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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 帝恋+番外篇——by暝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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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别院时,他房中的小厮刚从外面打了水来。见空流快步往里面去,小厮连忙放下水,惶恐参拜。空流无暇受理,用童音严肃地命令道:“快点备马,本王要出府!”

“这正打仗呢,王爷您要去哪里……”

“少废话,快去!”空流手臂一挥,指向门外,不耐烦地命令道,“不许告诉任何人!”

“诺……诺……”小厮知道这小王爷素来被疼爱,也不敢造次,连忙应着跑了。

小厮走后,空流疾步回房中,将平素常用的短剑挂在身上,然后转身回房里去取了自己的名牌。

拉开柜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没事,没事,皇兄不会有事的。空流在心里安慰自己。

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流将名牌紧紧握在手里——然而,就在空流回过神的时候,他忽而僵在了当场。

一瞬间,空流觉得整个人就像血液被抽干了一样,连后背都一阵冰凉。

——阙让不知什么时候,倚靠在自己门口,此时正勾起唇角,饶有兴趣地静静打量着自己!

四目相对,阙让唇角勾起的残忍微笑更甚。他轻佻地叹道:“小王爷啊,您的兄长没有告诉过您吗——小孩子不应该乱跑的。”

阙让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空流片刻,俯下身,在空流耳边低声道:“如果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可是会很麻烦哦!”

“你!”

空流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那令人倍感压抑的距离,愤愤盯着阙让。他分明很害怕,可是却还是极力压抑着恐惧,将手按在剑上,警惕地看着阙让。

相反阙让确似乎没看到空流露出的杀气,他笑着又上前几步——

“唰!”

几乎在阙让走上来的同时,空流将剑出鞘,直刺而来,居然也将阙让衣角割破。他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虽恐惧,却容不得别人一丝侵犯。

阙让也不避闪,只是淡淡看了眼衣角,又转过视线对着空流:“小王爷这是何意?”

“乱臣贼子!”空流清喝一声,手上不停,直刺而来。

阙让负手而战,也不出手,只是侧身左右躲闪。空流接连用剑,剑剑朝向要害,虽是下了杀心,却没有一招命中。

“小王爷,出剑刺虚。您的路数太容易看破了。”阙让笑道。

空流抿着嘴,连番下来,已有些微喘。他后退两步,再次直扑上来。

然而还未近身,阙让一双大手却直罩着面门而下,竟将空流罩面扣在掌中!他五指用力,居然生生将空流提起来;冷血地淡笑一声,阙让振臂一挥,将空流重重摔在地上。

空流只觉得喉头都是血腥,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肋下却一阵剧痛。而此时,阙让再次走向前来。

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恐惧感,顿时逼仄着空流。

阙让抬起脚尖,冷然地踩住空流的脖颈,他垂下眼睑,用朦胧的眼神游离在那个明黄的孩子身上。耳边,呼吸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重艰难……

就在阙让正欲下杀手的时候,却听见狼穆从外面急匆匆赶来。

“阙让!”狼穆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看,他进来,连地上的空流看都不看一眼,沉声道,“情况有变——湫洛已经回来了。”

“嗯?”阙让有些意外。他们还来不及部署,怎么湫洛就回来了?

“阙让把湫洛带回来了,刚进门。”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我封锁了消息,前线还不知道。此时得从长计议,仓砺不好对付。”

空流听了,连连咳嗽却冷笑道:“仓砺回来了,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动皇兄分毫!”

狼穆淡淡看了空流一眼,对阙让说:“先把他处理了,我去看看——先将仓砺安抚下来,等夜深了,伺机暗杀!”

55.

刚来到太子府前,两个小厮便将仓砺从湫洛肩上接过来,又一名小厮扶了湫洛回寝室。湫洛将仓砺安顿在自己榻上,刚传了太医,狼穆便从外面来了。

还未入门,狼穆就噗通一声跪在门口,长身叩拜:“狼穆护主不周,救驾不及,死不足惜!今日若不是得仓将军奇勇,少主恐怕……”

湫洛疲惫地挥挥手。身边的小厮还在给他止血,湫洛看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只是淡淡道:“是我大意了,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

狼穆依旧跪着,不敢妄动。湫洛轻叹一声,又道:“起来吧,阙让呢?让他来给仓砺看看伤。”

听到湫洛问起阙让,狼穆脸色有些微变。湫洛觉察到狼穆的神色,问:“怎么了?”

“此时不敢欺瞒少主,事实上……”狼穆额角微汗,小心道,“事实上,小王爷前一日听说少主失踪,独自一人出府了……下人们拦住不住,等我们回来,小王爷已经失踪了十三个时辰了。”

“什么?!”湫洛眉色赫然一遍,不禁拍桌而起,“空流不见了?他一个小孩子,兵荒马乱的,能去哪里!”

“属下已经加派了人手去找,按理说,不会走得太远……”

“什么不会走得太远,十三个时辰,要是快马加鞭,都该到了荒地鹿鸣山了!万一被秦军捉去了,可如何是好!”湫洛此时已是心急如焚,他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皇弟,抓了桌上的“初霜”,就要出去。

狼穆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少主!您伤还未愈,这是要去哪里?”

“找空流。”湫洛言简意赅,三个字出口,就甩开狼穆要出去。

狼穆知道此时不能放湫洛出去,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了,怕是再难下手,连忙劝道:“少主不要惊慌,我们已经得了讯息,说有人在附近见过一身奢华锦衣的骑马孩童,看身高相貌都与小王爷无异。少主今夜先好好休息,您足下轻浮,怕是再经不起劳顿了。”

“消息可确凿?”湫洛稍稍安下些心,问。

狼穆连忙道:“都是属下的人手,理应不会错。”

“好,你快派人去,一旦得了消息,再晚也要告诉我!”

“诺!”狼穆见湫洛没有起疑心,方领了命退出去。

狼穆走后,因为空流失踪的事,湫洛根本无心休息。他干脆依靠在门厅的太师椅上,神采呆滞地望着门前的光亮出神。

旁边的仓砺已经包扎好伤口,此时吃了药,正睡得深沉。看样子这些日子的劳累,和大量失血,让这个健壮如熊的汉子也有些吃不消。

听着仓砺沉重的呼吸声,湫洛忽然想到了那一年雪霁,秦岭山中,秦王为了保护自己,在屠岸澜的乱箭之中护着自己策马奔驰。那一天,秦王打开洞穴的巨石之后,也是这般直挺挺地倒下……

仓砺他会没事的。

湫洛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忽而又想到几天前,秦王拦着那名少年,在战场上冷眼看着自己的的场景。心尖像是被剜掉了一块一样,忽然疼得人浑身力气全无。

就在这时,两声轻叩声,将湫洛从深邃的思绪里狠狠揪了出来。那声音来自湫洛身后的屏风,他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在他背后那扇罗帏画柱的屏风后,隐隐约约映出了一个人影来!

“谁!”湫洛沉声低喝一声,霍然站起,将手按在剑上,随时准备出鞘。

“嘘,”那人极力压着声音,小声道,“过来。”

湫洛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他。这个声音,湫洛不会听错,可他堂堂燕国太子府,这人要来,也太大胆了点吧?虽然这样想着,湫洛到底还是掩了门扉,绕步过去。

屏风之后,锦袍短衣之人单手抱胸,一柄玉骨缀玉的折扇点在下颌,眉宇间含着洒脱,分明满是江湖剑客的意味。

“小王爷,你怎么来了?”湫洛看着泷药寒,微微皱起眉。

泷药寒闻言夸张地垮下脸,哀怨道:“怎么,你不欢迎我?”

“这倒不是……”湫洛为难地避开了泷药寒的视线。面对这个洒脱的小王爷,湫洛实在无法像面对秦王一样,板起脸说话。

泷药寒得了便宜,见好就收,将话题转移到正轨上来:“有个人要见你。”

“谁?”湫洛不解地问。有什么人,是需要泷药寒一个帝国王爷引荐的?

泷药寒用折扇指了指上面,努嘴:“他。”

湫洛顺着泷药寒的指示看上去,正看到一袭青衣白纱半垂在梁上。那梁上的青衣公子此事正睡得悠闲,倒是湫洛心里不由得冷了几分——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自己竟是半点未曾觉察。

这不是个好现象,这说明,自己的戒备还是太松懈了!

看到青衣公子的一瞬间,湫洛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楚,遂轻声道:“听笛……”

云听笛听到湫洛唤他,睁开眼睛,一个翻身施施然落在地上,竟是请见如烟,似是虚无。

落在湫洛面前的云听笛一改那几日的狂扬,耷拉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枢我没能……”

56.

“我知道,”湫洛轻声道,“我已经将枢安葬了。虽然最终他还是离我而去,但是听笛公子的那份心我领了——你无需自责,不过万般皆是命罢了……”

谈及这里,湫洛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色。他贝齿紧咬,沉道:“是他!他害死了枢!”

云听笛朝泷药寒使了个眼色,后者按住湫洛肩头,强迫湫洛直视自己的眼睛:“湫洛,此事另有隐情,你先别忙着恨陛下。”

“你们都是一起的,要我如何信你!?”湫洛红着眼,不知名的色泽弥漫上他的瞳孔,取代了原本的清澈之色。

云听笛上前道:“嘘,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我让你见一个人,那人的话,你会信的。”

******

一切行动都进行得无声无息,泷药寒和云听笛都是身段轻捷之人,在二人掩护下,湫洛顺利偷出了府中。

湫洛被泷药寒和云听笛一路引着,终于在毗邻太子府的间林地之处,见到了云听笛说的“那个人”。

她站在一树葱茏的绿叶底下,暗影投射在桃红的蟒袍上,柔和的面颊透着一种不饰雕琢的风韵。她原本俏皮的双髻,已然换做为人妇的那种挽髻儿,只用一只象牙白的骨钗揽在脑后。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湫洛远远地看见她的时候,正好一天落叶吹成舞,将她鬓角的青丝扶在脸上。她没有顾得上撩开遮眼的发丝,只是将襁褓掩起,生怕吹坏了里面沉睡的孩子。

然而,她才释然抬起头,眉梢微微一动,跪了下来。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比分别时更加温婉动人,以一种似是历了沧桑的沉缓声音唤道:“二主子……”

“唤樱!”湫洛赶步上来,连忙将她扶起。

湫洛低头去看襁褓中的孩子,这才发现,那孩子并非沉睡,而是睁圆了一双漆眼,正安静含笑地看着他。

那一双凤眼、寻烟眉;浅淡的神态;恬静专注的表情,竟是与枢一模一样!唯有眉宇间的几分巧色,倒像是唤樱了。湫洛愕然抬头,看着唤樱:“这莫非是……”

唤樱点头道:“是我家主子的孩子,他……是个小公子。”

“倒是安静乖巧。”

“这孩子性子随主子,一路上舟车劳顿,竟都不曾闹腾过。”唤樱垂下头,眉间都是为人母的宠溺。

“是么……”湫洛静静看着唤樱怀中的婴孩,毫无意识地应了一句。

这孩子,便是那次秦王突然造访,强迫他们的结果吧……湫洛咬了咬牙:“唤樱,你受委屈了。”

“二主子,”唤樱忽而跪下,“公子请听唤樱一言——陛下他,未曾为难过主子。”

唤樱一口银牙咬碎,眉目间满是执拗的愤恨:“主子他,是被歹人害死的!”

湫洛先前已经听泷药寒提过此事,此时只是静静站着,没有接话。他知道,接下来,唤樱会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他。

唤樱并未直接作答,反而先问道:“二主子可还记得,早年陛下在御花园中抓到一名偷偷记录他行程的宫女,派侍卫徐良来给主子带信儿彻查此事?”

“记得,”湫洛道,“当时狼穆将军假扮侍卫,所以我才能站在这里。”

听湫洛这般说,唤樱反而冷笑:“不错,若不是他从中作梗,二主子定还是在神武殿与陛下莺莺燕燕,怎会受这般苦,连累我家主子也……”

湫洛脸色微变,唤樱这才意识到这话有几分不合适,连忙住了口:“二主子赎罪,唤樱没有怪罪您的意思,一切的罪尤都是那个天杀的狼穆!”

“这话怎么说?”湫洛眉头微蹙,有些听不懂。

云听笛早在一遍连连打哈欠。他最讨厌这白天的太阳,此时站在树影里,不耐烦地念叨:“哪来的废话,要是天黑了,燕府传膳的人不见丑八怪,肯定是要追过来的,我们可得在他们发现前跑掉啊!”

57.

唤樱颔首,隧开口道:“二主子,长话短说。当日狼穆假扮侍卫徐良,主子在调查中已经起了疑心,虽然日后因为您和陛下的事情也曾双方联手,但实则谁都信不过谁,于是暗地里布下了不少眼线。为了救您,主子曾动用过一些狼穆的人手,所以调查狼穆的底细,要比陛下还快。事实上,在您失踪的当天,因为狼穆动用人手动作太大,主子才发现了狼穆的真是意图!

“可是主子即使知道狼穆的身份,也没有机会告诉陛下——您纵马跃下山崖,主子大病了好些日子,然后就被陛下关在了天牢里。等到主子好起来,想向陛下提出预警的时候,却一切都来不及了。

“狼穆坠崖未死,并没有直接回燕,而是带着伪装成狱卒的手下,先陛下一步到了天牢。那时我也在,才刚刚得知怀了主子的孩子,却被狼穆抓做把柄。

“主子点破狼穆身份,狼穆便以您的性命,以及我和腹中胎儿为要挟,要主子……以死守护秘密。

“狼穆说您已经有了消息,日后回燕国,便是落在他的掌握之中。在他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前,他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是他信不过主子,唯有主子一死,才能让他安心。狼穆还说,如果主子不死,那……便用最严酷的刑法将二主子您狠狠蹂躏,让您生不如死;而我和孩子,也会被沉入黄河的滚滚流水……

“二主子您知道的,主子向来是菩萨心肠,他是宁可死,也不要您受一份的委屈的……”

“主子他,是以性命相交换的,”唤樱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我家主子死前说,他知道,他的死换不回您一世平安,但却可保您暂时安稳。只要能够拖延了时间,秦王陛下,一定有能力给你一生幸福……”

唤樱几乎将朱唇咬破,却还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枢死前的那一幕,是她一生的痛。

那天,枢的表情是那样的寂寞和无奈——拱手将最心爱的人送出去;看着爱人深陷危险而不得救,让枢看起来颜色全无。他望着空荡荡的囚室天顶,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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