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走吧!”傅彦宇不再理会陈启下的诅咒,扶着怀里的小受整备离开。
但却发现对方的状态有些反常。
平时的小受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的由着你?
傅彦宇松开小受,摆正他的身体,搂着双肩正对着他。
发现对方却是宛如木偶一般,任人牵制。
“他们说我是个不幸的人,你觉得对吗?”
小受的眼神很淡,视线透过傅彦宇的臂弯直直望向前方。
在秋末的阳光照耀中,宝石般漆黑的双目显然有点焕然而透明,确切的说,从傅彦宇把他拉近自己怀里面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开始浑浑忽忽的。
“我也这么觉得……每个人,真的是每个人……你还是理我远点的好……”
无可控制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产生这种情绪来,只是当他的身体接触到傅彦宇的霎那间,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全身处在一个近乎脱力的状态。
脑中飘着无数白花花的雪片,一点点的堆积在他的眸子中透着莫名的凉意。
“你在说什么?”傅彦宇惊讶着凝视着小受,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中找出一抹痕迹来,“你怎么会悲观到这种程度?”
关于小受是个不幸的人,这件事情傅彦宇早就有听说过了,尤其是在六公主碧弦出事以后传得就更加沸沸扬扬的,本来就已经人气大跌的小受,也是间接因为这个原因而让蒲碧瞳大做文章而剥夺了公主头衔。
当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傅彦宇根本就不加理会,世界上如果关于诅咒这方面都能当真的话,那谁要是想报仇的话,直接蹲在他家门口就是了,那样警察不是真的是理都理不过来了。
但是让他震惊的是,平时一贯以着乐观态度的小受,为什么会用这种人生观来看待自己?傅彦宇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小受的脸上来回打量着,依旧是以前那个人,但是眉宇间却少了一些生气。
是经过什么很沉重的打击吗?
“你在伊玮贝尔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如外界所传的那样?”
“……”小受没有回答。
……
两人间又恢复到了静谧。
脚步还在慢慢移动着,只是谁都没有说话。
秋末时节的风,吹来分外冷清。
……
过了许久,小受的声音才闷闷地传出来。“你没想过,现在帮了以后,那些家族会找你人麻烦吗?我在这里可是要告诉你一声,现在我得罪的家族可不只有蒲家一个哦~你还是趁早……”
“……我不是说过吗?傅家要是这么快就能完蛋的,就不是傅家了。你可不要太低估傅家的势力了。”傅彦宇停下来,走到小受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一只手轻轻婆娑着,另外一只手穿透他的发丝,给了小受一个安心的微笑。
“可是……”
“不管几个家族!傅家还是傅家。你这样想是在关心我吗?还是第一次呢?以前见了我都是一副逃跑的样子,要不就是恨得牙痒痒的!”
“……呃~”小受顿时瞪大眼睛,惊叹着。
天呐~他这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奇观了,傅彦宇竟然笑了?不是那种阴森森的邪笑,不是那种诡异的冷笑,而这种能带给人温暖的笑容……
不是吧!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倒是给我碰上了!
“你竟然还会笑!”大概是被傅彦宇给震惊了,小受一时间口无遮拦,把心里想得事情都给说了出来,“啊!对不起,我因为一直看你都是绷着一张脸的,所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觉得我想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傅彦宇这次并没有如小受想得放下脸色,思绪反而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抬起头,望着远处,“……其实在很早我也是如你所想的,根本就是一个不会表现喜怒哀乐的人。只是后来有人教会了我这些……”
这个人是谁,现在当然很清楚,他轻轻撇过脸去,面上是温热温热的,“傅彦宇……你想知道鬼的事情吗?”
小受自己很清楚这个不是因为害羞的关系,而是由于长时间缺氧,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耳边一声又一声回荡起刚刚傅彦宇胸口所听到的砰然有致的心跳声,一股冲动涌了上来。
“我可以一字不漏的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全部!”
……
……
远处的一个华美的少年,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冰绿色的双眸,凝望着几乎已经成为地平线上的两个顶点的两人。
他的在等着,两人等够在什么时候想起他来,什么时候回过身来对着他招招手,然后告诉他没事了,已经可以回去了。
然后他亮着自己充满希翼的双眸,跑过去,轻轻地跟在两人身后。
无论是谁都好……
但是……
双腿几乎已经站到麻木了,直到地平线连着两个点都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了,还是不见有人想起他来。
最终……
只是换回眼瞳中的黯然神伤……
第三十三归。鬼像另外一个人……
回到傅彦宇的寝室后,小受就把自己所知道关于鬼的事情都告诉了傅彦宇,包括小时候的经历,还有他们曾经分开过,以及自己现在和傅彦宇一样也在找着鬼的行踪。
听完全部以后,傅彦宇把手放到下巴,慢慢婆娑着,总结出了一个结论,“这么说的话,你和鬼是兄弟?你是他的弟弟?”
“嗯!我是他的弟弟。”无可否认地小受点点头,宝石般璀璨的眸子轻微波动一下,他顿了顿,低头思索着,又诚实地接着说,“但是我们两个并没有血缘关系,鬼是我的父亲从外面找来的。”
说到这里,小受目光闪了闪,他避开傅彦宇的注视,转过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午后的太阳,带点慵懒的眯起双眼。
脑海中渐渐蒙上一层火红色的薄纱……
而纱的另外一边是有着父亲,有着母亲,有着鬼,还有着家族中的亲属……
那是他儿时的记忆……
“其实在小的时候,因为这层关系,我和鬼的感情并不是很好,每次在见面的时候,鬼都是避我避得远远的,”望着窗旁摇动的树枝,小受静静的说着。
依稀中记得,以前他的这个哥哥,在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一团火,一种热得要把人烧死的火焰。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其中的涵义,但直觉告诉他,鬼对自己的眼神中是带着一种妒恨,一种恨不得杀了他的嫉妒。
可这又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鬼会因为嫉妒他?
明明已经拥有了所有人关注目光与期盼的鬼,怎么可能会嫉妒他呢?那鬼又是为什么要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让鬼来妒恨?
鬼恨他?
是有着多么多余的事情,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怎么能让他恨呢?
他真的不懂……
因此在小的时候,萧守总认为这个哥哥是讨厌他的。
……
“那场大火是我和鬼关系转折的开始,那场大火中,我才真正开始了解了他心中的苦,只是有点晚了……”
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大概是因为提到鬼的关系,才让他又找到了那种久违了的归宿感。
让他能够放下心来。
……
直到那场大火的纠葛,在海中的绝镜,他才第一次真正听到鬼对着自己述说着,’其实我这个哥哥怎么可能会讨厌自己的弟弟,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相处。你知道的,你和我们不一样,不一样到让我嫉妒。所以……‘
鬼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头顶抵在他的胸口,所以声音很轻,但萧守却能听出他声线中抖得厉害,看着萧守的眼神里带着根本不似一个9岁小孩的坚定与痛苦。
坚定到让萧守窒息的颤抖……
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可能是因为睡着了,可能是年龄还小,忘记了……
可至今他仍然记住,也是他影响最深的并是在第二天,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鬼已经不见了……
……
“是食物不够的原因,才让鬼跳下海的吧!两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声音听着是漂浮不定的,小受似乎又望见了那个带着潮湿腥味的清晨,几乎与天融成共同色调的海面上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漂泊着。
几乎连着风都是静止的。
然后……
又是无数个寂静的夜晚……
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好害怕!
很孤单……
“那么,你对大海的恐惧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在冷酷且带着质问的声音中,小受这在惊醒般的回过神来,阳光依旧灿烂,眼底是一片绿意,偶尔又着轻风吹过,卷起他额前的发丝。
深吸一口气,只在霎那间眼里的情感都毅然消失不见。
“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你怎么就不问下,鬼后来的情况怎么样?他是怎么得救的呢?”
对于鬼后来是如何,意外的是傅彦宇并没有纠缠与这个问题,而是关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来,望着小受轻微
颤抖的背影,傅彦宇漆黑的眼眸有着一丝动容。
“你和鬼不是亲生的?那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和鬼能长得这么像吗?”小受转过身,目光直直的望向傅彦宇的眼睛,似乎要证明给他看自己没有说谎一般,一眨不眨。
他和鬼相像吗?
答案是当然的。
大家都这么说,其实只有小受一个人知道并不是。
不是他和鬼相像,而是鬼长得像另外一个人……
脑中努力回想起以前自己见过的面孔,父亲?
不,不是。
虽然父亲和鬼很像,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父亲的脸没有鬼那般妖娆,父亲是英俊,带着男性刚阳气息的英俊,而鬼的面容带着些许阴柔。
与其说鬼长得像父亲,小受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的祖父。
小受对于祖父的记忆很淡,最多只能通过照片看到,记得有一次自己误闯了父亲的书房,愣是把祖父的照片当成鬼的给弄得乱七八糟,就这样还受过处罚。
“他长得像我的祖父,我和他在以前,一点也不一样。我只是在长大了以后,长相才慢慢开始偏柔……”虽然萧守是打死也不会承认,是应了他腐女老妈的那句’越大越受‘的话,但是萧守不得不相信这是个事实。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完了这句两人间又回归到了静默。
傅彦宇并没有如小受所想象的那般急切的问着他,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依旧如刚刚一般落在小受身上,午后的阳光散在他的身后荡开一层又一层的光圈,连着整个人都看上去仿佛透明了一般。
轻飘飘的。
一阵微风慢慢拂过,吹散空中的云彩,一片又一片的慢慢荡开,吹动着枝头的叶子,嬉闹着沙沙作响。
良久。
手指挽起额前的碎发,小受等着有些不耐烦地移动脚步,朝着门口走去,“……如果没什么别的要问的话,我要走了!”
脚步声在静寂的房间内慢慢响起来。
在经过傅彦宇身边的时候,小受停了停,看见他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阻止他离开的迹象,仿佛对着一切都无动于衷一般,面无表情。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会突然对于鬼的事情放得这么开了?
以前不是一直在乎着鬼的事情的吗?难道他已经清楚鬼在伊玮贝尔的经历了吗?还是说,他知道了其他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一种种猜测在小受的脑海中扫过……
顿时,小受感受到自己的脑袋乱糟糟的,什么都装不下去,移动步子跟着惯性向着门口走去。
……
“等等——!!”就在小受要完全走过傅彦宇的霎那间,他迅速的转过身,拉住半垂的右手,“我真的问什么都可以吗?你会毫不隐瞒的把一切都告诉我?”
第三十四归。手上的是什么?
“等等——!!”就在小受要完全走过傅彦宇的霎那间,他迅速的转过身,拉住半垂的右手,“我真的问什么都可以吗?你会毫不隐瞒的把一切都告诉我?”
“什么?你说什么?”小受一顿,拧过头来,似乎不大清楚的话里的涵义,毫不隐瞒……关于鬼的所有事情,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了,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凝视着傅彦宇的眼睛,被他双目中的坚定为之一震,低下头幽幽地叹口气。
“好!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太好了!”傅彦宇欣喜若狂的放下手,眼里一亮,准备从着自己身上掏着什么。
有那么一霎那,小受已经自己看错了,因为他在傅彦宇的眼里竟然会发现从未有过的孩童那般的天真,这个比起他之前的笑容来得更加有冲击力。
试问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已经属于大叔(?)级的老顽固(这句话可不能让傅彦宇看到!),一个面瘫严重,镇静剂注射过多的’危险级‘患者,在一天之内竟然连续出现两个不同的表情,这个可谓是一种质的飞跃。
好半天小受都没有一点反应,傻傻的愣在那里,直到傅彦宇叫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傅彦宇皱着眉头,不悦的说着,另外一只手还在裤管着上衣口袋中来回穿梭着,一边找着还一边嘀咕着,“奇怪!到底到哪里去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记得明明已经……”
听傅彦宇这么说着,小受的耳朵也不聋,就知道他找得东西肯定很重要,一时间内心的恶劣因子又泛起毛病来,逮着机会就在一边幸灾乐祸。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我说你这人,平时看起来不是听稳重的吗?这么的到了关键时候就老是丢三落四的,真的一点也没学乖。我说你这个孩子啊!我看今天这件事情也就算了吧,要是在以后……”
这种教训人的语气模仿了叫一个绘声绘色,听得傅彦宇一愣一愣的,明明现在已经当上了傅家的他顿时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被那些家里的老一辈族人训斥念头,一个没注意,也是毕恭毕敬地点点头,连忙称着:
“是是是~族长您说得很对,小宇,以后……呃~萧……守——!!!”
说过一般对待严肃的人玩笑是开不得的,即使他刚刚还是和颜悦色的笑呵呵给你看。本来还以为可以继续玩玩的小受,不想到傅彦宇这个家伙的反应能力实在是太快了,被他这么一吼,浑身毛都抖了山下。
接着又看到傅彦宇那只大手已经望着他这么会过来的趋势,本能性的小受脖子一缩,逃避的向后退了几步,眯起眼睛等死,根本就忘记自己其实根本就可以不用这么怕他,自己完全可以躲开的这个事实。
阴影!
这个就是在他’幼小的年轻心灵‘所投下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