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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桎梏 上——byFeelinSoph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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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现在有空吗?”管家这次进来时,端的不是茶点,而是一个棋盘。“二少爷的棋艺是先生亲自教出来的,两个人经常一起切磋,是唯独二少爷才有的待遇。不知道二少爷还记得这象棋怎么下吗?”

项雪晖看了眼黑白相间的棋盘,和站在上头雕刻精美的棋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项雪晖会下象棋,而且也是自己父亲亲自教出来的,不过那是传统的中国象棋,而这国际象棋,就完全不知了。

“大少爷跟先生说二少爷出差了,要去一个月,所以……二少爷不嫌弃的话,就由我来教二少爷。”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可能瞒着的,会不会下棋应该是很小的事情。”项雪晖看了眼棋盘,没有动。“我想父亲出院后,应该会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才会回公司。到时我可以陪父亲,他可以再教我一次,这样或许能帮我恢复记忆,至于失忆的原因……既然出差,随便编一起意外就是了。”

管家站在原地看了项雪晖好一会儿,最后欠了下身,将棋盘端起。“那我不打扰二少爷休息了。另外,太太让我提醒二少爷一句,明天记得下来吃午饭,下午有空的话,就同太太和柳小姐一起逛街。”

逛街?项雪晖有些为难地抿了下唇,许太太这唱得是哪出呢?难道以前许嘉鹤经常会陪许太太逛街?

“那二少爷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早点休息。”

“麻烦你了。”项雪晖点了下头,对管家客套地笑了笑。

在许家,身份是有尊卑之分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平等地,导致说话行事都要小心谨慎,心里再是嫌弃表面上还是一副笑盈盈谦卑的模样在,这种感知让项雪晖对这个家庭的印象又减了几分。

继续检查了遍许嘉鹤那台每隔一周都要清除历史记录,出事前正巧清理过的电脑后,项雪晖在书架上找了本感兴趣的书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所在的一层,除了许嘉鹤的房间外,还有管家房间和三间客房,其中一间这次住的是柳妆。不过那时夜已经深了,整个走道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一个鬼影。

次日,项雪晖睡到自然醒,然后Eva送了早餐进来,并帮她重新铺了床。项雪晖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又无法拒绝,毕竟人Eva是拿工钱的。吃过早饭差不多9点半过点,离规定的午餐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项雪晖有些百无聊赖,很随意地问了那两兄弟是不是还在,得到都一早离开后,放心地去了花园。

那个花园,项雪晖在自己卧室里已经望了很多回,就觉得很漂亮,身临其境后才发现真的很大。项妈妈也很喜欢花花草草,家里的阳台上放满了各种大小材质的花盆,愣是弄出个小花园。不过天赋有限,总是种不活。相反,项爸爸则是种什么什么长得艳,所以最后项爸爸负责照顾花草,项妈妈负责欣赏和增加品种。

后来项爸爸生病住院就转给姐姐项雪晰和自己轮流照料。项雪晖还记得房子里门关处的那盆银皇帝,客厅里的那盆黑美人,书房窗台上的常春藤,是项妈妈搬进来的,说是项爸爸的意思。然后七年了它们一直都还在,甚至因为长得太好而移过两次盆。项妈妈依旧不会照顾,项雪晰和项雪晖得到父亲真传,都把它们养得很好。看着它们,会想到以前一家四口挤在本来就不大,还被植物占去三分之一的阳台上,聊天晒太阳的时光。很普通的家庭,很简单的生活,很平凡的追求,然后忽然有一天,和云一样散了。

“二少爷?您没事儿吧?”

就在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时,项雪晖听到了身后有人叫自己,深吸了口气,睁大眼睛仰了仰头,将眼泪硬是给逼了回去。和项雪晖说话的,是他之前远远见过几次的园丁。没有多话,干自己的活去了。

顶楼的主卧窗口,许太太就站在那里,望着楼下的花园,和花园里安静的人。

中午简单吃过饭,小做休息后,项雪晖就陪着许太太和柳妆出门。项雪晖有驾照,但没车,手很生,好在许家配有专职司机。许太太和柳妆在后排坐着,两个人说着话,大致是关于某个品牌这季的新款。

许家生活的这座城市,对外开放得早,经济发达,在国内数一数二。项雪晖来过一次,是某年暑假和项雪晰一起旅游来的,到现在那么多年过去,早没了印象。完全的陌生,气候,建筑,方言,饮食习惯,都是如此。至于为什么许嘉鹤会出现在坐飞机要一个小时才到的他所生活的城市,项雪晖就不得而知了。

到商场后,许太太先陪柳妆去了她常去的几家奢侈品店。项雪晖话不多,就在边上陪着,或者坐着等柳妆试衣服出来。这种店,项雪晰喜欢,不过因为家里条件一般,即使是到了年末打折时也不会来,有时偶尔买些做工好些的仿牌。上千上万的衣服那么搁在身上,她说会痒。项雪晖知道,她只是不想给自己家里人添负担,况且两人还在供房,还计划年底怀宝宝。而之前,项爸项妈收入虽然不错,但这样奢侈的生活习惯和追求是不会鼓励孩子们养成的,何况奢侈品牌到底只是小部分,剩余挑选的空间足够大。

“嘉鹤,在想什么呢?对这里熟悉吗?”许太太坐在许嘉鹤身边,等着柳妆换下一件衣服。

“没什么太大印象。”项雪晖礼貌地回了句,保持着微笑。

“也是,这种女人爱干的事情,你又没有交过女朋友,自然是不会熟悉的。等下去楼下的男装区,说不定还会遇到熟悉的店员。”许太太那么说着,神情言语上都没什么大问题。“石膏什么时候拆?”

“再过几天,其实不严重,就是打了石膏,看着有些吓人罢了。”项雪晖低头看了眼左手的手腕,许太太不问还好,问了就觉得里头痒痒地,但是又不能挠。“许……母亲没有自己看得上的?”

“怎么?觉得叫母亲还不够生疏,想叫我许太太?”许太太伸手触上项雪晖的额头,轻抚了下他随意倒向一侧的刘海。“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对我,还是那么小心,小心得那么明显。嘉鹤,你不该这样的。”

项雪晖被许太太忽然的举动和含糊不明的话给弄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呆坐着,人都僵直了。

“不急。不急。”许太太放下手叠加着放在包上,眼睛转向更衣室。“我不急。”

项雪晖他不知道许太太“不急”什么,是自己恢复记忆,还是其他。有那么一瞬间,项雪晖会想直接就问许太太,是不是知道自己那两个儿子做的好事。母亲一般都要比父亲敏感,何况这个母亲还全职在家,虽然享受为多,儿子的事情一定会上心,更别说还有一个私生子在,比如以后家产划分什么的。此外,许佰时忽然生病入院,是发生在许嘉鹤出事之前还是出事之后,项雪晖至今无法确认。这次重生后的生活,就像是一场迷局,他必须解开所有的疑问才可能正常地继续作为一个活人生活下去,当然,见鬼这个事就另当别论。这次出来,项雪晖一直都垂着头,跟在许太太身侧,没敢东张西望,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时更衣室的门开了,柳妆孩子气地跑出来,见许嘉鹤看着自己,又一下站定,眯着眼睛笑了笑,慢慢转个身,脸颊上淡淡一片粉色。没有一个女人会拒绝一件美丽的衣服,不管她的衣柜里有多少衣服,都不会。

许太太很大方地给柳妆和项雪晖都买了新衣服,自己只看中条围巾。东西会按老规矩送到许家,原本项雪晖还担心一只手拎不动。晚餐在商场附近吃的,三个人相处还算愉快,外人看来,到挺像是母女和女婿一起逛街,只不过刷的都是许太太的卡。有时周围还有其他顾客时,会好奇地打量项雪晖一下。

出乎项雪晖意料的,这天晚上,许家那两兄弟都没有回来住,一直到项雪晖要拆石膏那天才出现。而那个女鬼,项雪晖在自己卧室的窗口又看到了,就在那个他白天去过的花园,和一个小孩子在玩,不用说,那个小孩也不可能是人。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孩子心灵纯净,是可以看到鬼魂的。

010 债务

项雪晖拆石膏那一天,许嘉鹏和许嘉鸮都来了,介于许太太和柳妆在场,两人都很是收敛。不同于项雪晖往常的认知,没有安排去医院,而是请了家庭医生过来,连仪器都带全了。其实项雪晖的手腕骨折并不算严重,石膏甚至都可以不上,许嘉鹏是为了保险起见,陈守垚则是认为上石膏看着严重些。

“接下来两周都不要提重物,也不要太用力,没有大的问题。”

“谢谢。”项雪晖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想着陈守垚在弄断它时一定很有分寸。“反正我右手也行。”

“终于把那碍眼的石膏拆了。”许嘉鸮蹿到项雪晖身后,低头又小声加了句。“二哥的手腕真好看。”

“后天我们去接爸爸回来住。”许嘉鹏坐在对面,眼睛一直盯着两个弟弟。“至于嘉鹤失忆的事情,我想只说是意外摔伤,爸那么精明的人是不会信的,所以……我决定实话实说。”

“什么意思?”许嘉鸮一下抬起头,一步跨到项雪晖身前,典型地保护架势。

柳妆本来看着项雪晖拆了石膏还挺高兴,真想说些什么祝福的话,见这场面,也乖乖噤声不动。许太太在一边沙发上坐着,腿上抱着一直瘦精精的吉娃娃,手还逗弄着一只趴在边上“呜呜”的短腿腊肠。

“爸为什么这次会突然生病,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嘉鹤的事情也就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许嘉鹏看了项雪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信任地点了下头,似乎不管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都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大家都知道嘉鹤并不是许家正室的孩子,下手的话会少些顾虑和麻烦。爸爸已经住院,如果我和嘉鸮再有点什么事情的话,这动静就太大了,他们自己也收不了场,再又心里有气,就找嘉鹤下手了。”

“怎么?难道事情不是本来就是如此吗?”许太太抬起头,将怀里的狗交给走进的女佣,连着腊肠一起被牵走。“既然话说到这了,那么有几句话我也就说了。妆妆不是外人,听着无妨。嘉鹤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这二十几年相处我自认自己这个母亲当得还是称职的,即使是在嘉鸮出生后,也没有亏待过嘉鹤,当然现在嘉鹤不记得了。外人可能觉得三个儿子,没有一碗水端平,老大老三都是要职,二儿子只是一个部门经理,职权上就打压了,是吧?当初那么定的时候,可是嘉鹤自己要求的,要从基层做起,这也是你们父亲同意的。许家强势惯了,高高在上惯了,就要一个好脾气的人去和下属建立好关系,听听下面人的意思,对于许氏今后的发展不会有坏处。不过这样,就给了一些小人机会,还好……还好嘉鹤你没事。”

许太太说到最后时,项雪晖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压抑很久的气被慢慢释放出来,好像许嘉鹤没有死,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一般。项雪晖眉头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许嘉鹤和许太太的关系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许太太看着城府很深,目光慑人,但也并不一定就心肠狠毒吧。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后,项雪晖再看向许太太时,觉得她对自己的笑,还真有些慈爱在里头。

“是妈妈呢,妈妈……”

在许太太说话之际,那个女鬼又出现了,就站在项雪晖边上,好奇地看着他的手腕,然后呆呆地盯着许太太看了一会儿,最后自言自语地来了那么一句。项雪晖不会去理睬她,只扫了眼在场的活人。

“妈,我……和大哥,以后都会注意的,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许嘉鸮走到许太太身边坐下,亲昵地将头在许太太肩头靠了靠。“妈你也别担心,我和大哥也不会有事。这件事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你是妈妈的好儿子。”许太太笑着拍拍许嘉鸮的手。“妈妈没事,看着你和哥哥都在,就很满足了。”

忽然那么一瞬间,项雪晖莫名其妙地觉得,许太太似乎对大儿子许嘉鹏最不待见,很不合理的感觉。

“嘉鹤,你不想对妈妈说点什么吗?”许嘉鹏开口,没有去看边上那对母子。

“我不记得了。”项雪晖眼角瞄了眼那个一直用那双黑洞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的女鬼。“以后我也会自己注意些,不会再让……母亲和……两位兄弟,还有爸爸,担心的。”

“说到佰时的时候,你还是习惯地会叫他爸爸。”许太太叹了口气。“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约了朋友搓麻将,她们应该快到了。妆妆,陪你姑姑来几圈,他们兄弟三个,有男人的事情要处理。”

“好。”柳妆挽着许太太站了起来。“那我陪姑姑去了,哥哥们再见。”

男人的事情要处理。一听到这话,项雪晖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如果不是自己不会搓麻将,他一定会站起来说我陪你一起去吧,母亲。不过可想而知,这两兄弟一定以他手腕刚拆石膏,需要休息这样的借口替他否决掉。而许太太刚刚说的那个问题,项雪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脱口而出说了“爸爸”,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离开太久,自己渴望父爱太久,又从管家那里听到许佰时对许嘉鹤很好,所以会觉得亲切。

“二哥,你脸色白了,怎么?不舒服吗?”许嘉鸮凑近,手已经揽上项雪晖的腰。

“我看是被你吓着了。”许太太一走,许嘉鹏的脸色也变了,起身两步跨了过来,将项雪晖的左手执起握在手里,还在手腕处很温柔地吻了下。“好久没有听嘉鹤弹钢琴了,忽然觉得有些太想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说话不能好好的说吗?”项雪晖推开许嘉鹏握着自己的手,又推开许嘉鸮,整个人跳开了一米远,还用右手护了下左手手腕。“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爸爸生病住院那么严重。不过我觉得在这样的时候,作为许家嫡亲的孩子,应该知道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要做莫名其妙的事。”

“噗。”许嘉鸮直接笑了出来。“二哥你越来越有意思了。怎么好像你不是失忆了,而是彻底变了个人。”

许嘉鸮这句玩笑话,让听到的两个人都脸色为之一变。项雪晖是吓的,许嘉鹏说不明,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项雪晖的眼睛看,就像要把他看穿了一样。好在项雪晖的脸色已经很白,没法再白。

“是我这几天太忙,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话了?”许嘉鹏走近项雪晖,将他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那我再慎重地说一次,不管你记得不记得,不管你是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嘉鹤,你……都是……我的。”

那最后两个字,是直接钻进项雪晖耳里,它不像爆破音那么有冲击力,暖暖的一股气流,耳朵一阵热乎。

项雪晖别过头,厌恶地皱着眉头,手握着拳头,随时都有挥上去的冲动。许嘉鸮这次就站在边上看着,欣赏着项雪晖让他满意的表情。虽然对自己也很排斥,但一样的,许嘉鹏也没有占到优势。失忆后的许嘉鹤确实不一样了,比过去那个冷冰冰不多话的人更加麻烦。当然许嘉鹤不是一直都冷冰冰不多话的,小的时候三兄弟一起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突然某一天,瓦解了。许嘉鸮永远记得那一天,想许嘉鹏也是。

而在许嘉鹤的身体里,不管是不是有一部分记忆,还是全部记忆被封锁,许嘉鸮,或者许嘉鹏,都理智地认为,他也没有忘记,那段记忆被深刻地埋藏着,在潜意识里扎根,谁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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