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也是如此。昏黄的灯光撒在正在不停扭动的张章的身上,光与影模糊地勾勒出他的轮廓。额发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张章的眼睛因为欲望的熏染而变得有些湿润,嘴唇被啃咬得微微红肿。
他用手撑在章沫的腹部,张大双腿,一下下卖力地起伏着身体。这个姿势并不太舒服,虽然能够自己掌控节奏,但被入侵的感觉太过强烈,让张章不禁微微皱起眉。
好深……好想吐……可是他逼迫自己不许停下来。
体内不断进出着的滚烫坚硬的部分,让张章感到自己还活着。最初一口气坐到底部的时候痛得他几乎不敢动,而现在,慢慢习惯了被开拓的部位开始积极熟练地吞吐、吸允对方,让快感一点点升腾。
只有这种时候,张章能够清晰地感到活着的实感。他看着章沫被欲望困住的表情,努力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深埋在体内的肉楔又变大了一些,忍无可忍的章沫起身把张章压在下面,用力冲刺起来。他们一同攀上高峰,维持着相连接的姿势抱在一起。
为什麽会有爱情这样麻烦又不可理喻的东西?张章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
堵住洞口的分身抽离,黏腻浓稠的液体缓缓流出,让他不自觉地揪紧被单。
如果只是欲望就好了,那麽他们就可以活得更潇洒一点,在需要时各取所需,分开後可以各不相干,不会感到痛苦和纠结。
张章习惯性地像个婴儿一样蜷缩起身体,章沫很快贴过来,从背後抱住他。火热的胸膛紧贴着张章的背脊,宽阔的大床上,他们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张章皱了皱眉,忍住了想推开表哥的欲望。
章沫是温柔的。可那份温柔又是带着毋庸置疑的侵略性。那人总是会无声无息地给他沈重的压迫感,试图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瞬间,逼迫他交出所有的感情。而当章沫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时,便会用忧伤的眼神凝视着他,默默地指责他有多麽冷酷无情。
缱绻的爱意包围着张章,给他莫大的压力,他拼命想要给予那人对等的感情,自己的心却拒绝听从指示。
张章不知道章沫可以坚持这样付出多久,会不会因为迟迟等不到回应,而最终选择放弃他。他又急又慌,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好,只能无比笨拙地试图在做爱时让章沫更舒服。
他从不想让章沫失望伤心,可是他根本做不到让章沫快乐,因为他自己一点也不开心。尽管此时已经接近盛夏的尾声,可对张章而言,去年冬天的那场寒意依然未能从心底彻底消散。
内心所有的感情像是被残酷的魔法冻结了,他的五感变得异常迟钝,不能轻易地感受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张章努力地想要振作,可迟迟看不到任何效果。他知道自己病了,却找不到救赎的方法。直到偶然间,张章在报纸上看到了抑郁症的报道,发现自己符合其中列举的大多数症状,才确定自己可能是有了难以医治的心病。
每一天,他尽量写下所有的感触,努力记录下从前美好的记忆,寻找着回复的契机。每一页日记,承载了他最孤独最心酸的秘密。在搬来和章沫同居前的一晚,张章一页页撕下它们,亲手将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烧成了灰烬。
凝视着被火舌舔吻到焦黑卷曲的纸张,张章在心底说,从今往後,他不会再写日记了。除了自己,没人能够拯救自己。爱就是爱,恨就是很,即使千方百计把它们隐藏起来,无论何时,自己都必须要对自己坦诚。
既然丢不掉这些沈重的情绪,那麽他必须要勇敢地把它们背起来。
张章翻了个身,与章沫面对面。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近的随时可以吻上对方的唇。
“哥……”张章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章沫的眉眼,“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章沫久久凝视着张章的脸,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当然了,这里是你的家……我和你的家……”
明明那麽深爱,心底却在隐隐作痛。章沫伸手抱紧表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惯性42
每个人都在悄然改变着,即使自己并不自觉。
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已不是最初的那个人。熟悉的皮囊下,栖息着陌生的灵魂。那些曾经吸引章沫的美好,在不知不觉间被时间一点点抹杀,只留给他一个忘记如何去爱的伤者。
只是一句话,就让章沫洞悉了张章的不安与不信任。他的心脏隐隐作痛,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做了无数努力,依然只能徘徊在张章的心扉边缘。张章是那麽重要,让章沫在乎到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好。
他不想以爱情的名义,给张章增添精神负担。所以,章沫从来不提自己吃的苦,也从来不肯说心里的爱。他们是表兄弟,携手走在黑暗而泥泞的小道上,注定难有浪漫的花前月下。因此,海誓山盟显得飘渺,甜言蜜语显得苍白。语言是迷惑别人的工具,而张章是最特别的。
爱,不是靠说的。章沫想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张章看,自己可以成为他一生的依靠。
每当遇到挫折後,章沫觉得疲倦了,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他便会想想张章。
他一遍遍对自己说,人生那麽长,现在苦一点没关系,他们之後会幸福几十年。只要这麽想着,他便会重新获得前进的勇气。
他独自背起所有的压力和责任,竭尽所能为喜爱的人撑起一个家,只希望张章在自己的身边可以过得自由、快乐。
可是,似乎不管他怎麽努力,张章都无法全然信任和依赖自己,这个认知让章沫很心寒。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似乎只要他一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他们之间就会结束了。
章沫默默吞下叹息,在无奈与失落中,更加用力地收紧抱着张章的臂膀。
他不懂怎麽去爱人,可无论张章变成什麽样子,就算是傻了、残了、老了、死了,章沫都愿意拥他入怀,永远只想要他一个人。这就是他的爱情。
他们维持着并不舒适的拥抱姿势,在疲惫中坠入梦乡。
睡梦中,章沫梦到很久以前的张章。那人小小软软的身子,热乎乎地紧紧贴着自己。他牵着表弟的手,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第二天一早,章沫起来时,张章还在睡。章沫蹑手蹑脚地走下床,洗漱一番以後去做早餐。等一切都弄好了以後,他走进房间,看到张章又习惯性地滚到他的位置上,枕着他的枕头睡得正香。
从很久以前开始起,只要自己稍一离开,张章就会追着他残留的温度睡过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牢牢霸占住他的位置。每当看到这样的张章,章沫的心都会变得柔软。
人总是贪婪的。有了喜欢,还想要爱情;有了爱情,又想要永远。十几岁的时候,羞於开口说些情情爱爱的;到了二十几岁的时候,又因为有了太多的考量,反而更加难以启齿。明明不满足於现状,想要的更多,却舍不得狠狠逼迫心爱的人。最後能做的也只是笨拙地对那人好,把自己所有的温柔统统塞给他。
这天,章沫没忍心准时叫张章起床,计算着时间让他又多睡了一会儿。
等他把人叫醒了,就看到张章慌张地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找衣服穿。
张章边忙边气愤地说:“我不是让你早点叫我吗?完了完了,今天肯定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呗,”章沫笑盈盈地看着表弟急得团团转,到处找东西,“反正你去了教室也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张章正忙着在洗手间刷牙,没空搭理章沫,只能透过镜子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别急了,”章沫失笑,“我一会儿开车送你,不会迟到的。”
“不用了,又不顺路。”张章洗漱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真不用?”章沫从背後圈住人,故意贴着张章的耳朵轻轻说,“昨晚我可是好心才只做了一次,现在我想好心送你一程,你确定要拒绝吗?”
张章被困住洗手台和章沫身体之间,看着镜子里笑得一脸温柔的章沫,气的直磨牙。不用那麽刻意强调“好心”两个字,他也听得出章沫的潜台词。今天要是不让章沫送,以後那人在床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麻烦表哥了。”张章微微一笑,往後退了一步,不轻不重地踩在章沫脚上。
“嗯,表弟乖。”章沫迅速放开张章,脚上那点疼也褪不去他嘴角的笑意。他凑过去亲亲张章。表弟刚刷过牙的嘴里,还带着牙膏的柠檬清香,这让章沫回忆起16岁那年夏天的吻。
接吻的间隙里,章沫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锺,笑着对表弟说:“我们还可以再亲5分锺。”
张章叹息一声,揪住表哥的衣领,用力堵住那泛着碍眼笑意的唇。章沫愣了一下,旋即非常配合地不断加深这个吻……
那天早上,路上的交通状况异常良好,可张章最後还是迟到了。
亲到过瘾的章沫则是一整天眉眼带笑,让公司的女职员一边心动不已,一边忍不住猜测,未来老板大概是坠入爱河了。
惯性43
他们住在一起,慢慢磨合着。张章每晚都在章沫的床上过夜,他的房间更像为了是应付长辈们来访时的一个障眼法。
章沫原本喜欢睡前看看书,後来发现张章对灯光比较敏感,除非累极了,否则开着床头灯时绝对睡不着。他不想影响张章,就去书房看,回来时经常看到张章歪歪斜斜地睡在大床正中央。
这天,他坏心眼地扭开台灯,把人推醒,故意问睡得迷迷糊糊的表弟。“你怎麽老喜欢躺我的地方?”
“我帮你暖床……”张章懒懒得睁开眼,带着薄被熟练地一滚,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二十几度的天你帮我暖床啊,真体贴。”章沫摸摸被睡得热乎乎的床,又看了看正吹着冷气的空调,哭笑不得。他这个好表弟,每次都喜欢在床上和他作对,夏天喜欢帮他暖床,冬天喜欢跟他抢被子,偏偏他又觉得这种近乎撒娇的行为很有趣。
“不许睡!”章沫扯着张章的被子说,“起来,我要做爱。”
张章不理他,床单凉丝丝的,他舒服地叹息一声,不多时又要进入梦乡。章沫想着必须要在床上宣誓主权,也不多废话,直接捏住表弟的鼻子,狠狠吻上去,直到把人憋得拼命挣扎才放手。趁着张章张大嘴拼命呼吸的时机,章沫一把拉下他宽松的睡裤,把勃发的部位贴上去磨蹭起来。
张章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
“你还真容易发情。”张章不满地嘟囔,伸出手抱住章沫的肩膀。等章沫全部插进去以後,张章已经被他搞出了一身汗。
“这说明我的身体功能很正常,”章沫用力顶他,“以後我们干脆裸睡吧。”
“不要……”
“你确定吗?”章沫向後退去,在入口处徘徊着画着圈不肯进去,游刃有余地笑问。
他喜欢惯着张章,更喜欢时不时捉弄一下他。
空虚的後穴一阵阵不自觉地收缩,章沫却迟迟不肯让他满足。张章气结,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你了。”
话音刚落,章沫就重新冲回他的体内。张章闷哼一声,报复性地缩紧肠壁,让章沫又痛又爽,忍不住加大进出的动作幅度。两个男人幼稚地较起劲来,谁也不肯退让,终於在激烈的律动中,一先一後达到了高潮。
张章浑身是汗地躺在热乎乎的床上,看着章沫心满意足的脸,不由得有些气闷。
无论什麽事,章沫都会达成目的。欲念一旦被挑起,自己就只有乖乖投降的份儿。最近一段时间,章沫根本不需要用什麽手段,他总是很快就妥协了。
仔细想想,他因为章沫,成年以後从来没有过夜生活,也很少出去跟朋友玩,每天就是学校、图书馆、家里,过着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前几年在家里极度压抑的生活,让张章格外讨厌束缚感,他渴望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可是,章沫总要知道他在哪里、和什麽人在一起、做些什麽。
关於他的一切,章沫都渴望了若指掌。这有时让张章觉得窒息,他仿佛是个被人牵引着的风筝,即使飞得再高,也离不开线轴的支配。自己的思维模式、情绪波动都渐渐被章沫谙熟於心,而他却一直看不透章沫。这麽多年了,他经常连那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正经的,都分不清楚。
只要是章沫所说的、所做的,他都会不由自主地予以信任。即使学会了不再相信,但是章沫仍然是个例外。
张章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爱上章沫。仿佛只要把不爱的谎言重复上一千遍,一切就会变成真实。可是,爱他、信任他,似乎是残留着的某种本能,根本不受理智的约束。
张章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章沫随时都能找到他,反之则不然。章沫总是很忙碌,张章打电话找他,十有八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讨厌听着那规律的嘟嘟声,不停期待着下一秒就能听到章沫的声音,可到了最後只能失望地挂断电话。
心被另一个人捏在手里,让他只能像个傻瓜一样不知所措。
章沫能让他生气,能让他开心,两人住在一起越久,自己就越容易被影响。他好不容易保持的那点自我,又快要迷失在章沫的温柔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伤过心,知道那种郁结肺腑的痛感,再也不想品尝同样的滋味。父母伤他一次,他能跌跌撞撞地在挫折中渐渐成长;章沫若是伤他一次,他没有自信还能挺过来。
心底被凿穿的大洞,渐渐被章沫一点点用爱修补好。张章自己能感到,冰冻的心正在一点点复苏,慢慢恢复知觉。他渐渐拾回那些被遗忘的感觉。然而,现在的他能给的还是太少,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这样对章沫很不公平。
收起起伏的思绪,张章看着天花板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哥,我找到工作了。”
“是吗?恭喜啊。”
“抱歉。”张章有些愧疚。他到底还是让表哥失望了。尽管章沫明示暗示了好几次,希望他能到章家的企业就职,但他并没有接受邀请,而是选择了自食其力。
他总是要走的,必须一点一点为自己铺好路。
“傻瓜,干嘛道歉。”章沫摸着张章的下巴吻过去,“你长大了,可以独立了,我很高兴呢。”
章沫细密地吻着,心里不可抑制地有些难过。
他一手牵着的小孩长大了,可以不再需要他的照顾,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了。他一直想邀请心爱的人和他分享精心构建的王国,可是他的弟弟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愿意来章家的公司。
他本想借机把人栓牢,但张章又一次避开了圈套。这让章沫隐隐有种预感,总有一天,张章会彻底离开自己。
爱情从来都不公平,并不是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回报。时间久了,章沫有时甚至会怀疑,也许他们根本没有相爱过,所有的感觉不过是一场错觉。
每当他前进一步,张章便会往後退半步,让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感。一天得不到张章全部的信任和爱情,章沫就一天无法安心。他真的害怕有一天,张章告诉他,对不起,一切只是欲望,从来不曾爱过。
只是想想,章沫就会觉得呼吸困难。
他等了足够久,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这麽多年,他只敢真心真意地对张章好,不敢用上一点手段,可是他觉得厌倦了,从今往後,他不会再默默等待。
惯性44
26岁那年,章沫的地位日渐稳固,父亲把更多的权力移交到他的手上,他几乎掌握了章家最大的经济支柱。
与此同时,对於爱情的激情开始变淡。从前偏好一步步缩小包围圈,享受诱捕和戏弄猎物的快感。如今,他厌恶了不断兜圈子,渴望能够直接感受到张章对他的依赖和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