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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李花开——by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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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都还没来得及应“是”,便已听到李世民那边叫了起来:“不!不要!”然后那一直纹丝不动、如同石化了的身子终于动了起来,看得出他是挣扎着想抬起上身。可是他的双手还给镣铐锁着,没法协助上身直起。而且他只是这样稍微一动,肩背上的伤口与腰间又是一阵阵的剧痛传来,害他全身乏力。于是他接连挣扎了几下,还是改变不了俯伏在地的姿势。

魏忠见状,连忙跪行几步上前,先扶他坐起身来,然后从怀中掏出此前早就从备身郎将那里拿到手的钥匙,将他手上的镣铐解开,还给他搓揉了几下两个手腕,让那里的血脉能活胳起来,消去那处给锁了一天而难免会有的麻木之感。

李世民这一抬起头,不要说杨广,就是魏忠见了心里都是砰的一跳,紧接着就是一阵揪心的疼痛。只见这少年一脸憔悴至极之色,除了两颊仍像平日常有的那样似是因害羞或激动而一片红彤彤之外,其余眉宇、眼睛、双唇之上全都泛着一层甚为不祥的紫黑之气,发鬓凌乱,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全身不知是受了寒还是受了惊一般在微微的不断打着冷颤,胸膛急速地起伏着,那呼吸却是一时急一时缓,一口气长,一口气短,总之就是很不正常。

杨广看得心如刀割的痛,双眉蹙得更紧了,可那口里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又冷又硬:“不要?你这臭小子除了会说‘不要’之外,还会说什么?你要真的不想我把你老子抓来这里,你就赶紧给我乖乖地把这里的饭……”说着,他伸手往那几桌上摆开的饭菜一指,“……全吃光了!”

李世民二话没说,挣扎着往那几桌爬过去。魏忠扶他靠近那几桌,见他颤抖着双手去拿那桌上的银碗与银筷。银筷很轻,拿的又是他那没受伤的右手,那还没什么;银碗盛满了饭却是比较重,要端起这比较重的银碗的又是肩背之上受了伤的左手,于是端是端起来了,那手却显得甚是酸软无力,银碗都倾侧到一边去了——幸好碗里盛的是饭而不是汤粥之类的液体,倒不至于泻溢了出来,最多只是滚落了几粒米饭在桌上。

然而魏忠也看得出他的左手痛得连一碗饭都端不好,忙低声说道:“李侍卫,你的伤还没好,别使力了,小人来喂你吃吧。”说着伸手替过他的手把他的碗筷都拿了过去,挟了些餸菜拌在饭里,再挟起一箸凑近到他嘴边,喂他吃下。

李世民张嘴吃了一口,嚼了几下,用力地往喉咙里咽去。可是那喉咙干涩之极,喉头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费力地做着吞咽的动作,那一口饭食却不知怎么的,就是咽不下去。他不觉越发的蹙紧了本来已是皱起的剑眉,竭尽全力强行要把那口饭咽下。然而,喉结耸动数下之后,忽然胸腹之间猛的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他连忙转过头去,伸手要捂住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双唇一张,“哇”的一声把那一口饭又全都吐了出来。

他正觉得眼前像有无数雪花胡乱飞舞,忽又听到耳边响起皇帝的一声冷笑:“看来朕真的要把你老子抓过来,由他专门负责喂你吃饭,你才肯老老实实、不玩任何花样的把这饭吃下去的啦?”

“不,不,不要……”李世民急得眼泪也随着话语奔涌而出,“我吃……我吃就是!不要……不要为难我父亲,好吗?陛下……”他本来已抬起手要捂着想呕吐出来的嘴巴,这时改作抹了一把满额都是的汗水,转身主动地探头伸向魏忠手中的饭碗:“快,快给我吃!”

魏忠这时忽然注意到他那双颊上的艳红之色很不对劲,根本不是平日腾热或羞涩之时的那种健康的颜色,而是极不正常……魏忠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那种红色很有些像肌肤之下的血管快要被什么胀爆了,里面流淌着的鲜血就要满溢浸透而出那样。

于是他不是继续喂李世民吃饭,却是重重地把碗筷往几桌上一放,腾出双手摸上近在眼前的少年的额头,不觉猛的倒抽一口冷气!——只因手心那里,竟是一片烫热得像要把他的手都灼伤了一般。

他惊惶地转头看向也正一脸惊疑不定之色地望着自己的皇帝——说来也是,这心腹亲信向来只会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怎么现在却突然不管他正在怒火中烧之际,竟是放下碗筷不继续喂李世民吃饭,而是伸手去摸这个被他视为禁脔、谁都不准未经他允可就随便乱碰的少年的额头?

“陛……陛下,不好了!李侍卫……他……烧得很厉害!”

“什么?”杨广心头剧震,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李世民搂进怀里,也伸出自己的手去摸他的额头。

果然!那光洁宽阔的额头上,那里现在像是正肆虐着一片无形的烈火,熊熊高烧,烫手之极。

“陛……陛下……”李世民的身子软软地倒在皇帝怀中,两眼似乎已因疲乏之极而无力的合上,双唇却仍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我不是要跟你……赌气……不吃饭……我真的……是觉得身子很难受……吃……吃不下……”

232.煎熬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杨广望着怀中这两颊原来是因为高烧而呈现出如此艳红之色的少年,悔恨交加,泪如泉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然而这时李世民已烧得昏迷了过去,听不到皇帝这连声的道歉了。

魏忠见皇帝只晓得抱着李世民哭了个唏喱哗啦,便连忙跑出去传令让尚药奉御立即前来。没过多久,尚药奉御一路小跑的赶到,他才一伸手搭上李世民的脉搏,已是脸色大变,惊慌之情显露无遗。

杨广见他这副样子,更是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去,颤声问道:“怎……怎么样?世民……世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尚药奉御低沉着声音道:“看李侍卫这样突然发起高烧来,很像是伤口感染恶化的样子。陛下,请您先把他放下到床榻上,让臣看看他肩背上的伤口,好吗?”

杨广连忙轻轻地把李世民面朝下、背朝上的在床榻上放下。尚药奉御看了一眼他的肩背之处,从表面来看却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然而,当他把李世民穿在最外面的那层侍卫服褪下,围在旁边看着的杨广与魏忠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因那里面贴身的单衣之上竟已明显地浸出了血色。尚药奉御虽是见多识广,也是暗暗的心惊,道:“不好!看这样子,李侍卫的伤口不仅仅是感染恶化那么简单,而是……甚至是本来已经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再破裂开来了!”

“什……什么?”

皇帝自己少年之时也统率过军队打过仗的。伤口在刚刚愈合的时候又再破裂受伤,如此伤上加伤是最最危险之事,这样的常识不需要尚药奉御多加解释,他也知道的。

“李侍卫这伤本来并不重,因此休养了这三天伤口就已经开始愈合。可是……最近这一天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使得他这伤口受到激烈的碰撞,以致里面又再破裂,还流出血来了?”尚药奉御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掀了一掀那染血的单衣,却没能掀开,却是痛得昏迷之中的李世民“啊!”的一声叫痛出来。

尚药奉御这时已顾不上注意到身边的皇帝听了他这一番话后脸色霎时变作一片惨白——杨广当然是再清楚不过没有,正是自己今早在盛怒之下忍不住飞起一脚踢得李世民倒地打滚,这肩背上的伤口撞上了床榻的边缘而受到他口中所说的“激烈的碰撞”——,继续说出让皇帝更加心惊胆颤的话来:“哎呀,糟了!他的伤口不但是再次破裂流血,而且这血已经流出来有好长一段时间,又再自行凝结,把这单衣都粘住在伤口上了。怎么会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发现他的伤口在里面又破裂流血的呢?旁人从外面看不到,可是他自己应该会感到十分疼痛难受的呀?要不是时间拖了那么长都没对伤口作及时的处理,本来也不至于会感染恶化成这样发起高烧来的呀?”

魏忠见皇帝这时不但是面白如纸,还全身都颤抖得如同秋风之中的瑟瑟落叶,嘴巴连张几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忙替他说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说这些不顶用的废话了。你就只说:现在,怎么办?”

尚药奉御皱眉想了一想,道:“拿一盆热开水来吧!要先把他这凝结住的血块化开,否则单衣粘在那上面,也没法处理伤口。”

魏忠于是马上吩咐宫人照尚药奉御说的去办,打来一盆热腾腾的开水,在里面泡了一条布巾,隔着贴身单衣敷在那伤口上。布巾上的热量既是化开了将那单衣粘在伤口上的血块,却也直接地烫着那伤口,痛得本已昏迷过去的李世民雪雪呼痛的醒转,不禁用力的挣扎着哭叫起来:“不,不要……好痛……”

杨广看得泪如雨下,扑过去一把将布巾抓起扔开,嘶声叫道:“不要再弄了,不要再弄了!你们这样弄会痛死他的!”

魏忠暗暗的叹气,从后抱着皇帝用力地把他拉开,道:“陛下,陛下,尚药奉御这是为了李侍卫好!如果不这样弄,那血块就化不开,单衣一直这样粘着伤口,只会让他的伤越来越重的!陛下,您镇定一些,好吗?”

他一边这样劝着皇帝,一边向旁边几个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宫人长年随魏忠在皇帝身边侍候,都是机灵之极之人,不用他开口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一拥而上分别按住了李世民的手脚四肢,不让他能挣扎动弹。尚药奉御则继续以那用开水泡热的布巾敷在那伤口上,直至那儿凝结的血块完全的化开,被那血块粘在伤口上的单衣也随之能够容易地掀开。然后,尚药奉御索性直接就用小刀把那染血的单衣割开撕破——只因这时李世民的手脚四肢都被宫人按制着,无法给他脱下那单衣——,使那处的伤口完全地袒露在外。他快手快脚地在那伤口上重新再做了一遍清洁、止血、敷药、包扎。

待得尚药奉御做完这一切,那些宫人才放开李世民的手脚四肢。这时他又已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趴伏在床榻上,低低地抽泣着,从后面只能看到那因贴身单衣已被撕开扯下而裸露着的双肩正一下一下的颤动着,煞是可怜。

杨广两臂一挣,魏忠这时自然也识趣地放开了他,由得他又扑至李世民的身边,伸出双手想抱起他,但看着眼前那刚刚重新包扎过的肩背上的伤口,那手伸到一半又迟疑着顿在那处没敢再继续往前,只有泪水一串串的滑落下来,好些就直接落在李世民的腰背之上。

那边的尚药奉御匆匆写下一份药方,交给当值的药童赶紧拿去照方抓药煎熬。在等候煎药的那段时间里,皇帝和魏忠都只觉他们的心也像正被热火烈焰煎熬着一般的难受。

杨广就保持着那样俯身低头看着李世民后背、双手在那上方虚抚却不敢落下的姿势,默默地泪流不止,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魏忠,呜咽着道:“魏忠,你说……世民这回……会不会……会不会给我害死了他呀?”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魏忠毫不犹豫地作出这样否定的回答,但这只是因为他深知这个时候皇帝需要他作出这样的回答。

“可是……可是……你不晓得,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杨广全身又再剧烈的颤抖起来,也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这时哭得更厉害了,还是因为想起那个噩梦的情景而心中的惊恐更盛,“……我梦见,世民叫我追他,我就向着他飞奔过去,可是……我跑得太快了,冲到他面前的时候收不住脚,就……就……就用我这身体把他整个人都撞碎了!我总觉得……这个梦一定是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果然……今天就是我自己飞起一脚……把他踢成现在这样子的……”

说到此处,杨广忍不住又再像一个孩子似的崩溃了一般失态的号啕大哭起来,只吓得魏忠赶紧上前,又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连声安慰道:“陛下,陛下,没事的,没事的,李侍卫是福缘深厚之人,一定不会这样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的!”

然而,他这样安慰着皇帝的同时,心里其实也正泛起一阵阵的恐慌。因为,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李世民在大兴宫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我总觉得……我们两人……是不可能过得了……今年的中秋的……”

“其实这只是我毫无根据的胡思乱想而已,说不上有什么道理的……”

“不过……如果真的会发生什么意外,那……最好还是我来承受那意外吧!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社稷江山、黎民百姓,多少重责大任、多少性命安危都系于他一人之身……哪像我?我这样的一个没有未来、看不到希望的娈童……一死了之,倒是落得干净呢?”

“是的,我说错话了!这些不着边际的事,还是别提了吧。”

不,不!不会是真的吧?难道……李世民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竟会是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变成现实?

抱着全身颤抖不已的皇帝的魏忠,他的身……与心,其实也正在无法自制的……颤抖不已!

233.愿望

药终于熬好端了上来。

杨广一把抢过药碗,要喂给李世民喝下。可是他双手捧着药碗,就没法扶起李世民。上次李世民被窦琮行刺所伤,皇帝也一直亲自侍候他的饮食,但因为那次他是伤在前胸,魏忠在他后背垫上隐囊就可让他上身略微升高以承接皇帝的喂食,这次他却是伤在后背,必须有人扶他侧身斜躺着才好进食

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把药碗先放在地上,腾出两手去扶起那少年。然而,杨广的手才一碰到李世民,他一抬头看见是皇帝,就一边用力地推开皇帝的手,一边尖叫着:“不,不,不要!”

“世民,世民,不要这样!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向你保证好吗?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了,真的!”杨广哀哀的求恳。

然而,这时的李世民已烧得神志不甚清醒,其实根本没听到皇帝在跟自己说什么,只看到皇帝伸着手不断向他逼近前来,便只是越发的尖叫得厉害:“不,不,滚开!你别碰我!”一边两手胡乱挥舞,甚至身子也激烈的扭动挣扎起来,向着远离皇帝的方向挪移退开。

杨广还想再靠近前去,魏忠连忙从后面一把拉住他,劝道:“陛下,陛下,您不要这样强来。李侍卫身上的伤已经加重了,您再这样刺激得他乱动乱滚,要是一不小心又弄得伤口第三次裂开,那就真的会是回天乏术的啦!”

“那……那怎么办啊?”皇帝又急又气,又恨又痛,“怎么喂他吃下这药啊?不吃药,他的伤一样是好不了的啊?”

魏忠想了想,道:“现在这个样子,只能找李侍卫最信任的人来给他喂药,其他人靠近他身边都只会引起他的惊恐挣扎,害他自己把自己弄得更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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