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齐有些不明白,道:“你关门做什么?”傅暖玉笑笑,“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那,那也用不着关门啊……”傅暖玉走到裴齐身边,笑道:“傻瓜。”吻就盖了下来,荷叶的清香立刻蹿上裴齐的口腔。
浅啄以后,傅暖玉问道:“现在你说我关门有必要吗?” “……”全被算计进去了。裴齐脸上略显红润,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傅暖玉转而拥裴齐入怀,尖细的下巴抵着裴齐的肩,竟然有些疼。
傅暖玉轻声道:“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却又不阻止我抱你或者吻你。”话如秋日芦苇,荡涤河中,白絮翻飞,观而清爽,实则萧瑟。
突然让人想起了荷塘,却不是夏日最繁盛的时节,也不是冬日最无意的时节,而是像二月里的模样,清波悄然,水鸟浅鸣,而那细浪微微拍着方探出水面的河叶尖。
那么温柔,那么自然,引得蜻蜓立上头。
这引出的,是一个故事的开始。关于满塘荷花香的故事。
为什么我从来不说我喜欢你?那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为什么我从来阻止你抱我或者亲我?那还是因为我喜欢你。
但这些话裴齐只会把它咽在肚子里。有一些事情本身就需要去衡量利弊。
傅暖玉用下巴蹭了蹭裴齐的脖子以示催促,裴齐喉咙有些发干,张张嘴,还是问道:“那天叶公子不会是生气了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应该是生气了……” “齐儿,回答我的话。” “那怎么办呢……”裴齐坚持打着太极,傅暖玉微叹了口气,松开裴齐,蜷起食指挂了一下裴齐的鼻子,无奈道:“齐儿你真过分。” “……”你也很过分好不好?
“叶翼那边你不用担心,有我在。” “可是叶公子是你生意上的伙伴,大家关系不好应该不好吧……”傅暖玉道:“他若是对我怎么到无所谓,对你牵怒我便不想忍着他那些小性子。”裴齐怯怯道:“可叶公子并不是在使小性子,他对你……是真的。”无论是好是坏,爱总是没有错的。裴齐不是为叶翼辩护什么,只是他知道叶翼所做的一切,无论伤害了谁,让谁叹了气,让谁落了泪,都只是为了一个人,他喜欢的人。
傅暖玉看着裴齐,神色带着隐隐的波动,说道:“可我对你也是真的。”无论是好是坏,爱都是没有错的。
叶翼和傅暖玉,都是一样。“裴齐微微张嘴看着傅暖玉。
傅暖玉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说我为什么就喜欢你了?”裴齐一阵犹豫,还是点点头。
“这个啊……”傅暖玉看似神秘地一笑,裴齐竖着耳朵心砰砰地跳要听下文。
傅暖玉话风一转,道:“我也不知道。” “……”看着裴齐露出被耍了的模样,傅暖玉道:“就是不知不觉,等发现时就已经是这样了。”哎,这种事,确实又多少人说得清呢?也许说得越模糊,才越是感觉越深刻。因为模糊所有,便只会让人记住一点——我喜欢你。
那双眼看着自己,含情脉脉,似江水,似丝绸,温柔多情,裴齐突然跳得厉害,他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多想……亲亲眼前这个让自己心乱的人。
“对于傅砚,你给我离他远点。”傅暖玉突然说道。
头脑中的那股热浪突然降了下去,裴齐一呆,道:“我又没有去惹过二少爷……”都是他惹我好不好。
“我的意思是他要是找你,你避着点。”裴齐无奈,点点头,傅暖玉的意思也就是说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不是?
可真是他惹的我……
但这些话多说总让人觉得奇怪,怎么看那些话都像矫情地向傅暖玉撒娇说讨厌,人家又没有去勾引他傅砚,是傅砚勾引人家啦。
想想裴齐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冒出来了。@傅暖玉道:“齐儿你真是够让我头疼的,本想过来问出几句话,倒头自己却掏心掏肺了。” “我……” “好了,”傅暖玉亲了一下裴齐的额头,叹气道,“你现在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说的。”喜欢这件事上,总有人信心满满。
傅暖玉又道:“那我走了,最近有件事要忙,回头过来找你。”裴齐忙问道:“大事?”傅暖玉道:“小事罢了。”说完,出了门。
看着傅暖玉离去,裴齐顺了口气,揉了揉发烫的脸,希望温度快些降下去。
“我说你和我哥真是,竟然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温度骤然降了下去,冷汗突然冒了出来。裴齐慢慢回头看着现在屋内的傅砚,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吞吞吐吐道:“二,二少爷怎么过来了……”那人笑得好不奇怪,丹凤眼更显狭长,道:“其实我是先过来的。”这,这是什么意思?
“过院子的时候就随手逗了逗挂在廊上的鸟,就被我哥抢了先先进来了。”也就是说……
“哎,”傅砚反手蹭住桌案,侧头看着裴齐笑道:“谁想就听我哥在背后说我坏话呢。”真的被听到了。
裴齐冷汗冒得更厉害,也不敢看傅砚的眼睛,支支吾吾说道:“二少爷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傅砚眉头一挑,“可你们说的是我呢。” “这个……” “还是就是,除了听到说我坏话,还有……”傅砚眯起眼看着裴齐,那人因窘困而脸色微微泛着桃红,却又说不出来话,竟然觉得甚是可爱。
傅砚突然一把捞过裴齐的手,道:“你陪我去个地方,我就不生气。”裴齐微微用力想抽出手,却是徒劳,“去哪里?” “莲花巷子。”莲花巷子,裴齐记得听傅砚说过,听著名字挺好,但真的到那条巷子的时候裴齐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过是条寻常的巷子。
巷末的那扇门明显的腐朽了,颜色黯淡,裂了缝隙,缝隙里竟然还长出了浅浅的绿苔。
这里,很久没人住了吧。
傅砚笑笑,“就是这里了。” “哦,这里啊。”裴齐点头。
傅砚推开木门,木门发出吱吱的响声,门开了,裴齐才看清院子里的景物。
出奇地没有想象中东倒西歪的东西,院子还算得上干净,只是稀稀薄薄飘了些落叶,而十几只土陶的花盆里乱草横生,不见昔日景色,而屋子的门,是紧闭着的。
一片萧瑟的模样。
傅砚带裴齐走进院子之中,踩在落叶之上,傅砚回头对裴齐笑道:“这里怎么样?”裴齐四周望望,说道:“就是没人住,冷清了点。”傅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确实有点。”说完对裴齐招招手,“你这边来。”裴齐看见傅砚走在一片黄澄澄的落叶,大片的暖色柔软轻柔,微风瑟瑟,树影婆娑,那人踩在落叶上面的背影却突然显得瘦弱。
乍是凉风瑟瑟起,蓦为暖意淡淡去。
这个人在这里的记忆,应该比他的生命都更为重要吧,不然,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条狭窄的小巷,一堵破裂的门楣,一方窄小的小院,一盆折枝的花草。
记忆,记忆的最深处是痛,痛的根源是记忆。
傅砚走到枯败的花草前蹲下,转头对裴齐道:“你愣个什么?过来啊。” “啊,来了。”裴齐过去也蹲下,拨拨一片叶子,问道:“二少爷,我们要做什么?”傅砚撸起袖子,瞅了眼裴齐,“别二少爷二少爷的,烦人”然后眉眼一弯,指着花草道:“把这花盆里的杂草拔出来。” “嗯。”裴齐点点头,伸手握住枯萎的花枝,微微一用力,一把连根拔起。
正要把花枝放到一旁,后脑勺被重重一拍。
傅砚吼道:“你聋子吗?我是让你拔杂草,不是花!” “……”裴齐吃痛地揉揉后脑勺,委屈道:“这不就是杂草吗?都枯死了……” “……”傅砚看着裴齐看了好一阵,才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怪我没说清楚。” “那这个怎么样?”裴齐举起手中的“花”.傅砚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种回去了!” “……”两人各自无奈,你捧花我盖土的努力把“花”重新埋进盆里。
傅砚的手其实并不比傅暖玉的难看,傅暖玉的手指是似根根玉柱,带着天生的贵气,而傅砚的手白皙,却没有玉的气质,而似竹,修长而青色,特别是此时傅砚捧着泥土的手,更是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的幼年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子吧。
裴齐想,也许这就是命,天生的命。所以看命的人都喜欢看手相,因为你命中的一切,清苦富贵,圆满坎坷,都被时间刻在手掌里,变成了一条条掌纹,缠着掌心,缠着自己,一缠,就是一辈子。
傅砚突然侧头看着裴齐,暧昧一笑:“我是不是很好看?” “额……”裴齐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一边。
傅砚便笑出声来,指着花道:“你看你,花都端斜了,那你自然是在说我比花好看了。” “……”裴齐看看手中的枯枝,心里哭笑不得。这也算是“花”么……
傅砚确得寸进尺的把脸往近里靠,看着那双放得越来越的吊稍眼,裴齐连忙往后退,无奈顿着的姿势让两人都放不开,裴齐只能用一只手侧撑着地,另一只手还扶着花,傅砚则双手撑着地面压向裴齐,眼神暧昧不已。
傅砚道:“那你说是我好看,还是我哥好看?” “……” “快说啊。” “二少爷长得也好看……” “有没有我哥好看?” “我,我……我不知……唔…”道字还说出来,嘴巴已经被堵住。
好无征兆的,不知所以的,被眼前这个男人又一次吻了。
但傅砚知道,这不是意外。
似浅尝辄止的意味。傅砚松开嘴唇,看着裴齐淡淡地笑。
那笑丝毫没有玩味,让裴齐发愣的同时也感吃惊。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傅砚道。
裴齐连忙站起身来,傅砚竟然让他走,他自然不会还留在这里,不,现在这样子,就算傅砚不要他走,他还是要走。
快,逃命去吧。
齐慌张得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地去出了院子,那么匆忙并且心颤,没有回头看傅砚一眼。
风依旧,叶仍落,花已枯,人早去。独自一人待在院子里的傅砚,在一片萧瑟中伸手抚着裴齐方才扶住的那枝花,笑容已没。
傅砚对着花枝道:“曾经你们是我同我娘一起种下的,我看过你们花开花落,只是往后,恐怕你们是再也开不出花了吧。”自言的话伴着风,有枯败的味道。傅砚站起身来,再抬头看看天。
“娘,你说,我现在是应该爱还是应该恨?”泪,便这么流了下来。划过细腻的脸庞,那吊梢眉吊起的不再是纨绔的不羁。
闭上眼,又苦涩一笑。
“裴黎,齐儿……”
第二十四章:风满楼(二)
气渐微寒,秋高气爽,湖面柳叶又铺了一层,在波纹荡荡中似游鱼嬉戏,顽俏可爱。
却也只不过隔了半月。
正要去府上,茗烟问裴齐道:“等等,你最近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裴齐手把着门回头看着茗烟,哈哈干笑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但你最近总是六神无主的。” “就是府上最近忙了点,那我先走了。”不等茗烟再开口,裴齐跟兔子似的跳出门去又马上合上门。
最近他又六神无主吗?没有吧?只是心里的憋的事太多,有些烦恼。
上次被傅砚莫名其妙的亲了后,裴齐觉得傅暖玉说得相当的对。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笑话!我躲总行了吧!
裴齐暗自点头,敲定了主意。走在街上,正要过一间酒楼,一顶轿子过来,正停在门口。
裴齐刚要绕道而行,轿帘被掀开,里面的人踏了出来。
裴齐便想哭了。祸怎么到处都是,他不是在躲了么?
叶翼黑着一张门板脸,他自然也是看见裴齐了的。
裴齐有些怯怯,却不打算同叶翼打招呼,毕竟他同叶翼也没什么交往,还有些怨恨。当然,是叶翼不喜欢他,他自己是不怎么讨厌叶翼的。
叶翼看着裴齐,板着脸突然哼声一笑,那笑不清楚其中意味,却让人感觉得到弄嘲。
哎,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已,也不用怨恨我到冷嘲热讽吧?
` 裴齐还在发窘,叶翼却进了酒楼。
既然如此……裴齐也立马撤退。
回到府上账房,张仁却在自己的账房内的桌案上胡乱翻找。
裴齐问道:“你做什么?”张仁抬头,“你总算是来了,快过来把上两月的账本给我。” “哦……”裴齐打开柜子,“哪户账?” “就是东西绸庄的。”裴齐拿出账本递过去,才问道:“要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大少爷要要的,说得挺急。”傅暖玉要要的?说到傅暖玉裴齐算算这几日见他确实见得挺少,他过来也过来,却往往待不过半个时辰。裴齐问他是否有事,傅暖玉只说是生意上的事。
张仁正要走,裴齐抓住张仁道:“我送过去。”抱着账本往傅暖玉的房里去,裴齐有些忐忑,到了门前,房门是开着的,裴齐敲敲门。
才敲了一声,就见傅暖玉从内屋出来。笑道:“你怎么过来了?”裴齐回道:“那个,我是来送账本的。” “你进来说话吧。”裴齐进了屋,偷偷瞅瞅傅暖玉,见傅暖玉似乎并不无焦急之色,还挺高兴的模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傅暖玉倒了茶,“来,过来坐。”裴齐哦了一声,坐了过去,把账本递给傅暖玉,道:“账本。” “嗯。”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齐儿第一次过来找我我自然开心了。” “……” “呵……”傅暖玉淡淡地笑,修长的手指翻开账本。
裴齐见似乎没有他什么事了,便道:“那我走了。”正要起身,却被傅暖玉抓住袖口。
“留下来陪我吧,你在一旁喝茶就好。”裴齐看着傅暖玉,傅暖玉的如画眉目里带着温柔的温情,似秋日的暖光。裴齐脸有些发红,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坐在傅暖玉旁边。
一切便静了下来。
安安静静地,却不觉得哪里让人不舒坦,反而有种平凡的安稳。
偷偷看傅暖玉,傅暖玉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翻着账本,神色淡淡,似水无波。裴齐突然想起以前叶翼说的话,就是普通的动作,傅暖玉做出来,却要好看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