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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李花开——by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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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怎么阻止李世民与萧皇后相见也是无能为力,只好一咬牙关,拿定主意自己要跟着李世民去见萧皇后,哪怕是拼却这条性命也要保护他的安全。

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来到萧皇后的寝殿之外。那宫娥先进去禀报,片刻之后便已从内推开殿门,低声道:“请进!”

李世民步进殿内,魏忠紧随其后,那宫娥只是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阻拦他跟进来。

李世民垂首而行,只能看到地面身前数尺之内的事物。他一直走到一张锦榻的边缘映入眼帘,锦榻上还覆着一片绣有百鸟朝凤图样的长裙下摆。他停住脚步,双膝一屈,正要下跪行礼,却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不必多礼了!听说你在圣上那边都是不用行这见驾之礼的,我又怎么有资格要你向我下跪呢?”

这一句话的语气说得极是平和,句中的内容却分明是饱含着讥讽的意味,差不多等于是当面申斥李世民心安理得地接受皇帝对他如此有违规矩的逾份宠爱,实在是不成体统!

李世民霎时已是面红过耳,浑身羞热,还微微的发起颤来,那两膝屈曲了一半,却继续跪下去也不是,按萧皇后那“不必多礼”的字面意思直起身子也不是,顿在那处,甚是尴尬。

跟在他身后的魏忠赶紧跪行几步上前,道:“既然是皇后恩典,二郎听从就是。”说着伸手扶他站直了两腿。

萧皇后这“下马威”煞是厉害,李世民站在那里仍是深感羞惭、无地自容,两手不由自主的在身前紧紧地绞扭在一起。

萧皇后命那领他前来的宫娥搬来一个锦墩,让他坐下,又以一如刚才那般平静柔和的声音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召你前来相见吗?”

“臣……愚钝,臣不知道。”李世民深深垂首,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萧皇后一眼。

“你为什么要向我称臣呢?听说你在圣上那边都不用称臣的,我又怎么有资格……”

眼见萧皇后又要说出跟之前如出一辙的饱含讥讽意味的话来,李世民这时却霍然抬头,直视着萧皇后,还打断了她的话,道:“圣上对臣有如此非份之恩,臣也知道不该接受的。但圣心执着,臣是欲拒无能。皇后如果因此而要问罪于臣,臣也不会巧言辩释。但臣在皇后面前,该怎么做就会怎么做,可有把圣上御前那一套被迫而为的不君非臣之举都搬到您的凤驾之前来?”

萧皇后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像是有一团青色的火焰在闪动,神色悲愤而肃然,不觉暗暗的点了点头,想:我一向也听说宫内对此人的风评,说他虽然深受皇帝过甚其份的疼爱,他本人却很是知分识寸、宠而不骄。再看他对我刚才那些故意试探他而说出来的讥讽之言的应答,不卑不亢,有理有节,确实是个懂得大体之人。看来我今天的计谋,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她心里转动着这许多念头,脸上却依然是不动声色,淡淡的道:“你不必多心,我只是想说,你在我面前就跟在圣上御前一样便可。不用下跪,也不用称臣,好吗?”

李世民怔了一怔,望着萧皇后那双满是温然之色的眼睛,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

369.再求

杨广见魏忠带着李世民离开,他躺在御榻上假寐了一阵子,估量着这时候二人应该已经远离东阁,便命仍留在殿内侍候的宫人取来一件黑色的长麾给他披上,然后步出寝殿,一直来到御苑的月洞门前。他下令随侍的宫人、乃至当值的侍卫都留在门边,自己独个儿缓步走进位于御苑深处的凉亭。

他伫足四顾,只见天边挂着半个月亮,苑内的一棵棵大树在地上投下一团团黑影,夜风掠过梢尖,发出呜呜的低鸣,显得甚是凄清可怖。他想起身边的护卫都离这里甚远,又不晓得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但显然今天用的是刺客惯使的行径,再加上眼前这样更深夜暗的景象,一时之间一股寒意直从心底冒将上来,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叫道:“是……是谁约朕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相见的?朕……已经来了,你怎么……还不现身?”

他这两句话里就已经打了几个颤,像是给那仍是颇具寒意的夜风吹得说话也不太利索。但他这话音刚落,便听到亭边一株参天大树里传出声音:“我在这里!”

杨广定睛看去,只见重重叠叠的树冠里有个黑影一动,轻飘飘的从一根粗大的枝干上纵身跃下。他见此人的身手显然是个会武之人,心中惧意更浓,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那人从树荫下走到月色较为明亮的空旷之处,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衣黑裤,怪不得刚才他藏在树上自己一点都看不出他早就在场。

杨广再定一定神细看那人的相貌,不觉失声叫道:“是你?”

柴绍一边微微颔首答道:“是我!”一边心中暗暗叹了一声:你终于能认得我的样子了。

其实他以前在长安的大兴宫内充当千牛备身已经有很多年了,但即使是他在窦琮行刺李世民那一次的事件里先后两回在皇帝的面前救助过李世民的性命,皇帝却始终没记住他的样子。说来也是,宫内的近侍亲卫成千上万,皇帝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人?可是自从在前往洛阳的龙舟上柴绍又再先后两回在皇帝的面前救助李世民的性命,皇帝终于记住了他的样子,还要是一直记到现在已是两年之后还能一见面就马上认出他来。这应该还是得归功于皇帝发现了他是李世民的姐夫的身份吧?

“原来……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杨广那两道剑眉慢慢的蹙起,眼中闪动着疑惑不安之色,脑海里不由得掠过当年在龙舟上这李世民的姐夫是如何抱着他那心爱之人,表现得与李世民的关系极是亲密的一幕幕情景,一种久违却仍是那么熟悉的酸楚苦涩的味道随之泛溢开来。

“我是为了世民而来!”

当然了!你是世民的姐夫,而且今天掷进寝殿里来的那支短箭上附着的那片薄绢上写的也是“事关世民”!

“我……呃,朕当然知道你是为了世民而来……”杨广直到这时才忽然注意到,这柴绍自从见到自己以来,既没有下跪行见驾之礼,也没有向自己称臣,恚怒之意暗生,喝道:“大胆!你怎么见到朕还不下跪?也不称臣?”

柴绍双眉一扬,道:“按理说,我是应该称你为‘太上皇’的……”

他这一句话也一下提醒了杨广,柴绍作为李家的女婿,自然是尊奉长安那边的号令,不再承认自己是皇帝,最多只是太上皇。他越发的怒气勃发,嘶声叫道:“逆贼!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江都!只要朕一声令下,你随时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柴绍冷冷的答道,“我只怕你在这御苑之内一声令下,待得你那些近侍亲卫都赶到之时,你的小命就先葬送在我手里了!”

杨广一惊,四处顾盼张望了一下,不觉又再往远离柴绍的方向退开几步,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敢?”

“我当然敢,但看在世民的份上,我不会!”

又听到柴绍提起李世民,杨广心中安稳了些儿,也想起柴绍此来的目的是跟自己说关于李世民的事,而不是要取自己性命,否则今天他那短箭直接就可以往自己脑袋上射了。他想了想,缓和下语气,道:“好吧,朕也看在世民的份上,免你下跪之礼与称臣之仪。那……你到底想跟朕说些什么事是和世民有关的?”

柴绍听这皇帝死要面子,明明是奈何不了自己,却说成是他看在李世民的份上免去自己下跪称臣,不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也不想再在这些小节上纠缠不清、浪费时间,接过话头道:“你还记得两年前在龙舟上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今晚我到这里来,其实只是想再重复一次那句话:如果你是真的爱世民,那就……请你对他放手吧!”

他重述当年的这一句,心境也像是在瞬息之间回到了当年那种悲愤哀痛之情溢满了整个胸腔之内的景况里,语声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伤情之意,甚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杨广听他忽然重述这一句话,也是一下子就重陷当年那种忍痛割爱的苦楚之内,不觉一手紧紧抓住了胸前的衣襟,那一句话似乎就是一柄利刃,一刀砍在他的心上,里面霎时已是汩汩的流出血来。

“你……你为什么又要说这句话?”他从齿缝间挤出充满着怨忿的回应,“你还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再说这句话?当年……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说只要我对世民放手,你宁愿终生都不涉足官场,还要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世民一面!我相信了你这信誓旦旦之言,把世民放回李家,可是你呢?你有做到吗?你不但又见了世民,还怂恿着他去挑动他老子起兵背叛我,好让你现在又可以在长安当着大官,以后还打算以附马之身享尽一生的荣华富贵,对不对?”

柴绍本来见皇帝伤心痛苦成这样子,还略略感到有些儿不安,可是听到最后,听到他竟然把他弄丢了江山的罪过推诿成是自己为了可以摆脱那诺言、重新做官享受富贵而怂恿李世民造反,当真是哭笑不得,不觉长叹一声,道:“你怎么到了今天,还是不明白你这江山既不可能是我怂恿着世民去抢过来,其实也不是世民抢了你的,而是你自己弄丢的呢?唉,但是这事我也不想跟你再纠缠不清下去了!我只能跟你说:我绝对没有打破诺言主动地又去见世民,是世民自己猜到我不肯见他的缘故,于是设下计谋,令我在防不胜防之下见到了他,我对你许下的诺言就不想打破也只能打破了。”

杨广鼓起腮帮子,气咻咻的道:“你现在怎么说都行啦!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知道的就是:我遵守了诺言,你却没有!所以你现在没有资格再来跟我说那句话!”

柴绍浓眉一皱,道:“你遵守了诺言?你哪里有遵守诺言了?你在雁门的时候,不就已经比我更早地打破诺言,又见了世民吗?你还好意思说我?”

杨广一窒,但随即高声反驳道:“那……那次也不是我要见世民的,是他听说我受突厥所困,就主动跑到雁门去救驾!既然你被世民设下计谋、在防不胜防之下见到他就不算是你的错,那我这也是防不胜防之下见到世民的,也是不想打破也只能打破了诺言,也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晓得啊?世民确实是为了救驾而赶去雁门,但他没有要求见你,是你下达皇命要他进雁门郡衙见你的对不对?你声称是要奖赏他的勤王救驾之功,但你是怎么赏他的?你把他强暴了,这叫做奖赏他吗?!”

杨广脸色大变,先是被柴绍这直截了当的指责呵斥得脸容惊慌苍白,但随即又因震惊愤怒而变作满脸通红:“你……你……世民竟然把这些私隐之事……都告诉了你?”

“不错!世民把这些最羞人的事都向我坦然相告了!”柴绍怒视着眼前这明显是被嫉恨之火烧得全身颤抖的皇帝,忽然感到这样把真相都说出来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不仅是雁门关的这件事,就是以前在宫里他被你逼着不得不在床上用身体侍候你的所有羞耻与痛苦,他每一次都悄悄地跟我尽情地倾诉!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他是被你爱得……多么的痛苦!?”

杨广本来听到柴绍说李世民就连以前他跟自己上床的事也全都告诉了柴绍,气得哇哇大叫,十指屈曲如钩,只想不顾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这曾经的千牛卫的队正的对手,也要扑上前去将柴绍撕个粉碎;但忽然听到柴绍那最后一句又是重复两年前他劝自己对李世民放手时说的那句“世民……他很痛苦!他被您……爱得很痛苦啊!”满腔的怒火突然如同被当头浇下瓢泼的冷水,已经作势前扑的身形随之一顿。

“世……世民……他真的自始至终,都是……被我爱得……那么痛苦吗?”

“是的!”柴绍对杨广这句犹豫不决、结结巴巴地说出的话所作的回答,却是那样的不假思索、干脆利落,“他一直、一直都被你爱得很痛苦!放手吧,对他放手吧!好吗?如果……你真的是那么爱他!”最后的一句,是随着柴绍眼眶中的泪水一起涌出的……

370.谈判

萧皇后与李世民直面对视着,缓缓的开了口:“对于江都最近的局势,你怎么看?”

她此言一出,李世民——乃至他身后的魏忠——又是禁不住眉尖一挑,心尖一颤。

她开口之前,二人多多少少都有在心里揣测过她会说什么,也多多少少是往李世民与皇帝的关系非比寻常那方面猜想过去,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问这种与政事有关的……“敏感”问题!

李世民略一沉吟,道:“此等国家大事,臣……不能置喙!”

萧皇后的秀眉一扬:“怎么?你又向我称臣啦?我不是刚刚才说过,许你无需向我称臣的吗?”

“皇后问的是政事,那就是把我当作臣子来看待,我当然还是只能向您称臣。”

萧皇后凝神着李世民,发现他的目光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已蓦地变得幽远深邃,不再像是刚才那样清朗明净。

“那好!我问你:你称的是什么臣?是江都这里的臣,还是……长安那边的臣?”

李世民的剑眉又是往上一挑,一时却没注意到身边的魏忠全身剧烈的一颤,神色凝重的与萧皇后又是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后应该知道,臣父在长安那边仍是尊奉隋杨为正统,臣是长安那边的臣,也就同样是江都这里的臣。”

“怎么会是同样的呢?如果你是长安那边的臣,你应该称呼圣上为太上皇,叫我为太上皇后,不是吗?秦国公!”

萧皇后这突然以李世民在长安那边的爵位相称,只听得他也禁不住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

他心念急转:萧皇后跟我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用心?她是要拿问我辅助父亲造反叛国之罪吗?那为什么迟不拿问,早不拿问,偏偏在这个时候拿问?而且这样的政事,她虽然是皇后,按理却是不该这样背着皇帝来过问的。是她知道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对皇帝不利,所以要把我拿下好保护皇帝吗?只是我这用心,宫里稍有头脑之人估计谁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看这萧皇后绝非蠢笨之人,我来这里都有三个月了,她不可能现在才明白吧?难道是她刚刚才拿到确凿的证据?那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把那证据摆出来?而且我三个月来都没对皇帝下手,她也该猜到我不会伤害皇帝的吧?为什么她还要做这种阻止我的事?

他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都觉得对萧皇后的用意猜想不透。忽然,他又想到:萧皇后刚才一开始是问我对于目前江都局势的看法,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事?难道……她是想从我身上获得目前她与皇帝等同是困守江都的局面的解决之道?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莫非……这萧皇后今天其实是代表杨氏来与我谈判?她刚才问我是长安那边的臣、还是江都这里的臣,还直呼我为“秦国公”,就是要我作为长安那边的李氏的代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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