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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李花开——by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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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看他说着说着,神情语气都在不知不觉之间激动了起来,不禁暗暗点头,想:长孙无忌虽然把我视为“情敌”,总是想方设法要把我排挤在外,不让我能有机会与世民有密切的来往,但他对世民的心,他愿意为世民牺牲所有、赴汤蹈火的心……确实并不比我差的!

长孙无忌喘息了一阵子,似是在平复下激荡翻涌的心情,然后才又慢慢的继续说道:“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就算我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是否就能保护得了世民,是否就能把他拱上太子之位。所以,在此之前,柴姐夫,你要留下性命来!你留下了性命,这样即使我倒下了,还有你……可以代替我,继续守护世民!”

——卷二十七·江都篇(之三)·完——

卷二十八:江都篇(之四)

367.为了

“什……什么?”柴绍大吃一惊,嘴巴张得大大的。他这既是因为惊讶得说不出话,但也是因为突然之间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柴姐夫……”长孙无忌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现在就已经跟世民走得很近,那些反对世民当太子、接大位的人,就会把你视为世民一党,打击世民的时候会把你也打击进去。但是,如果你故意地与世民疏远,他们就以为你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就不会把你也设法铲除,甚至不会对你戒备防范。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支持不下去了,我倒下了,到了那个时候,请你……站出来!你要站到世民的身边,站到世民的前面,代替我,为世民遮风挡雨,为世民挡下那些明枪暗箭,行吗?你能……答应我吗?”

“我……”柴绍迎着长孙无忌的目光,浑身升腾而起的,是一种无力感,因为他深知自己对长孙无忌这样的“咄咄逼问”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答应你!”

长孙无忌用的还是那一招!那总是能够把自己治得死死的一招,那自己再怎么把他的背后私心看得清清楚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头接受的一招。

是的,长孙无忌是有私心,他的私心也始终就是要把自己排除在与李世民有亲密交往的人之外。可是,他又总是安排得那么巧妙而正确,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对李世民最有利的,因此也就是自己怎么也无法说“不”的。

长孙无忌的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意,他伸出右手的尾指,与柴绍右手的尾指勾在一起,道:“那……我们就这样约定啦!为了世民!”

为了……世民!

柴绍在心里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就释然了下来。

是的,为了世民!为了世民,他有什么不可以做?有什么委屈不可以承受?只要真的对世民有利,不要说长孙无忌只是要他故意疏远世民,就算是要他永远都不能再见世民,又有什么关系?两年前,他不就是怀着这种决心,劝服了杨广放世民出宫——以承诺永远不再见世民一面为代价——的吗?当时他可以接受杨广那样的要求,今天他怎么就不能接受长孙无忌这样的安排呢?

还有……还有三年前,当他在那海池边上,听着世民说自己至少还有他的时候,他不是曾在心里暗暗地向天地立誓,不管世民爱不爱他、会不会爱上别的人、或是世民的心有一天会变得与那时完全的不同,他都绝不会对世民生出半分的疑惑与嫉妒,他这一辈子都会全心全意地爱世民、无怨无悔地待世民的吗?既然是这样,他又何必介意长孙无忌有否怀着什么私心而那样安排一切?他又何必去计较自己是否受了委屈?只要是对世民好,只要是对世民有利,他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应该做!

在长孙无忌的眼里,看到的是面前的这个自己妹夫的姐夫,突然之间双眼一亮,目光之中再也没有了他看着自己之时常带有的那种疑惑审视的意味,变得是那样的坚稳镇静、气定神闲。他心中正对柴绍的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变化掠过一丝惊异之情,暗地里揣摩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见本来他那只是由自己被动地勾起的尾指,变作主动地勾紧自己的尾指,用力地摇了几下,道:“对!为了世民,一言为定!”

说罢,柴绍松开尾指,不再望长孙无忌一眼,转身快步往江都宫的方向行去。

东阁寝殿内,虽然还只是下午时分,杨广身前的几桌上已经摆满了好些空了的酒壶,但他仍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脸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魏忠跪坐在一旁,双手捧着一个白玉酒壶,见他一口干完一杯,马上又给他斟满。杨广一仰头把整杯酒一下子全部往口里倒进去,但持杯的手已因醉意而颤抖得很厉害,其实有差不多半杯的酒是泼洒在口外,弄得他下颌、前襟及所坐的位子旁边都被酒水淋得湿答答的。

杨广放下杯子,一边看着已变作几个影子的魏忠给他再往杯子里倒酒,一边吃力地挪动着那像是变粗了好多的舌头,含含糊糊的说道:“世……世民呢?”

“陛下忘了吗?二郎刚刚才出去,是到净房去解手。”

“朕……当然记得啦!但是……他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没出去多久啊。”魏忠平静的答道,“从他出去到现在,陛下才喝了三杯酒,怎么算久呢?”

“三杯?”杨广咪了咪眼,竭力想回忆起李世民是不是在自己喝这最近的三杯酒之前的时候出去的,但他只觉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块大石头,填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什么空间能让什么念头可转动起来,又像只要一凝神想些什么里面就会痛得像要裂开一般。

“是的,三杯呢。”魏忠一边重复着,一边飞快地向窗外瞟了一眼,心里暗暗的焦急:“怎么还不动手?我好不容易才把李世民支使开去,得赶在他回来之前动手啊!”

正想到这里,忽觉窗户那边照进来的午后的阳光突然变得耀目刺眼,他心里大叫一声:“来了!”耳边随即响起“嗖”的一下什么尖锐之物急速地刺破空气激射而来的声音。他赶紧尖叫一声:“小心!”和身一扑,把身边的杨广整个都扑倒在地,然后听到“哗啦啦”的几声,是几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空酒壶被什么撞上了,碎作片片,而它旁边的好些空酒壶也被它这一撞之力带得摔下地去,跟着粉身碎骨。

殿内侍候着的几名宫人都是跪坐在远处的角落里,根本没听到那尖锐之物飞进来的声音,直到看见几桌上的空酒壶碎成一片狼藉,这才吓得大叫“有刺客!有刺客!”在寝殿外当值的千牛备身和骁果禁卫闻声赶紧了冲进来,看到的也只是几桌上的碎酒壶,以及魏忠扶着大半酒意都被吓成一身的冷汗而清醒了不少的皇帝坐直身子。

“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有刺客吗?刺客在哪里?”那些近侍亲卫有的在殿内、有的在殿外四处搜索,但什么都没发现,看来即使是有刺客,眼见一击不中就马上跑掉了——准确地说,深知内情的人从殿外向殿内是这样报告的。

魏忠指示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宫人前来收拾几桌之上和附近地面的酒壶碎片。其中一人捡起一块碎片,忽然看到其下遮盖着的一物,不觉惊叫一声,把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魏忠探头一看,一如早有所料那样,见到那是一支钢制的短箭,箭身上还包着一片薄绢。他捡起来解下薄绢看了一眼,展开来摊在手心上递到杨广眼前,道:“陛下,看来那刺客的目的只是要向陛下呈递这东西。”

杨广定晴一看,只见那薄绢上写着蝇头大的四行小字:事关世民,今夜三更,御苑凉亭一会,勿使世民知之!

这一下,杨广头脑之中纵使还余几分醉意,也全数尽去。他一手从魏忠的掌心里抢过那片薄绢,把上面的四行小字反复地看了几遍,口里还念念有辞的跟着读了几次,两道长长的剑眉紧紧蹙起,道:“那刺客……是想跟朕说与世民有关的事情?却不要让世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

那最后的“事”字还没说出口,魏忠忽然伸手过来,一把将那薄绢抢过塞进自己怀里。杨广正奇怪着这殿内监怎么突然做出如此无礼之举,却听到他说道:“二郎回来啦?”

杨广心头一震,抬头一看,果见李世民正从寝殿的门口进来,一脸担忧之色,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身前,道:“陛下,我听说刚才有刺客试图行刺你?”

魏忠抢在杨广头里答道:“只是一场虚惊而已。对吧?陛下!”他后面那句是转头向着杨广说的。

杨广看了魏忠一眼,发现他本来手上拿着的那支短箭也已经不见了,大概也是及时地藏在怀里去了。他心下亮堂,知道魏忠是要替自己隐瞒那刺客以薄绢传信之事,便点了点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之色,道:“没事没事,是我刚才喝得太醉了,把这些酒壶都扫到地上,自己把自己吓着罢了。不过这一来我的酒也醒了,倒是好事。”

李世民看看杨广,又望望魏忠,他不知内情,也就没能从他们的脸色上觉察出有什么异样,便只是劝了杨广一句:“陛下最近也实在是喝酒喝得太多了,这样对身体不好,还是别喝那么多了吧。”

他其实只是随口劝一劝,并不真的想要皇帝听他的话。他深知这皇帝如今已是处于醉生梦死的心境之中,若非这样天天喝得酩酊大醉,很难麻木得了内心对于自己未来的恐惧惊惶之情。李世民本来也有想过,如果皇帝要跟他行欢爱之事以便忘忧,他会尽力而为的以这身体侍候皇帝。但这次自他进宫以来,除了第一天晚上杨广差点又想强要他,以及次日午膳之时玩了一场以发泄出前晚积累起来的欲望之外,此后就一直没有与他行事。每天晚上,皇帝都只是把他抱在怀里,甚至没有要他脱光衣服。二人这样相拥而眠至三更时分,皇帝便让魏忠领他去沐浴更衣,之后到旁边的耳房去睡完下半夜。

谁知这时杨广听了他这话,脸上泛起微微的笑意,道:“好好好,我听世民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今晚也不要再喝了,早点休息吧。”

李世民见皇帝竟然真的听自己的劝,不觉颇感愕然。杨广也真的在那一天里都没再喝酒,晚上一如往常那样将李世民搂在怀里,但只睡至将到三更时分,便唤魏忠领他去沐浴更衣,比平日还早了一些。

李世民随着魏忠刚走到浴房门外,却见门边站着一名宫娥,见他走近便深深躬身,道:“婢子奉皇后之命在此等候二郎,请您随婢子前去觐见凤驾!”

368.召见

那宫娥此言一出,不要说李世民大感惊愕,就是魏忠的一颗心也砰的大跳了一下。

萧皇后,皇帝杨广的正室,名义上她是掌管这皇宫大内的主人——这就是李世民对她的全部了解。他虽然于三年前在长安那边的大兴宫住了差不多有一年之久,后来他坐着龙舟与皇帝一起前往洛阳的时候其实这萧皇后也是随驾而行的,但李世民却从来没见过她一面。不要说萧皇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派人来召他前去觐见凤驾,皇帝也绝不会同时召见他二人,就是他在宫内走动之时也不曾“偶然”碰见过她。

李世民也有想过,自己这样一直没机会哪怕是无意地遇见萧皇后,大概是魏忠在皇帝的授意之下刻意如此安排的。一方面是他虽然在宫内住了将近一年,但他其实很少在宫内各处走动——他或者是在皇帝身边侍候,这种时候他大多数是在承香殿,后来代皇帝批阅奏章时则常去立政殿;或者是呆在临湖殿内,因为他不需要像其他千牛备身那样当值巡逻班,也就没有绕着宫城查看各处庭台楼阁;或者是坐在海池边那个少有人知、也就少有人去的隐蔽所在,等候柴绍绕进来与他聊天;还有就是曾经有一段时间由柴绍带着在球场那里跑马射箭。另一方面则应该是魏忠这殿内监事先都能知道萧皇后每天的所在或出行的安排,早早就让李世民回避开去。

至于言谈之间说起萧皇后的情况,在这宫里也是绝无仅有。皇帝固然是在他面前从来都绝口不提自己的其他妃嫔女人,自魏忠而下的其他宫人乃至队友也不会说半句这方面的事情,好像这整个大内之中不是有着后宫三千佳丽,而是只有李世民一人在床上侍候皇帝,夜夜承欢、独占恩宠。李世民只有在掖庭宫内听阿杨转述皇帝当年的心腹亲信朱公公的话里提到过,说皇帝这一生之中真正爱过的女人就是这正室萧氏,以及小姐。

因此,这时李世民突然听到这宫娥向他传命萧皇后召他前去相见,他一时之间难免是颇感茫然困惑,不觉转头望向身边的魏忠,眼中流露出探询、甚至是求助之色。

魏忠自然比李世民更深知皇帝早就吩咐过他,不能让包括萧皇后在内的其他妃嫔与李世民哪怕是有遇见碰面的机会,更不要说有相对交谈的接触。这固然是因为皇帝嫉妒心太重,连李世民身边的男人他都要严防死守的,何况是他那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女人?而魏忠对这事情则想得更深入,惟恐这些名正言顺的妻妾妃嫔对李世民如此深受皇帝不同寻常的宠爱之人难免也会嫉恨在心。她们自然不敢公然伤害这皇帝心爱之人,但难保她们之中绝对不会有人借着与李世民有些许接触就对他暗中下手,或者哪怕只是出言不逊、让李世民心感受辱,那也是不得可了之事。

这时他见李世民转向自己,连忙往前一步,站到那宫娥与李世民之间,道:“圣上正等着二郎回去呢,而且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皇后有什么事那么着急,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

那宫娥向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东阁望了一眼,视线再收回到眼前的魏忠身上,道:“魏公公,皇后就是知道这个时辰是二郎已经侍候完圣上,圣上不会再找他的,才专门挑了这个时候来请他的大驾。你又何必再抬圣上出来诓我呢?”

这宫娥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只听得魏忠霎时胀红了脸,嚅嚅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世民见魏忠也被这宫娥一句噎得甚是尴尬,便伸手拉魏忠退后,道:“既然是皇后圣命,要世民前去觐见凤驾,世民哪有不从之理的?请带路!”说着伸手一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那宫娥点了点头,转身欲当先而行。

魏忠冲着那宫娥的背影叫道:“这事我得去跟圣上禀报一声,你们先等一等好吗?”

那宫娥又转过身来,淡淡的说道:“魏公公,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皇后就是不想这事给圣上知道,才遣我在这里等候二郎,而不是直到圣上面前、请求圣上允可。”

魏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再说他深知现在皇帝一定是去了御苑见柴绍,自己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了柴绍做成这件说服皇帝的大事。因此他刚才是故意那样说,仍然只是想把皇帝搬出来吓住一下这宫娥的。却没想到这宫娥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伎俩,还直截了当地直陈皇后的用心,反而一下子又将他窒得无言以对了。

李世民见魏忠一脸为难之色,便道:“魏公公,你不用担心,我去一趟就是。圣上不是说过的吗?我想去这宫里什么地方都可以,甚至是走到宫外、离开江都也不要阻拦我。现在就当作是我自己要去找皇后,不是皇后召见我,那不就行了吗?圣上若在事后知道了此事,我就这样跟他说,那圣上就不会责怪你的了。”说完,他又转身跟着那宫娥向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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