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儿，你也跟我发过誓了。
你说过不在骗我的。你还是骗我了。
你我原来是兄弟，为了圆谎，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是怕我知道了之后会离开么。
你骗我，是不是，是因为喜欢我。
忍不住弯起嘴角，这种时候了，我竟然还能这么想。煌儿还厉害，甜言蜜语比碧血瑶池的花蜜还醉人
。醉到陌离白的剑都横在我脖子上了，我还没醒过来。
“那不过是假象！”陌离白道，“煌儿，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刻意不去在意的，往往都是你最珍惜
的东西！”
“你不信，好罢，你要杀他，请便。”
我猛地抬头，希望从煌儿的眼睛中看出些什么，结果他一直在看陌离白，根本没有看我。
煌儿抽出身边的宝剑，指向我的胸口，笑道，“还是对自己的儿子下不了手，要朕帮你一把？”
“你！”
陌离白坚信煌儿要设计害他，灭陌家满门，就是为了隐瞒他并非皇族血脉这一事实，并且怕我知道我
们兄弟相、奸，会失去我。
如今煌儿剑尖都顶上我胸口了，煌儿这般态度，陌离白实在是始料不及，就在他疑惑的这一瞬间，煌
儿忽地用力了。
别看煌儿长得好看，其实他的力气很大，我以前就知道的，他每次压住我，我都没法挣脱。
剑尖穿过我的背，直接没入陌离白的心窝。
捅破心窝的人都是立刻就死了。
我感到陌离白没了气息，横在我脖子前的剑落在地上，摔出好大响声。
这声音打破沉默，煌儿似乎像回了神一般猛地将宝剑抽出来。
我看到自己的胸前喷出好多血，溅了煌儿一脸。
没觉得痛，就是很冷。
冷到站不住了，直往前要倒。
还好前面是煌儿，我倒在他怀里，要是往后倒，就要摔在陌离白尸身上了。
“白儿！”
煌儿拍拍我的脸，按住我的伤口，忙回头喊道，“叫御医进来！！”
好啊，御医都准备好了。
我想说话，张口却喷了血沫子出来，侍卫将我们围起来，另一些人拖着陌离白的尸体出去，煌儿忙道
，“将他的尸体烧了。”
“是。”于是没有皇帝的旨意，没有人敢揭开陌离白的面具，很快侍卫将他装进布袋，带出去烧了。
“白儿，先别说话。”
老御医擦着汗被侍卫带进来，几乎是脚不着地被捏着领子进来的。一见我伤势就脸色一变，叫煌儿将
我抱到龙床上去。
我视线模糊，看不清煌儿的脸，感到御医请煌儿让开，好给我诊治，我忙用最后一丝力气，拉住煌儿
龙袍的衣角。
“煌……儿！”
煌儿忙过来说，“白儿，你先别说话。伤口……”
“煌儿。”我说，“你说得对，我想起清……明，果然就……遭报应了，还好……那日你发誓不再…
…不再骗我……却没有说……没有说报应……还好……”
不然你一定要遭报应。
老天叫你粉身碎骨，可是我舍不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发现，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会觉得安心。
再后来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我一定醒不过来了。
我听到煌儿在耳边唤我的名字。
还听见他焦急地问御医，朕不是按着你说的位置刺了么，怎么白儿还留了这么多血。
后来耳边终于清静了。我始终睁不开眼睛。
总觉得煌儿把所有的人都叫出去了，清心殿里似乎只有我们俩。
我听见他说，白儿，你一定要撑下去。只要你活着，你要走，朕不拦你了。
你要清明走，我放你们一起走。
只要你活着……
我在黑暗中想，煌儿放屁，你就没说过一句真话，等我醒了，你一定不认账。
我还听见他说，白儿，只要你能撑过今晚，以后我做你的小受。
第三十章
要是我还有力气，我一定跳起来，可是就算他现在说，“白儿，你要是醒过来，我给你生个孩子。”
我也没力气睁开眼睛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或者睡了多久我都觉得只有一瞬间。
无尽的黑暗之后，我有了一丝感觉。
我感到胸口出奇地痛。痛得我下意识地呻吟，心里却是高兴的，知道疼，说明我离死，越来越远，离
生，越来越近了。
“白儿，你忍忍，伤口在长肉，一定会痛的。”
我又感到煌儿在我身边，不断地握着我的手轻轻摇晃，也可能是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因为实在是太
痛了，本来还是高兴的，现在却痛得想要赶快死去。才能解脱。
“御医！白儿怎么这么痛！”
废话，你要是跌倒了，划破了一道小伤疤，都会喊疼呢。当时我手心被匕首刺穿了，还足足痛了一个
月难以入眠，这回你那么长一把剑把我对穿了，我不疼上半年，别想舒坦。
煌儿。我恨死你！
你等着，我一定会醒过来，把你压在身下，用笛子用萧用发簪！教教你什么叫做疼！叫你再算计我的
时候，心里也要有个数！
“御医，白儿已经昏迷半个月了，他怎么还不醒过来。”
“露妃娘娘伤得太重，但已经转危为安，伤口也已经愈合，只是内里的脏器还有伤，夜里一定会发烧
，等烧退了，就能醒过来了。”
“你不是告诉朕刺那个位置不会死人的么！怎么会这么严重！”
煌儿，你刺穿哪里，都是重伤你懂不懂。
我想御医老头一定很委屈。正替他感到冤屈，却听御医颤颤悠悠地道，“或许露妃娘娘可能受了太大
的打击，不愿意醒过来，陛下可以试着跟露妃娘娘说说话，鼓励他好起来。”
“白儿。”
煌儿赶走御医，酝酿了一阵，终于又重新握起我的手，温柔道，“只要你醒来，朕就给你生个孩子。
”
我猛地咳嗽起来，喷出一口血沫，很想跳起来抽他，却还是睁不开眼睛，只是这一口血沫吐出之后，
一直淤塞的胸口终于觉得舒坦了一些。
“御医！白儿吐血了！”
“恭喜皇上，露妃娘娘终于降淤血吐出，以后便可……”
清心殿重新变得吵闹起来，后面的话我又听不见去了，黑暗吞噬了我。
我想我必须要醒过来了，不然不知道煌儿还会说什么恶心的话来激我。
接下来日子又恍惚了。
只有听着煌儿说，白儿，你已经昏迷了多少天了，我才知道，我又睡了几日。
在我昏迷足足一个月的那天晚上，清明终于被煌儿放进来看我。他握起我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一
个劲儿叹息，后来煌儿又把我的手抢回去了。
这时候就听清明说，“他已经知道你是他的哥哥，他若是醒了，你要怎么面对他。”
我听到煌儿笑道，“我是主，他是受，这就是我们的关系。白儿若是不喜欢，还可以换一个。朕是君
，他是妃，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清明被皇儿的话噎住了。好半天才道，“表哥，原来你不这样的。”
煌儿说了一句话，当时把我震得差点又吐血。
他说，“是白儿开发了我。”
又沉默了好半天，清明道，“白公子还没醒。”
煌儿道，“还是朕对他说的还不够刺激。”
清明忍了又忍，终于道，“他还伤着。”
“你退下罢。”
我听到清明离开，然后有宫女端来一晚药汤，煌儿接过，舀起一勺轻轻吹凉了，才送到我嘴边。
又苦又涩。我下意识咽了下去。只觉得今日的药水和以往的味道不同。
就听煌儿笑道，“白儿，你要多喝一些，这个药是陌离白的绝世秘方，朕特意命人熬制一个月才成药
，男人喝了以后，身体构造就会改变，可以生孩子……朕反思了很久，朕说给白儿生个孩子，白儿还
不愿意醒来，一定是觉得朕生得太美，红颜薄福，想要自己亲自生一个，对不对……来……”
他话说完，我后背都是冷汗，感到汤水一口口灌进来。我拼命挣扎，终于一扭头，睁开了眼睛。
倒是煌儿吓得一愣，手中的汤药落在地上，药水洒了他一身，弄脏了袍子。
颤抖地问，“白儿……你……你醒了么……”
我动了动胳膊，扯痛了胸口，呲牙裂嘴，沙哑着道，“算你狠……”
“御医！”
煌儿忙唤人进来，我没力气拉住他，只等他喊完了，又回头看我，生怕我再闭上眼睛，就道，“白儿
，不要眨眼，你一闭眼，朕就心慌。”
去你的。我心想，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就看到老御医带着一群大夫将我围了起来。
一番折腾，结论可喜，我可以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自行喝粥。
这晚煌儿喜出望外，一直陪着我，一会儿叫人炖燕窝，一会儿叫人煮甜粥。我一个月未进油水，手脚
无力，骨头架子也松了，抬起胳膊，本来就瘦的胳膊，只剩下皮包骨。
我想我的脸一定瘦得堪比骷髅，不知道煌儿怎么对着这么一张脸每日说出那样恶心的话来。
“白儿，再吃一些。”
我摇着头，已经很撑了。
“白儿，再吃些吧。”煌儿摸摸我的头，我昏睡的时候，被宫女清洗过，还散发着皂荚的香味，“白
儿你要吃胖一点……”
我瞪他，他也不恼，一直笑眯眯地围着我转，过了会儿夜深人静了，他就遣散了所有的宫婢，清心殿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煌儿把事情又讲了一遍，主要是向我说明，他是小心翼翼，事先问好了御医不会让我死，才会出此下
策，将我和陌离白穿在一起的。
我一直听他说。
说到最后，都没提我们是兄弟的事儿。
终于他不说了，定定看我。
我说，“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煌儿柔声道，“白儿。”
我低下头，咬了咬唇，说，“煌儿，让我走。”
第三十一章
“你要去哪儿呢。”
不知道啊。
真的很茫然了。
好像发生过很多事，突然瞬间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我叹了口气，忍不住想问，你跟我兄弟这事儿，你该早知道的，当初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你究竟
怎么想的。
又想，算了，不知道他会跟我怎么解释，反正又是骗我的，我也不想听，以后也不会再相信了。
很多人临死前都会喊娘。
我想我也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了。煌儿一问，我眼泪刷就落下来了。
“我要去找我娘。我谁也不想见了，我想见我娘……”
“白儿。”煌儿坐在我身边，看我捂着脸，仰在床上哭，伸出手想摸我的脸，还没碰到的时候，就被
我慌忙躲开了。
煌儿手停在半空，立刻就收了回来，我哭得伤口痛，便压抑住心绪，喘、息几下，稳定下来。
然后用连我自己都觉得冷静的声音道。
“陌离白说，我跟你是通……奸，通……奸，你懂么……”
煌儿阴沉着脸，也不搭理我，我们明明靠在一起，他坐在我身边，我躺在他床上，心却越来越远了。
“你要我说什么好呢，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反而被你怨恨了。”
煌儿忽地站起来，默默地注视我，“我千方百计骗你，不过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如今我不骗你
，你知道这一切一切，可有喜悦。”
“别跟我说话，我什么也不想听。”
我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也挡住煌儿的身影。
“我要见我娘，我要带她走，以后我赚钱养她老人家，一辈子也不会让你再找着我。”
“你娘死了。”
我有些懵了，恍若梦里。
“……什么？”
“改嫁出去的当晚，她就自杀了，你既然恨我护着你，我也就不再保护你了，这就是我瞒着你的最后
一件事。你现在也知道了，你要离开，就走吧。”
煌儿以前跟我也说过很多狠话，这一次是最绝情的，因为他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原来是真的生气了。
我顾不得胸口剧痛，惊然爬起，然后愣愣道，“煌儿，这是真的。还是你又在骗我。你以为你这么说
，我就不能离开了么。你知道么，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敢相信了。”
“我没拦着你，你要滚就快滚吧！”
煌儿眉头挤在一起，我看到他的手捏成拳头，又松开。
“我娘真的……走了……”
我神智空白，甚至有些想笑，“那我就不走了，你是我哥，我娘都死了，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煌儿
，你不要赶我走，你要是赶我走，就是要逼死我了。”
“啪！”
煌儿一巴掌甩到我脸上。我被抽倒，嘴角腥甜。
煌儿愤怒地捏起我的衣襟，还想打我，就被一直守在门外的老御医冲进来拦住了。
“皇上，露妃娘娘经不起这个，您可不能打啊。”
煌儿眼圈咬着唇松手，顿时红了，“御医你看看，白儿是不是疯着了。”
我躺在床上，任凭老御医捏我的手腕，往我的身上针灸。
隐约觉得煌儿还在身边，一直看着我，很生气，他的怒气是我从没见过的，然而此刻我觉得自己万念
俱灰，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期间我昏了一次，后来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换成了清明。
他坐在煌儿坐过的位置，见我醒了，就苦笑道，“白公子何苦呢。”
我斜眼看他，痛得一动也不能动，“你都知道了。”
清明只是定定看我，然后轻轻握住我的手道，“有件事你一定误会了，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了。”
“什么？”
请明看着我说，“开始我是记恨你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感觉不对了，原本以为我单恋表哥，是我最大
的苦，没想到你喜欢我，我也把那种苦加给你了，自从在宫里见到你，我就总想起那时候在云王府，
你一见到我，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会脸红，我就觉得，原来还有人真心对我，我要是再辜负
了，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我被他捏着手，只觉得哑口无言。
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但是一瞬间我竟然又想起了煌儿，胸口果真开始疼起来。
估计我的表情不好看，清明很快就松开我，淡淡一笑，“听说你不走了，以后就常来看看我，没准以
后哪天，你我做了点对不起表哥的事儿，还能死在一起。”
“清明，煌儿说我娘死了，是真的么。”
清明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是我替他去办的，我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气得他把这事儿也跟你
说了，他没骗你。本来还打算瞒你一辈子的。”
“那我娘她……葬在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