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你怎么不回家？”
家……对啊，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对于一个身在他乡的游子来说，这里永远不是自己的家。韩小尧无心的一句话却是在程老爷子的心口上激起一片波澜——是啊，是时候回家了。
见程老爷子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韩小尧以为他不愿在谈论这个问题，便歪着头想了个话题又问道：“爷爷，你认识韩威吧？”
“韩威那小子爷爷能不认识吗。”从沉思中走了回来的老爷子想到韩威又不禁感叹道，“有十一年都没有见过韩威那孩子了，那时候启明和他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现在他们感情还是很好呢。”韩小尧笑着说道，想了想又开口道，“爷爷，你见过他的爸爸吗？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爸爸。”说道最后，韩小尧不禁有些失落。
连韩威从小就没有爸爸这事这孩子都知道，程老爷子不禁疑问道：“你和他很熟？”
韩小尧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想了：熟的连孩子都有了。
“他不懂事的时候，到是有个男人经常去他们家，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人就是他的爸爸。只是经过那次他妈妈和那个男人几乎整个胡同都晓得的吵架后，大家才知道那人只是他爸爸的弟弟。别人家的事情也只是被大家当做是饭后闲聊，嚼了几天的舌头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启明和韩威小时候虽是关系很要好，只是我们两家大人之间却是没有多少交集。”
“那么说你没见过了？”
“以前没见过，不过现在我却是不敢肯定了。”
“那就是你见过啦？”韩小尧一激动，一把抓住了程老爷子的胳膊。
“年轻人，我也只是不敢肯定，你先别这么激动好不好。”
韩小尧连忙放开了手，只是却依旧是一脸兴奋的望着老爷子：“爷爷，怎样才能找到他爸爸？”
晚上的时候，韩小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不明白程老爷子今天在玻璃温室里最后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到时候不用你们找，他就会出来。”什么叫不用我们找他就会出来，他要是会出来的话，那撇着自己儿子三十年不管算是什么事？韩小尧伫定程老爷子一定知道韩威的爸爸是谁在哪。只是他又想不明白了，既然知道为什么又不告诉自己！在自己的小脑袋死了无数脑细胞后韩小尧终于识时务的大声“啊”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出了卧室算是结束了这场毫无结果的“瞎想”。
走出卧室后的韩小尧无目标的走着，路过钺夕卧室时见屋门虚掩着便连门都未敲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钺夕抬头见是韩小尧，淡淡说了声“把门带上”又复低下头看起了手里的书。
“钺夕，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找我干嘛？”问韩小尧的时候，钺夕连头都没有抬。
韩小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钺夕专注于书的俊颜，不禁启口道：“真想象不出你是怎样顶着这张俊脸给我接生的。”想了想韩小尧又补充道，“还有我那个双生哥哥。”
“今天不是感恩节。”钺夕抬头淡淡瞥了韩小尧一眼。
见钺夕终于有所动，韩小尧见缝插针急忙问道：“钺夕，你是因为什么被贬成凡人的？”
番外：湮麟
三百年前，爹爹生那对双生子的时候我正在冰封崖受天劫。冰封崖常年冰封，峰顶的索身宫正是天劫时我真身的所在之处。称之为“宫”，其实只是一个仅仅能容下我真身的透明冰棺而已。棺内寒气与我身上与生俱来的浊火正好相克，半年驱旧半年生新。
前半年我可以说是生不如死。浊火驱净的过程很痛苦，每日一股寒气入侵，每次寒气入侵的时候身子就像是生生被撕裂开来，拔心的痛，但却因为被索身宫禁锢着，想要逃离这种苦海那也只能等到纯净的火灵完全形成以后。开始的时候，每天我都会疯了似的甩着真身撞击着棺壁，后来不了，一是因为火灵逐渐的被抽离全身的力气也渐渐的消失了，二是因为那只几乎每天都来报道的白狐。
它是在我的火灵就快要消失的时候出现的，那时候的我几乎不能感应周围的任何东西，要是稍微有点修行的东西趁虚而入，我便会成为它的盛宴。注意到白狐的时候我对它其实是有敌意的，只是它站在十里开外的地方怔怔的看着我，并无要离去的意思。后来见它并无恶意，我便也不再未看过它一眼。
火灵彻底消失那天，我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也消失殆尽。全身上下的鳞片像是被剥了个干净，疼，疼的我以为也许我就会这么死掉的时候，透过眼缝，我又看到了那只正在慢慢靠近我的白狐。没一会儿，我便看到它转身离了开去。不知道为什么，在它转身的那一霎那我竟然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本来想要甩甩脑袋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甩掉，只是最终只能合上一直死撑着的眼皮，不再去理会自己的莫名其妙。
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撑开眼皮。
“你还冷吗？”
很好听的声音，清爽还略微带些稚嫩，柔和却不女气。我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那只小白狐，我想回答它，只是我试了好几次，嘴却一次也没能张开。
它小声嘟囔了句“难道这么多柴火还不管用吗？”转身又跑了开。我想叫住它，告诉它不要傻了，索身宫目的就是为了驱除我身上的浊气，此时此刻是最关键的时候，索身宫怎么可能会让那种外界的热气进来。只是它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我依旧是没能将这个真相告诉它。那些天它依旧是每天都会来，不同的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远远地看着我，而是趴在我旁边和我说话，给我讲它的故事。
“我一直在冰封崖修行的，不过师傅说我太笨，没个几千年我是成不了人形的。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笨的，你看，你冻成了这样我还是知道给你去找柴火给你取暖的。不过这里这么冷，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呢？”
“……我问我师傅什么东西的身子很长很长，他说蛇，难道你是蛇？师傅说蛇很坏很坏的，让我离远点，可是你看着一点都不坏。”小白狐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新生了一点火灵，本想等它唧唧喳喳的讲完他想讲的，再好好的睡一觉，只是它却讲了爹爹的坏话，我一个没忍住便睁开了眼睛。明显的，它吓了一跳。
“怎么不说了？”很长时间没说话，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又因为气息很弱致使声音很小，本来想震慑住它的想法完全没能实现。
“你……你醒了啊。”
“你讲我爹爹坏话我能不醒吗？”还好，讲这句话的声音开始入状态了。
“你爹爹？”小白狐明显一愣，歪着头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的解释。只是它歪着头的样子很可爱，让我忍不住想要欺负它一番。
“你不是说我是蛇吗，我爹自然也是蛇，你说蛇都很坏很坏的，不就是在将我爹坏话吗？”
“不是……不是我说的。”刚才还充满好奇的眼睛里多了些委屈。
“可是我是从你嘴里听来的。”我想止住自己的恶作剧，只是看见它委屈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看它掉眼泪，然后……我猛甩了下脑袋。见它狐疑的看着我，我便继续说道，“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那对不起……”它低下头，做出道歉的样子。
“可是，我觉得这不够。”其实并不是戏弄它，我真的觉得不够，突然发现我想要的很多……
“你……你，”本来趴在地上的它站了起来，带着哭腔说了句“师傅说对了，蛇就是坏蛋！”跑了。
如愿的看到了它哭的样子，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很不开心……它明天还会不会来……
第二天看到它慢慢悠悠往这边走的身影后，我一直悬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它依旧是趴在我旁边，只是对我却是带答不理。我心里笑着骂它小白痴，嘴上却一直不停的和它道歉，努力了一天总算是换来了它一句话：“你再欺负我，我就再也不给你捡柴火暖身子了！”
还真是个小傻瓜。
后来它每天都来，这也成了我每天的期待。五百岁的倒数第二天我和它约定好，明天一定要来，一定要看着我出棺。只是直到我破棺而出它也没有出现。我一直等着它，直到凌晨过后他依旧是未出现。我有些懊恼它竟然爽了约，刚巧仙后诏我回宫，我便一赌气只身飞入天宫。
刚入天宫我便与钺夕撞了个对面。那时候我和他还并无交情，也忘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他当时每日都为爹爹送些仙草养身子，也许是因为他那冰清玉洁的性格让我很想亲近，就这样一来二去我便和他成了好朋友。只是他却从来不对我讲他的烦恼、忧愁，唯独有一次。
他本是修道成仙的凡人，在天宫也一直掌管着善阁宫。善阁宫的本职是看管与阴间生死簿相同性质的命格簿。善阁宫的人没有任何权利修改上面所有凡人的生与死，只能看着他们死去，再看着新生命的诞生。不过没有权利不代表没有能力，善阁宫的每任宫主都有修改的能力。当初父皇任命钺夕为善阁宫宫主，就是看重他那种不会以一己之私破坏大局的性格。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不能说父皇看走了眼，只能说对钺夕很重要的东西出现了。
钺夕做凡人的时候是个大夫，只是升仙后他依旧忘不了自己以前的本业。于是便在父皇的默许下，他依旧在研究着那些花花草草，偶尔也会下凡待上十年八年，扮作凡人的样子去救死扶伤。
那次他下凡还未有三年，便只身赶了回来，拎了一大坛子酒放在我宫殿外的石桌上。他只让我陪着他喝酒，等到我快醉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我好像爱上一个人。”那之后又是几年未曾见他，不过几年对于呆在天宫的我们来说就如同几天一样，并无异样。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很匆忙，就连我在他身后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未有驻足。跟着他进了善阁宫后，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我便知道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疯了吗？！”我拉住他，厉声对他喊道。
“放手。”尽管平常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多少温度，但这次，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心也很冷。只是我不能放，不能看着这个笨蛋不仅将自己辛辛苦苦努力来的修行毁掉，还变成一个残废。善阁宫宫主虽说有能力修改命格，但是需要亲自抽出自己身上的一根筋骨，融到想要续命之人的命格里，那样，被续命之人便会和抽筋骨之人的寿命一样长。
只是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他便用仙术将我摄魂定身，等我回魂后他早已不知去向。
三年后，他被带回来受罚时，我才知道真相。被他续命的那个人便是他上次说他爱上的那个人。那人中了一枪，离心脏很近，凡间的医术根本就不可能将他救活。钺夕帮他做完手术后趁机回到天宫改了命格。这三年里，为了不让那个男人发现他的异常，钺夕一直用仅剩不多的仙术维持着自己正常走路。最后仙术耗尽，天宫的人也找上了他。
我骂他傻子，他却仅是笑了笑，告诉我等到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出现后，你就会甘愿做个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到了小白狐。我突然想看看他心中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只是下凡的时候，落错了地方。四处看了看，恍惚间看见一个眼眸酷似小白狐的男孩，只是一眨眼，便没了踪影。我摇了摇头，只觉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漫无目的的走了走转了转便又回了天宫。
回到天宫后，即便是知道钺夕在天牢，我还是莫名的去了善阁宫，鬼使神差的向善阁宫人借了命格簿来看，找到冰封崖那一页时，我便呆住了。这一页只有一行字：
赤炎火龙重生，冰封崖小狐妖白灵被火灵摄，亡，其他均逃。
亡……白灵……我记得它告诉过我它叫白灵，亡……它死了，被我杀死了？！我当时想笑，它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它怎么会死，那么可爱的家伙？！它怎么会被我杀死？！我那么……那么喜欢它……傻瓜，你是为了赴约吗？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在自责中度过，与酒为伴，每天都在幻想着小白狐回来找我的样子，想着想着笑了却又哭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年，这时，钺夕也正式被父皇贬为凡人。
他下凡的时候我向父皇请缨，送钺夕下凡并主动寻找三弟的下落，父皇默许。在安顿好钺夕后我便一直瞎逛，在我遇到上次那个男孩的地方，我又看到了那双灵动的眼眸，那一刻，我便相信，我的小白狐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父债难还
钺夕抬眼淡淡看了韩小尧一眼，刚想开口说话，门边被从外边推了开来。
“咦，小尧你怎么在这里？找钺夕有事？”
韩小尧那颗想要听故事的小心脏被这个突然的闯入者打了个七零八落，站起身来耷拉着个脑袋就往外走，走到程启明旁边时还不忘竖起个中指来充分表明自己对他此时此刻到来的不满。程启明则不明所以的将竖中指的韩小尧目送出门外。
“他这是怎么了？”
“闲的。”钺夕将书放到旁边的矮柜上又问道，“怎么了？”
程启明挠了挠脑袋走到钺夕身边坐下后，支支吾吾的总算是啥都没说出来，最终主动放弃直接沉默了。钺夕耐心的等他开口，见他如此，不自觉的便笑了出来。
“说吧。”
程启明像是鼓足勇气般总算是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明天……陪我去见老爷子吧。”
尽管说了出来，程启明那心里依然是很不自在。这倒不是因为担心钺夕会不会陪他去，反而是他自己给自己系的那个心结在作祟。因为老爷子那在心底深深扎根的只认钱形象，以及那些积少成多的误会，使得程启明这些年来积怨颇深，突然间让他拉下脸来去和老爷子讲好话去亲近亲近，那心里真是不是一般的别扭。钺夕知道他自己不好意思去，笑了笑，牵住程启明的手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个“好”字。
得到的答复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程启明却是笑的满面春风，那双狐狸眼更是笑的饶有风情，他把自己的狐媚脸往钺夕嘴边凑了凑，见钺夕没啥动作又使劲儿往前凑了凑，不过……
“你是不是性冷淡？”假装淡定。
“……”挑眉。
“难道是真的？！”炸毛。
“……”挑嘴角。
“可是上次，就是那个，你不是还没事吗？怎么突然就……唔……”炸毛程的的毛还没炸完，两片薄唇就被“性冷淡”兄含住，唇齿相融，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一室春光无限激情……
“等……嗯……等一下，门还没关。”程启明被钺夕那双游离在脊背上的双手和那个正在脖颈间允吸的嘴唇弄的神魂颠倒，不过再沉醉他也没忘了这是在本宅。
“没关系，现在他们都睡了。”
“小尧哥哥，钺夕叔叔在欺负爹地。”
“两位悠着点，都一把年纪了，别把腰颠折了。”韩姓某人说完后抱着瑞恩边往自己房间走边“哦呵呵”的偷笑个不停，以聊表报完仇后的畅快之情。而屋内的两人一个爆着粗口一个从容淡定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