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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莫让 下——by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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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坚锐茫然不解,孟习风便又道:“教主既已向夜神借到神剑,之前哥教主借去的神鞭便请教主归还夜神吧。”

这话钟坚锐却是听懂了,回头看向苏同康,他被擒之后,随身携带的重剑单鞭皆落在苏同康手上,苏同康接触到他目光,却只微微一笑,道:“小钟。”

钟坚锐一怔,只见他又道:“小钟,你不愿做这个教主,我也不勉强你,你做完这件事,我便放你和你的小情郎一条生路。”他说着抬手冲神像一指,道,“你照着那日的法子,将这神像手中剩下的四件兵器都取下来。”

他这话一出,孟习风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可!”他之前一直神情漠然,此刻终于露出惶急恐惧之色,大声道,“教规明文严训,夜神手中的武器只可借一,至多借二,万不可全数取下!”

苏同康森然道:“有何不可?当年第二任教主便曾向夜神借力取下六件兵器……”

孟习风悚然变色道:“你怎知道?这是教中不传之秘,你却是从何得知?”

苏同康淡淡地道:“当日哥教主在祭坛施术失败,眼见大祸临门回天无力,便将这个秘密以特殊的暗记写在了菩提令之上,而那暗记又需与丹霞尊上的符号对应方能破解。”

孟希翰恍然道:“原来传说集齐菩提令丹霞尊沁心莲便能解开的本教大秘密便是这个!菩提令后来辗转落入白妙手中,想必是他转交给你的了。”

苏同康并不否认,只对孟习风道:“若非定要开启这二层祭坛方有可能施术成功,我岂会留你崆峒到今日?既然上天垂怜让我找到沁心莲,便是天意要祭坛重开夜神再生……”

“万万不可!”孟习风嘶声道,“夜神之力非人力所能抵御,若只暂借一二尚可控制,但若取下六件法器请动夜神真身……”他说到这里身体微微颤抖,显是心中恐惧难当。钟坚锐看着愈觉不忍,不禁伸出手去想扶他一扶。哪知孟习风被他一碰,突然神色大变,手腕一翻扣住他脉门,钟坚锐还未反应过来,咽喉已被他一掌扣住!

孟习风厉声道:“与其让他取下法器请动夜神,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说着手指一紧,钟坚锐顿时喉头咯咯作响,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东振林惊的只叫“住手!”奈何他毒性未解穴道受制,却是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见他这样,苏同康反倒笑了。

“孟习风。”他柔声道,“他是哥休与你师妹唯一的骨血,你忍心亲手杀了他吗?你做不到的。”

孟习风呆住,他看看钟坚锐,眼中突然落下泪来,扣住他咽喉的手指一点一点松开,最后终于颓然放下。

钟坚锐喘了口气,看看孟习风,又看看苏同康,道:“我若不做,你待怎样?”

苏同康踱到东振林身边,悠悠地道:“你认为我会怎样?”

钟坚锐目光与东振林相接,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苦涩,明白自己没有选择,钟坚锐稍做调息,纵身朝神像跃了过去。

池水已退,落下时倒是少了那渗骨寒意,但他抬首与神像一望,却仍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不敢迟疑,学着苏同康那日的举措在自己左掌上划了道血口,伸手握住了神像一只手中的短戟。

一如那日一般,鲜血一沾到短戟,顿时自那戟上生出巨大的吸力,将鲜血自那道伤口不住吸入,钟坚锐运起噬魂功与之相抗,一人一戟顿时形成相持之势,旁观四人只见他面上黑气隐现,转眼间已是满头大汗,四人中除了孟习风之外皆是当初见过钟坚锐拔剑的,知道这般相持一分一毫都不容有失,除了苏同康之外,都不禁面露紧张之色。

苏同康突道:“你可知为何历代教主都必须修习噬魂功?”

东振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他此刻全部心思都在钟坚锐身上,哪有心情理会苏同康,但他心知苏同康此刻开言定有用意,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目光看了他一眼。

苏同康道:“要获得夜神的承认,必须先以鲜血为引引出神力,再以噬魂功与夜神之力相抗自夜神手中取得法器。噬魂功本是我教至高的武学秘笈,但却并非人人皆可修习,只因它一来太过霸道有碍天和,二来修习极为凶险,稍不留神便有走火入魔之虞。然而历代教主血脉相传,这门武功却是非练不可,乃是因为哥家一脉血中带毒,若不以噬魂功之力将之转为内力,男子通常活不到二十岁。是以那三个老家伙虽然极不愿小钟习武,这噬魂功却是非教不可。”他说到这里突然柔和地笑起来,对东振林道,“你是没见过小钟小时候,那会儿我被母亲逼的每日苦练,他和我隔着院子互相打气,明明已经累的快趴下了,还咬着

牙和我说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他比我长的高,就总在我面前充哥哥,看着真是好好笑。”

东振林听着不觉想起童年时代四护法一同练武的场景,随即想到南焰三人身陷敌手,不觉一阵难受,然而很快他便再也没空去想其他了。

钟坚锐似是已有些支撑不住,双手虽仍握在戟上,膝盖却已有些发软,额上下颌密密层层尽是冷汗,原本催动噬魂功时掌上脸上都会隐现黑气,但此刻他面上黑气却已极弱,似是内力已尽被吸走了一般。

东振林心中忧急,目光霎也不霎地落在钟坚锐脸上,只恨不得跳过去将他拉下来,突然只听“咔嚓”一声,腕上一阵剧痛,右手手腕竟被苏同康一把扯脱了臼!

他促不及防,这一下痛的狠了,竟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这一声传到钟坚锐耳中,他目光一转,立时变了脸色!

苏同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握住东振林的左手。

“咔”的一声,这回却是那枝短戟终于由神像手中脱落,钟坚锐脚下一软,仰面摔入池中。

两手法器皆失,神像含笑一面脸上双眉正中的那只眼睛,缓缓睁开了!

二十八、

壁上的烛火静静地燃烧,整个空间里只听得到火焰偶尔发出的噼剥声。

钟坚锐的喘息几乎已听不到了,甚至连呼吸都已变的极为微弱。神像手中的法器已只剩下最后一柄长枪,然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看得出,他已到了极限。

就连苏同康连喂了他两瓣沁心莲也无法让他睁一下眼睛。

比起接近油尽灯枯的内力,对他损耗更大的应是那被法器不断吸取的鲜血,最早那把戟上还只有一段红色,他刚刚取下的那只盾上,整个盾面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不知是被他的血唤醒,还是因法器被夺而惊醒,除去正中间那庄严面相之外,神像左右两侧脸上的第三只眼都已睁开。与原本便睁着的赤红双眼不同,这第三只眼却是金色,而随着这两只眼睛的睁开,整座神像开始散发出一种蠢蠢欲动的姿态,就像一头沉睡多年的猛兽正在从酣眠中醒来,庞大的身躯出现微弱的起伏,与之相对应的,地下那块石头上的阴影也随之翕动,形成一幅极诡异的画面。

苏同康轻抚着钟坚锐的脸颊,他失血过多脸色本应苍白,但此刻脸上却笼着一层淡淡的黑气,他此刻并未运起噬魂功,但那黑气却越来越浓,倒似从他体内蒸出来一般。苏同康拉起他手,从手掌开始,肌肤上无数黑色的细纹沿着手臂向上延伸,自敞开的襟口隐约可以窥见那黑色的细纹已蔓延到锁骨。

孟习风冷冷地道:“他失血过多,噬魂功已开始反噬,待到黑纹窜到眉心,便是丧命之时。”

苏同康扯动了一下嘴角,轻声对钟坚锐道:“小钟,你可听到了?你命不长久,再不挣扎一下,可就彻底没机会了。”他拍拍钟坚锐的脸,柔声又道,“你再不睁眼看看,你那情郎可就看不见你了。”

东振林手脚皆已被他卸了关节,只痛的额上层层都是冷汗,他视线虽然模糊,意识却还清醒,听得苏同康说话,突道:“坚锐,横竖都是死,你已做的够了。”

苏同康侧过脸睨了他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你劝他收手?你可知道,取下最后一件法器,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东振林哂笑道:“此刻你还指望我会信你的话?”

苏同康微笑道:“我何必骗你?此刻噬魂功虽已反噬,但若他将最后一件法器取下,夜神便会将之前从他身上吸走的功力尽数归还,那时便可抵消他此刻吞噬自身的毒素。你若要他死,便尽管劝他放手吧。”

东振林将信将疑,目光死死落在钟坚锐脸上,心中交战,明知苏同康是要让他激起钟坚锐的求生之意,但想到若让苏同康企图得逞不知会有何种祸端却又不觉迟疑,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钟坚锐的眼睫颤了两颤,终于缓缓睁开。

二人目光相接,皆是一般的凄苦难当。东振林突道:“坚锐,你说待此事一了,你便陪我四海逍遥,做什么都好,是也不是?”

钟坚锐似是想笑,最后只是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轻声道:“但总要抽空回去看义父……”

东振林道:“我这么好,你义父定然十分喜欢我,一定会答应我带你走。到时候咱们每年回去看看他们住上些日子也就罢了。”

钟坚锐眼中笑意愈浓,轻声道:“你有什么好……真不害臊……”

东振林道:“我若不好,你怎会喜欢我?”

苏同康听他二人絮絮叨叨说些情话,心中大不是滋味,沉声道:“小钟,你时间不多,莫要再拖延了!”

钟坚锐却只看着东振林,二人对视了一阵,彼此只觉从未有一刻似这般心意相通,之前尚有的种种顾忌此刻尽消,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坦然,竟对苏同康的话置若罔闻了。

苏同康大怒,他心知钟坚锐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诱他为己求生绝不如以东振林要胁来的有效,当下一把抓住东振林往地上一掼,拔出剑来一剑将他右手刺穿钉在地上,厉声道:“小钟,你若再不动手,我便将他手脚一只只砍下来!”

钟坚锐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便这般做了,我也是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了。我先走也罢,他先走也罢,不过是在奈何桥上多等一阵。”

苏同康不妨他二人竟双双存下共死之心,一呆之后却不禁大恨,寒声道:“多等一阵?小钟,你想的倒美!你想二人共赴黄泉,我偏不如你意!我偏要留着你这情郎慢慢折磨,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你便在奈何桥上慢慢等罢!”他突又冷笑道,“小钟,你不肯出手便真当我没有其他法子吗?我终是不忍伤你性命,但这是你自寻死路,却是怪不得我!”

话音一落,他大步上前抱起钟坚锐,这回竟是自己飞身朝神像跃了过去,孟习风第一个省觉,只叫得一声“不可!”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神像手中最后一件兵器已自钟坚锐胸口直直穿过!

鲜血化作无数细泉沿着枪柄滑下,转眼便被吸食的干干净净,东振林惊的呆了,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只见鲜血由钟坚锐胸口不断涌出,整座神像被这血气唤动,弥漫在神像周围的黑气突然大盛,神像脚下的地面缓缓上升,池水再度涌出,而随着池水一同升起的,还有突然出现的仿佛来自地底的深长喘息。

喘息绵长而低沉。

便如一头自洪荒而来的野兽,正一步一步由地底踏出。

神像座下的池水开始沸腾,神像周围的黑气也越来越浓,突然黑气中金光大作,众人看的分明,神像正中那张脸上的第三只眼缓缓睁开了!

地上之前被钟坚锐取下的法器突然一齐跳动起来,喘息渐渐转为嘶吼,整个山洞似被这吼声震动,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便在这剧烈的摇晃之中,山壁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黑影,由左右山壁不断向上延伸很快便连这石室顶上也被黑影覆盖,金红光芒透过浓浓黑气越来越亮,不知是光线造成的幻觉还是其它什么,神像朝四面伸展的六条手臂缓缓地动了……

“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奇怪,沁心莲不过是有延命续气之效,虽然珍贵,却并非独一无二,世上能取代它的灵药并非没有,它到底是为什么能够成为魔教镇教三宝之一?”

白妙皱了皱眉,道:“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琉璃,据她所言,沁心莲应是与噬魂功的修炼息息相关。对普通人而言,沁心莲不过是续命的良药,但若对象是噬魂功的传人,则会与噬魂功产生催化反应,助长噬魂功的威力。我教历代教主皆修习噬魂功,除了哥家自身血脉问题之外,亦是因为据说只有修习噬魂功的人方能与夜神产生共鸣获得夜神的承认,功力越高,越能借到更多神力,甚至……”

“甚至怎样?”

白妙脸色稍微变了变,终究还是勉强道:“甚至有可能召唤出夜神真身,令夜神重生。”

“听你这口气,对你们信仰的那什么夜神……似乎并不怎么待见嘛。”

白妙冷冷地道:“夜神本是一体两面,当日光明圣母镇压的本便是恶体武身,历代教主向武身借力也仅是一种保护教众的手段,亦免去了教主之位的权力争斗,但历代教训,都有严令不可请动神明。毕竟传说只是传说,也只该是传说。”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那个小鬼?”

白妙瞥了他一眼。

墨让若无其事地啜了一口碗中的茶。

过得好一会儿,白妙才淡淡地道:“他是你那宝贝弟弟的好友,你舍得下手?”

“嗯,我若做了,小息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但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仍是会做。”

墨让没有否认。

白妙斜过眼睛看他,突然一笑,道:“我倒是很好奇,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和你那宝贝弟弟会变成怎样?”

墨让气定神闲地回答:“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道,“因为我绝不会让事态发展到那一天。”

当时自己笑了吗?

白妙记不清了,毒素在蚕食体力的同时似也影响到大脑,他感到眩晕,却又不觉困惑: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死?

“长老,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柳云川移步上前,自己已经无法动弹,而隋嘉被牵制在旁无法赶来援救,按理说已是绝无生路,但为什么……

他睁开眼睛,答案出现在眼前。

墨让正从明息的背上下来。

风很大,他的头发被吹的有些乱,然而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镇静,只在看到他衣衫上的血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嘴唇动了动,似是喃喃地骂了句脏话。

与他相反,明息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姑且不论他原本身上有伤,又背着兄长赶了这么长的山路,一想到兄长是为什么在救了自己之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他就完全无法以好心情来面对对面的情敌。

墨让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脑袋,朝白妙走了过去。

白妙越过他看向前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正将柳云川的人马分割围杀,他们人数并不多,使用的武器却极为怪异,有的是用一只会飞的轮子,有些甚至拿了根管子东指西指,那管子喷出火来,周遭的敌人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瞧去诡异之极。

“人说宗明府的机关暗器之术冠绝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你现在看到的是风光,但你若知道这风光背后这群混蛋每年要花我多少钱惹多少麻烦烧多少房子……你就会觉得这风光……真他妈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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