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接受地驳斥回去:「你在胡说八道!你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爱他。」莫清就只这样一句,轻柔而坚定。
「你——」
「如果不是爱他,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要准备和他结婚,为什么要为他生孩子?」
「……」邵纯孜再次语塞,用力深吸了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你一定有什么目的。」只能重复这一句,他也真的确信这一句,尽管他暂时还拿不出切实的证据……
「什么目的?」
始终平静如水的莫清骤然眼神一凛,几乎有些凌厉,「我和他相处这几年,我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我从他身上夺走了什么?我会有什么目的?」
「……」邵纯孜哑然。还没想好该怎么回话,电话铃声蓦然响起。
莫清接通:「嗯,我很快就过去……他跟我在一起,我们会一道过去。」
听到这些话,邵纯孜想到了什么,伸手就要把电话夺过来,却被莫清先一步挂断。
邵纯孜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要拨打,忽然被她捉住手腕。
邵纯孜一把甩开,冷冷地说:「你紧张?怕我告诉他你的身分?」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但不要现在。」莫清说,「他马上要赛车,你现在告诉他这些,对他影响不好,万一……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拜托你,有什么事都等到赛车结束之后再说,好吗?」
「……」邵纯孜无言良久,最终还是放下了电话。
莫清笑笑:「谢谢你。」
「我不是为了你。」邵纯孜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六章:生活就是要神展开啊神展开
到达赛场时,赛车手和他们的坐骑都已经在赛道上就位。莫清指着其中一辆红黑相间的车,说:「那是廷毓。」
邵纯孜看了一眼,没有回话。
今天这表演赛的场地,也就是下个月正式比赛时的场地。虽说不是正式比赛,来观赛的人潮依旧非常热闹,甚至还有媒体专门报导。实际上,说是表演赛,也在一定意义上被视为了正式比赛的预演。
对于邵廷毓的赛车行为,其实邵纯孜一直不怎么赞成,觉得太危险,可是又能怎么办?谁让邵廷毓喜欢。尽管有律师这正经严肃的工作,站在庭上一派道貌岸然玉树临风,骨子里却实在是个桀骜不羁的人。
甚至,邵纯孜还被他反过来说搞体育不安全,跌打损伤什么的是家常便饭。不过幸运的是,邵纯孜搞这么多年,倒也并没有受过什么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生体质优异。
比赛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所有人在躁动的气氛中等待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传来阵阵轰鸣声。随着声音渐近,一架飞机现出身形,看样子像是小型的私人飞机。
很多人被那声音吸引得抬头仰望,突然他们就看到,飞机后部的底盖打开,瀑布般的雨帘从天而降。随着飞机滑过赛场正上方的空域,那些雨帘也一路瓢泼,场地中央的车子自然是无一幸免,甚至连附近的观众席上也有人遭了殃。
那些人顿时大声叫骂,朝那飞机比中指什么的,不过飞机是肯定不会理睬的了,招摇地飞了过去,很快就在天空中渐渐绝迹。
「那飞机上的人在搞什么鬼?」并未遭殃的邵纯孜也禁不住把嘀咕,转头朝身边看去,发现海夷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赛道那边,表情深奥,似挑非挑的嘴角让人感觉更是微妙。
邵纯孜狐疑起来,正想问问,就在这时比赛开始。
当赛车呼啸而出的瞬间,场中就开始呐喊声不断,好像正在愈趋激烈的并不是赛道上的战况,而是这些观众的情绪才对。
邵廷毓的车是位于赛道最内侧,原本是排在所有车的最后,而如今正在渐渐赶超。就连邵纯孜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捏汗,默念着加油加油加油。
赛况很快就进入白热化,场上那一匹匹野马争相竞速,谁也不让谁。
毫无预兆地,一辆车骤然停住,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其他车子也都停了下来。但是以那么快的速度,当然也不可能是说停就停的,于是相继追尾,只听场中接连发出「砰砰砰」的巨响,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发生翻车意外。
观众们惊呼连连,邵纯孜也紧张地站起来,一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奇怪了,为什么会出这种状况?
还没找到答案,又有新的状况发生。赛道上那些犹如瘫痪了般的车辆,忽然就变了形状,像是液化,又好像不是,总之它们在飞快地变高、变大,最高处那个凸起来的玩意如同头颅,躯干两边以及下方的东西貌似四肢……
有没有搞错?变形金刚!?邵纯孜彻底合不拢嘴巴。
不过,如果说变形金刚那种是车子本身零件组合的变化,而眼前这种,感觉完全是突兀地自发增长出来的。要从物理规则上来说的话,绝对是严重犯规了。
不消说,观众们肯定是个个惊呆,很多人吓得落荒而逃,但也有不少胆大的人依然留在原地,甚至还拿出了各种摄影工具,把这种只有在电影中才会看到的场面记录下来。
「喂!」中气十足的一声传出赛道。
基本上,在看过刚刚的变形之后,再听见那些「汽车人」开口说话,好像也已经不值得怎么大惊小怪了……
说话的车伸手推了某辆车一下:「刚才是你撞我的吧?」
「撞你又怎么了?」
对方蹭回去,随即揪住另外一辆车,「是这家伙先撞我的。」
……邵纯孜太阳穴上青筋乱跳,撞车?不不不,这不是撞车,这是撞邪啊啊——!
「都别吵了。」一个红黑相间的家伙插进话来,其他车都安静了下来。
「走。」说完它就一跃而起,简直像是要直冲上天似的,居然就这样直接跳出了赛车场建筑之外。
不仅是它,其他那些也都有着这种匪夷所思的弹跳力,「咻咻咻」地半飞半跳了出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不见了……
「哥!」邵纯孜猛然回过神来,捉起海夷的胳膊,「快!快去追!」
海夷坐在原处稳如泰山,收回手抱在怀前,漫不经意地回道:「速度那么快,怎么追?」
「……」怎可能?竟然连这个人也没辙?
「况且比起把它们拦截,我更想看看它们最后会去哪里。」继续说着,海夷目光一转仿佛在远眺什么地方。
「你——」邵纯孜气结,看样子是说不动这家伙了,何况眼下也实在没那个耐性在这里纠缠,恨恨一咬牙就转身往出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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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结果。邵纯孜跑出去的时候,那些车子早就完全没了踪影。它们实在太快,哪怕是眼睁睁看着它们出现的路人,下一秒也就失去了它们的行迹,根本无法捕捉去向。
也就是说,现在就算想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追,邵纯孜无计可施但又不甘气馁,烦闷地在路上徘徊着,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一张镇静自若的脸。
然而,越是看着这个人的镇静,他就越是无法镇静,反而勃然大怒:「你现在来又有什么用!?」
他揪住对方的衣襟,愤怒与担忧混乱交加,有些歇斯底里般地吼着,「都是你!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肯听我的?……现在它们不见了,我哥不见了,不见了!你还能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去找。」就这样两个字,轻松简单,却又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邵纯孜愕然一怔:「你……」不自觉地,手就慢慢松开,吸了口气,屏息问道,「你能找得到吗?」
海夷没有作答,似乎不言而喻。
说不上究竟是什么缘故,邵纯孜莫名也就相信了他……相信他会,相信他可以,相信他……
更何况,反正现在已经是不信也不行了。
「请带我也一起去。」莫清的声音凭空插入。
邵纯孜这才发现她在这里,几乎是本能反应的立刻皱起眉:「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去找廷毓。」莫清答道。
「你?不用你假惺惺……谁知道这件事跟你有没有什么关系?」邵纯孜心头又是一片阴云浮过,越发地冰冷疏离。
「我不想多为自己辩解什么。」莫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想说,我现在担心廷毓的程度,并不比你少一分一毫。」
「……」是吗?
算了吧,跟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邵纯孜冷冷别过头,走开之前丢下一句:「不准跟来。」
莫清不依不挠地追了上去:「如果你们真的可以找到廷毓,那即使你现在打断我的腿,我就算爬也会跟着你们去。」
「你——」邵纯孜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瞪向她,眉心拧得简直快打结,胸口里似乎也有什么在纠结,「你以为我不会动手吗!?」
「我只想看看我能够做些什么。」莫清闭了闭眼,「我只想,在第一时间确认廷毓安然无恙。」
「……」邵纯孜握紧双拳,圆睁的怒目之中映着那张沉静而又执着的脸。
忽地松开了拳头,再也不发一言,就这样大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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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入酒吧之后,邵纯孜仍然是一头雾水,搞不懂他们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他投去质疑的眼神,但海夷显然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径自去到了吧台处,与那位胡须拉碴的调酒师交谈起来。
邵纯孜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反正他只看见,调酒师一开始是摇头,后来就笑了起来,再后来拿出了电话。
之后海夷回到邵纯孜身边,说:「他很快会来。」
「谁很快会来?」邵纯孜毫无头绪。
很快,果然很快,人就来了。
——来的是月先生。
看到他们两个,月先生就像老熟人似的笑着寒喧:「哎呀,又是你们啊。」看了一眼另外那个与他们同行的女人,旋即收回目光,看来并无兴趣的样子。
海夷开门见山地问:「最近你有没有把那种使物件活体化的药水卖给别人?」
听到这话,邵纯孜先是一怔,瞬即领悟了什么,顿时错愕得无以言表。
赛车发生的那些离奇状况,难道是因为那架飞机上洒下的怪「雨」影响?而那其实是一种药水?那种药水原来是出自这个人的手?
「为什么这样问?」月先生反问回去。
「今天在赛车场发生的事,你应该已经看过新闻报导?」海夷挑眉。
「喔,那个啊,的确,非常精彩。」
月先生笑嘻嘻地说,抬手托住下巴,「也真神奇,车子怎么会跑会跳还会说话呢?」
对于他这有意无意的装傻,海夷不动声色:「就我所知,你做过那种药水对吗?」
「我是卖过。」月先生倒是老实承认,接着又说,「不过我做的都是小分剂量,而且时效比较短,更不会有那么大的功效,能把一群车辆都变成活体。」
「你知不知道那些车去了什么地方?」海夷说。
「我怎么会知道?」月先生一脸无辜。
海夷勾勾唇角,蓦然把他的手捉了起来,紧握在掌心里。
「哎呀,干嘛这么突然?」
月先生吃吃地笑,「Aden和纯孜都还在这里,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黑线,排山倒海的黑线把邵纯孜彻底淹没。
海夷也笑起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月先生的小拇指,力度不轻不重。月先生还是继续笑,没有挣脱——实际上也是挣脱不掉,不过嘴巴倒是闭上了。
「也许今天那些药水的确不是你做的。」
海夷慢条斯理地说,「但做出那些的人一定是从你卖出去的药水中得到配方,再加以改良做成了现在这种程度,不是吗?」
「嗯,大概吧。」
月先生连连点头,「那人还真有才,把我的作品这么发扬光大。」
「那人是谁,在什么地方?」
「那个啊……我倒是有个猜测,不过那人买药的时候距离现在有很多年了,如果还活着,也该变成老妖怪了吧?」
「老妖怪?」
海夷扬眉一笑,「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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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新天鹅城堡、法国圣蜜雪儿山城堡、法国卢瓦尔河香波城堡、德国霍亨索伦城堡、奥地利萨尔斯堡、瑞士西庸城堡、西班牙塞哥维亚城堡、葡萄牙佩纳城堡、苏格兰爱丁堡、罗马尼亚德古拉城堡——被誉为世界最美的十大城堡。
今天邵纯孜他们所到达的并不是其中任何一座,不过他相信,眼前这座城堡比起那些一定不会逊色多少。
总体而言,他觉得还是跟新天鹅城堡比较像,也许没有那么大,但也绝对不小,足够让人叹为观止。而且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两座城堡都是位于山巅,眼前有湖泊,周围森林环抱。
一个与世隔绝的隐居圣地。
刚刚入夜,天色正在逐渐黑暗,四周沉浸在一片寂静。城堡之内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传出。
城堡有着厚重的大门,此时紧紧闭合着,似乎不欢迎外人造访。
当然了,海夷是不会理睬这么多的,门也不敲,直接把门推了开来。
邵纯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门里面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跳出来……但是,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门内的空间就像外界一样被黑暗笼罩,寂静无声。
海夷首先迈脚走了进去,邵纯孜紧跟上去,莫清追随其后。
首先踏上的是一条横亘而过的长廊,正前方有座拱门,进去之后,里面是个宽敞的圆形空间,无疑是作为大厅。
邵纯孜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忽然,眼前就亮了起来。
前一秒还黑漆漆的空间里,瞬间灯火通明。那些火光是来自于大厅中央长桌上的灯烛,以及四周那一座座竖立在地面上的烛台。
但是明明没看到有人点火,那些灯烛是怎么会自己就亮起来的?邵纯孜正觉得纳闷,随即就看到,那些灯烛动了,向着他们这边方向弯下腰,就好像……像人一样鞠躬?
与此同时,长桌旁的那些椅子也动起来,往后挪了挪,似乎在恭迎他们去就座。甚至还有音乐声响起,是大厅东南角落架子上的乐器,正在自行演奏,而且那种音乐声听起来很轻快,像是表示热情的迎宾曲。
这、这到底是——?邵纯孜瞪大双眼,转头朝海夷看去,但见他只是平心静气地站着,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刹那间,邵纯孜脑中灵光一闪。他想他明白了……这些原本只是死物的东西却像活人一样活动,大概也是因为那种活体化的药水吧?
其实如果放在其他时候,他可能会为之赞叹一把,说不定还会过去研究它们看看。但在眼下,他只想离得越远越好,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不过到目前为止,那些东西都只是各做各的事,看来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打算。
话说回来,就算被它们攻击,邵纯孜还真有点不敢想象该怎么跟这些蜡烛啊桌椅之类的东西打架……
这时,大厅西边的小门中有东西滑出来,那是送餐的轮车,上面摆着几副银盘,还有盖子将之盖住。轮车来到桌边,盘子就自行跳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邵纯孜不期然地想到:「美女与野兽?」
纯属自言自语而已,可是却被耳尖的某人听见了,一记眼神斜睨过来:「你还真是热爱童话故事啊。」
「……我只是刚好看过而已!」再说这些故事本身就耳熟能详,不知道的人才叫奇怪吧!
邵纯孜愤愤然,就在这时,桌上那几副银盘的盖子自行开启,只见盘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有项链,有手机,有手表……
「廷毓!」莫清忽然惊呼,上前抓起其中一只手表,「这是我去年送给廷毓的生日礼物!」
邵纯孜脸色丕变,左右环顾,实在不知道该问谁,只能对空大叫:「我哥呢?那些人被你们抓到哪里?把他们交出来!听到没有?快把人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