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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 帝恋——by暝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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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却是宛若欣赏什么艺术品一般,居高临下道:“湫洛,你已经纹了朕的烙印,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你都摆脱不掉你是朕的所有物这件事。”

“换而言之,”因长久哭喊而干得出皮的嘴唇轻轻碰了碰,湫洛带着怨怒的眼神直射而过,“无论你刻了什么,我都要逃到天涯海角摆脱你!”

“还嘴硬!”秦王闻言顿时火气升腾。他一把撤掉湫洛蔽体的被单,不顾湫洛向后躲闪,便抓住他的脚踝将湫洛扯到自己面前。

毫无前戏和润滑,秦王用自己硕大的分身直接顶进了湫洛的身体。

“啊——”

痛苦的嘶叫,湫洛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秦王冷血地重复着大力的律动,全然不顾这个娇小的身体鲜血淋漓。可是每一次的暴戾恣睢,带个秦王的不是占有的满足,反是心疼却无法遏制的暴力,和暴力之后填不满的空虚。

这个场景,与初次来到秦国时是那么的相似。

13.

同样的过往,又被重新颠倒回来。在秦王将所有怒火和妒意射进湫洛体内的时候,他轻声道:“我们非得这样回到从前吗?”

只有这句话,听起来多么像哀求。

湫洛心头一颤,却是冷着脸道:“我们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只是为了丹?”

“还有惜琴公子。”

“在你眼中,所有人都比朕更值得挂念。”秦王的这句话不冷不淡,却是极尽了苍凉,万般的无奈。

“他们是关心我的人,而你,只会让我伤心。”闭上眼睛,湫洛无力地瘫软在床上。身上多处撕裂般的疼痛,却比不过心头的抑郁。眼泪,流得悄无声息。

秦王缄默不语,兀自起身,拂袖而去。

殿外黄昏雨,梧桐打叶声。

秦王抬头看了看暗晚的天色,忽然觉得无比的空虚。江山何阔,朝晖如梭,纵使他倾尽心血,逐鹿中原,那个谪仙似的孩子却只能如此迍邅坎坷。

秦王幽幽叹息,他在月华殿的门口站了很久,忽然觉得无处可去——说来可笑,这秦宫是他的家,可是,他却全无归属之感。那个给过他温暖的孩子已经被他抛弃在冷宫般的深殿里,现在,无论他去哪里,都只是越走越远。

可是,见到湫洛之前的十载日月,自己都是去哪里的呢?

秦王略想了一下,才发觉,惜琴已经被自己处死了……

浑然间就是孑然一身。初夏夜的风,吹得秦王有点凉意。带着湿气的寒冷灌满了秦王的衣袍,撩乱了他束在冠上的乌丝。

瞥眼间,“遗思”孤零零地被弃置在梧桐树下,一任寒风乱雨拍打。秦王忽然想起惜琴临死前的那首词:

雪未落,风未了,伶仃孤影断琴殇。残梦里,归魂局,空把思肠葬。人等流年情莫悔,无奈好音难再。计将来世付红妆,还伴君旁。

“残梦里,归魂局,呵呵,”秦王笑了几声,“惜琴,你聪明一世,却跟错了无情人。”

纵是下一世的承诺,他也不可能给他。

滚金的紫袖拂过朱漆的大门,秦王冒着雨朝神武殿的方向走回。

******

湫洛蜷缩在床上,秦王纹了图腾的地方隐秘地疼痛。没有任何麻醉、甚至浇了盐水,让难堪的地方一阵一阵地抽痛。左乳的小针带来异样的感觉,湫洛只觉得难堪至极。

窗外的雨声成为月华殿唯一的声响,湫洛瘫软地听着帘外风吹雨,难过的心情一波盖过一波。

不知道躺了多久,湫洛终于觉得有点力气可以动了。先前疼痛的哀鸣让他觉得喉头干渴难受,可是一想到媚药的折磨,他就不敢再去碰那些茶水。

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湫洛扶着桌椅、边墙,一点点勉强地朝殿外走去。脚上拴在床头的铁链足够长,使他甚至可以走到月华殿的前院去——然而,仅此而已。

整个月华殿,将是他的全部世界。

湫洛这样悲哀地想着,原来转了一圈,竟真的回到了以前。不一样的是,从前在神武殿还能看到秦王的身影,可是现在,他当真就要孤老在这个荒凉的殿里了吗?

湫洛想到那个绝美的公子。惜琴公子,他是那样深沉地爱着秦王,将最美好的年华闭锁在秦王的深宫,可是却换来曝尸荒野的下场……

而自己将是第二个惜琴吗?湫洛光着脚走到庭前,梧桐树下,“遗思”伴着梧桐细雨,微闻点点滴滴。

“‘折芬馨兮遗所思’,”湫洛摸着琴弦,轻声自语,“‘遗思’,果如其名,即使那位爱琴如命的公子去了,你也是他唯一留在秦王宫的爱思。”

这名字,还着实不怎么吉利啊……

14.

湫洛轻拨了一下琴弦,本就润色呜咽的琴音,因为浸了雨水而更如悲泣。湫洛微微一愣,心头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他撩起单薄的亵衣衣摆,干脆坐在琴几前,弹起了那首《秋琴赋》:

繁华尽,星辰过,白绒点水秋风薄。两行斜雁,碧天幽长,闲窗漫数几多花落。

梁上燕,轻纱罗,琴筝坞夜殿无歌。剪字天涯,裂线璎珞,琴音空有蛩螿酬酢。

梦离行人应诺,弄影琼觞醉卧。回首远山阡陌,兼夜成凉默默。道是花期过、笺未托、杯盏冷落。唯有半袖,楚江天阔。

那日自己向惜琴公子求助,惜琴公子便教了自己这首曲子。湫洛虽不如他弹得那么动情,可合了此情此景,也着实凄凉的让人心碎。湫洛忽然想起来,自己要走时,惜琴行的那个大礼——那时的惜琴公子,衣袂散开如同艳媚的牡丹。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个礼背后的意味。

那是将死之人,对别人最无声的告别。

他以最高洁的方式守护着自己卑微的爱情和高贵的尊严,默默无闻,却那样惊心动魄。

湫洛忽然间明白了自己到底造出了怎样的孽果。可是错误已经铸成,他无可挽回。

“惜琴公子,对不起……”

湫洛在口中喃喃道。一遍一遍,湫洛重复地弹奏着这曲《秋琴赋》,将所有的愧疚、哀痛和幽怨都倾注其中。

雨一直下,梧桐的落叶纷飞成片。

悲泣如诉的“遗思”哀恸不绝。

羸弱的少年,雨水浸透了单薄的亵衣,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湫洛的指尖,鲜血绽裂成绯色的牡丹,一如惜琴公子最喜欢的赤色,混着雨水汇流在镂空花刻、仿流水的琴几上。然而,指尖的疼痛怎么能比得上心里的愧疚。一想到那个将弹琴视为全部的公子,当他的双臂被齐齐斩断,该是有多么的绝望和痛苦。

心乱如麻,湫洛手上根本停不下来地弹奏。包括神武殿在内,附近的宫殿都可以听到,那伴着夜雨的渺远凄楚的琴音响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色几近破晓,那琴音才戛然而止。白色的身影微微晃了一下,终于倒在雨帘里……

恍恍惚惚的世界,无数的身影掠过记忆深处。尤其是温泉夜的爱语,两人纵情辞赋,你侬我侬。现在想来,那真是一段奢侈的岁月,那个时候,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忘记国仇家恨。

当自己离开时,原本不可一世的君王沉默不语。清冷的神武殿,烛光下那个一语不发地看着奏章的背影,摇摇曳曳。

画面一直在切换,湫洛看到太子丹满脸是血的爬向自己,用瘦骨嶙峋的手伸向自己——湫洛,你还在秦王宫么……

然后是惜琴,他坐在月华殿的梧桐树下,依靠着树干寂寞地望着天空。风吹起来的时候,他乌黑的发丝连同赤衣空荡荡的袖管一同拂动。

湫洛泪流满面,他的今生,对不起太多的人。可是,他只是蜉蝣一人,为之奈何?

背负着两方的恩恩怨怨,他能做的,不过是随波逐流。

这种无力让他心神不宁,记忆中,他一直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15.

湫洛不知道自己倒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倒下了、抑或只是自己的梦境。头脑晕眩,身体干涩寒冷,恍恍惚惚间他似乎能够微微地睁开眼,但是亦不知是否真的醒来了。

只是画面模糊的视野里,湫洛似乎看到一袭玄色华衣的高挑身影一直端坐在对面,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是湫洛觉得,那个人一直在看着他。那似乎是个因焦躁担忧而一言不发的身影,亦似乎是个能够背负天下苍生的坚忍背影。

这种感觉毫无来由,但是湫洛万分笃定。

不知怎么地,湫洛忽然就无比的安心,仿佛刚才混乱的梦境不再能够让他空虚。湫洛遵从了身体的困倦,再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梦境变得简单而柔和。

梦里,一天落雪遮蔽山河,百里无痕万里肃杀。远处,秦王高立马上,一袭玄衣被风灌满。

梦里的湫洛忍不住朝着秦王走去,后者伟岸的身形微微一动,唇角牵出一丝柔和:湫洛,若临天下,倾军来迎,江山为媒,君威为证。

梦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露出幸福顺从的微笑,点点头道:好……

……很久之后湫洛才从梦里醒来,当意识渐渐回归身体,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人极小心地在将什么药液喂进自己嘴里。

自己喝的是什么?湫洛警觉地豁然睁开眼,正将一小匙药汤递过来的狼穆吓了一跳。

“太子爷?”狼穆惊了一下,旋即又露出欣喜的表情:“太子爷,您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湫洛皱起眉,不着边际地打量着四周:赤红的纱幔,朱漆的雕刻,的确是月华殿没错。可是,狼穆伪装徐良的身份不是早就被秦王识破了吗?

“太子爷别担心,这是退烧的药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狼穆把药碗递过来给湫洛看。

湫洛哪里认识药草,没有多言。反正不会有什么比他现在遇到的更糟糕了,所以他干脆不多想,将药一饮而尽,然后把碗还给狼穆。

狼穆接过碗,又递给湫洛一条娟帕,继续说:“太子爷放心,狼穆是自小受过训练的细作,在秦国培养内应十余年,想偷偷潜进来并不算太难。”

湫洛点点头,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感慨万千。原来各国正值战乱,都在暗中培养细作内应,这问鼎天下的连战,可不仅表面上那样打得风风雨雨,连背地里都是暗潮汹涌。只是自己养尊处优,才不明白天下当权者的谋心。这样想来,无论是父皇、丹还是秦王,必定都过得不快乐。

湫洛心里不好受,面色却也不想让外人看出来。虽然狼穆是燕国人,但多少是半中冒出来的,即使曾经也算患难过一次,但说到底还不是很清楚他的底细。

狼穆心里明白,太子爷还不是完全能够信任自己,况且无论自己为太子爷做过什么,毕竟自己一出场就是让他和恋人相互仇视,所以也不动声色,只是小心解释道:“狼穆此次来,是不放心太子爷。现在看来,太子爷的境遇的确堪忧,秦王他……若是太子爷愿意,狼穆可以想办法再帮太子爷出去。”

再次离开这里么……

湫洛将头仰在床柱上,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自己留在这里,必然是日复一日的摧残和折磨,然而,换来的却是偶尔可以看到秦王;而如果离开,虽然逃脱了牢笼,可或许这一别就是永恒了。

那个让自己记挂了几乎一生的人,他可以就这样忘记吗?可是,如果勉强留下来,究竟是否还有意义?

湫洛不知道,他心乱得很。

狼穆见太子爷不说话,悄悄退到阴影中:“太子爷如果需要时间,狼穆过几日再来。逃亡之事还请太子爷仔细考虑,毕竟,这不只关乎太子爷,还有燕国的百姓……”

最后的一句话,狼穆说得极其小心。

16.

湫洛低声“嗯”了,半晌,都不见狼穆再说话。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湫洛吓了一跳,他紧张地朝狼穆之前退向的阴影里看去,这才发现那个神出鬼没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消失无踪了。

这个敲门声来得太过突然,而且外面的雨声遮盖了脚步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不是,既然狼穆精于细作,应该是发现了有人靠近,才悄然离开的吧。那么,究竟是谁在敲门?应该不是秦王,那个人从来不会敲门。

湫洛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谁?”

“泷药寒。”来人简洁地报出名字,不带任何拖沓赘余的客气词,显出略带点豪爽的心性来。

“小王爷?请进。”湫洛有点吃惊,按理说,秦王已经禁止任何人来这里了,就算这个江湖风味十足的小王爷天不怕地不怕,门口的侍卫怎么没把他就地正法?

门扉被打开,泷药寒一贯的锦袍短衣,扎拢袖口,分外精干地走进来。看到湫洛憔悴如此,不禁微微皱眉:“怎么这样了?扶涯的药没有用?”

“药?”湫洛看了眼药碗——狼穆没有带走,那这个就应该本来就在这里。原来只是借花献佛,还以为他是特意来送药的。

“刚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湫洛说。

泷药寒噗嗤笑了出来,折扇轻点下颌,道:“实话说来,陛下还挺担心你的,扶涯明明说了,除了药照常喝,额外的姜汤驱寒足以,但陛下非要你大补,两人还小小吵了一架。”

担心……湫洛心头一跳,明明应该高兴,却说不出的心痛。但口上却一点也不示弱:“那两个吵起来,是在想不出是个什么样子。”

“本王也才道呢,简直绝了,”泷药寒一点都不介意地自顾自坐在湫洛床边,“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湫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坏消息啊……还真是别扭的性格,要是本王就先听好消息。”泷药寒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他从怀里抽出一份手抄的文告给湫洛:“陛下得知拐走你的人又回来了——就是当时假冒侍卫的那个人,身手还真不错——现在满城通缉,在秦宫也加强了守卫,据说抓出了许多隐藏的细作。本王偷听了一下,陛下觉得那人还会来找你,所以你小心点别被他抓到了。”

湫洛心里一跳,狼穆刚刚来过,他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也就是说,其实狼穆重新回到咸阳,也不过是这一两日的事情,秦王就闻得了风声?

按说敌人在暗是很难捉到的,秦王这么快就做出反应,可见手腕非常。如果被发现,不仅自己要遭到惩戒,更甚者狼穆绝对要死。

“你告诉我这些,没关系吗?”为了掩饰心里的动摇,湫洛转移话题。

泷药寒显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大大咧咧地往后一靠。说:“不干本王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不差你一个。本王就是先来提醒你,最好离那个人远一点,他找你回来无非就是代替太子丹,在本王看来,皇族太子没几个过得轻松愉快的,你看着也不像是擅长摆弄心计的人,还不如像本王一样逍遥快活。”

“湫洛现在这副样子,又哪里逍遥快活了?”湫洛苦笑着反问。

“那也比天天动脑子好……”泷药寒不服气地反驳。

湫洛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问道:“那好消息呢?”

“况且这里,没人会想着害你……”泷药寒自言自语一翻,才回答道:“好消息就是,枢的病有转机了。”

“哦?”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且不说枢那样温和的人,生这重病着实让人难过;就枢之前对自己的这份恩情,湫洛也总觉得亏欠着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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