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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三十一朵渣——by苍白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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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交战,我遭了流贼的埋伏,给人绊下了马,便没跑成。”王九些许哽咽,顾不得伤口疼痛,攒足了劲儿将胳膊深处栏外,勾了叶添的手道:“叶兄弟……早知道能在这里见着你,不用他们抓我,我自个儿就会束手就擒……”

叶添苦笑,“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说这样的没头脑的话来……”

王九干脆将两手都深处木栏,摸索道:“你在这里可还好,受了大刑没有?”

“没有,”叶添眼瞳晶润,攥了他的手腕道:“倒是你……竟给打成这样。”

“无妨,我皮糙肉厚,还受的住,叶兄弟不必担心。”王九破涕一笑,转了话道:“舒璎姑娘,因为你哭的可伤心呢。”

“……想我之前那样对她,她还这般伤心……” 叶添叹口气,“你跟舒璎,可还好?”

“挺好,”王九眼底的水汽渐渐退却,多了些清亮出来,“反正都是误会,解释清楚了,也便无事了……”

叶添点点头,不再言语。

那堵在心头的,其实就一句话。

想问又不敢问的,便是怕那结果,伤了自己的心。

王九见叶添垂头丧气,接着道:“夏总督近些日因为你的事都瘦脱了形,瞅着让人心酸……”

叶添气息一窒,愣在原地。

王九继续道:“虽说是连日战事扰心,可我看的出,总督消瘦并非因劳累,而是有心事。”

叶添脸给手上的油灯映着,白的有些骇人,只见他失了神一样,喃喃道:“能有什么心事……”

“你是未见当时总督听说你被杀的摸样,”王九道:“笑的实在瘆人……把舒璎吓坏了,这转日就换了个人一样,病恹恹的,反正打那天起到现在,人就没再精神过,说句难听的,叶兄弟,时日长了我都觉得我有些缓过来,可看总督那摸样,真是将你放在心上了……”

叶添脑子里浆糊一样,像是给冰凌忽然插进了眉际一般,迷茫又混沌。

有些东西,似乎越发的清楚,却依旧的隔着一层薄膜,就是不肯清晰起来。

王九两手攀在木栏上,“我之前还对总督有所误会,你想啊,在北疆的时候你俩总是整日形影不离,可这到了晋安,总督却是三天两头的把你支走,怎么看,都像是你哪里得罪了总督,致使其拒你于千里。”

叶添静了好一阵子,音色有些抖,“莫非……事情并非表象这般?”

王九点点头,“可不就是,后来我同将士们说话,从个总督的贴身侍卫的嘴里才知道,是京城来的那个刑部主事有意来将你要走,总督不舍得,这才编谎说你出使灵州并未回来,之前你从灵州回晋安,他特意叫我将你拦在外头避两日不让进城,便是这个原因,”

王九所说的刑部主事王正,这叶添是知道的,毕竟是仲廷玉的爪牙,来要自己必定没什么好事。

回想着自己当时见了王正也觉得气氛有异,可却是万万没想到这里头蕴含着的,竟是这么多道道。

叶添口舌干涩,已然说不出话。

王九长叹口气,“唉……果然是凡事不可单凭面儿上轻下论断,想总督那样性情淡漠的人,竟是这等的有情有义……你看看他这些天……”

叶添已然完全听不进去王九接下来的话。

总觉得,这人糊涂了许多年,自己瞪大了眼都看不明白的,有一日忽然给人不经意的点透了那醍醐灌顶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样。

就像是醉酒人看晓风残月,误以为是虚幻梦境,恨不能得而摔杯砸壶。

待酒醒岸边时,才明白过来,不该错付了那良辰美景。

想着那前前后后,原来那缠绵刻骨,情深意重的,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一直以来责怪的,那‘冷漠寡情’的人。

王九伸了巴掌在叶添眼前摆弄两下,“叶兄弟?”

叶添回了神,“我真是个畜生……”

身后那侍卫早就不耐烦,“够了够了,回去吧。”

王九猛的拽了叶添,“叶兄弟,王九此番怕是凶多吉少,若兄弟你日后能活着回去,别忘了替我转告舒璎,莫要因我伤心,赶紧寻个好人家嫁了……”

侍卫抓了叶添大力一扯,那王九的手撞在木栏上砰然作响,却依旧攥紧了叶添。

“叶兄弟!你可别忘了!”

侍卫使了半晌劲儿也扯不走叶添,有些恼怒,朝身侧狱卒使了个眼色。

那狱卒阴阴一笑,点点头,拎了个鞭子便上去了。

鞭落肉开,十指迸裂。

王九松了手,却无半点呻吟。

叶添毫无反映,游魂一样,任由着侍卫拖了出去,快到了门口,这才道了句,“王九,我不如你……”

又癫狂大笑,“我岂能和你相提并论,我非但不如人,甚至连那猪狗都不如……”

******

夏念白的判断没错,那灵州大军,的确是急于求成的。

容紫本想来一场持久战,可后来才知道,这群贼寇比不得大平将士,不能常年作战。

本就是抢劫分赃,占山为王的贼寇,便是有着血海深仇,也不过是一时悲恸罢了,时日久了,早就给些个眼前分赃的事挤到脑后了,且随着人员伤亡愈发的多,反对的声浪愈发声势浩大,容紫思前想后,才想明白只有看得见的好处才能激励军心,使其继续作战。

攻克临县,是能给这些贼寇见到的最大好处。

让他们以为,能拿下个县,便能拿下更大的地方,到时候能封地分粮,这个命还是值得卖下去的。

随着时间的拉长,夏念白凭着以往经验,早就嗅出了这其间动机。

本身持久战就是不划算的,况且消耗这种事,是个双面刃,不但自己扛不住,灵州那边也扛不住,正巧借此机会,假意退让,伺机而行。

寒风吹日短,风浪与云平。

夏念白拱手让出临县,退军五十里,筑营扎寨。

副将王九于当夜送回晋安,因受大刑,昏迷不醒。

朝野哗然,笔诛墨伐。

斥东南总督懦不敢战,割让城池。

******

晋安城外。

驻军大营。

因将领不足,边舜毛遂自荐,上了前线,同颜安等副将一起御敌。

此刻,一干人正围坐暖炉前,摊开临县地势图,共谋战况。

铜盆内炉火正旺,映的一张张坚毅面孔如沐金晖。

正商量着,忽然闻的帐外脚步纷杂,那掀帘儿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南总督。

颜安即刻起身,带头俯首跪拜,“末将参见总督!”

其他人回了神,也纷纷效仿行礼。

夏念白一抬手,“都坐罢。”

边舜依旧愣在原地,“你怎么来了……”

夏念白裹紧了身上漆黑斗篷,挨着边舜坐下,那斗篷上亮如银丝的狐毛几乎遮了他整个下巴,只露出精巧侧脸线条。

“朝廷那边的消息过来,听多了叫人心烦。”

边舜忍不住一笑,“原来竟是在晋安呆不住了……”

夏念白只是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伸了手出来烤火。

颜安等人立在一旁,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夏念白抬头,眸子深黑如墨,“你们继续说。”

颜安闻言,跟着坐回原处,“其实夏总督来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边舜接了话,眼睛却盯着夏念白悬在半空取暖的修长指头,“目前,还要再等等,待灵州主力进驻临县,我们便攻城。”

夏念白点点头,“灵州进驻临县有几日了?”

身侧一甲胄将领道:“约莫五日。”

夏念白缩了手,收回袖里,“临县驻军多少?”

颜安道:“居探子来报,约莫两万人。”

边舜抬手扔入铜盆一只木炭,“这个人数,虽说不多,可也不少,总觉得还需在等等……”

夏念白神色淡漠,“不太对。”

边舜来了兴致,唇角一弯,“怎么不对了?”

“灵州不急着进驻临县,该是另有它念。”夏念白沉声道:“好容易取得临县,想也能想到我方不会就此罢休,定会攻城,可灵州那头并不急着守城,只怕这临县……也是诱饵……”

边舜沉思片刻,“不到两万人入驻临县,罢出一幅守城的摸样,却是有些说不过去。”

颜安脑子灵,“总督这意思,是怕另有伏兵?”

夏念白点点头,“之前那场仗也是这般,两方交战正酣,忽然异军突起乱我军阵,所以说,此一次我等不能掉以轻心。”

边舜道:“我派人去查。”

夏念白摇摇头,“不用,我等只需依样画葫芦,另备援军反扑即可。”

几个人又商量许久,详细计划了战事,直到木炭燃完,才纷纷起身告退。

眼看着副将门出了门,边舜瞥一眼夏念白,忙凑上去,醉翁之意不在酒,“王九可还好?”

夏念白起了身,扯一扯斗篷上方才坐出的褶皱,“昏睡了许多天,身上的伤好了不少,虽未醒过来,却已无大碍。”

边舜实在忍不住,便直接问道:“朝廷那边怎么样?”

夏念微垂了眼帘,“还好。”

边舜攥了攥手,“你当我是傻子?先前你借许永之口同吏部尚书划清界限的事,我已有耳闻,眼下让出临县这么个遭人话柄的举动,那奸贼在朝廷上岂会放过你。”

夏念白静了好一会,长睫在脸上投下残月一弧阴影。

而后,又像是答非所问似的,“我等不了多久,这仗……需快些打……”

边舜听得明白,忽然悲从中来,“念白……”

夏念白音色淡漠:“无其他事,我先走了。”

边舜忙拽了他的衣袖,待他回过头来,又松开了,“你本不必如此。”

夏念白看了他一会,“我本不该的,是与狈谋皮。”

顿了顿,继续道:“且眼下毫无牵挂,倒不如为东南百姓谋福,也算是此生无憾。”

“毫无牵挂……”边舜笑了,“你的牵挂,当真不值。”

56、厮杀

又隔了半月,霜起风紧。

临县。

暮色旖旎,天黑云低。

容紫立在城头,望远处营地密集,将手搁在粗粝城头。

“探子来报,说是东南总督上了前线,说不定他是听了你还活着的消息才过来的。”

指尖摩挲那灰黑泥墙,容紫轻敛峨眉,“这墙筑的实在不怎么样……”

身侧的人因连日未梳洗,蓬头垢面,脸色萎黄,任由他说了半天,也是一声未吭。

容紫的脸给那夕晖一映,面儿上平添了几分胭脂色。

“你这幅摸样,可是恨我?”

叶添呆立一旁,目光落在远处的帐篷上。

自夏念白让出临县一来,平军退军五十里,昨日却一反常态,连夜行军,待天色大亮,灵州人登高望远,城下十里已尽是平军军帐,如星点一样浮在那苍寒大地上,像极了野兽意欲吞噬的眼瞳。

容紫见其不语,只笑笑,收了手,眺目远望,“……平军等不了多久的,看这样子,今晚怕是要有一场偷袭呢……”

叶添忽然侧了脸去,眼底青黑浓郁,“你这般宁定……莫非设了圈套?”

容紫一愣,斜挑凤眼,“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叶添面色青灰,“若两军正面交战,灵州未必是大平的对手,你深知大平必然不会甘心将临县拱手相让,便处心积虑的设计想着偷袭……”

容紫神色恹恹,“便是没有那家仇国难,单单是因为你,我也不该放过他不是么……”

叶添一急,伸了手指着容紫,“你这心如蛇蝎的……”

容紫侧过头去看他,忽然展颜一笑,“狠心?我若狠心?又岂会留你一条命?”

叶添忽然松了力,面色颓然,“是我不该去招惹你……”

容紫道:“你不该的,岂止是来招惹我?”

叶添叹口气,吸吸鼻子,“我想回去……”

容紫忽然哈哈大笑,“叶大人,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叶添道:“你留着我做什么?”

容紫突然一手扳过他的脸,让他对着自己。

叶添瞧着那深黑的眸子,简直要将自己吃进去一样,莫名的一阵心悸,“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对不起他……所以不能一直留在这……”

“你现在回了神想明白了,便觉得有愧于心,”容紫强压了火,“说你对不住他,那你对得起我?”

叶添微微一窒,“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叶添心头惴惴不安。

想着跟容紫在一起这么久,容紫的心,自己却是心明镜似的。

他为了自己尽心尽力,自己都看在眼里,也毫不质疑。

只可惜,对自己而言,夏念白是自心头生根发芽的东西,便是狠心折断,忍着疼扔了,回头一样的抽芯纳蕊,不死不灭。

可容紫不过就是朵娇媚的花,闻着了,有醉人香气,也只是一时的事罢了。谁料这朵花摘了拿在手里,扎出了血,竟拼了命的朝自己肉里钻。

叶添默不作声。

好歹也是在男人堆儿里打了这么些年的滚,却头一遭见着这摸样的,兴许是因为容紫实在是年轻。

容紫眼底的情绪异样,“算了,我本也不想知道,又何苦问你。”

叶添明白容紫的意思,也深知这个人,一向的性情多变,方才还笑着,转眼便阴了脸。

只是近些日这容紫的笑摸样是越发的少,便是笑了也是阴森森的,毫无半分欣喜。

念及自此,叶添不由得道一句,“如今你我就只能这般耗着,倒不如像从前一般,互不瓜葛……”

“你倒天真,走到这一步,又如何回的去……”容紫盯着面儿前的人,音色极冷,“便是你回得去,我也回不去。”

语毕,转了身朝前走了两步,不再说话。

叶添略一抬头,见容紫抬手挥退了身边侍卫,一个人立在城墙边,好一个寂寥落寞。

两人沉默了半晌,叶添只想着下城楼,才走两步,却给人攥了手,大力拉了回去。

容紫终是忍无可忍,忽然揪住叶添衣襟,将脸埋了进去,“打完仗,我们一起归隐如何……”

叶添微微愕然,实在想不透自己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竟值得他这般倾心相待。

长叹口气,叶添想着挣脱开了,可身前的人确实分毫不移。

“容紫,我自问待你不好,怎么你……”

容紫靠在叶添身上,“可除了你,还能有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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