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
“是的。”陈守垚收紧手臂，把项雪晖抱得更紧，还低头亲了下项雪晖的发顶。“都过去了，小晖，回去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离开吧。好像树林那边，起火了，有红光。”
“许太太说要炸了那个车库。”项雪晖立刻从陈守垚怀里挣脱出来。“他能移动吗？”
“血还没有输完，我扛着他，你帮忙把血袋举高，免得血回流，可以吗？”
“可以的，我身体很好。”项雪晖站直身体稳了会儿，活动了下四肢。“你看，没事儿。”
“那先帮忙把人扶起来吧。”陈守垚不太情愿地将许嘉鹏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不过到底医德在，还特意去注意了下许嘉鹏的伤口。“还真是沉，我看看能不能把他叫醒。许嘉鹏？许嘉鹏？许嘉鹤人呢？”
“守垚！”项雪晖提着血袋，正要说陈守垚什么，许嘉鹏居然猛地一下弹开了眼皮。“许嘉鹏？”
“嘉鹤？”许嘉鹏眼睛是睁开了，其实意识没完全恢复，有些反应滞后。“嘉鹤？”
“我在这呢，你还好吧？陈医生来了，我们现在去他车里，你能走吗？”
“陈守垚？”许嘉鹏转头看着正架着自己的笑得一脸客套职业的陈守垚。“先看下嘉鹤，他好像不舒服。”
“我没事了。”项雪晖把话截了。“我们快走吧。”
爆炸发
生时，项雪晖三人正走上公路，远远地听到一声巨响，谁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把许嘉鹏扶进后座躺下，将还剩一半的血袋固定住。许嘉鹏本来不想输了，说自己没事，被项雪晖瞪了回去。
083 小情小爱
“小晖，你用我的电话给许先生他们打个电话吧，我们还有一会才到。那个许嘉鸮，差不多是快疯了。”
“嗯，我知道。”项雪晖接过陈守垚的电话，直接翻到已接电话那里。第一个是许嘉鸮的，第二个是许佰时的。项雪晖想了两秒，手指往下一滑，拨给了许佰时。“爸，是我。……我没事，嘉鹏他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我们先去最近的旅馆住下，可能要重新处理下伤口，刚刚在外头天太黑。……嗯，我知道，会小心的。……好，我马上就给他打过去。……嗯，您放心。……随时联系。”
“爸怎么说？”许嘉鹏在后头听着项雪晖打电话，见他才挂，就着急地问道。
“我没和他说许太太的事。”项雪晖转头看看车里另两个人。“爸应该知道你是枪伤，所以才没马上回去。”
“许太太现在在哪？”
“不知道，之前是在那个车库里，后来……我们逃出来到爆炸也有一个小时吧，她应该离开了。”项雪晖抿了下唇，拨出了许嘉鸮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他可能已经到那边了。信号被屏蔽，打不通。”
“等你们到了旅馆，我再检查下伤口，如果没问题，我开车过来看看。”陈守垚见项雪晖神情担忧，自告奋勇道。“这火一烧，免不了会惊动警方。我觉得奇怪的是，许太太知道你们逃走了，为什么还要炸了那块地方呢？许嘉鸮做不出来，他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那里有炸药。难道……你们的伯伯也有参与？”
许嘉鹏这刻沉默了，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快输完的那个血袋。项雪晖不知道他此刻具体在想什么，但一定不会是愉快的事。留昏迷的许太太一个人在里面，是一瞬间的决定，项雪晖知道一旦经过认真思考，许嘉鹏是做不出来的。现在的许太太，不管身体里是谁，这26年，母子相称，说全无感情，是不可能的。
项雪晖对陈守垚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小佑的号码在已接名单的第三个。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你亲自打一个过去，会更好。”陈守垚说完，目视前方只认真开车。
到旅馆后，血已经输完，许嘉鹏的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陈守垚在光线充足的地方重新检查了伤口，进行新的清创处理，补打了破伤风针，又喂了点抗生素。伤口确实缝得不好看，不过大问题也没有。
“子弹在这里，你看看，应该没有残留什么在身体里吧？那时黑，我就光顾着取子弹和止血了。”
陈守垚查看了下子弹，又伸手摸了摸许嘉鹏的额头，不太当回事地说。“没伤筋也没动骨的，明后天他就行动自如了。饿吗？我去楼下给你们买点吃的，然后我开车回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麻烦你了，守垚。”项雪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指指床上的人。“都算在他账上。”
“是他我才不出这外诊呢。”陈守垚笑着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我马上就上来，你也累了，躺下休息会。”
陈守垚去的很快，来回一刻钟不到。两份炒饭，两份汤，一袋水果，还有一件外套。项雪晖身上还只穿着睡衣，之前披过的许嘉鹏的外套沾了血，被留在陈守垚的车里。这一件，应该是陈守垚放车里备用的。
许嘉鹏这次到一直醒着，眼睛半刻没离开过项雪晖。陈守垚订的是标间，许嘉鹏就躺在靠里面的床上。
“你不吃点吗？”
“我吃过来的。”陈守垚放下东西，没有再坐下的意思。“我现在过去，有事会电话联系你们。”
“路上小心。”项雪晖送陈守垚到门口，然后关门上了锁。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这刻还飘散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肚子跟着咕噜叫了声。“你也饿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你可以自己吃的吧？”
许嘉鹏被项雪晖这个问题逗乐了，撑着坐了起来。“你说呢？还真把我当什么也做不来的病人了。”
“我给你拿过来，我们就在床上吃吧。”项雪晖将饭盒和汤往许嘉鹏床头一放，后退两步坐在自己那张床的床沿上，端着饭盒就开始吃起来。“你也快吃吧，现在还热着呢。真的是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
许嘉鹏靠在床头，看了眼手边的盒饭，又看了眼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的项雪晖，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其实他挺想项雪晖可以喂他的，不过看着眼前人毫无戒备，全当他是自己人大吃大喝的模样，觉得也挺好的。
“你够吃吗？”项雪晖吃到一半时，抬头看了眼低头认真吃饭的许嘉鹏。
“够了，其实也吃不下，没什么胃口。”
“那我给你去洗个苹果吧。”项雪晖收拾了下饭盒，去洗了两个苹果出来，对面对的和许嘉鹏一起啃。
“等下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没事。精神很好，你先睡吧。”项雪晖嚼了两口苹果，手一伸。“手机借我。”
“我也不累。”许嘉鹏掏出手机看了眼，递给项雪晖。“你打完电话，我们说说话。”
“你在想什么？”项雪晖注意到许嘉鹏的神色不对，咬苹果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刚刚吃饭的时候，我自己想了很多事，特别是……妈妈。”许嘉鹏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去咬苹果。
项雪晖听许嘉鹏那么一说，把才打了一个“妈”字的短信给删了，小声问道。“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许太太的秘密，如果我早一点把一切说出来，事情就不会那么被动，是吗？”
“没人会信的，嘉鹤，如果不是已经发生的这一切，没有人会相信。”许嘉鹏伸手摸了下自己被重新包扎好的地方。“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太相信。你也快26了，那就是说现在的妈妈也跟我们一起生活了26年。怎么会不是妈妈呢？26年啊，不是26天。季敏敏死的时候她才23岁，可她做了26年的许太太，26年的蔡家女儿。我和嘉鸮，叫了她26年的妈，怎么可能……那一枪打得，真是干脆利落。”
“许嘉鹏。”项雪晖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走到许嘉鹏床边坐下。
“所以都靠不住。”许嘉鹏抓住项雪晖垂着身侧的手。“我只有你了，嘉鹤。”
项雪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本能地要挣开，不料许嘉鹏是卯足了劲死拽着不松。“许嘉鹏。”
“她有句话说对了，弄清楚那个陪着自己到底的人是谁，才更重要。”
“你不会是就因为我给你取了颗子弹，输了次血，你就打算以身相许吧？我看你才是药性没过。”
“你是项雪晖，对吧？”许嘉鹏突然的问话，让项雪晖惊讶地撑大眼睛，又马上心虚地转开视线。
“我迷迷糊糊睡着时听到你们在说话，你在叫爸爸，陈守垚叫他项伯伯。刚刚在车里时，陈守垚一个不小心叫错了名字，你应得很自然。他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项雪晖，是吗？”许嘉鹏拉着被自己抓着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用力按着不给逃。“我真羡慕陈守垚，他能看到你父亲，跟他说话，让他放心。”
“我已经看不到他们了。”项雪晖别扭地偏着头不看许嘉鹏。“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这三个字怎么都轮不到你第一个说。小晖？”许嘉鹏试探地叫了声，紧了紧被自己包住按在胸膛上握成拳的手。“你好，项雪晖，我是许嘉鹏，见到你很高兴，交个……朋友吧。”
“神经病。”项雪晖转过头轻骂了许嘉鹏一句，又一次抽了抽自己的手。“放开，抓着手做什么？”
“换作之前你跟我说你是项雪晖，我一定骂你是神经病。”许嘉鹏将项雪晖的手拉到唇边想亲，被项雪晖猛地挣脱掉了。许嘉鹏也不失望，笑眯眯地有些得意地看着项雪晖，继续说道。“我发现自己运气真好，真的很好。我那么可恶，最后还是得到了补偿的机会。我不是要你马上接受我，也知道这很不现实。我已经不是一个鲁莽愚蠢的年轻人了，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我会给你时间，我会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愿意等你有答案。不过在这之前，小晖，我们来说些现在对我们都不会太尴尬的事情。那就是回去之后，我们要怎么做？告诉爸爸和嘉鸮，现在的许太太是谁吗？然后……你知道现在的嘉鹤在哪里吗？”
“还是告诉爸爸吧，他有权利知道，也最有权利作出最后的决定。”项雪晖握住自己刚刚被抓的手，人又往外头挪了挪，就半个屁股挨着床沿坐着。“虽然我不知道真相是不是真的好，爸……一定会很伤心。”
“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一系列事的源头在哪里。说是爸爸始作俑者吧，但如果他没和季敏敏好，就不会有嘉鹤的存在。没有嘉鹤的存在，我不会遇到你。……说到底，最自私的还是我，我就想……你在真好。”
“确实挺符合你花花公子的属性，还真自作多情。”项雪晖白了许嘉鹏一眼。“我知道许嘉鹤在哪里，但如果他不愿意自己回来，我不会说。这和我没有关系。许太太人说不上好，到说了不少实在话。”
“关于原身体主人自己放弃这点吗？你说你没见过……我妈的灵魂。”
“好像是因为季敏敏的身体已经火化的缘故。”项雪晖皱了下眉。“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因我能看见小霞姐的鬼魂，就是马小霞，你查过的。不知道季慧慧的身体真的死了，她会不会也消失。”
“这是什么理论？生命存在形式总体守恒吗？”
“恐怕季家人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挺可怕的，想死都死不了，活一次又一次，还带着前世的记忆。”
“别再跟谁说你是项雪晖，包括爸爸，还有嘉鸮。”
“我才不傻呢。”项雪晖斜了许嘉鹏一眼，脸忽然红了，支支唔唔道。“跟你说个事，你先别激动。”
“除非你现在跟我说愿意跟我试试，其他我基本想激动也装不出来。”许嘉鹏指指自己的侧腹部。“全是肉的地方，一动就被带着扯来扯去，还真有些疼。……说吧，什么事让你脸都红了。”
“你没来之前，有一个人来过。”项雪晖一边说着，脸烧得更红。跟之前无血色相比，这会儿倒是莫名又好看了几分，人面桃花什么的。“这个人的灵魂是许嘉鹤身体的舅舅，也就是季敏敏的哥哥。”
“听着可真够混乱的。”
“你也知道马小霞这次来这边有什么私事吧？还是你跟我说的，就是……她那个女儿。”项雪晖说到这里尴尬地轻声咳嗽了下。“季家现在就许嘉鹤这根香火还在烧，你也理解，这样家庭里的人，特别在意那什么。”
“那什么？”许嘉鹏这刻挺是享受项雪晖那害羞的模样，脑袋还没开始用。
“血脉呗。”项雪晖的身体不自觉地又往右边转了转，差不多已经是背对着许嘉鹏了。“他们知道我不是许嘉鹤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吧，就认定我不会跟女人结婚，或者他们本就不打算要我活着，所以……”
“你说什么？”许嘉鹏忽然缓过神来，脸色大变，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所以你才会清楚车库的医疗室在哪里，是不是？他妈的他们到底对你做什么？小晖，啊，不，嘉鹤，不，小晖，反正到底怎么了？”
“跟你说了别激动。”项雪晖转过身来按住许嘉鹏让他躺下。“伤口再流血，我不给你输了。”
“他们做了什么？”许嘉鹏这次抓住项雪晖的手，可不是卿卿我我地牵手性质了。“我去灭了他们！”
“其实也没什么。”项雪晖被许嘉鹏抓着盯着更加不好意思。“跟你说别激动的，就是取了点精子而已。”
“而已？”许嘉鹏这回直接从床上弹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怎么取的？！”
“怎么取你不知道啊？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项雪晖别过头。“如果存在，那是许嘉鹤的孩子，你们真的没有一点点触动？当时我确实很羞愧，也很生气，但是后来想想，我并没有那样的资格。我自己也不过是占了别人身体苟且偷生下来，不管怎么冠冕堂皇，本质就是如此的。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去憎恨或嫌弃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虽然也会担心，不知道这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样的人，还带着那个可怕的能力。”
“至少我们知道孩子会在哪里，至少那也是爸爸的血脉。”许嘉鹏被项雪晖那番话说得也镇定下来，倚上前从背后抱住项雪晖。“别动，我就抱一会儿，我心疼。……孩子这件事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还是要好好商榷下再定。我和嘉鸮是不太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你的话……如果将来你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如果你想娶她，生一个你们的孩子，我们都不会反对。……但你也不确定，是吗？你……真的只喜欢女人？”
“托孙之溏的福，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项雪晖坐着不动，语气不太好，也不是全冲着许嘉鹏，这一刻项雪晖自己也说不上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小佑喜欢孙之溏，许嘉鹤……反正跟你们那么久，我现在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只喜欢女人，还是没有和男人接触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但是有一点，许嘉鹏，不管将来我和谁在一起，我们的关系都是平等地，里面没有任何压迫威胁欺瞒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