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项雪晖惊讶地看着眼前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两个人。“你们知道我不是许嘉鹤，也知道我现在占据着他的躯体。而且刚刚听你们说的，似乎又很关心许嘉鹤。难道你们是想……”
“找他回来，把你赶走，让他复活？”来人简单的十二个字，道出了项雪晖此刻心里最强烈的恐慌。“那是不可能的，项先生，你以为有多简单？虽然不是绝对做不到，但是太过危险，何况灵魂这种东西，谁能说自己可以掌控呢？那可不是一个外科手术，换个内脏器官的事。……既然你进来了，就这样吧。”
“也是，说不定还是好事。”许太太又一次说了让项雪晖不理解的话，还笑了，带着释怀的那种笑。
“我可以问问，你到底是谁吗？”
“跟你说也无妨。”来人勾起嘴角，笑得很深。“我姓季，季节的季，季敏敏的季。”
033 新的进展
项雪晖和许太太的关系恢复如初，不过点头招呼，连正眼都不瞧上一下。许嘉鸮还是有事没事过来找项雪晖套近乎，许嘉鹏远远在边上看着，甚少主动和项雪晖说话。许佰时身体完全恢复后，作息也不稳定了。
表明看着风平浪静的许家，项雪晖还是在自己的小舟上摇摇晃晃随时有翻船落海的可能。陈守垚和他通过一次电话，说他预约了孙之溏。去的不是诊所，而直接去了那边的医院，因为他要去应聘，说不定以后和孙之溏就成了同事。陈守垚现在的资历不够，好在他头上的头衔不少，门面撑得起来。
在孙之溏那里的会诊还有三次就满，项雪晖没想好是否继续，只让Anna替他排了剩下那三次的时间。这时已是11月，接近年关，公司各种事都多了起来。项雪晖说不上上手，做事不快，但很细心。而且这次回来后，其他部门也开始重视起这个许家的私生子，毕竟他是许家的血脉，许老先生认下的孙子。
不过关于女鬼的事到意外有了进展。
那天接近下班，项雪晖得空上了个网查看自己曾经发帖的论坛，回复人依旧不多，信息看得很快，有没有用一眼就能辨出来。如果不是项雪晖每隔两天会把帖子顶上来，估计就真的石沉大海了。
“哈哈，楼主发的人，好像我在哪里见过。本人吃货一枚，会发现不足为奇，哈哈哈哈……等下我去找图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楼主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每周二晚上8点半在XX台播出的‘美食味蕾’。”
果不其然，隔开五分多钟的时间，同一个人发了两张照片上来。第一场似乎是一个节目现场，照片里的女士很精神，年纪大概是在40左右，保养很好。另外一张黑白的，像是证件照，年轻很多，极像女鬼。
“以前的照片就那么一张了，是很像吧？莫非楼主是霞姐失散多年的亲人，哇咔咔，给力啊。”
虽然很感谢这个好心人，不过项雪晖没有选择回复，只是点击保存了照片，并搜索了照片中的人。
照片里的女子名为马小霞，是一位美食品论家，现年46岁，经常出现在一些厨艺比赛，或者美食介绍的节目里。项雪晖不看这样的节目，所以不知道她。从网上查到的消息来看，这个马小霞唯一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是给一场厨艺大赛当评委，还是六年前的事。这个时间对项雪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项雪晖去调查一个人的能力，目前最远就到这里，如果要再深入，恐怕需要其他人帮忙，比如许嘉鸮。
“许经理。”Anna敲了下门，微笑着站在门口。“您是准备下班了吗？许副总在外头等着。”
“你先回去吧，跟他说我一会儿就出来。”项雪晖看了眼被下进自己手机里的照片，转了转眼珠，将电脑给关了。许嘉鸮会等他下班，其实不意外。项雪晖是在想，要怎么跟许嘉鸮解释自己要调查马小霞的事。
许太太知道现在许嘉鹤的身体里是另外一个人，但似乎并不惊讶，好像这样的事，她，还有那个季先生都曾经遇到过一样。项雪晖不认为他们也可以看到鬼魂，没人可以装得那么像。女鬼在许家那么多年，她会知道谁可以看到她，谁不可以，不然许太太就实在是太可怕的人了。
季先生安慰许太太时明确说过，许嘉鹤的意志力很强，不会就那么死去。言下之意，许嘉鹤的灵魂或者魂魄或者不管叫什么，都应该还存在于某个地方。但一定不是在许家，也不在蔡家或许氏大楼里，不然项雪晖会看到他，就像当初陈守垚看到他一样。那一个人的魂离开肉体后，会去哪里？
“嘉鹤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照旧替项雪晖拉开车门的许嘉鸮，自然不会错过项雪晖脸上任何的表情。
“是有。”项雪晖面对许家人，到一如既往地坦诚。
“能……和我说说吗？”许嘉鸮关上车门给自己系安全带，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在考虑。”项雪晖侧着头盯着许嘉鸮。“要不要跟你说。”
“嘉鹤。”听项雪晖那么回答，还那么直率地盯着自己，许嘉鸮直接伸手过去把项雪晖的手握住。
项雪晖低眉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不客气地瞥了眼意识到自己行为开始冲动正犹豫着要不要放手的人。
“嘉鹤你说吧，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真的。”许嘉鸮最后还是不舍地松开了项雪晖的手，移到方向盘上。
“我想你帮我查一个人。”正因为项雪晖一直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对许嘉鸮开口，所以对许嘉鸮刚刚的举止没有太大反应，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只是瞪一眼的话，既有效果，要许嘉鸮办事也更好出口。“不能跟任何人说到这件事，也不能问我为什么，总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你名字。”
“那么保密？”许嘉鸮眉头一动，眼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转而又嬉皮笑脸起来。“那这是我们两的秘密？”
“如果你答应，那就是。”项雪晖本能防御性地往后靠了靠。“是帮忙，可没有什么条件。”
“别把我想太坏，嘉鹤，为你做事，我甘心情愿，只要你能想到我。”
“那……谢谢。”项雪晖转回头看向前方，还能觉察到左边人投来的炙热的视线。许嘉鸮一定会自己想办法弄清楚为什么许嘉鹤突然之间要查马小霞的事，或许这个时候许嘉鹏也知道了马小霞。项雪晖不怀疑自己的电脑也受到监控，和无法解读那几份许嘉鹤留下的文件一样，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项雪晖会要查这个或许找不到一点联系，还不生活在这里的人。被未知折磨，对谁来说都不好受。
正如项雪晖所预料地，许家兄弟都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第二天，就在项雪晖去孙之溏那里进行第二次咨询时，许嘉鹏和许嘉鸮已经哥俩好的坐在了一张桌子边，连带那份马小霞女士的档案。
“找不到一点联系，完全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一定有关系，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
“时间仓促，我就找局里的人帮忙调出了档案，都是最粗略地，也许查下去会有新发现也说不定。”
“你决定深入下去？”
“你是怕这是嘉鹤使坏，故意丢个不相干的人给我们查，转移视线？”
“你那么想嘉鹤？”
“我的嘉鹤很聪明的，大哥，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过……稍稍逊色于我而已，嘿嘿。”
项雪晖在那张睡得舒服的躺椅上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孙之溏好心地给他替了张纸巾。
“有人说我坏话呢。”项雪晖擦了下鼻子，轻松地说道。
孙之溏只是笑笑，继续之前未完的话。“如果你对催眠不放心的话，其实并没有必要坚持。至于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恐怕我没法给你满意的答复。灵魂出窍早几个世纪前就开始研究，你随便上网就能搜出很多相关信息，甚至还有如何引领灵魂短时脱离肉体的方法。濒死经历，或者梦寐，都是常见的‘灵魂出窍’体验方式，它会给人一种离开肉体的感觉。不过最新科学研究表明，那不过是大脑的一种错觉。”
“如果只是大脑的错觉，那那些出窍的灵魂最后都会回到原本的身体里，不是吗？如果是到了别人的身体里呢？”项雪晖侧身躺着，手支着头，两眼睛顽皮地眨巴着，脸上笑盈盈的。“比如交换灵魂。”
“失忆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孙之溏推推了那副装饰用的眼镜。“许先生还有其他记忆？”
“我……”项雪晖立刻咬住自己的下唇，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又趴倒在躺椅上。“还不能……跟你说。”
“许先生比我知道的要活泼和健谈很多。”孙之溏笑着翻了翻项雪晖给他的体检报告。“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很正常，随时可以进行催眠治疗。只是许先生想要回忆些什么，不知道有没有考虑好。”
“会录像或录音吗？”
“如果你要求，可以。”
“那好。”项雪晖一下坐起，挺起胸膛，就跟小孩拼命装成熟让大人相信他那样。“今天可以吗？我想回忆所有我可以回忆起的事，从那次意外开始往前推，我的意思是，嗯……根据你一篇论文里的观点，记忆拥有连锁性，就像一根链条，你抓住某个关键点就可以将整条记忆链摇晃起来。因为记忆连贯存在，哪怕是片段，也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影像，而不是一张张定格的照片。甚至说，即便是一张照片，如果你将注意力集中到其中某件物体上，你就会发现它活动了起来，然后带动整个画面，进入记忆的片段里。”
“你看了我很多论文。”孙之溏对眼前这个对自己论文似乎了如指掌的人反倒多了些防备。
“因为要你来进行催眠，这个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我在催眠状态下迷失了，再走不出来怎么办？”
“谨慎是好事。”孙之溏这时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很好的挡住自己脸上显露出的表情。“今天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恐怕是来不及了。下次吧，今天我们正好讨论下这次催眠的细节和目的。”
“我也是那么想的。”项雪晖得意地点着头。“对了，之……孙医生，催眠的时候，会不会灵魂出窍？”
“至少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许先生今天对这个话题似乎特别感兴趣。”
“是啊，我……那位可爱的秘书，在中午偷偷看网络小说，讲重生的，就是……一个人意外死了，然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就是这样的故事。”项雪晖说着，眼睛紧盯着孙之溏，可惜对方没有给出他满意的表情。孙之溏的灵学知识似乎没有在和项雪晖的谈话中运用过。“你也修灵学的，对吧？”
“原来许先生是把孙某当作灵媒，而不是心理医生。”孙之溏架起腿，双手交叉放在架起的腿上。
“都是，我非常非常感兴趣，嘿嘿。”项雪晖伸出手去推了下孙之溏的膝盖。“说说嘛。”
孙之溏蹙眉，对项雪晖那种毫不见外，我们很熟的行为有些明显地反感。
“许先生太看得起孙某了，不过就我们的咨询和谈话范围，孙某只是为许先生排忧，而不是给许先生讲课。”
“你……”屡次在孙之溏面前碰壁，项雪晖也就愤愤地瞪对方一眼，到不会真的生气。这个人自己相处了十几年，很多习惯不是一次两次摩擦就能改过来的。“算了，等催眠出些什么再说吧。”
“不瞒许先生，许先生的某些行为和神情，到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孙之溏的这句话，让项雪晖一下子精神抖擞，就差跳过去狠狠激动地拍打两下孙之溏的肩膀说“你丫的终于认出你兄弟了啊”。
“是吗？”项雪晖的眼睛顷刻间亮起来。“他是你朋友吗？好朋友？”
“很遗憾，他是我很讨厌的一个人，不过……”孙之溏轻叹一声，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叠加着的双手。“不过终于都过去了，以后我也再不会遇到他。所以许先生……我们不会成为朋友的。”
项雪晖的整个表情都僵硬住，就像给人当头砸了一棍子。虽然孙之溏没有指名道姓，项雪晖也能感觉到他在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和孙之溏相处，所有的行为和神情都是真实流露，都是他们过去相处的模式。孙之溏学心理学，据许嘉鸮说行为学也很好，有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跟当初看原来的项雪晖是一样的。
很讨厌的一个人。项雪晖在听到这句话时，咬紧了牙关才没有挥拳头过去。不能生气，不能因为这样的话就发怒，因为许嘉鹤没有那么做的理由。何况孙之溏，似乎也不再想知道他过去那个所谓好友的事了。
“那么孙先生，如今你的生活里，是只有你父母和……和那个小佑了吧？”
“是只有小佑。我父母，他们有彼此。”
“宇珂，蔡宇珂，就是……我表妹，她……”
“我知道。”孙之溏抬手示意项雪晖不要把话说下去。“我们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项雪晖不再说话，让剩下的十来分钟在彼此的沉默里度过。临走前，项雪晖明确说了，接下来的两次他都会如约过来，希望孙之溏可以为他的催眠治疗也做好准备。至于以后是否继续，就以后再定了。
034 步步前移
项雪晖这两天情绪不好，别说许嘉鸮，连许嘉鹏都有些坐不住，借着月底去审查部汇报工作的机会，许嘉鹏假公济私地敲开了项雪晖的办公室。许嘉鸮那时被那个宝贝表妹蔡宇珂给缠住了，关于小佑的事。
Anna倒了两杯咖啡进来，见项雪晖依旧低头发呆，倒是很担心地带着求助看了许嘉鹏一眼。许嘉鹏意外地对Anna做了一个点头安抚的动作，让她退出了办公室，给他们留下了空间。项雪晖抿着唇拿起咖啡勺在杯子里打圈。咖啡的颜色很浅，看着就知道加了不少奶。以前许嘉鹤喜欢喝纯纯的清咖，现在不是了。
“你在想什么？”项雪晖忽然开口，瞄了眼许嘉鹏拿来的文件。“拿走，今天不要看。”
“应该是我问你在想什么才是吧？两三天都魂不守舍的。”许嘉鹏听到项雪晖那句明显像是撒娇的“今天不要看”时，心里头忽然一热，连同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暖暖地。可惜项雪晖的心思不在上面，似乎不管许家兄弟怎么对待他，都得不到他一点专注一般。“有什么可以帮忙吗？”
“怎么忽然大家都愿意帮我，确是越帮越乱。”项雪晖这话说得无心，许嘉鹏看得出，他脑袋里正想着别的事情，所以那么实在的话当着他的面就出口了。许嘉鹏很少见项雪晖被什么烦恼，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很少为什么事情烦恼。项雪晖会让许嘉鸮帮忙这件事对许嘉鹏的刺激并不小，那种要分一杯羹的心理又开始作祟。就是这种心理，在八年前让他做出了后悔至今的事情。
“不想跟我说，那……在孙医生那里聊得如何？有进展吗？”许嘉鹏转换话题，语气听着很正常，就跟朋友间聊天一般。没有压迫，没有讽刺，没有一点让项雪晖或这个身体不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