作的人。他松开了压着阿史那思摩的右手，在空中甩了几下，又以左手将整条右臂从上至
下捏揉了一遍，像是他在这一场比试里也确实耗去了不少气力，要做点放松的动作来缓解右臂的疲劳。
突然之间，阿史那思摩跳了起来，向着李世民做出一副斜身俯压之势，两手紧握成拳，举在脸庞两侧，口里叽哩呱啦的
急速地喷出一连串李世民听不懂的话——他在气急败坏之下说出来的都是突厥话。
李世民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看他这副须眉戟张、怒目圆瞪的模样，猜也猜得出他很生气，大概是在用突厥话对自
己破口大骂。
可是阿史那思摩虽是那么一副怒气勃发的样子，那姿势也很像是马上就要扑过来把李世民撕成碎片，但他始终只是如此
作势，却没有真的扑将过来。
旁边的突厥人听着他一连串的急速说话，脸上的神色也在随之慢慢的变化，从最初的惊愕疑惑，渐渐的变成浮起了笑意
。
李世民见那些突厥人的神色如此变化，忍不住问身边的突利：“他在说什么？”
突利大笑了起来，道：“他说了你是怎么‘使奸’赢他的，他很不服气。”
李世民闻言莞尔一笑，道：“我这不是使奸，我这使的是兵法。”
突利一怔，旋即又再爽朗的大笑：“对对对，你这是兵法！以往我也有看过你们汉人写的兵书，说的就是什么‘兵家诡
道’、‘兵不厌诈’。你们汉人说的兵法，就是我们突厥人说的使奸，哈哈哈哈……”
其余突厥人听了，也不由得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阿史那思摩这当事人犹自一脸忿忿不平之色，道：“我才不管那是
不是兵法，总之使奸就是使奸！要不是你趁着我换气之际攻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的气力能不如你吗？！”这话他已是用
回汉语来说，因此李世民也能听明白。
突利见李世民双唇一动，像是要说什么来回应阿史那思摩这话，连忙赶在他前头开口说道：“思摩，你有什么好不服气
的？虽然世民最后把你扳倒是使了点巧，可是之前你都换过多少次的气啦？他不都没有乘人之危嘛？他已经给过你那么
多次的机会，你却没法把他的手扳倒，你还好意思说你的气力并非不如他？你的气力要真能胜过他，早就把他扳赢了，
还轮得到他来向你使什么奸吗？”
突利这番话一出口，此前一直表现得暴跳如雷的阿史那思摩霎时安静了下来。他低着大脑袋想了半晌，再次抬头看向李
世民时，终于重重地点了一下，道：“不错，特勒说的也是道理。我要是真的气力比你强，不等需要换气就该把你扳倒
了。而你要想攻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第一次换气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趁机反攻了。这回扳手腕，确实是你赢了，我认输！
”
李世民见这突厥汉子如此耿直坦率，霎时之间倒是他觉得自己如此使计赢他太过不够光明磊落，连忙站起来向他深深一
躬，道：“对不起，这回扳手腕，我确实是使奸了。思摩特勒的气力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想不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能赢你，只好出此下策。之前我一心一意只守不攻，其实耗力是比你一味只想强攻要少的。要我在你正全力以赴之际凭
实力把你扳倒，我还真的做不到。你的气力确实比我强多了。”
阿史那思摩连连摆手，道：“你不用故意说这样的话来安慰我了。我、还有这里的所有人，这种扳手腕的比试我们都进
行过很多次的，怎么会不明白呢？只守不攻，并不比一味强攻耗力更少。光凭你的气力也许真的不能把我扳倒，但我也
确实扳不倒你。什么我的气力比你强得多，这种勉强往我脸上贴金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们之间应该是气力相当，谁也不
比谁强！”
突利拉李世民坐下来，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汉人就爱互相推让，讲究什么谦虚之道的，可是世民你在我们这些
突厥人面前就不用太过谦虚啦！我们喜欢的是心直口快的爽朗之人，敬佩的是有真本事的英雄好汉，你就是那样的人，
我们……喜欢！对吧？”他最后那问句，是冲着其余突厥人说的，那些人全都笑着用力地点头。
突利伸手在李世民的臂膀之上轻轻地抚摸，口中赞叹不已的道：“世民，你真是太神奇了！你这身段、这体格、这肌肉
，怎么看都是没法跟思摩比的呀，为什么却能跟思摩有着一样厉害的气力？”
李世民在心中暗暗一哂，想：运气使力也是有门道的，不一定是肌肉发达之辈才能是力大无穷之人。嗯，不过这其中的
诀窍，当然不能跟你们这些突厥人说的了。
突利就着身边那熊熊的火光，看到李世民对自己这话含笑不语，心中蓦地一动，忽然向着他说了一句突厥话。
李世民自然听不懂，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转头向着其余突厥人又说了一句突厥话，听语气像是一个问句。只见那些
突厥人的目光又都“嗖”的一下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一如方才自己刚刚被他们强行脱光了上身的衣物之后那样，上上
下下的扫视打量着自己，然后脸露在他看来甚是异样的微笑，纷纷或点头或也以突厥话回答了突利一句。那突厥话与刚
才突利忽然向自己说的那一句，听起来颇为相似，只是其中一两个音节略有不同。
他心中不觉涌起一团疑云，又忍不住问突利：“你们在说什么？”
却见突利脸上也泛起与其他那些突厥人一般怪异的微笑，却不回答他，而是忽然一手端起身边一个盛满了马奶酒的海碗
，道：“世民，你刚才不是向思摩道歉来着吗？你也承认这次扳手腕的比试里你对他是使了奸的，是不是？既然是这样
，你可不能光是在口头上跟他道歉，还得向他敬一碗酒才行！”说着，他转向阿史那思摩，向之挤眉弄眼的道，“思摩
，是不是该这样啊？”
阿史那思摩怔了一下，但随即两道粗黑的浓眉一扬，又是声如洪钟的大叫道：“对对对！我们来喝一碗酒，刚才的梁子
就算是揭过了，谁都不许再记仇！看哪，我先饮为敬！”说着，他一手拿起他自己身前的一碗酒，放到口边，咕噜咕噜
一阵牛饮，简直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片刻之间就已经全部喝光。他放下海碗，伸手抹了一下嘴边的酒水，吁了一口气
，向李世民笑道：“好了，到你啦！”
李世民一听突利的提议，就已经大吃一惊。
明明突利——还有这些突厥人全都——已经知道自己的酒量很差，喝不了酒的，此前也一直没有要他喝酒，怎么现在却
突然要逼自己喝酒了呢？
难道他真的不忿自己使计在扳手腕的比试中赢了阿史那思摩，要替阿史那思摩来整治自己、报复自己吗？可是……不对
啊，刚才阿史那思摩还在怒火中烧之际的时候，他不是都帮着自己劝说阿史那思摩的吗？阿史那思摩后来也显得已经完
全消去了怒气，怎么现在忽然又非要自己跟他喝酒才能和解？
可是不等他想明白这些疑问，突利拿着那一海碗马奶酒的手已经往他口上凑近过来。李世民连忙往后避开，道：“不…
…突利，我……不行……”
“哎，世民你又来这样谦虚退让了。喂喂喂，你们快来帮帮忙啊！”
他这后一句话是冲着其他突厥人说的。那些突厥人一听，马上又是一拥而上，一如刚才帮忙着突利强行把李世民上身的
衣服脱光那样，这时却只需伸手过来按住李世民的手脚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