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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李花开——by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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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叫,猛然醒转,一下坐起,这才发现刚才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急促地喘着气,眼前那无数光点纷纷堕落的幻像也渐渐地消退,回复到房间里的正常景象。他定了定神,连忙往旁边李世民躺卧的床榻看去,要确认那少年还好好地在那里,并没有像梦里那样被自己一下撞碎了。

然而,这一看之下,却见那床榻之上空空如也,只有被枕歪斜地被踢到一边,那本应躺卧其上的李世民却是全无影踪。

杨广的心本来才刚刚从梦中的惊惶之中稍稍地平复下来,这一下又立时高高悬起,甚至像是跳到嗓子眼里去了。他连忙爬到那床榻上,用手四处摸索,像是眼睛看的不可靠,要用手亲自地摸过才能确认李世民的确没在那里。他乱摸一通之后,得到的只是与眼睛一样的结论——李世民不在,而且已经不在很久了!因为那床铺被枕是一片的冰凉。

“世民,世民,你在哪里?你去哪里了?”杨广惊惶失措,不觉尖叫了起来。

不会……不会是真的吧?那个梦……不会是真的吧?我真的……把世民……把他给……撞碎了?

外面守夜的宫人听到皇帝如此尖叫,连忙在外面喊了进来:“陛下,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杨广这才一下想起,这房间外面彻夜都有人守候的,而透过那纸门,他们应该能看到李世民是怎么消失的。于是他向着外面大叫:“进来!你们快进来!告诉朕,世民……世民他怎么了?怎么会不见了?”

外面的宫人赶紧拉开了纸门,道:“陛下,李侍卫不是不见了,他是刚刚出去解手了。”

解手?哦,原来如此。

杨广心中一定,但随即又觉得不妥。

不对!那床铺不是都凉了吗?如果只是去解手,怎么会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他去解手有多久了?”

“这……”门外的宫人眉头一皱,“说来也真是奇怪,李侍卫出去解手都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好!他……他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快!快去给朕找他回来!快啊!”

皇帝如此慌乱的催促,吓得那些宫人也慌乱了起来,赶紧派出几个人往净房那边跑去看个究竟。自然,他们一看那净房就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那几个宫人又分作两批,一批回去向皇帝覆命,另一批就去找陈福这当值的殿内监汇报。陈福披衣起来一听,立即吓得有如五雷轰顶一般。虽然他还不太明白整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但已隐隐觉得大事不妙——由此看来,李世民此前来找他加盖玺印之举,显然皇帝是全不知情,自己却看都没看他手上拿着的那张所谓“手谕”的方折里的内容一眼,就由得他自己拿起玺印盖了!

陈福连忙来到皇帝御前,一五一十地把刚才李世民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杨广这时已是方寸大乱,越发的觉得刚才那梦是个不吉之兆,只怕是预兆着自己会失去李世民。他不由得想起,前一晚李世民要魏忠今晚回去休息,由陈福替他当值,又要自己把所有在房间之内侍候的宫人遣退到房外,如今看来,这显然全是他的“精心”安排。

他是故意做那些事情的!他……他要离开我吗?他终于……要走了吗?

228.回来

杨广正茫然失措地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张人去床空的床榻。胸腔之内也似乎变得空荡荡的,那一颗心随着那少年的消失而无处可寻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魏忠的声音:“陛下,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有机灵的宫人看到皇帝如此茫然失措,而陈福这殿内监只是吓得跪伏在那里浑身打颤什么都不懂做,便赶紧跑到魏忠安寝的房间去把他叫了起来。

皇帝一见到这心腹亲信,口一张,却是像婴孩一样“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在号啕痛哭之中夹杂着零乱的话语:“魏忠,魏忠,世民走了……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魏忠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从去找他的宫人口中听说了大略的情形。这时他见皇帝如此崩溃了一般失态的放声大哭,连忙赶上前去一把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小人会把李侍卫找回来,让他回陛下身边来的!”

杨广听他这样的安慰,虽然这安慰里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但还是一下子就恢复了些许的信心,暂时止住了哭声,从魏忠的怀中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泪水连声追问:“真的?世民真的会回来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魏忠自然晓得这个时候必须如此斩钉截铁的给予皇帝这样肯定的回答。

他转过头去,向着旁观这一幕而吓傻了的一众宫人下令,让他们分批在龙舟各处搜寻李世民的踪迹。

这样没过多久,就有宫人陆续地带着那看守三名瓦岗犯人的侍卫,以及那看守龙舟出口的侍卫前来,都汇报了同样的情况——约一个时辰之前,李世民手持一份加盖了皇帝玺印的手谕,上面写着的内容,是皇帝命他前去提审那三名瓦岗犯人,无论他带那三人到哪里去、做些什么事情,都不得质疑阻挠。

如此一来,真相便近于大白。

魏忠看着坐在那里的皇帝,见他眉宇之间闪动着忽儿忧惧、忽儿愤怒之色,便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置,请陛下圣躬独裁。”

“先把他抓回来再说!”杨广的声音,低沉之中透着可怕的意味,很像是野兽受伤之后的咆哮。

于是魏忠就当着皇帝的面下令,派出一支由多名千牛备身、骁果禁卫组成的队伍,马上乘小舸到岸上,再抽调部分隋军骑兵加入到这支队伍里,在附近四野大举搜寻李世民及那三个瓦岗犯人的踪迹。

魏忠又看了一眼这时更已吓得瘫软在地的陈福,对皇帝道:“陈福协助李侍卫伪造陛下手谕,如此罪大恶极之举,是不是要暂且先把他监禁起来,等李侍卫也回来之后再作处置?”

杨广这才想起这个陈福来,厌恶的横了他一眼,道:“如果世民找得回来还好,要是他……他找不回来,朕……朕要把这家伙碎尸万段!”

陈福听到皇帝这番“狠话”,喉间只发出“呜”的一声悲鸣,双眼一翻,就此吓晕了过去。

魏忠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只命旁边的宫人将陈福拖了下去,关进一个房间里监禁起来。

诸事停当,只待出去寻找李世民的侍卫回来汇报。

杨广坐在那里,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窗外,看着从这龙舟直到岸边之间荡漾着的水波,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李世民还对自己那样的忠心耿耿,当着那三名瓦岗贼人之面想出那样的妙计,从他们眼皮底下都能将自己从这房间里救出去,抱着自己游过河面,攀着一块大石等待救援,最后还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惜以他的身体挡下了本是投向自己的一剑……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过了三天,他对自己的心思就突然全变了呢?自己到底对他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非从自己的身边逃开不可?是因为三天前那个晚上那些瓦岗贼人进来这房间之前自己那样毫不留情地撕咬他的上身,后来甚至残忍地摧折他的下体,让他对自己变得痛恨不已了么?可是,要说他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恨着自己、只想逃离自己,那他又为什么又要在那些瓦岗贼人进来之后如此舍生忘死的救自己?为什么不由得他们把自己杀了,然后随着他们一起像今晚那样逃走?

世民啊世民,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能不能快回来我身边?我……我以后只对你好,绝对不会再做三天前那样折磨你的身体的事情了,行吗?只要你回来……只要你肯回来!

杨广心头翻涌着如此汹涌的波涛,可是从表面看来,除了脸上的神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幻不定,其余全身上下各处都像石化成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魏忠知道这个时候劝皇帝什么都没用的,只是跪坐在旁边静静地跟着等候,心里却跟皇帝一般无异,也在翻涌着千层巨浪。

他不由得要想起,还在长安大兴宫内、还没坐着这龙舟往洛阳而来的时候,李世民那次跟他说的话:“我总觉得……我们两人……是不可能过得了……今年的中秋的……”

想着这些,他不由得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李世民啊李世民,你该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动了那样的念头,想趁着这个离开深宫、在这龙舟之上守备力量难免薄弱的机会,要从皇帝的身边逃开吧?难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真的还是那么讨厌皇帝?还是说,你是那么的无法甘心,这一辈子都只能做被皇帝压在身下的……一介娈童?

然而,当魏忠皱着眉头再深思细想下去……

不,不对!像李世民那样知分识寸的人,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就算他真的很讨厌皇帝,或是很不甘心做皇帝的娈童,可是他这回即使能成功地逃脱,他的父亲不是还当着朝廷命官么?若皇帝一怒之下将他李家满门抄斩……不,不需要抄斩,只要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他就只能被迫自行再回来皇帝身边。他不可能事先没有预计到这一切,那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纯粹只会激怒皇帝的事情来呢?

这么想来,他应该只是想把那三个瓦岗贼人放走,并没有打算离开皇帝。他一向以来也确实表现得很同情那些瓦岗匪军,一直都反对皇帝派兵镇压他们,而是主张对那些人施以怀柔招安。他大概是知道皇帝不可能听从他的劝告,像上次对待行刺了他的窦琮那样无罪开释了这三个意图行刺皇帝的贼人,于是就索性使出这一招伪造皇帝手谕的险着吧?

想到此处,魏忠不觉精神一振,看向皇帝那边,道:“陛下,您放心好了,李侍卫一定能找回来的。”

杨广身子一震,转头看着这心腹亲信,见他神色坚定,心中不觉既喜且忧,道:“你……真的那么有把握?他……世民……真的还能找回来?”

“真的!小人愿以这项上的人头担保!”

魏忠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杨广像是脚上装了弹簧似的一弹而起,但才向着门口那边迈出一步,他又蓦地顿住了身形。他忽然想起,在那个梦里,他想追上李世民之时的那种急迫心情,与现在正是如出一辙。然而,那梦里最后的结果却是他没法及时收住飞奔的身子而把李世民的影像撞得粉碎。

难道……那个梦就是在预示着今天这事的结果么?我要是太心急了,反而会把世民给毁了吗?

就在他尚自犹豫不决之际,已听到那些杂沓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然后又听到一个声音响亮地说道:“禀陛下,千牛备身李世民已被臣等抓捕回来了!”

魏忠在心里暗暗地一挥拳头:太好了!这次又给我猜中了!

然而他飞快地瞟了皇帝一眼,见到的却是皇帝竟然仍是一副泥雕木塑一般怔立当地,满目尽是惶惑忧惧之色。

他不禁又是一皱眉头,只道这皇帝有点欢喜过头而呆住了,便自行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了纸门。

纸门一开,李世民的身影便完全展现在杨广的眼前——他的双手被镣铐牢牢地锁在身前,脸上的神色却平静得像只是出去透了透气再回来一样。

229.告罪

李世民双手被镣铐紧锁,但两腿还是可以走动的。他身后一众负责前去搜寻追捕他的近侍亲卫未得皇帝允可不敢进这房间,只是纷纷弯腰低头行礼,他却一抬腿便径直走了进来,直到皇帝身前三丈开外,屈膝跪下,俯身叩了一个头,以一如他那脸容一般平静的语气说道:“臣千牛备身李世民,隐瞒陛下,伪造手谕,私放重囚,擅自外出,罪大恶极,请陛下降罪惩处。”

杨广却仍是那样一副泥雕木塑的样子怔立当地,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少年,一句话也没说,一动也没动。于是二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像是成了僵持之态。

魏忠心中暗暗焦急,只因他这时实在有点摸不准皇帝如今的心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刚才李世民还没回来之时的情况看,皇帝肯定还是爱着他,惦念着他,只要他能回来,什么都愿意原谅。可是现在李世民真的回来了,似乎他的心思又变了,变得不那么愿意什么都可原谅了。

人之心性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得寸便想进尺。

但是这样子下去可不行的呀!

魏忠与李世民相处了这将近一年时间,对这少年的脾性也摸得甚为熟悉了,知道他跟那已有十年之久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是如出一辙,也是个心高气傲得紧的主。他为着不连累家人,肯回来向皇帝低头认罪,这是一回事;但这并不等于他能忍受得了皇帝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公然地折辱他的颜面,那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魏忠打量了一下李世民,见他身上的衣衫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什么泥尘,也没有起什么褶皱,不觉心念一动,想:看他这样子,不像是经历过什么打斗,那就是说……刚才他被抓捕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反抗挣扎过了?

于是他一咬牙,又擅自开了口,去问那些还站在门外的近侍亲卫:“刚才你们是怎么找到李侍卫的?还不快向陛下汇报一下情况?”

领头的备身郎将连忙应道:“是!刚才臣等追到离岸边往东约十里之处,便见到李……李侍卫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上,旁边还有一匹马。臣等赶紧上前,却见李侍卫站起来,双手并在一起,摆成束手待缚的样子,主动递到我们面前。臣于是取出随身带着的镣铐,将他双手锁起。然后臣问他那三名瓦岗贼人的下落,但他什么都不肯说。臣只好分出大半人手继续从那大树往东、南、北三个方向继续追寻那三名瓦岗贼人,领着余下的部属将李侍卫先带回来面见陛下。”

“这么说,李侍卫是主动受缚,并没有做过任何拒捕反抗之举?”魏忠特意再问一句。

“是的。”

“那行了,你们都先退下吧。继续加派人手去搜捕逃掉的那三名瓦岗贼人,一有消息就来禀报!”魏忠瞥见皇帝的眼睛之内明显地闪过一丝波动,赶紧把这一众近侍亲卫遣退,将房间的纸门又再拉上。

魏忠回过头来,看着那仍是一站一跪的两人,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看来李侍卫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他没作任何反抗就主动地束手待缚,回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看在他三天前舍命救驾的份上,将功折罪——那次的救驾之功陛下就不用再赏赐他了——,至于这回的错事……就那样算了,好吗?”

他停了一下,却见皇帝仍是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只是垂首看着跪在身前的李世民,那眼睛里神色变幻不定,显得甚是复杂。

“呃……最多以后……以后再也不让李侍卫碰那些玺印……以后玺印都交给小人保管——无论是不是小人当值侍候都好。甚至……陛下再不放心的话,批复奏章、草拟敕旨之事,一概都不许李侍卫再能染指,这既是惩罚他这次恃仗着陛下宠信他、给他如此大权,他却胆大妄为地利用来擅自释放重囚之举;也是从此杜绝了他再做这种……傻事的机会。这样……该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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