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IC的习惯是喝酒。
以前他的习惯是每晚去整个首尔最高档的夜总会,至少开三瓶84年或者87年的XO,让那里最漂亮的小姐陪他喝,或者,喂他喝。夜总会霓虹灯下的名酒,在他眼里,并不比阴暗后门走道边的自来水更值钱半分……只是选择如何醉的问题。
JIN的习惯是喝烧酒。
可是他却买了几箱啤酒给ERIC,还是大瓶装的那种。
“为什么这么难喝?”
刚刚喝了第一口,ERIC就差点全部吐出来。于是不满的看着JIN,委屈的模样几乎撅起了嘴。
“闭嘴。习惯了就好。”
“你在什么地方买的?”
“楼底下的小杂货铺……”
“你至少应该去便利店买……”
“闭嘴!”
JIN举起那只刚刚开盖才喝了一口的酒瓶,作势要打的样子。即便没有真的打下去,激烈的动作已经把酒洒了ERIC和自己半身。冰凉的酒,混合着鼓动着的泡末,浸透衣服……
浮在皮肤之上撩起说不出奇怪感觉。
“……”
的确,不怎么好喝。
JIN顺手拿着瓶子,也直接往嘴里倒了两口。当然,他从来不会因为偷懒少走两条街的事情感到后悔,也许,真的习惯了就好。之后,他又重新把瓶子丢在了ERIC的面前。
“你是坏人。”
忽然,他笑着说。
还是同一瓶酒,这一刻,ERIC毫无犹豫的仰头咕噜咕噜就把酒倒了下去。“你是在想把我逼疯吗?”话说着,淡黄色晶莹的液体,还是溢出唇角,淌过脖子,终点,不外于再一次浸透了身上的衣服。
JIN的衣服。
“你是在想把我逼疯。”
……
当ERIC把自己从前的全套行头在JIN的家里脱下,自此,一律统统扔在了墙角。
被遗忘的墙角……
自此。
ERIC每天穿着JIN的衣服,那些各种颜色各种花色,却没有一件是名牌的T恤衫。“不合适吗?可是,我喜欢。”ERIC总是这么说。是的,以这样的穿着,以这样的身份,依赖于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全新的世界。
似乎。
非常合适,不是吗?
ERIC喜欢穿着JIN廉价的T恤衫,每天躺在小阁间的地板上发呆。
JIN却不喜欢。某一天早上,他把一堆脏衣服全部扔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让他自己解决。怎么解决?答案简单。如同没有床,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没有空调……当然,没有洗衣机。
即便有了洗衣机又怎么样?
ERIC不会洗衣服。
当天下午。
他竟然找出一个巨大的盆子,开始在天台的空地上洗衣服。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是的,心情从未如此不错。
当天下午。
他不知道JIN去了哪里。每天下午,他不知道JIN会去哪里。于是,一个人被留在天台上,孤单的像一只刚
刚离家出走,又被天性孤僻的新主人再一次遗弃的可怜小猫。
嘴里吹出的口哨,越来越不成调子。而盆里手里的衣服,也开始受到非人的蹂躏与对待……当然,它们本来就不是人。
“怎么了,你的心情不好吗?”
一个女孩的声音。
ERIC抬头,不知怎么,有些熟悉的样子。当然,不幸的是他想自己曾面对过太多女人,所以实在记忆不起眼前的这个究竟是……
“洗衣服?忘了放洗衣粉?还是用光了?没关系,我可以借你……”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特有的小小唠叨。
即便是面对陌生人,少不了的周到。话说着,她已不知从哪里找出包已经用了一半的洗衣粉,细心为对方倒进水盆,又加了些热水,轻轻用手搅拌了几下。最后,微笑而礼貌的提醒ERIC,可以继续。
不知怎么,看得ERIC有些出神了。出神得,忘记了说一声。
谢谢……
……
“没关系,我的家就在隔壁。”
方才想起。
她,就是那一天早上……
可惜ERIC只记得当时那个女孩过于惊讶的神情,而她,甚至已经忘了那个曾经令自己过于惊讶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JIN.
“哥?”
丝毫没有理会女孩热情的招呼。
也不知道JIN什么时候回来的,此刻,他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直到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嘴里又叼着一根烟,即便在白天,浓浓的烟雾缭绕间,依旧,看不清表情。
然后,他抬脚揣向ERIC.
“你这个无赖,又在这里祸害无辜?”
“不要这么小气。”
被揣中了屁股,ERIC却更加开心的大笑起来,同时,也注意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怒意。可惜,他不会知道那无意间流露的一丝怒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们只是聊聊。对了,我们还没有开始聊到你呢,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难道看不出,人家那么喜欢你吗?那么善良的女孩,真是结婚的不错对象呢~”
相比往日JIN更显狡猾的冷漠,一个单纯女孩面对感情时的清涩,又怎么能轻易逃过ERIC的眼睛。当他直白的话音刚落,果然,惹来那个女孩羞困的几乎无地自容。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当JIN终于在天台边掐灭了烟,才直面看向那个女孩。却是,不变的轻屑。
也不等对方有任何的回应,就直接开口,“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吧?无论你多么喜欢我,我是永远不会喜欢你的。”
……“不要喜欢我。”……“更不要再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你太穷,因为你没钱。”……
“我不会喜欢你的。”
同样的,直白。
却。
更加的无情。
JIN知道她的眼泪,JIN知道他的惊讶。
而自己……
无所谓。
最后,他只是又冷冷瞪了ERIC一眼,说,“至于你,在那只手表的价钱结束前,还可以随便在这里做什么。”
在他们奇怪的二人世界结束前……
其实。
他们各自都清楚,自己,还必须做些什么。
19.
“你准备一辈子这么下去吗?”
……
记不清楚了。
是谁问的谁,某些更加看不清更加摸不到的关于未来甚至关于人生的,一个问题。记不清楚了,是JIN问的ERIC,还是,ERIC问的JIN……这个问题。
“你准备一辈子这么下去吗?”
“我不知道。”
……
“那个一样住在天台的女孩,你的邻居。我是认真的,那么善良的女孩,真是结婚的不错对象呢~”
“结婚?不要再提这个……”
“我知道了,又一个你逃避的词。”
就在JIN试图辩解的一刻。
颈边那阵触感,几乎,窒息的触感。即便ERIC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用太大的气力,还是,让自己几乎窒息。“是和这个有关吗?”他被问道,问道关于那枚结婚戒指。
是的。
所以,不需要再辩解了。
“我也是认真的。”
……
“你没有想过要改变吗?”
“我不知道。你呢?”
“如果能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什么样的理由?当一天天过去,当ERIC每天望着那些被倒空的啤酒瓶数数,反复数数数到错乱,当ERIC每天望着JIN那略带忧愁的眼睛发呆,直到把自己搭进去……
……
1600万。
ERIC清楚,卖了那只手表,根本卖不了1600万。即便,那只手表,对于自己来说本是无价的……那只手表,可以换来多少个这样的一天天过去?
他们的二人世界。ERIC清楚,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逃避的借口,一个依赖的借口。
一个改变的理由。
这一刻的ERIC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值得。
20.
接下去的发展,从某种角度看来依旧有些可笑。
ERIC需要改变,他说了,他喜欢这种改变的同时所伴随而来的新奇感觉,或者说是疯狂感觉。所以,他又那么做了。穿着JIN的衣服,按着JIN的习惯,在一条又一条远离繁华市中心的偏僻小街闲逛。
没有钱?
他可以赚钱。
哪怕,继续学着JIN的样子,出卖一下自己的“美色”。
无所谓……
当他继续保持着自己无所谓的笑脸,恰恰是那样的笑脸,已经足够迷倒所有能带给他一个下午薪水的顾客们——当然他的顾客们大多算不上有钱,而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街角咖啡馆。
是的,ERIC可不希望曾经的文家二少爷在做落魄服务生的时候碰到“熟人”。尤其,是那些父亲每天为了寻找自己而四处派遣的猎狗一般的保镖们,还有……
可惜,偏偏一切都是那么凑巧。
……
“好久不见了。”
“是啊。”
那天下午的阳光不错,似乎是一个相当适合情人间约会的日子。
没错,坐在咖啡桌那侧的主人公或许也这么想着,只是不知怎么,在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时,持着搅拌咖啡的银勺竟有些少许的颤抖。
“最近又交了新的女朋友了吗?”
“没有。”
他淡淡的回答,然后,抿了一口咖啡。
平日习惯了拿烟的手指,此刻有些不自然的,又带着些局促的敲打着面前桌上的玻璃。短暂的沉默间,听不出的轻轻节奏。“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女人一起了。”
“其实这没有任何关系。”
莞尔一笑。
坐在对面的漂亮女人,随手打开自己身边的LV手提包,拿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盒子,又压在了桌上的几张纸上面。“无论你有多少女朋友,你知道,从来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是的,LISA.”
他站起身,凑上前轻轻吻在女人艳丽的双唇,很快,又坐回座位上露出了习惯性的微笑。只是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桌上的那几张纸片。
如果可以,他更想当场吻的是那些每张至少2000股的证券票……
“这是我上一次答应送你的。”
说话间,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同时被打开,一只最新款的ROLEX.而当她正想拉过JIN的右手,准备亲手帮他把它带上时……对方的那一声谢谢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一杯莫名被续上的咖啡,到了。
“ERIC?”
……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
……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继续仰躺在天台冰凉的地板上,ERIC闭着双眼,久久的,寻思JIN的话。
我喜欢。
他本可以继续那么说。
可是那一刻,任性的句子居然再也说不出口。
直到JIN走到他的身边,一只脚踩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按了几下。
“怎么了?”
他笑着问。
的确,那很可笑。下午那场忽然的“邂逅”是ERIC没有想到的,也是自己没有想到的。而他更没有想到的,却是ERIC当场的反应……
“你怎么会在那里?”
“你已经看到了。你知道,那是我的‘工作’。你怎么会在那里?”
“你不会再看到了。你以为一个服务生当场砸了顾客的东西,还会让他第二天继续留在那里‘工作’?”
“……”
忽然,他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似乎是想说一些安慰的话说,可惜他刚刚开口才吐出“ERIC……”这个词,身下的人竟狠狠别压过他的脚把他翻倒在了地上,单薄的衣物无法抵抗巨大的冲击,更无法避免与冷硬地面的猛烈磕碰。
一时间,JIN被砸到痛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方才那抹隐约而生的怜悯更是瞬间荡然无存。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和那些女人见面?”
“闭嘴!”
他同样很生气,因为ERIC的任性,因为ERIC的无理。他试图摆脱ERIC任性更无理的压制,却没有任何作用。“你这个疯子,你以为我应该为了你不再去和那些女人见面?或者,你觉得我是为了我们这样的关系才去……”
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他后悔了。
并不是为了自己,而竟是为了,ERIC.这一刹那,他想他清楚ERIC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了什么,他会去做那样的工作……“清醒一点吧,我,我……”
甚至,他不知为何自己话说间开始有不该有的犹豫,而之后的话,更仿佛是在坚定的对自己说。“清醒一点吧,我不为了任何人,我只为我自己!这就是我的生活。”
“JIN……”
平日,他很少叫他的名字。而这一次叫,竟也带上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意味。
可是。
JIN却打断了他的话。
“这就是我需要的生活。我不想改变,不想。”
……
黑暗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小隔间里没有开灯,也许是因为自己紧紧闭着双眼,JIN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黑暗。在这样一个时候,为什么这么黑暗……他不想去看ERIC的眼睛,害怕浮现出害怕的感觉。他想躲开ERIC落下的吻,却因为某些特别的理由,没有再一次别过头去。
黑暗的时候。
轻轻抚摸对方的身体,常常,有想要对方痛苦的冲动,现在,有想要马上进入的冲动。却,又觉得不是非有那个必要。这是一种想恨,却恨不起来的奇怪感情。可是,又为什么会出现想恨的感情呢?
……
当他无意触碰到JIN右手的手腕,ERIC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是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
“为什么没有卖了它?”
“太旧了,至少五年前的款式了。你认为今天它还值多少钱?……为什么?”
“这是我哥哥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哥哥?”
“他在五年前死了。”
……
其实,JIN是想问ERIC,为什么。
为什么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并让自己卖了它。却,又觉得不是非有那个必要。所以,他也没有回答ERIC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把那只手表卖了。
或许是JIN早就料到了……
ERIC会在今天砸掉LISA送给自己的那一只,最新款ROLEX.
21.
那是一个对待情人充满手段的男人。
他可以给她们微笑。
对女人温柔,对女人细心,对女人体贴,对女人,理解。他知道她们需要什么,只有他,才能让她们真正的开心。工作的时候,把全身心交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