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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莫让 下——by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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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坚锐道:“既那么好,你做不就好了?何必要我,我又不爱做那劳什子至尊。”

苏同康微微一笑,抬手在他脸颊上轻拍了拍,道:“傻小钟,这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钟坚锐听他话中意坚,便也不再问,想到他先前的话,心中一动,又道:“你说那武林至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若做了,可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苏同康略怔了怔,笑道:“也差不多。”

“那我能离开这儿了?”

苏同康脸色骤然一变,沉声道:“离开这儿?”

钟坚锐点头道:“你总要我待在这儿,无聊的很。”

苏同康脸色稍霁,又握住他手,叹道:“我也知你无聊,但之前局势未稳,天一教和宗明府的余党尚存,白妙孟希翰虽是前任长老信任之人,但两位长老已殁,他二人与我们未必尽能同心。小钟,我知你难熬,再忍得几天,我们启程回转总坛。待你开启祭坛就任教主之位之后,便不怕他二人再有异心。到那时,也算能稍慰你父亲在天之灵了。”

钟坚锐听他提到父亲,心中一酸,脱口问:“那我义父……”话音未落,眼见苏同康脸色大变,后面的话便不由自主咽了下去。

苏同康沉着脸看着他,问:“你想起了什么?”

钟坚锐再不更事也不会说出东振林和他说的话,只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做梦……”他见苏同康面上阴晴不定,暗地里咬咬牙,做戏做全,干脆故做懵懂问,“我真的有个义父吗?”

苏同康似没料到他问的如此直白,微皱了皱眉,勉强道:“前教主去世的早,你确是由你义父养大的……”

“那我义父现在在哪?”

苏同康道:“他……”钟坚锐见他迟疑,心中焦躁,急道:“他在哪?我想见他!”

苏同康皱眉道:“小钟,你记忆尚未恢复,暂时还是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待你就任教主之位精神好些了,再慢慢处理不迟。”

钟坚锐心中虽极不甘,但看他脸色却也知道他定然不会对自己说实话,只得勉强点了点头,任由他拉起自己回房歇息。

关门道别,他回转身,没有注意到苏同康骤然阴冷下来的目光。

十六、

钟坚锐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苏同康又早早地出去了,他昨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先想着苏同康语焉不详的搪塞,又想着日间与东振林的荒唐事,直挣到天亮才合了会儿眼,起来时窗上并不十分的亮,却是个阴天。

他草草地洗漱完毕用过早点,走到院子里先打了路长拳,再打下去的时候终于察觉了不对:以往这个时间东振林早已过来了,怎么今日却是踪影全无?

他想到昨日午后的情形,一张脸顿时烧的通红,然而就算是躲也该是自己躲着他,断没有东振林反躲着他的道理才是。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他皱了下眉,发现自己心绪不宁不敢再练,停下来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地里长了不少野草出来,干脆先往地里拔草去。这拔的一阵,情绪虽未安定下来,草倒是拔的干净了。注意到之前种下去的青菜豆苗都又长了好些,忍不住想到昨日东振林调笑的那句樱桃树,好不容易退下潮红的脸又红了起来。这般胡思乱想东摸西碰,不知不觉已近正午,东振林仍是未见踪影,倒是奴仆送饭过来了。

钟坚锐知道这时候东振林是断不会过来的了,他一上午虽没做什么事,但少年人消化的快,肚子早已又空了,别人一人吃饭多嫌气闷,他却是饿了就吃毫无他想,只一碗饭扒到中间的时候突然拨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

他心里咯噔一声,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房间里并没有其它人,透过窗户望出去也不见人影,但钟坚锐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似乎就在某个看不到的角落,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把饭扒完,下人进来收拾了碗筷退走,他假意打了个哈欠,关了门往床上去困中觉,缩进被窝之后小心地以身体挡住手掌,将那张纸条打开来看。

上面以绳头小楷只写了一句话:有人监视。

钟坚锐不觉一惊,他之前做陶的时候东振林有为他写过题跋,是以认得这正是东振林的笔迹。但这些天来分明相安无事,为何今日却突然冒出人监视自己?

他心念一转,疑虑顿起,这天一教总舵之内现下敢派人来监视他的不外苏同康白妙孟希翰三人,后二人与他并无直接利益关系亦不熟悉,但听苏同康昨夜的话三人间关系显然并不十分和洽,莫非是担心自己与苏同康会对他们不利?但为何这么些天都没动作偏偏今日出现?

难道竟是苏同康?他一想到这里不觉心下一凛,想到昨夜自己与他的对话,心道难道我昨夜问了一句义父竟让他起了疑心?他只道我想起了什么,是以派人监视我有无异动,是了,定是如此。唉,只是他何曾想到,我之所以知道义父乃是他人告知,我自

己却哪里想得起来!

他想到这里又觉悲伤,但旋又思忖:小苏分明和我说要助我慢慢恢复记忆,但看昨夜的样子,他却似很怕我想起过去的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但小苏……小苏……

他潜意识里对苏同康颇为信赖,是以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绝不肯往坏处去想。他寻思着这样子东振林是断不会过来的了,要与他见面,只怕得另想其它法子。但要如何避过外头的监视却也是桩难事,他左思右想皆不妥当,倒惹出了一腔困意不觉昏昏睡去,半梦半醒间突听得一声惊雷,霍然惊醒翻身坐起,只见窗外狂风大作,旋即暴雨倾盆而下。

钟坚锐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慌张之色急急地关窗挡雨,栓搭“啪哒”一声扣下,将风雨挡在了房间之外。

雨打新荷。

突如而来的暴雨织成密密层层的珠网,荷塘中那处轩阁在雨中看来烟锁雾绕一般,别说声音,便连里头有没有人亦看不清。

然而今日却是有人的。

东振林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这张紫檀木的桌案,手指轻轻抚过桌面上那几抹深色印迹。

是血迹。

东振林想起那日西锋为钟坚锐解术失败的情形,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

西锋失败之后与他讨论过其它的解决之道,不外乎另觅高手再施解术一途。比西锋更厉害的高手说远不远,偏生近日却寻不到踪迹,西锋很够义气地出门为他查探,但过了这么些天仍是没有半点消息,便是东振林这般沉着的性子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偏生不知出了什么事今日突然竟有人开始在钟坚锐身边监视。

东振林看了一眼窗外,雨虽已下了好一阵,雨势却不见减弱,他正自犹豫不知是不是该不计后果闯进去见他一面,却不想大雨不但阻断了视觉也妨碍了听觉,以他的警觉性竟直到来人走到门口才察觉,他脸色骤变两步抢到门边,来人刚刚探进半个身子,他已一把扣了出去。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来人是钟坚锐。

他整个人都湿透了,雨水一小股一小股地不住地从身上淌落,很快在他脚下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他抹了一把脸看向东振林,露出一个略有些得意的笑。

“你果然在这里!”他道,“我上次听你夸这儿好,便猜你一定在这儿。”

东振林被他这隐隐有些得意的口气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明知此刻应该先问他是否避开了监视,但偏生管不住嘴巴开口第一句却是:“你傻啊你怎么淋成这样!”

钟坚锐一愣,随即笑道:“要不是这场雨,只怕还不好跑出来。你放心,我过来的时候很小心,没人跟踪。”他

不待东振林再问,径直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人在监视我?”

东振林心中虽是不快,但理智上还是知道时间紧迫正事要紧,强压下心中的情绪,道:“我早上过去的时候发现的,人不多就一个,你出来的时候应该也注意到了。昨夜出了什么事?”

钟坚锐道:“并没出什么事。就小苏回来和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

钟坚锐便将昨夜他与苏同康的对话简要地复述了一遍,东振林听到“武林至尊”四字哼了一声,显是大不以为然,钟坚锐觉了,便道:“你不用生气,我本就对这个什么至尊不感兴趣,你觉得我不像,我也觉得我不像。”

东振林皱眉道:“我生什么气。你做不做那什么武林至尊与我什么相干,我生什么气。”他话虽如此说,却一眼觑到钟坚锐眉眼弯弯唇角带笑,脸上竟不觉有些发烧,咳了一声道,“你怎想?”

钟坚锐顿了一顿,低声道:“我以为应该是小苏怀疑我想起了什么,所以才派人来监视我的动向。”

东振林不妨他竟说的如此直接倒不觉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人究竟和你什么关系?”

钟坚锐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小苏……小苏与我一同长大,他比我大几岁,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当真?”

钟坚锐知他话中之意,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对小苏的记忆有问题?不会的。便算记忆能够做假,人的感觉是不能做假的。我知道小苏对我好,我对小苏的感情也是真的。”他踌躇了一下,又道,“就像我虽然不记得你,但我和你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我便知道我以前一定十分喜欢你。”

东振林先听他说对苏同康的感情很是不爽,再听他说到自己却又高兴起来,只他素来矜持,心中虽喜脸上却仍淡淡,只忍不住道:“以前喜欢,那现在呢?”

钟坚锐被他问的一愣,见他目光闪烁不定,不觉有些尴尬,退了一步道:“这几天你也不要来找我,我会找机会过来找你。我先回去了!”

一转身,东振林却不知何时已闪到他身后,他这一下倒恰将自己送进他怀里,两条手臂环过来,顿时让他失了挣扎的气力。

最后东振林只说了一句话。

“坚锐。”他轻声道,“现在也要喜欢我,比喜欢那个小苏还要喜欢我。”

钟坚锐在雨里绕了一个大圈才发觉自己迷路了。

他之前从住处来到那处水榭本是循着当初东振林带他走的旧路过来,但那次他因解术失败晕了过去回去时便有好一段路没有印象,再兼这雨下的实在太大,他心中愈急,愈发不辨东南西北,这在雨中乱逛了好

一会儿,突见前方露出一方屋角,他心下盘算即便走错了路不拘逮着谁问个路也好,纵身便跃了过去。

哪知堪堪靠近,突然一阵劲风逼面,他心中一惊,心道怎么这地方也有敌人?他不知对方虚实不敢硬挡,只将身一闪避开那凌厉一掌,却不想那掌风过后,左右突然嗤嗤数声,数道寒光划破雨帘朝他疾射而来,他百忙中急避却仍是避不完全,只觉左肋一凉,却是一箭擦身而过,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他脑中灵光突闪,只觉这场景颇为熟悉,然而四下里杀机紧逼,他不及细想,双掌荡开弩箭,向前直扑,“砰”的一声撞开了最右的一扇房门扑了进去!

耳中只听得一人叫道:“住手!”另一个声音却冷冷地道:“小孟,你埋伏人在我房外,却是什么意思?”

两个声音都来自隔壁房间,第一个声音粗犷豪迈,后一个声音却温软柔糯,两个声音都不陌生,前者钟坚锐一时想不出名字,后者却是一下就听出来了,却不是白妙是谁?钟坚锐听的清楚不觉大惊,心道:糟糕我怎么竟胡乱闯到他的屋子来了?然则此刻要想再走亦是不能,只得暗暗叫苦,不知等下怎生蒙混过去!

只听前一人道:“小白,这可是误会了!这天一教总舵本是你的地头,我哪敢在你院子外头设伏,不过是随身带着些人防身而已。他们不知道刚刚来的是你的人胡乱动手,我先说声对不起罢。”

白妙似是哂笑了一声,道:“好个我的地头!好个带着些人防身!你这是与我做威还是嫌我碍事想除掉我,倒是痛痛快快地说个明白罢!”

那人愠声道:“小白,你这话可说的重了!在你面前立威也罢除掉你也罢,于我却有什么好处?”

白妙冷笑道:“于你什么好处……嘿!你与苏同康走在一路,自是嫌我碍事,没了我,少多少麻烦。”

那人道:“小白,我今日不过来问问墨让的消息,你不肯回答也便罢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又是何必。苏同康与我们什么交情,你我什么交情,这其中的亲疏竟还要我说出来不成?你我不过都是念在长老们的份上,想着大家都是为了圣教才诸多容忍。你我这么多年深入敌营为的什么?其中艰辛只有你我最清楚!我只道今生唯有你这个知己,如今难道你竟要让外人看我们笑话不成?”

他这番话说的委婉动人恳切之极,钟坚锐虽是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也不觉为他语调中的感情动容,心道这人对白妙倒是极好,但听他的口气对小苏倒似有不利。他虽对苏同康心生疑虑但毕竟心中对他颇有感情,倒不觉为他担忧起来。

不知是否也为这番话所打动,白妙有一小会儿没有出声,半晌才道:“我累了,你走吧。”

那人叹了口气,道:“我早劝过你莫要沉沦太深,你偏不肯听。莫非真要到无可挽回之时你才肯死心?”

白妙冷冷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放心,我既说了他交给我,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让他碍着你的事!但你也最好莫要再打其它主意,你是知道我的,惹火了我,只怕由不得你要违心地辜负我这个今生唯一的知己了。”

钟坚锐只听那人呼吸一紧显是有些动怒,但只一瞬却又恢复如常,只听他又叹了口气:“你既这般坚持我也不勉强,只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否则不但要令知己伤心,只怕连九泉之下的两位长老亦要悲痛了。”

钟坚锐此刻已知这人乃是孟希翰,记得听苏同康提过他与白妙乃是前任长老分别送往宗明府与天一教的卧底,此番夜神教能够一朝重振,他二人皆是居功至伟,然而听他二人对话却似彼此间各有心思,他心中疑虑,不觉将眼睛凑到门缝上望了一望,恰恰望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一滩的水,这屋子地面略有些斜,那水便在地上淌出一道细细的水流,沿着墙壁流了开去。他暗叫了一声糟糕,想的却是弄脏了白妙的屋子大是失礼,耳边听得脚步声响却是白妙正从隔壁过来,他不禁慌了神本能的往屋子里退,直退进里间才赫然发觉,原来自己闯入的竟是白妙的卧室!

白妙素来庄重,卧房内亦单调的有如雪洞一般,只临窗放了一盆滴水观音,床榻上雪白的幔帐低垂,内中却睡着一人。

钟坚锐匆匆扫了一眼只觉那人颇为眼熟,还待细看,却听身后白妙冷冷地道:“教主,你这般唐突闯进来,不觉太过失礼了吗?”

十七、

钟坚锐脸上一热,急忙转过身,却见他扶着房门神色冷淡,白衣上赫然隐有血迹,他不禁一惊,脱口道:“你受伤了?”

白妙垂下目光看了一眼,道:“没事,旧伤裂了而已。”他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钟坚锐,又道,“教主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这般大的雨,为何冒雨前来?”

钟坚锐急忙道:“我不是专程来找你的,我是迷了路误闯到这儿来的!我真不知这是你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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