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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 帝恋——by暝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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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洛公子,请做我的发妻。”

枢将头沉沉垂着,面色挡在袖后,看不出神色。可是听声音,却分外认真,不含一丝玩笑。

湫洛怔忪在当场,许久才将手伏在胸口,只觉得那里微微动荡,暖流潺潺。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为的是枢这番严肃;然,终究不禁轻轻开口,软糯地应道:“好。”

“当真?!”枢满脸惊喜的猛然抬头,满是狂喜和难以置信。刚刚听湫洛笑出声,还以为此事无望了。

湫洛更是好笑地点点头:“亏你费尽心思弄了两套红衣,原来就是想今日迎娶我?”

“……公子当真聪慧。”枢见心思被识破,有点赧然。

湫洛佯作嗔怒:“你还叫我公子?”

“啊?”枢微怔片刻,立即满面柔和的欢笑,一把将湫洛搂进怀里,甜腻地唤道:“洛儿!”

“嗯。”湫洛满意地点头,在枢唇上小啄一下,以示奖励。

这一吻浅浅淡淡,却让枢内心狂跳不止。谪仙一般的人儿可能知道,这一吻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枢拦过偷吻成功就要躲开的湫洛,附上唇瓣,将这个吻延伸得更加深远绵长。

一天的宫灯照亮了整片湖面,隐隐看去,柳岸烟雪,百里成素。

也许是此情此景使然,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衣衫已显松散。骤时,一阵冷风卷了些许雪沫而入,拂了湫洛略微袒露的前襟。他猛地打了个寒战,先前迷醉的情丝醒了大半,秦王威武俊朗却倍显孤独的容颜忽然出现在脑海里,让他身子不由地僵了一僵。

“……不要,枢。”湫洛低低地吐出这句来,眼底是掩不住的风沙和愧疚。

枢略松了紧抱湫洛的手臂,正视湫洛,却是满眼了然的温柔。

“对不起……”湫洛低头。

谁知枢非但不生气,却将他拥在怀里轻吻发丝:“没关系,我会等你。”

等你完全忘记他,等你不再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等你只是湫洛、而我只是枢的时候,我才会要你。

在这之前,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这一夜,是枢今生最快乐的时候。

这一年的除夕,湫洛成年加冠,而他所爱的湫洛接受了他的感情。无论怀中的孩子有着多么沉重的负担,和难以磨灭的伤痛,他却为自己能够给他一个承诺而开心。

看着枢那么费心的讨好着自己,湫洛捧着手中枢做给他的雪兔子,暖暖地笑了——罢了,秦王又如何?他的爱太过沉重,他的心里不只有我,还有一片广阔的江山。而我,要如何与江山相争?

湫洛偷偷看了眼正为他沏茶的枢,心想,而眼前的这个,他给我的恰是我最渴望的温柔,是我最渴望的东西——家。

******

除夕午夜,神武殿中,万盏宫灯一齐飞上天空,放灯的宫女官眷站满了拱桥、湖畔。水袖曼舞成岚,宫乐铮铮若水,觥筹交错,不胜繁华。

恰逢此时,瑞雪飘絮,为跨年平添了几分溢彩。

秦王端坐在酒筵之首,远观阶下百官朝贺,喧闹非凡,心里却是无限感慨。他纵是万千荣宠,而这高处寒风尤甚,坐得久了,连心都是凉的。

他掩袖猛地灌下一杯烈酒,眼角不着边际地游离到身边——偌大的王座上,只有他一人独饮。

去年今日,那个坐在身边的孩子不在这里。

67.

秦王的心里忽而生出几分空来。

此时,阶下一名皇亲举杯来贺,无非是说些长寿国泰的祝词。末了,忽而提议道:“难得陛下雅兴,又有细雪相伴,还请陛下赐一酒令,也让我们做些应景儿的词句来。”

此话一出,殿下文人皆是附和。

秦王藏起心中的苍凉,朗声笑得浑厚响亮:“好。”

此话一出,满座皆安静下来,都将目光投向秦王。秦王泰然将手按在桌上,淡淡扫视了满场,遂将金箸轻轻一击案牍,朗声道:

“毫飨流筵兮英雄酒,觥筹交错兮朝臣觏。”

话语落定,片刻的沉寂之后,便有人且赞词工,且急切对仗。筵席一下子热闹起来,依座次而定的酒令就此开始。秦王无暇听他们究竟接了些什么来,只是又满饮一杯烈酒,轻轻叹息道:

“落千寒兮孤枕寒羌,有美人兮不在东墙……”

末了,干脆提起酒壶,一饮而尽。

池影知道秦王是不酗酒的人,喝得多了便容易出纰漏,可今日守岁,自是不打紧,故而秦王才将一切压在心底的愤懑一饮而尽。

只是,这样的秦王,好生让人心疼。

池影悄声近了秦王,恭恭敬敬地劝道:“陛下,夜深了,是否要杯暖茶?”

“茶?”秦王唇角冷笑,将酒壶丢给池影,示意她再换一壶来。

池影劝解不来,只得递了新酒过来,在心里求着上天将湫洛公子还回来。因为只有他,才能解的了陛下的心结。

秦王不待池影放定酒壶,便一把抓了过来,用眼神指了指坐下:“要什么茶,你看那里。”

池影不解,顺着秦王的示意看过去,坐下的百官正玩得热闹,没有什么不妥。可秦王必定意有所指,池影又看了再三,直到余光落在一处无人的软垫上,这才心生出多少不安来。

“那个座位是……”池影有点犹疑。那个首座的高位,可不是一般人坐得的,而今,那个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王冷笑,说:“开席没多久,枢就走了。”

“这……”池影不好多说什么,可心里也知道此事不妥。秦王带人围了暖阳宫是为何,整个秦宫人尽皆知,可将暖阳殿搜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有,此事也就此作罢了。而现在,身为公子却中途退席,若说枢宫中无所牵挂,委实不妥。

蒙恬的的座次就在秦王不远处,他虽然参加了酒宴,到底不喜欢那些文人卖弄诗词,况且保卫秦王的侍卫是他的人,他自然有责任注意周遭的安危。刚才枢悄声离开,蒙恬早就看在眼里,此时见秦王示意,悄悄上前禀告:“陛下,刚才咱们的人回禀,枢公子先回宫了。”

蒙恬说罢,偷偷抬眼看秦王的意思,可秦王只是饮酒,一语未发。

“陛下有什么疑虑吗?”蒙恬有些不解,枢不过半中离场,兴许只是身体不适,可秦王的神色却分明阴冷得吓人。即使猜不透秦王所想,蒙恬也知道此事另有内情。

扶涯在下面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冲泷药寒使眼色。泷药寒虽然不知道扶涯和湫洛私下里的盟约,但他也隐约明白,湫洛对秦王有着何种影响。此时若当真在枢宫中搜出些什么,不仅保不住枢,兴许秦王盛怒之下,连湫洛都活不了……

就算秦王额外开恩留了湫洛,可凭借湫洛此时心里的恨,这日后种种,难免不是祸患遗根。

这小王爷虽然平素最厌恶宫里人用心机,此时为保秦国大局,只能端了桌上的一杯茶盏,躬身上前。

“陛下,夜凉,暖暖身子,”泷药寒将热茶递到秦王唇边,却趁势在秦王耳边低声飞快道,“臣有事禀告,借一步说话。”

泷药寒的声音极小,只有秦王敏锐如猎犬的耳朵捕捉到。秦王不动声色地喝了那杯茶,对蒙恬道:“枢弟身子微恙,无需介怀。朕也累了,你们自是娱乐便可。”

说着,真的伸了手,就要起来。池影连忙来扶,泷药寒也忙在另一边搀扶秦王起来。

“啊?”蒙恬听了挠挠头,怔忪了,好久,最后只能憋闷地“哦”了一声,退回席上。刚刚坐定,却看到扶涯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连忙凑过去问:“老狐狸,这是怎么回事?”

扶涯泯茶,答得不徐不疾:“君心莫测,非礼勿视。”

“哈?”蒙恬一副消受不起的表情,转过去不再理他。和扶涯那个老狐狸,果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座上,秦王站起身来,却并未马上离开。他隔着一天的灰白飞雪,遥望天际的红色宫灯。许久许久,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湫洛啊湫洛,朕要拿你怎么办?纵是现在当真捉了你,你却还能活得了吗?

朕……是该继续追查,还是就此放手?

秦王忽而觉得浑身无力,将身子向后倾了倾,微微仰着头,闭上眼睛。眼底,没了明火烨烨的华灯,除却耳畔喧闹的筵席,就只有一片深邃的浓黑。

他知道,湫洛与这满朝臣子不同,那是他唯一无法靠武力征服的人——湫洛不是朝臣,不能威逼恫吓;他亦不是女人,万不可断了后路哄骗强留。湫洛,他是一国的公子,而今为太子,他有自己的国土,自己的背负,自己那一方骄傲的天下。

朝臣见秦王站起来,纷纷安静下来,向上座投来了目光。泷药寒漫不经心地冲下面略笑,扶着秦王道:“陛下累了,本王先扶陛下去休息。陛下口谕,诸位自是娱乐,无需介怀。”

神武殿下立即是一片谢恩跪拜,随即又重新热闹起来。

秦王揉了揉太阳穴,兀自在想,湫洛过往的怯懦让自己错误地判断了他。事实上,湫洛,应当是站在与自己同等的立场上的。

夜色如磐,秦王的眼底骤忽闪过一丝杀气——自己断了他的双足都留不住他,那么,湫洛他究竟是有多么厌恶自己!

风忽然起了来,卷动得宫纱猛烈飘抖。一天的风雪被吹起,似是扬尘千万,满目苍白。

泷药寒扶着秦王一路进了神武殿的内殿,过了几重的屏风和雕门,外面的热闹喧哗便被摇摇阻隔。秦王在三进的厅里坐定,挥退池影,冷眼看着泷药寒掩了雕门,一言不发。秦王素来如此,他不急于求得,而是高高在上地等着别人顶礼膜拜。

泷药寒自然了解秦王秉性,他掩了门后,不待秦王发话,便向秦王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陛下,请您放手吧。”

68.

“放手?”

秦王端坐在包了金的沉香木椅上,两袖随意架在扶手边,看似慵懒华贵,却也不怒而威。一双鹰目微微眯起,昭示着他对泷药寒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耐心。

“泷药寒,你将朕骗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假。”泷药寒依旧保持着深礼,没有起身。他明知道秦王现在已然心生怒火,却还是回答的不卑不亢:“臣并非假意欺骗,此话字字肺腑……”

泷药寒话音未落,喉头却被一个强劲的力道猛然提了起来,随之重重地摔了出去,生生撞在石料的桌子上。泷药寒虽是习武出身,这一掐却在喉管,难免头晕目眩,还未待他起身,脖颈再次被人死死扣住,硬生生仰过去压在了石桌上。

“咳咳咳咳咳——”

秦王天生神力,此时愤怒之下哪里会手下留情,纵是泷药寒,也还是被秦王桎梏得几乎窒息。

秦王危险的眼眸此时虽冰冷如雪,暗里却已经波浪滔天。他沉着声音,似是沉着无尽的愤怒,低吼道:“连你也这么说!”

泷药寒几乎窒息,他强忍着喉头的奇痒,道:“臣等只是……咳咳,担心而已。咳……咳,臣等仰赖陛下、寄命秦……咳咳,国,怎能看着陛下为了他消沉!”

秦王手上的力道略松了松,许久,似是自语般轻道:“放手?谈何容易。”

泷药寒许久才觉得好受些,却不敢妄动,只是小心地道:“只是一个心间的寄托,说易不易,却是说难也不难。若真的放开了去,真也是谁人都可以罢了。”

又是这句话。秦王冷如冰刀的目光骤然间划了过来,他死死地盯住泷药寒,像是要把他看穿过去。然,这明眼朱唇、江湖味十足的小王爷,却亦是直视他,毫不退缩。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秦王想,若他能再略聪明一点,何苦受那时的痛?

当年,自己以为就这样弄丢了湫洛,甚至几乎一度不再抱有信心能够找到他。秦王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于战场之上,所及之处,但凡找不到湫洛的蛛丝马迹,他就屠城泄愤,恶名亦由此传开。

某个夜里,得胜归营,三军犒赏。唯有秦王独坐在军帐之中,将数缸冷酒饮得烂醉——还是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或许,秦王想,他早已经死在哪国的宫室深处。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皇子去他国为质已经不是新鲜事,而一国为了疆域背信弃义导致质子被害亦属平常。当年的自己,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一想到这里,秦王就心绪烦乱得异常。

此时,唯独一人敢冒险进帐,抢了秦王手中的酒缸——那个人,就是当年的前锋、而今的王爷,泷药寒。

当时的泷药寒年轻气盛,虽然喜欢巡游江湖,却也并非全然不关心国事。他见秦王如此颓唐,不由得气从中来,怒喝道:“秦王要的,不过只是一个心间的寄托,说易不易,却是说难也不难。若真的放开了去,真也是谁人都可以罢了,这是造的什么孽!”

言罢,竟然论起一拳,直击秦王。

秦王就算是酒醉,却哪里容得他放肆,闪身灵敏地躲过,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泷药寒自知不是对手,松了紧握的拳,道:“秦王,您是未来的天子,需要一制六合!届时什么宫人美人没有,又有什么人,让你如此不可替代!”

“哼。”秦王闻言冷笑,“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点。”

凌厉的眸光一闪,秦王将泷药寒一拳击倒在地上,欺身便压了上来。

泷药寒只闻得秦王身上浓重的酒气,他的双手被紧紧地桎梏住,丝毫动弹不得。可他却是不怕,他不相信秦王会杀了他,既然不会死,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坦然道:“陛下,如果需要,末将会为您寻找泄欲的美人,何苦这般呢。”

那时的泷药寒,根本无法明白秦王的心思。

这话触怒了秦王,又是一拳落在他的唇边,血腥立即荡漾在齿间。秦王的声音本就低沉磁性,此时听来愈是阴凉:“你若再说这话,朕便不会再留你!”

末了,竟然是苍凉的大笑。泷药寒从未见过这样的秦王,委实吓了一跳。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更加锥心刺骨。

“既然你不懂,朕就让你明白,并非所有的欢爱都是食之有味!”

低雷般的声音炸响在泷药寒的耳边,不待他明白过来,战袍就已被秦王撕成碎片。

泷药寒根本记不得自己究竟是怎样被秦王要了,唯一的记忆,就是身下撕裂般的剧痛,和秦王身上混着龙涎香的酒气……这样毫无感情,甚至是近乎惩戒的交媾,让泷药寒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秦王的痛。

他依稀能够感觉到,这位叱咤风云的帝王,身子却是那样的冰凉。

翌日早晨,当秦王醒来时,瞥眼便看到了地上的人。

泷药寒浑身血迹斑斑,若不是一夜粗暴的占有留下的吻痕,这样看去,竟更像是被上了刑罚。他还保持着昏迷的姿势,精壮的线条下浑身赤裸,衣服在身下碎了一地,两腿之间红白相间的浊液已经干涸。

秦王用食指和拇指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隐隐约约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酒,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王不会去道歉,他素来便是这般高傲,甚至不会觉得对这个昏死在地上的人有愧。只是,从那以后但凡遇到烦心的事,秦王再不会饮酒。

秦王出去后,扶涯便奉命来看泷药寒。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泷药寒在自己帐内昏睡了一天之后,他便消失了。军中都传闻他奉命去邻国做了细作,可半年后,泷药寒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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