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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炽上——by风烟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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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想,却只也是枉然……

目光的焦距渐渐在在灯火下变得模糊,倏忽一眨眼的功夫,十几年的时光悄然逝去。

“远儿。”

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将薛承远的思绪打断。

薛承远转身,敞开的门前,在那幽暗的光影之中,身着玄衣的男子轮廓渐渐明朗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皇叔……”

薛承远发觉自己喉中滞涩,只有哑然的望着濮阳历渊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他老了。确确实实的老了。双鬓似雪,唯有眉目依旧。

咫尺之隔,濮阳历渊静望着他。

轻薄的玄衣将那身姿衬托出与世无争的华贵,看不出一丝狠毒与狰狞。只是这样的表象之下,又究竟掩盖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内心?

濮阳历渊的眼神落在薛承远的身上,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个一别十多年的“弟子”。

“远儿……”

薛承远向来不怀疑自己能言善辩的天赋,但今日,站在这灵虚观里,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濮阳历渊伸出手,手臂微微颤动,似乎想更仔细的端详面前的这张脸孔。

薛承远没有挪步,只是依然矗立他的面前,方才被雨水打湿的前额悄然滴落着点点水珠。

春风之中,那容华如玉的男子悠然一笑,向面前攥着书袋的小小孩童伸出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承远,濮阳承远。”薛承远怯怯的答道,稚气的童声像泉水般悦耳。

“你真好看”男子蹲下身子,用指尖轻点了点薛承远直挺的小鼻子,道:“知道么,你很像一个人……?”

说着,男子转过头看了一眼门厅前的身影,即便只是刹那眼神的交汇,也足以让多年来无处安放的惦念有了归属。

“是吗?我像谁?”薛承远歪着脑袋,轻声问道。

男子笑笑,没有答复。只是拉起了他的小手,向后堂走了去。

薛承远不舍的转身寻找父王的身影,记得那一日父王一直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远去。

这么多年了,薛承远都记得初来这灵虚观的感受,似乎自然而然他就是属于这里的。

“你终于肯回来了……!”

濮阳历渊颤抖的手臂在薛承远面前停顿了刹那,便反手狠狠的掴了上去。

薛承远的唇角瞬时流出血渍,白净的脸上映着通红的指印。

复杂的情感薛承远根本理不出头绪,面对这样的愤怒,本应当是抵抗和反击。可不知为什么,薛承远却不由自主的屈膝跪了下来。

濮阳历渊指着他呵斥道:“国破家亡,你却不知所踪!”

“承远的家,早已亡了。”薛承远跪在地上,答的漠然。

“但你姓濮阳,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你肩上有你应当扞卫的荣耀和尊严!”濮阳历渊的声音听起来霸道而尖利。

这和薛承远印象之中手把手教自己医术的皇叔,已有了天壤之别。

或许……自己根本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不是吗?

“你回到邡宁多久了?”濮阳历渊与他擦身而过,走向了厅堂内的上座。

“一月有余。”

“一月零二十一天。”濮阳历渊指正了薛承远的答复。

“是。”

看来邡宁之中到处都是皇叔的眼线,他对发生了什么根本了如指掌。那对于自己此来的目的,恐怕也是……

濮阳历渊讽刺道:“现在才想起回这灵虚观来?”

“承远此来,是有事相求。”

“哦……?是么?”濮阳历渊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薛承远面色沉重,回道:“承远想向皇叔求这紫附霜的解药。”

“解药?”濮阳历渊冷笑,几步走了过来,恨声问道:“你想救谁?”

还不等薛承远开口。濮阳历渊倒是又帮他答道:“公良飞郇,对不对?”

薛承远没有回避,轻轻点了点头。

“啪!”

分量十足的清亮耳光又落在了薛承远脸颊的另一侧。

“这就是我的回答。”濮阳历渊加上了一句,怒转过身子。

“皇叔!承远必要这解药!”薛承远跪前一步,恳求道。

这紫附霜是一种沅西极为诡异的毒药,而解药必须由十三种玉涛山中生长超过十年的罕见药材混制而成。

薛承远纵然医术再为高明,但短期内凑齐这些药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是什么让你居然如此坚决?”濮阳历渊审视着跪在地上苦苦恳求的薛承远,不可思议。

“我想尽办法用兵力引诱公良飞郇入了这玉涛山,就是为要了他这条命”濮阳历渊冷冷笑道:“现在你跪在这里却求我救他?!荒唐!”

“皇叔,承远这辈子没求过您任何事。能否看在您我叔侄一场的份上,成全承远这个请求。”薛承远抬起了头,直直的望着他。

濮阳历渊不知为何突然眼中就有了异样的光亮,心像被刀削一样疼痛,指着薛承远道:“……叔侄?”

“叔侄……!”濮阳历渊踉跄退后一步,仰天苦笑道。

“皇叔,您……”

“你听好”濮阳历渊宁住心神,沈声对着薛承远道:“我就是要用公良飞郇这条命告慰将士们在天的亡灵。”

薛承远知道濮阳历渊是个向来异常固执的人,既然这话说出了口,多半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正在薛承远思索对策时候,濮阳历渊又道:“至于你,从今往后不许再离开这灵虚观半步。”

“不——”薛承远万万没有想到叔父下出如此蛮横的指令。

“你既然姓濮阳,就要用这一辈子兑现你对家国的忠诚”濮阳历渊狠声说道。

第五十四章

薛承远走了几日,公良飞郇的心就悬了几日,空空荡荡的没处搁置。

本就是个病人,再加上忧虑害的茶饭不思,真是让隋行谦想着就担心。

“吃点东西,飞郇。”

整顿过军务,隋行谦就带着几个仆人过来探望公良飞郇。

“没胃口,放那吧。”

公良飞郇靠在床榻上一卷卷的翻着书,心却不在书上,淡淡的说道。

隋行谦挥了挥手,示意仆人将饭菜都先放下。

“已经将近五日了,承远还没消息。”

公良飞郇没答话,也看不清表情。

他现在每天扳着指头数日子,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就以为是薛承远回来了,可是现实一次次的蹂躏着他的心。

“不过,今日军中却有了特别的好消息。”隋行谦从侍盘里提起了一壶热酒,拿着两个杯子,在床榻前坐下。

“什么消息?”公良飞郇开口问道,目光却还是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那通天谷后方的几个沅西关卡被丛明廉用计攻克了。”

隋行谦说的慢,公良飞郇眼神却变得快。

“当真?”

公良飞郇一把扔开手中的书,来了精神。

“是,而且抓了几名濮阳历渊手下的悍将。”

“一共几人?”

隋行谦倒了杯酒给公良飞郇,道:“四名,都是咱们通缉的头等要犯。”

公良飞郇接过酒杯,眼眸一转,迟疑了那么一刻。

倒是隋行谦说话了,“喝吧,你现在这个神魂颠倒的样子和醉了没什么区别。”

“谁神魂颠倒了?”公良飞郇很是不悦,浓眉一挑反问道。

“看看”隋行谦啧啧道:“兄弟这么多年,你真当我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说正事!”公良飞郇饮尽杯中酒,佯怒道。

隋行谦笑了笑,道:“丛明廉这次真是豁出来了,只带了三十人不到,攀沿而下偷袭了他们的后方,大获全胜。这通天谷一失守,攻克玉涛山全线就指日可待了。”

公良飞郇想想时局变化,沈声道:“之所以和濮阳历渊僵持了这么久,除了不忍伤民之外,更重要的是这玉涛山的地势确实易守难攻。明廉这次只是胜的侥幸,千万不可大意。”

“明白”隋行谦点头道。

“可有派人审问,从这几人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

“这事教给丛明成了,你看如何?”

丛明成心思缜密,是个不错的人选,公良飞郇没有异议。

隋行谦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扁木盒子。

“这重犯监牢的钥匙和将印都交还给你。”

“你这是做什么?”

这下公良飞郇倒是真怒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岂能儿戏,给来给去?!

当初交接给了隋行谦,就是意在将沅西的全部军务托付给他,万一自己有变不辜负皇上的心血。

隋行谦抿唇淡淡一笑,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在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不能再寻死。”

公良飞郇心中一窒,这么大点事,究竟被哪个人快马加鞭传回了京城?

看着公良飞郇那能吃了人的眼神,隋行谦一闪身形就站了起来,招供道:“你别怒!都是我通报的!”

反正公良飞郇现在动不了,沾他点便宜也不为过,谁让昔日都是他威风。

“我呈的是秘折,肯定没有第二个人看到。”隋行谦加了一句。

“隋行谦,你给我好好等着!”

公良飞郇艰难的挪了挪身子,指着他喝了句。

“等着呢。就等你站起来那天好好教训我一顿!”隋行谦端过饭菜,给公良飞郇放在了床榻上。

“吃饭吧,飞郇。你现在正待康复,一定要多吃……”

“别都像薛承远那样婆婆妈妈的!”

公良飞郇挑起筷子,又不耐的忿忿然喝了句。他倒也不是怒隋行谦,天知道他心里怒什么。

想来想去,或许还是怒站在他面前的怎么就不是薛承远呢?

“好、好……”

隋行谦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兄弟情谊一马当先,这些小事他都可以无视。

“那四人都关在邡宁重犯监牢里?”公良飞郇咽了几口饭菜,突然问道。

“丛明廉一直派人守着,不敢有丝毫差池。”

公良飞郇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说过今年就和他们僵持,虚耗了他们的储备,明年开春再战。等过些日子你的腿康复了,再审他们不迟。”

“计划是可以变的。”

“什么?”

这话让隋行谦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难道说公良飞郇根本无意休战,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幌子?

“飞郇,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公良飞郇最近是又觉得自己在挣扎中活了过来,连那股斗劲都在心里重生了。

没错,他是被这些人暗算砍断了两条腿。但他确实不该如此屈辱懦弱的轻易求死,来日就是死,也要拉濮阳历渊下马给他陪葬!

“打算?”

隋行谦很想知道公良飞郇究竟在打算什么。

公良飞郇冷冷一笑,说的胜券在握:“只要我还能再活四个月,平复沅西不在话下!”

第五十五章

来这灵虚观的一路上,薛承远不是没有想到过将被拘禁的可能。

但当它真的发生了,薛承远真真正正感受到自己是这么不能容忍这种粗暴的方式——掠夺去他的自由。

这些年来,自由对于薛承远而言无异于空气一般重要。

掠夺他的自由,限制他的行迹,和在扼杀他的生命是等同的。

更何况,分隔他和心中那个惦念的人……,不知走了这几日,他怎么样了?

“世子大人,这是王爷给您送的饭菜。”

一名小厮小心翼翼的端着饭菜走了屋子,屋外四周站满了兵士,严格限制出入。

“别叫世子”薛承远正在琢磨对策,听到这名字就上火。

“是王爷吩咐这么称呼您的”那小厮答的战战兢兢,立即将盘中的饭菜都摆上了。

薛承远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那些饭菜,便更深的叹了口气。

不知这饭菜中,有没有下毒?叔父的医术如此高明,既然有意拘禁自己在这灵虚观里,暗地使些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世子,您别担心,这饭菜没毒。”

那小厮倒是聪明,似乎一眼便看穿了薛承远的心思,又道:“王爷吩咐说您这进山的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专让我们做了几个好菜给您。”

薛承远双眼微微一怔,显得落寞而有些无奈。

叔父这究竟是做什么?软硬兼施?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关心着自己?

可这些相比于公良飞郇的病情,对于薛承远而言实在是无足轻重。

“皇叔呢?我要见他。”

“王爷……”

“怎么了?”薛承远见小厮闪烁其辞,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边。

小厮见薛承远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扯谎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道:“王爷不在观里。”

“去哪了?”

薛承远追问,现在时间紧迫,只要有一丝能够说服叔父取到解药的可能,薛承远都会尽力去尝试。

“后山出事了,王爷方才接到口信就亲自前往……”

“出了什么事?”薛承远一下警觉。

怕不是公良飞郇按捺不住等待,调遣兵将发起了猛攻?要真是如此,接下来的事,只会更难办!

“没事,没事,世子,奴才先下去了”小厮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别走”薛承远一把拦住了他,“你叫什么?”

“阿佟。”

“阿佟”薛承远笑笑,道:“你是服侍皇叔的侍从么?”

一别多年,这灵虚观里的人更迭多次,薛承远早已陌生。

小厮怯怯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我不为难你,只是这次我来这山里是为了寻得一副救人的解药,时间紧迫,叔父却很是不悦,你……看该如何是好?”

“世子”小厮咬了咬唇,显得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您就断了这个念想吧,王爷怎么会给您解药去救那公良将军?”

这一说让薛承远心里也是咯!一下,连叔父身边的小厮都说的如此坚决,看来仇敌之间施救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假想罢了。

不过,既然正途走不通,倒是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看。

“叔父还住在后院的凌兰馆?”薛承远试探一问。

“嗯,这些年来王爷都住在那。不过上次,这灵虚观也遭了场恶战,损坏了不少边上的房屋,王爷近来住在凌兰馆的侧堂里。”

原来如此,倒是和自己先前见到的断垣残壁很是相符。

“世子还有什么事么?”

那小厮看薛承远轻轻抚腮在琢磨着什么,便抬头问道。

“没了,下去吧”薛承远泰然一笑。

待小厮行礼退了下去,薛承远看看天色,开始计划着夜里的试探。

自从进到这屋中,探寻清楚各处窗户的方位的同时,薛承远也拿捏清楚了门口巡逻侍卫的交接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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