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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爬我跑步之整形师 上——by薇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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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菲几乎瞠目结舌,这家伙的善良是个圈套。精心布局,催人自惭形秽。

******

迟傥离开医院回家养伤,一如郝透预料的那般百无聊赖,殷之纯似乎根本忘记了两人间的赌约。他让朋友给他送来了一张演唱会的门票,便再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

明明是当红乐队的贝斯手,却像个心甘情愿的跑腿的。那个相貌出众的男人名叫卢克,眼角呈菱形,眼眸深长,下巴的线条收敛却不过分细削。可迟傥没来由地不太喜欢这个人——尽管他的妆容打扮毫不出格,而且一口一声“迟医生”,显得与自己一见如故,十分亲近。

戚露露扭腰送胯,在男人住处的灶台前忙忙碌碌。就在刚才,她成为了他的女人。男人伤势不轻,她只能采取更为主动的体位,俯视他的面庞会觉得这个男人更为英俊。但他们高潮过后的对话一如往常那般陷入以下的僵局:

“……你叫什么名字?”

“迟医生,我已经说过了,戚露露。”

“什么‘露露’?”

“戚露露。悲戚的戚。”

“‘戚’什么?”

“露露,露水的露。”

迟傥永远记不住这个女人的名字,尽管他已太久没有品尝过性爱的味道,而她在床上的表现让自己百分百满意。

打发走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男人开始拆封郝透寄来的礼物。整整一箱与爬行类相关的影音资料,有音像店里不好卖的光碟,也有那种古老的八毫米胶卷。

迟傥从中选择出一卷胶片,或者说,是那卷胶片选择了自己。

哭泣的鳄鱼。

******

扯下大块白色窗帷以备投影,找出落满尘埃的电影放映机。

影片开始放映,眼前大片空白,只能听见哗哗不绝的水声。拍摄风格简陋而且毫无技巧,画面摇晃得厉害,不时有一只手从旁伸出抹去镜头上的白雾。

待推近了些,迟傥才看出这是一幕黑白色调的浴室场景。花洒正喷泻热水,狭仄的空间荡漾着袅袅白气。

像是对影片《精神病患者》的拙劣模仿。

哪里有爬行类的踪影?以为是那种充斥着肉欲与肢解画面的地下电影而要关掉放映机,一个突然闯入镜头的少年攫住了他的视线——

男孩以侧脸相对,似乎正要洗澡。迟傥一眼认出对方是谁,同时马上反应过来,这的的确确是偷拍的。他稍稍拧紧眉心,下意识地摸了摸眉骨处的伤疤。不知该不该泡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慢慢欣赏。

镜头里的殷之纯非常年轻,简直就是个孩子,额发乌黑柔软,盖着额头。而黑色樽领衬衣的严谨打扮倒将他的侧颜衬出超脱年龄之感。如同完全没有注意到躲于一旁的摄像机,他开始一件一件、慢慢地褪去身上的衣服。

镜头越拉越近。

迟傥的目光由上自下滑过画面中男孩的身体——薄如纸片的骨感躯体,天鹅般纤细优雅的颈项,白皙至极的皮肤泛出丝绒的光亮,腿间的性器已有成年男子的模样,可乳尖却娇嫩仿若花蕊。

伸出手去试水温,随后又漫不经心地将指尖放于唇边轻吮。他童心未泯、天真未凿,而又浮夸诱惑得引人犯罪。

牢牢攒紧的手心被汗水濡湿,迟傥渐渐感到呼吸滞塞,那具单薄修长的裸体美得带有神性,迫使人不由得心怀崇敬,不敢胡思乱想。

画面外响起一个温柔沉厚的男人声音:“之纯,你太美了。”

终于意识到为人偷拍的男孩猝然看向镜头——

水声稍歇,时间有须臾静止的幻觉。

即便色彩乏善可陈于黑白,也能清晰看出那张微微别过的白皙脸孔此刻正染着奇妙的、如梦似幻的红晕。眼底充溢一种会催人动情的物质,是快乐的,无疑也是羞涩而缺乏安全感的。

伸出手去遮挡越靠越近的摄像机,他笑起来,“别再拍了,左泉。”

第十九章:当你老了(3)

“今天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家伙,他说自己是星探,然后把怀里抱着的一只锦鸡放在了我的头顶。”

镜头外的男人说:“他邀请你出唱片,还是出演电影?”

“他像疯子一般追了我整整三条街,最后将名片塞进我的手里。他说拍戏还是唱歌随我高兴,我的魔力足以让锦鸡变成孔雀;还说我即使是个聋哑儿,也该被装裱一新摆饰进橱窗。”面庞美丽稚气,得意的神采掩藏不住,“不过,我拒绝了他。”

“你的音乐才华不应该被埋没。”镜头晃了下,男人似乎很吃惊。

“可是,与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打交道都让我觉得非常恐慌,”镜头里的殷之纯皱着眉端摇了摇头,旋即又轻轻笑了起来,一刹舒展的面庞夺目如芒种艳阳。“当你老了,我会为你写歌,为你抱着吉他弹唱——”

“你应该答应他。”镜头外的男人生硬地打断了自己的恋人,沉默半晌后以一个格外疲倦的声音说,“一个人的薪水让我们生活得很艰难。”

清楚地看到,一丝隐忍的失落躲藏在少年的笑容之后,有着细小的伤口那般不易察觉却确实存在的痛楚。

“好吧,让我们为他举杯致敬!”放开声音,殷之纯对着镜头做了个举杯庆贺的动作,他的笑容如梦似幻,“为这位即将红遍全球的摇滚偶像。”

像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男孩日后会大红大紫,那个深沉而温柔的男人声音附和着自己的恋人开起了玩笑:“之纯,对全世界为你疯狂的歌迷说几句吧。”

一步上前,少年美丽的脸以咫尺的距离直直对着镜头,一双淡色的眼睛直指人心。他说,“我爱你。”

迟傥吓了一跳,这句话就像在对自己说。

“不是对我说,对你的歌迷说。”

“我爱你。”他重复着简单的三个字,一意孤行般偏执与任性,“耶稣作证,我爱你。”

“好了……”画面外的男人声音明显含上了笑意,“我知道了……”

“你爱我吗?”仍然直直盯着镜头看,比黑色略淡的瞳仁散发着异样的光辉,像阳光碎片,好像要照进人的心里——至少面对银幕的迟傥是这样想的。

“我……”画面外的男人显然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而又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渴望你。”

“……有多渴望?”

“唯有死亡,才能使我与你分开。”

“那么……”镜头里的美丽少年两手轻撑,坐在了浴室里的窗台上,他身体后仰,朝镜头打开双腿,胯间的性器透着迷人的淡红,“享用吧。”

“之纯,你不是不喜欢……”

“我的确厌恶男人进入我的身体,那样会让我恶心得想死。”他像是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与不多不少的龈肉,“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想我可以忍受。”

这家伙的措词令人略吃一惊:这个狂妄不羁、冷血残酷的美丽人偶,居然使用了一个充满“妥协”意味的词汇,忍受。

镜头忽而拉远,接着又停止不动了。他看见一个身无一物的男人走进了画面,因为背对镜头,所以始终无法看见夏左泉的脸。这个有着宽阔背脊与麦色皮肤的男人似乎早已饱受情欲困扰,他用手提着胯间之物,连个吻也没有给,几乎迫不及待地入侵了那具洁白如羊羔的身体。

多少次兴致盎然地欣赏过爬行类的交欢,可当那一幕发生的时候迟傥蓦地盖上了放映机的镜头,对着猝尔归为一片黑暗的白色帷幕轻喘出一口气。

十七岁的殷之纯死命咬住嘴唇,花洒下的脸滑落颗颗水珠——与泪水极似。他好像深受煎烹绞刺之苦,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

大约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年轻美丽苏朵朵开始依照这“分居”一个多月来的惯例,为年迈的丈夫准备第二天的早餐——梅子饭团,土豆起司饼,还有用来降低血脂的绞股兰茶。

“老家伙变得日渐古怪,变幻无常的坏脾气是盘踞在笑脸后的尖吻蛇,冷不防地呲牙咬人一口。”女人一边手中忙碌不停,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三个月前,就因为对门那十五岁的男孩在我洗澡时趴于窗口偷看了一眼,他居然抄起菜刀要找人家搏命!结果被孩子的父亲推了一把,胳膊肘粉碎性骨折,疼得他几乎当场咽气。”

“其实上了年纪的人来我这里请求整形手术的并不罕见,有危机意识的人都懂得:必须在事情无可挽回前取得先机。”谢罗彬看着眼前这位少妇模样的美丽女人,笑了笑说,“如果没有你的儿子,我一定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般,成日围着你转悠。”

“真的吗?”苏朵朵面露无比喜悦之色,然后对着自己的儿子眨了眨圆杏似的大眼睛,“我的孩子,务必当心你明日的晚餐!因为你那水性杨花的母亲想毒死你了。”

说完,就全无仪态地哈哈大笑。

惹得郝透忍不住要翻个白眼。

四个人围坐圆桌,可却是“两个女人、三个男人”的怪异组合。他们像薄伽丘笔下那些被瘟疫驱赶进乡间别墅避难的贵族男女一样,开始讲述一个个撷采于“真人真事”的故事。苏朵朵首当其冲,讲述了一个略带情色的鬼故事。郝透不甘示弱,也以一个“狠毒的后母毒杀男主人的亲子,以期达到自己儿子上位”的故事更添紧张气氛。万菲无疑是三个人里的“赢家”,他的故事与“变性手术”相关,字里行间都阴森诡秘、鲜血淋漓。表情时而镇定时而狰狞,嗓音忽男忽女变换自如,运用极致的语言艺术与肢体表现力将男孩和他的母亲吓得浑身冷汗,几度尖叫失声。

唯有年轻英俊的整形师始终让嘴唇保持住弧度优雅的微笑。

万菲每次注视谢罗彬,都会露出那种活脱脱的“一个女人爱慕一个男人”的眼神。挑衅而又露骨——让旁观者清的郝透浑身不悦。“她”以一个充满爱意的口吻对他说,“好了,罗彬,到你了。”

谢罗彬并不打算继承前面几个叙述者的衣钵,他没有以更为恐怖惊悚的故事将此刻的气氛烘托至巅峰。“准备好纸巾。”微微一笑,“这可是一个非常……非常感人的故事。”

******

那个老人名叫马里纳,毕生的时光都痴迷于山林中狩猎。有一年冬天冷得出奇,下山的路被大雪彻底封死。他被困在山上,储备的食物似乎不足以熬过整个冬天,只能待在与世隔绝的木屋里静待死亡。炉火昏黄将熄,他想要吃一些肉来让自己暖和。一只迷途的麋鹿恰在那时闯进了他的屋子。他握着刀子走到那头鹿的面前,与她彼此凝视。他一会觉得她的神情很像他常在围炉旁打盹的妻子,一会又觉得她也像刚出生时那裹着襁褓嗷嗷待哺的小女儿。他在举棋不定的挣扎中熬过数日,直到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老人和那头鹿互相依偎作伴,一直守到第二年春天来临。每个夜晚他对着自己唯一的听众大声地唱,并且想象自己正身处人来人往的市集唱一支走调得不成样的歌。每个白天他蜷缩在她的身旁吃一只烤熟的土豆,并且告诉自己,除却没有盐,他的快乐与过往并无不同。

他再也没有动过下手杀了她的念头。

他并没有从此告别山林,却再也打不到任何一只动物。每当他有机会打到一头鹿或者一只蹬羚,他总会听见一个声音在说,让她们走吧。她们的目光如同天使巡行,她们是造物主最为慷慨和美丽的恩赐。他向认识与不认识的人一遍遍诉说自己无数次在梦里重归与她分别的那个春天。死里逃生的喜悦趋向天堂,他在满山融化的冰雪前,搂着那只麋鹿大哭不止。

最后目送她消失在树林深处——

“不不不,这个故事不该以这种虚假的童话结局收尾。”万菲突然出声打断了谢罗彬。

“你觉得它应该怎么结尾?”谢罗彬淡淡一笑。

“应该是这样的。”“女人”以手指梳理了几下自己的金发,对着无人的地方抛了个媚眼,“他在满山融化的冰雪前,搂着那只鹿大哭不止。他的妻子早在十多年前魂归西天,而他那个没良心的女儿自从搬入了大城市再未回来探望过他一眼。一个冬天的彼此依偎让这个已经等死于孤独的老人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感情,比爱情更持久,比亲情更浓烈——可那头重获自由的麋鹿去意已决,最后——”拖出个长长的尾音,万菲猛然把一张刹那阴冷狰狞的脸凑向郝透——这个叫人不设防的动作狠狠吓了男孩一跳。她说,“他杀死了这只麋鹿。用刀子划开了她的咽喉,放了一地的血。”

谢罗彬的故事让郝透感动不已,而万菲的“画蛇添足”则让他寒毛倒竖。但没多久男孩就发现了真相:这个标榜为“真实”的故事其实无一处“真实”,故事里的每个字都与现实南辕北辙。

故事里叫马里纳的老人确有其人,而且尚在人间。可他没有在大雪封山的冬天打过猎,也没有过嗷嗷待哺的女儿,甚至他一生没有结婚。

四十五岁的时候,他捡了一个弃婴当作孙女。

七十岁的时候,他每日写一封字迹稚嫩如学龄儿童却言辞诚恳的信给一位英俊的整形师——以耗尽自己毕生积蓄向他作出乞求,乞求自己不再老去。

第二十章:当你老了(4)

暮色渐渐降临,夕阳若即若离,大片大片的阴影旋即尾随而至。

大街上反倒人声鼎沸更胜白昼,万众期待的殷之纯的演唱会就快开始了。

男孩尹启迪拎着一打挂着演出用服装的衣架走进了一间更衣室。他听从乐队贝斯手卢克的安排,将这些衣服送给殷之纯。在推开更衣室的门之前,他和自己的堂姐打了个招呼。

清秀如水却眉目依稀哀愁的少女朝男孩温柔释出一笑,“启迪,我有幸结识了一位很不错的整形医生,也许他能帮到你。”

门开了,一个半身裸体的女人略显慌张地背转过身。透过明晃晃的巨大镜子,他看见那个那个女人以手遮掩着硕大的乳房,微微侧过了脸。

尹启迪是尹云的堂弟,十六岁,读书之余在签约殷之纯的娱乐公司打杂帮工。其实他的五官端正,面庞非常清秀,唯一的缺陷是有一点点腭裂。先天的畸形让这个男孩腼腆少语而目光拘谨,唯一的念想便是靠微薄的薪水拯救自己这张破损的脸。

同一屋檐,尹启迪没少与宓娜照面——经常看见这个明艳高挑的女人,她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夹着一支烟,用高跟鞋踩出尖锐叫声的步子走来。少年知道她与自己的姐姐共同分享一个男人,可是却怎么也对这个黑衣红唇、艳丽无双的女人恨不起来。他甚至经常在课堂上走神,本子上一遍遍书写一个“娜”字,字迹刻意潦草莫辨,似乎怕被人窥见不可曝光的心境。

女人的手腕纤细,手臂看上去却很有力量。她用手遮挡着胸部,一头黑色卷发泻在一边,露出肩头新纹的一朵玫瑰。肤色自然健康,泛出诱人光泽,就像极细极匀地涂抹了一层植物奶油。

少年红了脸。

“把门阖上。”

“啊……啊?什、什么?”尹启迪结结巴巴,紧张得心脏即将跳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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