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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而钗——by醉西湖心月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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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介,自该万死,只求老爷饶恕小人愚鲁之罪,所有李公子亲笔文书一纸,今特赉上。”匡子道:“

李公子在你家,挣钱有千余两,论起来,这身钱也不必了,但你今日自送契来,又当别论。”叫:“

请李公子上厅。”摘凡走出,朝沈小山作个揖,也与燕龟作一揖。燕龟道:“愚人不识高低,深有得

罪,今将文书送还公子,凡事恳求方便。只可一不是,不可二不是。你一个君子,待十个小人,望公

子宽宏大量,勿记小过。”摘凡低头不语,脸皮紫胀,一声长叹道:“既卖你家,打是该的,如何怨

你?”便已泪流满面。吴、匡俱各改色。匡子请摘凡坐下,以契给之,道:“送来此契,可是真的么

?”摘凡接过,垂泪道:“为此一纸,几丧残喘。今日也有完璧的日子。但当时若无此纸,老父终不

得出狱,此纸又乃李又仙之功臣也。燕老垂楚,故是可恨,而济急亦实感彼。”匡子道:“只此一言

,可见摘凡肝胆如雪,不以怨忘德,不因仇背恩,真孝子仁人之心,不可多得者。”叫随行取银百两

,付燕龟作赎身之资,又叫包银三两,送给沈小山,二人谢了。燕龟听摘凡的话,绝无怨怅之怀,倒

自悔人前轻慢刻毒,不觉掉下泪来,甚是不舍而去。摘凡亦洒泪送之。匡子道:“不恨他罢了,怎么

还哭,难道舍不得他的皮鞭?”摘凡道:“当日我卖身,并无受主,不亏他买此身,则老父必毙狱内

,思及于此,不觉感激泪下。”给事道:“受他恁般折磨,不以为恨,而反念其济急处,真平心汉子

也,足为世风矣。”匡子辞给事,携摘凡徙掌园居焉。住月余,来往甚密。

一日对摘凡道:“吾欲着人送卿还闽,以完你思亲之念,你意下如何?”摘凡泣曰:“思亲急矣,岂

不欲速归?感主人义侠深重,捐金赎身,未能少报,安忍言归?知主翁家中财色俱有,而又仙除身之

外,皆主翁物也,今又仙十七矣,计其时光,尚有三年可事主翁。竭身趋奉,可酬万一。三年后,色

败颜衰,当告回探亲,再图报也。今日实不愿去。”肫肫切切,泪流满面。但见两行清泪能生既去之

春;一双秋波,更夺骚人之魂。愈觉娇媚可人。匡子道:“些微小事,致卿感激至此,予心倒觉不安

。”

一日对摘凡道:“一件好笑事,对你说一说。我山妻因我未曾有子,终日劝我娶妾。我想我家待妾已

有十多人,山妻又极贤德,而不孕者,我命不招耳,非关无妾之谓也。如今终日逼我娶,我念其贤,

倘娶一房不贤的,生言生语,岂不伤了我夫妻间的和气?若不娶,她必替我娶,又多一番事。我想蒙

卿三年之约,我有别院一所,原拟娶妾,分居此内,省得同住有口舌。我意欲卿改妆作女,迎娶归彼

,既免娶妾之事,又完你三年之愿,不知你意下如何?”摘凡道:“只怕不像。”匡曰:“卿试改妆

我看。”摘凡前日穿来,内原是女衣,便梳起堆鸦鬓,挽起盘龙髻,匡子看了,拍手道:“好好,好

,若真是个女郎,岂不羞杀薛较书、关盼盼?”摘凡道:“且不要赞,待我取镜来看一看。”对镜徘

徊,满脸通红,叹口气道:“如此丰采,不若当初做了个女身,也免得这般出乖弄丑。我业已欲酬恩

,岂惜一改妆也?”可怜:

方作奇男子,愕然扮女流。

对镜闲自省,两颊满娇羞。

摘凡对匡子道:“倒也依稀似个女身,只是脚大耳无眼孔,如之奈何?”匡子道:“这个一发不难,

只要你肯,我到刘鹤家买两服软骨丸来,连洗数次,不消一月,便小了。耳朵只消两个铜钱,买副耳

箝,七日便通窍了。”摘凡道:“一惟遵命便是。”匡子大喜,连备二物。果然不上一月,脚已小,

而耳已穿。头发梳服,规矩习成,真是裙拖六幅潇湘水,髻挽巫山一段云。比之女子更胜十倍。匡子

狂喜不胜,情好日笃。(先暂)移之别家,择吉日娶归焉。丰神绰约,逸态翩翩,有律诗一首,以咏

其美:云间仙子驾飘摇,冉冉依依下九霄。

梨花带雪娇羞面,杨柳迎风婀娜腰。

衔杯送酒疑今杜,步月依人一小乔。

不是凤池佳客在,肯教容易听吹箫。

(摘凡)拜过主母,主母令乐人送至别院成亲。摘凡深自固藏,恐人识破不雅。事匡子以敬,待下人

以慈,劝匡子读书节用,外人深为匡子庆得内助。

次年,其妻蒋氏生一子,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天庭高耸,声音洪亮,骨骼清奇。摘凡也过来恭喜。

道:“主母得麟儿,主翁雕弧事业昌大矣。可喜可贺。”蒋氏道:“再等你也生一个做帮手更好。”

摘凡道:“一夔足矣,何用多乎。”暗忖道:“靠我生儿,何异问道于盲?”至晚辞回,因作诗一首

以贺匡子:昨夜麟驹降诞时,瑶天鼓吹动燕几。

太真应快占门望,笑时高歌饮一杯。

匡子至,摘凡呈以诗。匡子道:“生子不足贺,但了却山妻娶妾一段念头。”摘凡曰:“主母必欲为

娶,主翁必不肯娶,两人至诚之心,自能感动神明。今既有子,万事足矣。然而主翁难为夫,主母难

为妻。”匡子曰:“卿不难为妾乎?”相对大笑。

光阴隙驹,不觉已是三年。摘凡曰:“吾卒岁将归宁矣,但求能少报,何忍恝然而去。”然有工部郎

中莫须有,绰号莫淘气,为知县时,因赃酷曾被匡父题请(告发),被削职追赃。匡父死,(莫须有

又钻)营成为服阕补缺,后遂为工部郎中。他积恨在心,欲迁怒于匡之子孙。适匡子之兄为皇木客,

遂专意设陷,欲一网打尽,冤陷匡氏侵克皇木钱粮二十万,兄弟私买田产,广置妾媵。本上,(匡氏

被)合家拿问,田产入官。匡子、蒋氏俱系正犯,而摘凡并其子乃无名焉。仆从星散,婢妾鸟飞,各

各逃窜。有老仆以其事报摘凡,令其急走。摘凡哭道:“主翁、主母何在?”老仆道:“姨娘还问他

们怎的?如今俱已被锁解工部勘问,多死生少。此房亦刻下入宫,抄洗一空,快收拾些资财逃出,另

寻安身之处,勿得迟延,否则便收拾不及了。”言罢忙忙逃去。摘凡忖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用,

此赐我报恩时也。”走到房中,收拾了些珠宝金银换了衣服,搭了包头,听得门前呐喊,便开后门走

了。走入大屋内,并无一人,房户紧封,只有一老病妇在那里躺着哼。问主翁、主母何在,回道:“

已锁解工部去了。”他一竟直往工部前来。见了一公人,便问:“匡家一起人犯,今解在何处?”那

人见他是个女娘,便问道:“小娘子,他们是钦犯,你问他们怎的?”摘凡道:“我乃是他邻人,一

向他娘子看觑我,方才我不在家,今知为了事,特来看她一看,以谢往日之情。”那人道:“这个难

得,他自家人都逃开去了,你是邻人,却能恋恋如此,不要辜负了你这一段好情。我也与匡家有一面

之识,便方便你。匡娘子在东边第七所空屋里坐。”

摘凡忙忙走进,见了主母,伏地痛哭。蒋氏亦痛哭道:“事遭不测,举家尽逃,你何不去?到此何干

?我与你主人俱系正犯,那莫贼公报私仇,不死不足以快其心,料是难脱。你就是在此也无用,可逃

往别处,择配以完终身吧。”摘凡道:“主人食客三千,金钗十二,今不幸有事,无一客排难,无一

妾死节,妾实羞之,特冒险蹈危,寻踪访迹,来见主母。快把小主人给我抱逃他方,抚养成人,作一

报仇人,为匡氏留一奉祀的根儿。若待见仇人,必先杀此子以绝后患,匡子嗣(不)绝矣。”蒋氏大

哭不决。摘凡亦大哭曰:“事急亦,今不听,后悔晚矣。我不惜以一死以报主母、主翁,只为存孤一

事,有大于死者,故不敢死耳。主母放心不下,我当盟誓以表其心。”遂对天誓云:“如负主母所托

,存孤有亏,我身首异处。”蒋氏将儿子递与摘凡,来一公差见到摘凡,问道:“你是何人?”摘凡

道:“我是邻人,来看她的。”公差见是牌上无名的,便对摘凡道:“你快离开,莫惹事,这是钦犯

,不当耍的。”摘凡谢了公差,含泪抱了孩子,不回旧路,雇了一匹牲口,竟出城外,寻一冷静饭店

住了,以候城中消息。

却是那莫工部在人犯初带到时,见蒋氏手抱一子,便要先除此根。及待收监,却没了孩子,大吃一惊

,就问蒋氏道:“你报的孩子哩?”蒋氏忖道:“果不出李氏所料。”遂答道:“犯妇自身难保,怎

顾得儿子,已弃道途,不知存亡生死。”工部责问公差,公差道:“牌上无名,故不曾检点。”工部

情知漏网,恐留祸根,差人寻访。差人明知是那邻人抱去,走到匡家四邻一问,并无其人,料是保孤

的,不敢作声,只推不知。摘凡打听得此信,雇了牲口,抱着小主,买些果子,竟往西北上走。

正是:

双手拨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窝。

第四回:李摘凡语参菩提 匡肇新状元及第

话说李摘凡抱小主,往西北走了一日,离城已远,回了牲口,买些饭吃,信步行去,约有十数里,路

僻人稀,山清水秀。举目遥观观,是好一个所在。

但见:

宝焰金光映日明,异香奇彩更微精。

七宝林中无穷景,八德池边落瑞缨。

数品仙花人罕见,笙篁仙乐耳根清。

菩提胜境真堪羡,宛似莲花瓣内生。

乃是一所寺院,匾上题着“避劫观”三个字。摘凡看了道:“好一个所在,不知是和尚是尼姑?”只

见壁上挂着一张榜文,上写道:礼部尚书高,为招徕高明女道、女僧阐明佛法事:本府夫人杨氏,因

病许《华严经》一藏,坐观十载。本观道姑,字义浅薄,不能阐明,特此告请远方高尼道姑,完此功

德。每年供养银壹百两,四季衣服四套,或有俗家寡妇,身明字义,情愿出家,本府亦照前供给。须

至示者。

摘凡看了,欢喜道:“此是我避劫处也。”就抱了匡人龙的儿子匡鼎,走入观内。观主接了,道:“

小娘子何来?”摘凡道:“我乃北京道姑,向受匡家供养。他家被难,故抱出小主人逃难至此。因见

观前榜文,故来动问一声:“这事可是真么?”那老道姑道:“怎么不真?只是你通得文墨经典,便

一说就成。”摘凡道:“出家人通晓经典乃是本色,四部六册、《金刚》《法华》《楞严》《宗录》

,贫道无一不通。至于书字写作,乃予特长耳。就烦引见如何?”众道姑见他口出大言,知他有些本

领,就去报了高尚书。尚书即起轿来放,道:“师父正方韶年,遂能贯通内典乎?我有一语,求师父

棒下一喝。”摘凡遂正南而立,道:“居士说上来。”尚书向南道:“人可做得佛么?”摘凡道:“

蜡烛是油浇的。”又问道:“何为西来意?”摘凡道:“闹市走马,不撞一人。”尚书倒身便拜。摘

凡端然不动。尚书恭立道:“老夫欲与大师结个缘。”摘凡道:“居士把什么东西与贫道结缘?”尚

书道:“老夫将《华严经》四十二字佛与大师结个缘。”摘凡道:“除了四十二字,把什么与贫道结

缘?”尚书不能答。摘凡取桌上系子照头一棒。尚书言下顿悟,倒身礼拜,遂以师礼事之。满观之人

,见如此光景,都道是尚书夫人志诚,活佛降世。夫人、小姐、僧尼、俗人、远亲、近邻,哪一个不

拜?每遇登坛开讲,金提炉、银宝鼎三四十对,人人拈香,个个下拜。摘凡遂做了一个大善智识。尚

书又替他盖一所寂静的禅院,为他养静。谈及保孤一事,尚书道:“老师乃世外之人,何行世内之事

耶?”摘凡曰:“西方无不忠不义的佛祖,要成佛,正当于此处认真。”尚书一发敬他,就叫一奶子

替他抚养匡鼎。原来摘凡在南院时,厌鄙风尘,无可排遣,广买内典语录,以消愁闷。却好撞着高尚

书,酷好佞佛,一说便合。一则前世因缘,二则该是匡鼎的际遇,三来玉成他保孤的一段志诚。

摘凡做了一善智识,便出榜戒约,非讲堂不会众,非方丈不见客。二八日坐讲堂,初一、十五礼佛,

坐方丈,外此只在静室内颂经,尚书、夫人、小姐俱不得擅入。此摘凡恐露行藏,坏他正事,极是善

藏其用处。又问尚书讨封皮,封了门,饭食俱由外边传入。就是本观常住,也不能轻见。随年龄渐大

,胡须开始长出,需时时拔去,暗地私泣道:“我本男子,乃行女人之事,人世所极鄙薄轻贱者,我

不惜一身任之,耻孰甚焉?但志在存孤,虽皇天后土,名山大川质之,可以无愧耳。”

光阴迅速,早又三年。尚书送匡鼎读书,匡鼎甚是聪明,读书经墓不遗。十二岁时,怕他见姓思亲,

故借高尚书姓,叫高匡鼎,便进了学。来拜摘凡,摘凡喜之不胜,受了两拜,回了两拜。十七岁中了

乡试,来见摘凡。摘凡泪流满面。摘凡道:“师母为什事,见我中举反是不乐?莫是孩儿有什么得罪

么?”摘凡道:“我有一观主,家住京中,后被难分散,不知流落何方?偶见你京中回,思及于此,

不觉流泪。待你上京会试,我再对你说彼。”及上京来问他时,他又道:“你且去会试,候中了,再

托你查问。”匡鼎见他言语忽突,闷闷不乐,上京去了。

春榜只了会魁,殿试状元。一个霹雳天下应,摘凡早已知道匡鼎中了状元,道:“惶愧,惶愧,也有

守得他出头的日子。保孤一事,我如今好卸担子了。”只见高尚书打轿来见摘凡,摘凡接着,尚书道

:“匡生已有书至,真假不消问了。我有一事,欲烦大师,老夫有一孙女,年方十七,德容俱美,欲

求大师作伐,与状元成秦晋之好,大师玉成幸甚。”摘凡道:“这个当得奉命。状元在夫人处抚养大

的,他岂于有推托之理?”尚书道:“全托大师佛力,以成两家之好。”相别而去。

不月余,状元回,拜尚书。尚书答拜。状元大惊,道:“太爷这是怎么说?”尚书道:“状元乃天子

门生,老夫如何消受得起?”状元摸头不着,住了拜,细问缘故。尚书道:“要知原由,还到观中去

问你师母。”状元心急,忙令打轿往观中见摘凡。作了揖,坐下问摘凡道:“我进学中举拜太爷,太

爷便受了。今做状元,一拜不受,此是何意?我问太爷,太爷叫来问你,想有难言之处。师母知道,

幸悉言之。”摘凡听了此问,泪如雨下,嚎天打地哭道:“主翁、主母,你的儿子中了状元,连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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