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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李花开——by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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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一口气地说到此处,才深深地呼吸换气:“陛下,那些民夫是跟我这一个人没半点关系,我替他们难受是滥施同情,但陛下你是不同的呀。他们是你的百姓,他们是你的子民,跟你有很大关系的呀。我同情他们,是在替你同情他们啊。说得更远一些,我还希望陛下能是尧舜禹汤那样的贤君圣皇,以天下人的民心为己心,以天下人的痛苦为己痛;而不是做夏桀商纣那样的昏暴之主,千夫所指,祸国殃民,遗臭史书,被后人唾骂千古……”

“够了!你给我闭嘴!”

207.瓦岗

杨广突然这样暴怒喝斥,李世民固然是一时惊愕失色,目瞪口呆地望着皇帝作声不得,就连跪坐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魏忠也禁不住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如出一辙的斥骂的话,李世民并非没听这皇帝对自己怒喝过——那次他是求恳皇帝把自小就被关进掖庭宫里的阿杨公主释放出来,皇帝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关怀备至,越听越怒,终于喝骂出这么一句要他“闭嘴”的话来。虽然事前没能预计,但事后李世民很快就想明白了,皇帝这是嫉妒成狂,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要妒忌,容不得他哪怕其实只是出于同情而关怀她。

可是如今,他不是只在替皇帝殚精竭虑的着想么?皇帝绝不可能是因为出于嫉妒而那样怒气勃发的吧?

杨广看着眼前这少年一脸错愕惊异之色的望着自己,刚才突然“呼”的一下升腾上来的怒火,立时便降低了几分。他定了定神,在心里劝说着自己,想:别恼火别恼火!世民这傻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圣君贤主”的垃圾废话,我以前不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吗?那都是他老子李渊把他教坏了的错——正如去年中秋宫宴时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他就是给他老子教成那么喜欢装模作样,故意在我面前压着眉尖、挤出笑容,一整副讨好谄媚的伪君子的臭模样,把他这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笔直的好看的样子全破坏了。我不也是费了差不多这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把他纠正过来,教他再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装出伪君子的样子了吗?可是他脑子里一大堆圣贤垃圾还是那样的根深蒂固,这傻孩子得慢慢教才行,我可别只顾着自己生气,却将他吓坏了,或者更可能的是会把他气成反而一门心思只想跟我作对,那就糟了!

想到这里,他略略缓和了脸色,却是转头看向魏忠,道:“魏忠,世民不愿草拟那敕旨,那就你来写吧。”

魏忠连忙应“是”,取过一张黄麻纸,拿起书案上的一管狼毫,饱蘸了墨水,提笔略一沉思,低头“刷刷刷”的写了起来。不消片刻便已写成,双手捧到皇帝眼前,道:“陛下请过目,这样写可以吗?”

杨广看了一遍,提笔在上面批了一个大大的“敕”字,交给魏忠,道:“你这就马上发出去,让有司抓紧时间赶快办!”

“是,陛下!”魏忠应答着,在那敕旨上加盖了玺印,立即就送出书房之外,着令有关的宫人往门下省传递。

杨广转头看看李世民,只见他这个时候惊愕之色已然尽数消退,却又是刚才那副剑眉紧蹙、噘着嘴巴,现在甚至还鼓起了腮帮子,总之就是一副大不高兴之色。

皇帝却也不管他现在心里有多么的恼怒不悦,只是心平气和的道:“世民,下一份奏章是什么?”

李世民见皇帝已将话题转开,只得在心里暗暗的长叹一声,略略一振低落的心绪,拿起书案上那份自己刚才已经看了大半内容的奏章,道:“这是河南道东郡的郡丞上呈的奏章,说的是瓦岗寨的草寇此前虽经一再剿灭,但最近又一次死灰复燃……”

他才说到此处,杨广已是又皱起了眉头,道:“这种奏章你怎么还跟我说?这不都是有成例可循的吗?就像以前那样批一句责令当地官府尽责清剿便是,不要再来烦我了!”

“不是的,陛下……”李世民耐心地解释道,“这奏章里说,瓦岗寨的草寇这一次死灰复燃的势头真的是非同小可。自永济渠凿通有航运以来,他们沿运河截劫官私船舶,资给丰足,军势大张,现在竟已扩张到有上万之众,甚至攻克了郑州、商丘这些河南道的大郡,获得大批军械,实力倍增,已远远超出了东郡一地的官军能够对付的程度,所以该地郡丞才要上奏请求朝廷派遣大军前去支援剿匪。”

“哼!这东郡的郡丞也真是无能!那瓦岗寨的草寇是自大业七年起犯上作乱、侵扰地方,至今都有三四年时间了,反反复复都给剿灭过多少次啦?每次递进来的报捷折子都吹嘘说这一回一定清剿干净了,可是没过几个月又有奏章呈上来哭诉匪军再度死灰复燃,跟朝廷要钱要粮去讨伐。现在更长进了,甚至还伸手要兵要将!我可真要怀疑那所谓的瓦岗寨是不是有那么厉害?还是说当地官府又在夸大其辞,好拿这个来作借口,向朝廷要钱要粮、要兵要将?”

李世民也微微的皱起眉头,道:“东郡的郡丞胆子再大,谅他也不敢这样把没贼说成有贼,把小贼说成大贼,以此骗取朝廷的钱粮兵将。再说,他辖下之地匪情不绝,于他也不是什么大有面子之事,再这样反复地剿匪、匪军却又反复地死灰复燃下去,陛下一气之下把他的郡丞之职撤了,他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嘛。而且,郑州、商丘等郡县确实也有往上递进奏章,报告城池被这瓦岗匪军占据之事,可见这匪势嚣张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杨广向来很烦听到这些什么各地造反变乱蜂起之事,要是换作以前魏忠陪他批复奏章,他只看一眼就会扔到一边去理都不理的,现在是李世民说起,他才耐着性子对答了几句。但他越听,那心头的焦躁烦闷之意就越盛,终于忍不住连连摆手道:“好啦好啦,不要说了!那帮瓦岗匪徒顶多不就是一小撮的暴民盗贼吗?前朝历代,便是太平盛世之时,还不照样会有这种刁徒顽匪祸害民间?”

他渐渐的越说越是火大了起来:“那东郡郡丞真是大惊小怪,怎么经常拿这种小事来烦我?我身为四海天子,如果每个旮旯的小虫小蚁都要我来管,那我岂不是要忙死了吗?世民你也是的!你在这里陪侍着我批复奏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种奏章你自作主张给我批了不就行了吗?怎么还让我一一过问?这种事情我都要手把手地逐一教你的吗?这样子的话,今天有那么多的奏章,能批得完吗?”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到李世民又再低头不语,似是慑于自己这一番疾言厉色之言而不敢再多说一句,心里蓦地便涌起对他的抱歉不安之心,想:是那些匪贼不好,我怎么却把火气撒到跟这毫不相干的世民身上去了呢?

于是他定了定神,抑下心头那一股烦躁之意,道:“听着,世民你给我这样批复:着河南道讨捕大使张须陀率部前赴东郡,负责一应征讨瓦岗匪军之事。”

李世民连忙提笔,依皇帝之言批复了那份奏章,递给一旁的魏忠加盖玺印。

“好啦,还有什么折子?”杨广瞟了一眼书案上还叠着的奏章,看到那里剩下未批的其实已经不多,应该不至于像他刚才气将起来就忍不住骂这少年那样,会是今天奏章太多了批不完。

果然,李世民把余下的奏章逐一打开看了一遍,发现都是些有先例可循的简单奏章,每份只问了皇帝一句就都能迅速地批完。

如此才过去一盏茶时间,今天的奏章便已批完。杨广一手把李世民搂进怀里,往他耳朵吹了一口热气,笑道:“刚才世民说什么来着?先批完奏章再玩,对不对?现在奏章就批完了,是不是该到了玩的时候啦?”他一边说着这样的调笑之言,一边心里想的却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脾气太躁了,向世民发了好几次火,一定把他心里闹得很不舒服,我要好好地把他哄回高兴才行。

李世民霎时身子一软,脸上也是随即一红,却仍是一把又抓住皇帝那只摸到自己腰间、想要将那处的革带解下的不安份的手,道:“陛下……陛下可否先容臣再说一句关于刚才那份瓦岗匪军的奏章的话?”

“嗯?什么话?那就快快说完!说完了可就要从了我的哦?”杨广能清楚地感到李世民在听了自己这一句话后身子越发的酥软,而且还开始腾热了起来,心里只乐得喜滋滋的,那只被李世民抓住的手虽然没法去解他的革带,却是转而在那纤巧柔韧的腰肢上来回的抚弄,感受着怀中的年轻身体随着自己这一下一下的抚弄也在一下一下的律动颤抖,喉间也禁不住溢出了丝丝的吟呻之声……
208.伪君子

李世民竭力抑压着身心之上随着皇帝那魔手的玩弄而逐渐高涨的情欲翻腾,勉强集中思绪,说道:“陛下……那瓦岗匪军的事……啊,别……陛下你先停一下……好吧?”才说了半句,已被杨广在他腰肢上的一记捏弄逗引得泄出吟声。

杨广看他那一双剑眉又再蹙起,有一半是源自强抑情欲的痛苦,却也有一半是显出恼怒不怿之意,便在他那蹙起的眉尖上轻吻了一下,顿住那搁在他腰上的手的动作,笑道:“好吧好吧,那你快说完,别让我等你那么久,否则就不要怪我忍耐不住了啊?!”

李世民喘过一口气,又再镇定心神,继续说道:“刚才东郡呈上来的那份奏章,还很详细地解释了那瓦岗匪军举兵造反的前因后果。原来那匪首叫翟让,其实并不是什么泥腿子,而是东郡的法曹,只因一点小事得罪上司,就被打进监牢判了死罪。当时主管监牢的狱吏叫黄君汉,既是替他抱屈不平,也甚是佩服他的骁勇,说他可救生民之命,便将他私自开释了,他这才逃到瓦岗去聚众举事。”

“后来与他同郡的单雄信、徐世积等人都投奔他。尤其是那个徐世积,据说本是当地的一方豪富,僮仆不少,积粟都有数千钟之多,与其父徐盖均是乐善好施之人,不问亲疏地扶贫济困。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因为穷困潦倒而迫不得已的铤而走险呢?那奏章里还说,徐世积加入瓦岗之后便劝说翟让,说附近都是自己的乡亲父老,岂可劫掠侵扰他们?应该到宋、郑两州这商旅众多之地去才是生财之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就远远地跑到永济渠边上劫取行经的官私船舶的财物。如此看来,那徐世积实在是个甚有头脑之人,如此人物,如此才干,竟然不为官家所用,而是落草为寇,那不是太可惜了嘛?”

“陛下,臣看瓦岗匪军此事并不简单。河南道讨捕大使张须陀将军确实是能征惯战之人,臣以往随父亲在军队之内也多有听说他的大名,最早的时候平定过汉王杨谅的谋逆(按:杨谅是杨广的四弟,杨广即位时因不满而于太原举兵反之),又是他在大业七年剿灭最早于山东长白山首举乱兵的王薄,还有历城的裴长才、石子河,北海郡的郭方,涿郡的卢明月……这一大堆的草寇作乱都是他身经百战、每战必击败敌手而逐一灭平的。以他之能,要打败瓦岗匪军应该不难,但臣恐怕这只会是治标不治本之法。”

“瓦岗匪军能这样屡剿屡起,甚至还能不断地吸纳像徐世积此等出身富豪的英才,可见并不是一般的暴民贼子。陛下是不是应该派遣大臣,到当地仔细地调查一番,看会不会其实是因为地方官吏治腐败,弄得天怨人怒,才造成如此官逼民反的局面?如果的确错的并不是那些造反的草贼,而是地方上的官员,陛下再怎么派得力的大将去以武力强行平叛,也是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就算这一次能把翟让那首脑贼人也生擒、甚或击毙了,也不见得真的就是釜底抽薪。杀了他一个翟让,只怕瓦岗匪军不是从此风流云散,而是使得徐世积那样显然是更厉害的人物掌了大权。”

“就算徐世积其实还是不如张须陀将军了得,可是再以后呢?如果变乱的根源其实是在当地官员的身上,而不是那些平头百姓身上,所谓苛政猛于虎,总会再有人不堪压迫而陆续地加入瓦岗,或是另外组建别的匪军与官军对抗,这剿匪的事情就会总是没完没了。张须陀将军再如何神勇善战,可总有一天会是人力有时而尽的,对吗?”

李世民说完这长长的一个段落,定睛看向皇帝,却见皇帝的那双剑眉又一如刚才批复奏章之时那样蹙了起来,显然情况甚是不妙。果然,书房之内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听到皇帝缓缓开了口:“世民,刚才那番话要不是你说的,而是那些朝廷大臣说的,我可就要狠狠批你一顿,甚至降罪于你了。”

“为……为什么?臣这一番话,有说错什么了吗?”

“你还问说错了什么?你说那瓦岗匪军一而再再而三地剿灭却又复发,可能其实是当地官府吏治腐败以致官逼民反,你这么说岂不是在暗示我这皇帝知人不明、用人不当,选拔出来的官员竟是祸害地方?”

“不,陛下,你误会了!”李世民心头一惊,正要着急的出言申辩,但才说了一句,便是唇上一热,却原来是被杨广伸出的手一把捂住。

“世民,你不用解释。我不是说了吗?刚才那番话要不是你说,而是那些朝廷大臣说的,我才会那样生气。那些朝廷大臣如果是那样说,他们肯定是对我这皇帝不怀好意,故意在那里指桑骂槐,借着批评地方上的吏治,其实是在讽刺于我!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对我不怀好意,你也不懂做这种指桑骂槐的事,所以我不会生你的气。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这次我可以跟你不计较,但不许再有下回!明白了吗?”这一番话皇帝本来就说得语气甚是凝重,说到最后一句,更是声色俱厉了。

“可……可是,陛下,你既然深知臣并不是对你不怀好意,并不是在指桑骂槐,那陛下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考虑一下臣的意见呢?臣只是想陛下能真正地、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东郡瓦岗之地变民生乱之事,别无他求!陛下刚才说,便是太平盛世之时,也难免会有刁徒顽匪祸害民间,但这种人总不会是那么的多、那么的源源不绝,对吗?由此可见,瓦岗此事一定并不简单。”

“陛下是圣明之君,但也不可能从不犯错的嘛。或者东郡那边的地方官员,真的选拔得不太对呢?所谓‘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偶尔犯个错也没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及时地发现做错了,然后也能及时地改正过来,那不就行了吗?”

李世民只觉得自己这番说辞入情入理,是足以说服皇帝的。谁知杨广平生最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什么圣君贤主的话,在他看来那全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假道学才会说的肉麻之言——这也是因为当他还是太子、甚至还是晋王的时候,为着迎合父皇的喜好而张口必称圣贤、闭口必论明君的缘故。

正如他当年受着母后的压制情欲而反倒更为变本加厉的瞒着她在外头追色逐艳一般,父皇对他这身为帝位继承人的太子无时或忘地施行圣君贤主的教化反而使他对这些圣贤之论甚为反感。他认定了,天下人其实都像当年的他一样,只是为了伪装自己、讨好上头,才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这种话,根本不可能有人是真的喜欢说那些话,更不要说会是真的相信那些话。

可偏偏眼前李世民这自己心爱之极的人,明明还是个天真烂漫、应该没有什么机心可言的少年郎,却显得那么的喜欢说这些话,一副真的相信这些话的样子。但这并不会因此而动摇了杨广一直以来的“坚信”,而只是让他一再地在心头涌起差不多一年前于中秋宫宴上第一次见到李世民时的那股厌恶、乃至是憎恨之感:你怎么年纪小小就已经是那么讨厌的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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