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至少在彻底离开之前和读者们说点儿什么，结果话道嘴边儿了却怎么也无法组成语言，明明写了两年多的小说，凡事儿都可以出口成章，现在竟不知道该如何道别。
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严姜缩小窗口，登上QQ，直奔写手群。
点开写手群的时候严姜被里面海量聊天记录给惊着了，不是百分之八十的活人都去了群聚么，怎么剩下来的百分之二十战斗力这么强劲？难道又是一组强而有力的的隐藏型先锋部队？
仔细看完那些活跃分子的名字之后，严姜顿时脱力了，这群名字熟悉到令人发指的混蛋不是群聚去了么，怎么这个时间点还在电脑上挂着？
严姜刚准备敲点东西丢进群里，便瞧见那些不断上翻的文字并不像平日里那么随意，反倒是透露出一股异常的严肃感。他有些诧异，连忙翻了翻那些聊天记录，虽然目前能翻阅的聊天记录仅有刚才上翻的那一小部分，不过从这些言语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这些人所关注的都是几小时前自家网站遭受攻击的事儿。
古往今非兮比来：还不知道下手的是谁，没想到我们网站这么低调都有人盯。
NONONO青蛙：像不像是催更不成的读者直接恼羞成怒地袭击了网站？
古往今非兮比来：……没见过攻击力这么强悍的读者。
凌野殇：被同行网站的攻击性可能更高一点儿，咱们老板在挖人这方面不是相当高调么？
古往今非兮比来：这个倒是有可能。
NONONONO青蛙：这么说来罪魁祸首是我们老板？
凌野殇：……就算是也别说出来。
古往今非兮比来：我觉得下一个跳出来的一定是对青蛙下个月的稿费表达慰问的老板。
三刀不见血：放心，那个混蛋现在正和难念联络着呢，才没什么时间往群里瞅。愤怒的阎王爷：……你们怎么都在线？
NONONO青蛙：哎哟大家快来看，这就是放我们鸽子的阎王爷。
愤怒的阎王爷：……
古往今非兮比来：我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老板接到电话说是网站被攻击了，本来只有老板一个人回来，但架不住大家对网站的担心程度和体力透支问题，于是都下山了。
美得冒美痘：而且听说老板还包了家网吧给这群畜生！真好啊～～早知道群聚是去网吧我也去了！
凌野殇：如果不是突发事件也不会来网吧了，估计现在还在山口上挂着呢。
NONONO青蛙：包场的感觉真爽～～尤其还是老板请客的情况下～～丑妞和小犬牙你们没来真是太可惜了哈哈哈哈～～对了，还有阎王爷！
古往今非兮比来：之前每次都是对着电脑看人名字，现在知道顶着这名字的人就在旁边，这感觉相当诡异。
凌野殇：尤其是你们绝对想象不到青蛙是用一张多么冷静的脸来敲上面那串得瑟的话。
愤怒的阎王爷：这么说你们现在都在网吧？
三刀不见血：是啊，刚刚网管看见我们几十个人一口气往里冲的时候好像被吓着了，现在又叫了几个人在边儿上盯着呢，哎我现在真想放声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憋不住了！！
NONONO青蛙：网站受灾，你个混蛋居然想笑？不不不，你是真的笑出来了……混蛋！别以为你坐在老板旁边就能阻止青蛙我对网站的爱！！！
三刀不见血：现在网站的灾难都已经全盘解决了，我为什么不能笑，万妈他们好像正在商讨反击的事儿来着。
古玩今非昔比来：……要反击么？那我先说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追加一句“加油！！！”
凌野殇：同上。
NONONO青蛙：反击？怎么反击？难道我们也要去攻击别人的网站？这种缺德事儿咱们本来就应该多做几次！
古往今非兮比来：印象中好像老板的电脑水准蛮次的，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NONONO青蛙：老大，这话咱们一定要偷偷说。
千斤万妈：你有本事把字体缩成芝麻大小试试。
古往今非兮比来：……老板，你真是条神龙。
千斤万妈：什么意思= =+
凌野殇：见首不见尾。
NONONO青蛙：脸大屁股小。
美得冒美痘：热脸冷屁股。
狼嘴犬牙：神龙有屁股？
NONONO青蛙：那就神龙摆尾，一屁轰天下。
千斤万妈：……我现在没心思记你们的仇，这账咱们回头再算，明天旅游线路依旧，一会儿咱们就回旅馆。
NONONO青蛙：别啊老板～～咱们刚摸着键盘没多久，你就让咱们再温存一下呗！
古往今非兮比来：咱们网站已经恢复元气了？
千斤万妈：差不多了。
凌野殇：不是说要反击么？怎么这么快就走？
千斤万妈：这个由难念负责。
NONONO青蛙：已经知道对手是谁了么？
千斤万妈：大概知道，网站遭袭也不是第一次，之前也被人捣过几次乱，因为都是小打小闹所以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这回折腾得太严重了点儿，想不回击都不成。
古往今非兮比来：……所以我们是被迫反击么。
千斤万妈：自卫反击。
NONONO青蛙：当领导的总是有各种借口推卸责任哪，老板我真是爱死你这种贱样了！
古往今非兮比来：果然还是难以想象青蛙用这么平淡的表情说这么恶心的话。
凌野殇：没错……
写手甲：没错……
写手乙：没错……
写手丙：没错……
千斤万妈：= =+
瞧着越来越趋向平日风格的群聊记录，严姜毅然决然地退出了群聊的队伍，抬头看了眼房门，从门缝里可以瞧见客厅的灯光，稍微想象了一下安里在这扇门的后面背着自己折腾着电脑，画面突然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就连键盘的敲击声都清晰可闻。
这么一个人……
严姜低下头，重新跳到自己的小说后台，将作者介绍里原先的东西全部删光，重新敲了一句上去，确定之后发布出去。
看着刷新之后页面停留在小说的主页，上面那句“撤咯，别过”相比其他东西更为醒目，这下，是真撤退了。
关掉网页时意外地在右下角发现一个陌生头像，点开之后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陌生人，只是接触的比较少而已。
堵墨李子：怎么？退了？
愤怒的阎王爷：是啊，来回地府的路费太紧张，无常兄又不给报销。
堵墨李子：你就贫吧，为什么不继续写？
愤怒的阎王爷：咱俩以后算是同行了吧。
堵墨李子：这个我知道，你今儿还来我们公司了，还被我们头儿给签了，说的没错吧。
愤怒的阎王爷：……别告诉我你在那办公室里。
堵墨李子：没错，不过估摸着你也没注意到我，靠左边第一排的最里面那个位置，很多盗版小说堆着的。
愤怒的阎王爷：……还真没注意。
堵墨李子：早晚会注意的，以后对前辈要尊敬点儿。
愤怒的阎王爷：别这么早就摆前辈架子，小心以后后辈直接把你拍死在悬崖上。
堵墨李子：别以为有头儿撑腰你就可以无视前辈，码字和工作是两回事儿吧？为什么换了工作就不写了？
愤怒的阎王爷：只是觉得上了班之后就没那么多精力去编排故事情节，如果质量因此下滑就真对不起自己了，还不如就此收手。
堵墨李子：这话我听着蛋疼，你直接说生怕晚节不保不就好了。
愤怒的阎王爷：……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堵墨李子：真不打算写了？
愤怒的阎王爷：嗯。
堵墨李子：真可惜。
愤怒的阎王爷：是啊，我也觉着可惜。
堵墨李子：含蓄点儿，前写手。
愤怒的阎王爷：事实用不着含蓄，前写手。
第十一章
同堵墨李子一路杀到凌晨三点，如不是对方顾及上班族的生存法则，他们两个估计可以直接扯到东方泛白再挥手告别顺道钻被子睡觉。
瞧见对方黑掉的头像之后，严姜这才倚着枕头舒缓了一下脑神经，这人以前好歹也是自个儿的责任编辑，相处这么久了压根没发现他这么能聊，虽然当事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不过作为写手就是要有一种即便自己啥都不明白也可以洋洋洒洒敲上三千字的气魄不是么。
严姜换了个姿势，客厅的灯光依旧好不吝啬地从门缝间穿插进来，似乎客厅里的那位也没有睡。
严姜关了电脑，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将电脑放回原位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到安里身边的沙发，屁股刚感觉到沙发的触感时，一边儿的安里出声道，“要么多穿点儿衣服，要么把暖气开强点，要么直接去睡觉。”
“……没事儿，我身体倍儿强。”回答的同时，严姜捏了捏自己胳膊上不怎么硬的肌肉。
“倍儿强的人会在十月穿着羽绒服坐公交么？”安里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还留鼻涕。”
“……没有吧。”严姜本能地辩解道，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的辩解有多苍白，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因为季节变换的缘故中招，在外出买冰糖肘子材料的公交车上遇见了晕车的安里，当时他就是裹着一件羽绒服来着。
“三选一。”安里再次强调了一声。
“……”
严姜乖乖折回房间拿了件衣服披上，这才顺顺利利地坐到了安里的旁边。
安里看起来相当专注，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双手时不时地在键盘上敲击一会儿。
屏幕上的页面看起来像是小说网站的后台操作系统，但是又和自家的有些不太一样，再仔细瞧瞧，一切便又瞬间明朗了。
“……咱们这是在被迫反击么？”
“嗯，被迫。”安里将“被迫”二字咬得很轻，挺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却让严姜的五脏六腑小小地颤了一把。
果然能当上大头目的都是些得罪不起的角色。
严姜在边儿上待了半个钟头，安里这才松下紧绷的肩膀，身体往后靠了靠，“成了。”
“明天有好戏看了？”
“希望没有续集。”安里伸手捏了捏脖子，看样子确实累得不轻。
严姜伸出右手对着安里的肩膀轻轻敲几下，“这年头不都流行三部曲么？”说完之后就瞧见安里正轻飘飘地瞪着他，于是又干笑一声，改口道：“当然咱们也不能这么庸俗地随大流，这年头创新才是关键！”
安里的肩膀并不厚实，看起来偏瘦一些，还记得之前俩人初次见面那会儿，他好像还因为一个意外而搂过安里的小腰，当时就觉得……
严姜翻着眼睛稍稍回忆了一番，却怎么也记不起当时的触感，这让某人失落得不行，扭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收拾电脑的安里，视线往下滑个几十厘米就是对方的小腰。
再此之前，严姜一直没觉着自己是个行动派，而且是个动作快于思想的行动派。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放在了安里的腰上。
果然很瘦。
除了这个最为直观的感受之外当然还有对方瞬间的轻颤。
严姜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安里的表情也没见着有什么变化，只是盯着他看，看得他有点儿心慌意乱几乎就要脑袋一热从而犯下弥天大过之时，安里的手机响了。
……凌晨三点打电话的人到底是多没有常识性。
“喂？千斤。”
……这人压根就不在常识范围内，理解万岁。
从接听到挂断，安里总共花费不超过十五秒钟，从聊天内容上看应该是关于“被迫反击”的事儿，因为安里说了“成了。”
安里将手机重新放回茶几，又顺手合上电脑，“你不困么？”
“还成。”严姜如实答道，“我现在还处于一个亢奋期。”
安里点点头，抱着电脑站起身，“那我先睡了。”
“……”
严姜被赶回了房间，因为安里选择了沙发。
由于太晚睡觉的缘故，严姜一口气睡到了次日下午两点，起床的时候已经搜寻不到安里的身影了，不过放在洗手间里的那套全新洗漱用品还是让某人兴奋了许久。
这个时间点自然不方便去上班，收拾好自己之后严姜便打算回家，于是发了一个短信给安里，说自己明天到公司报道。从号码本里翻出安里手机号码时某人又莫名兴奋开了，这是先前收到安里短信的时候存进去的，当时的自己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算起来他也只有两天没回家，可是推门的时候还是有种仿佛时隔很久的感觉。
严姜将行李箱放至一边儿，脱掉外套之后直奔自己的电脑。
果然QQ刚登上没多久就收到NONONO青蛙的留言，这些打着群聚的幌子特意跑到外地上网的家伙到底还有什么活下去的资本。
NONONO青蛙：这种革命性的时刻你居然不在？！
看看对方留言的时间，上午八点半左右。
愤怒的阎王爷：怎么？
NONONO青蛙：你出现的真不是时候，好戏早在九点之前就结束了！！！
之后的半个小时这人都维持在一种“就连叹气声儿后面都必须加上三个感叹号”的状态。
总结来说，就是咱家把另外一个网站给欺负了，而且还是“被迫欺负”，但是从外表又看不出来，咱们也仅仅是把对方的广告链接全部删除，顺道更改了首页重磅推荐的两个小说，第一本名为《你们很闲？》，点开之后可以直接抵达美国某部灾难片的播放首页，第二本名为《首次警告》，点开之后则是一部美国恐怖片的播放首页。
NONONO青蛙：你出现之前我刚把这俩片子给看了，不得不说，值得推荐！
愤怒的阎王爷：……
NONONO青蛙：从早上开始咱写手群的聊天方向已经从欺负人转变为电影热了，对了你有难念的联系方式不？让他再给推荐几个好片儿啊！
NONONO青蛙：哎哟万妈开始催了，我们一会儿要去山脚下溜一圈，回头直接回旅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开始大家会正式从网络消失一段时间，对了阎王爷，我和老大他们商量过了，等回头群聚结束了到你那儿溜溜，反正也是顺道，正好瞧瞧你长啥熊样，方便不？
愤怒的阎王爷：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带着人和特产直接来。
NONONO青蛙：那成，记得食宿全包～～你青蛙哥走了，拜～～
愤怒的阎王爷：好滚不送。
第十二章
上午八点四十，严姜准时站在即将为其服务的公司门口。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单手贴着门，心中暗暗念道，推开这扇门之后，他就会变成上班族，这是一个物种上的转变，是由内而外的转变，是历史性的……
“你在干什么？”
严姜一惊，本能地收回手，先前还紧闭的大门此时敞了一半，安里正站在门里盯着他……那诡异的动作。
“这个……”严姜尴尬地收回手，“我在和门兄打招呼，毕竟以后就是同事了嘛。”
安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侧过身道，“进来吧。”
严姜应了一声，迈步跨进办公室内。
虽然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但是里面的人差不多已经到齐，安里领着严姜来到一处比较偏角落的位置前，“你暂时先用这个位置，回头有机会再调整。”
“嗯。”
对面儿桌上突然竖起一本小说，接着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黑眼圈很重，即便戴着相当厚实的眼镜也遮挡不了，下巴上长了一片胡渣，就连衬衫的领口都卷在里边儿没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