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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神BY 红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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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飞机着陆。人站在地面上,意识却还是浑浑噩噩的。后来海夷领着他到机场外的商店,买了一瓶饮料给他。

冰凉的液体从喉管下滑,一路凉透到了胃里,他不禁打个激灵,稍稍清醒了些。

就在这时,海夷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月先生的声音传出听筒:『喔,你开机了呀。』

上飞机之前海夷会把电话关机,这种事对方当然也是懂得的。

「什么事?」海夷问。

『没事,只有一个坏消息。』月先生说,『纯孜的哥哥,还有那个蛇妖,被带走了。』

听到这种消息,海夷也不由得微微一愣:「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走后没有多久,一个小时左右吧。』

一个小时——难道是看准了时机去的吗?海夷眯起眼:「是什么人?」

『单枪匹马。』

「……」

『所以当然不会是普通人了。』月先生轻笑几声,意味不明,但也不至于是幸灾乐祸。

海夷眼神渐深,即使不是普通人——「连你也对付不了?」

或许月先生的专精的确不在战斗方面,但也绝不是一般牛鬼蛇神能够随便欺侮的,何况他还有个辟邪。

『没办法呀。就算叫上辟邪也不行……』月先生长叹,『而且,虽然很不想说什么规矩,但是假如真要扯上规矩的话,我若对他出手,那就算是以下犯上了。』

海夷眉梢轻轻一动:「是吗?」不像问句的问句。

『他来得太突然,走得也匆忙,看样子是不想多说,我也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算问了他也未必会搭理。』

月先生再次叹了口气,『总之真是很抱歉啦,出现这种意外,帮我向纯孜说声对不起吧,以后如有机会我再当面向他好好谢罪。』

通话就此结束。

谢罪……这是用一句谢罪就能带过去的事情吗?

海夷看向邵纯孜,后者也正望着这边,脸上流露出好奇,显然他也察觉到刚才海夷接电话时的态度有些反常。

「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他问。

海夷如实相告,然后,不出所料,邵纯孜整个人就慢慢僵硬,脸色阵青阵白,好像受到了五雷轰顶似的巨大打击。

「怎么会这样,怎么……」嗫嚅般的声音从双唇中挤出来,倏然目光一凛,「那个人究竟是谁?难道是苍显?」

「不是。」海夷否定,「那个不是妖。」

「不是妖?」邵纯孜瞪大眼,「那是什么?」

海夷思量,有关于「那个人」的具体身分,月先生应该是知道的,但并没有讲出来,也许是有什么原因不好明说。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是月先生也不好去招惹的人物。」

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吗?邵纯孜简直哑然,紧紧揪住了衣角:「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去把我哥带走?他到底想做什么……」

反复琢磨着,始终整理不出头绪,只让自己更加的心乱如麻。

偶然转念,想到,「莫清也被他带走了是吗?那会不会是莫清把他找去帮忙的?」

「以蛇妖当时的处境,应当是没办法求取外援。」海夷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邵纯孜脑袋都快炸了,烦躁和担忧接连不断地轰击他,非要把他逼到抓狂似的。

话说回来,即使莫清求不了外援,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去主动救援他……

「反正是跟邵云有关,肯定也是他指使的,对不对?」

「有可能。」连海夷也这样说。

邵纯孜立即拿出电话,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拨打邵云的手机,打不通。打回邵家,没人接;打到公司,依然是一无所获。

尝试了十几分钟,都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见了……」邵纯孜已经快被搞懵了,梦呓似的讷讷低语,「一定是他让人把我哥还有蛇妖劫走,然后现在又带着人躲了起来,一定是他,肯定是。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找到他就知道了。」轻描淡写的一句接过了话。

邵纯孜茫然抬眼:「找?去什么地方找?」

「任何地方。」海夷说,「所有你能想到的。」[切勿散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是比较出乎海夷意料。

原以为邵云那边既然已经有了觉悟,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原以为邵廷毓和蛇妖在月先生那里,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结果……

尽数失算。

「那个人」——假如真是被邵云找去的,那么邵云的手段倒是比他之前所以为的更厉害不少。

看样子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也更有意思了。

「我饶不了他!」

突然听见这声怒吼,海夷定睛看去,就看到邵纯孜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变得比平常还要更黑,而又更亮。

「我饶不了他们!」转身,气势汹汹地大步跑去,其实并没有完全明确要去什么地方。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大概也不重要,反正不管是去什么地方,哪怕要跑遍天涯海角他也会去,哪怕要跑断双腿他也要去。

说到底,他就是这样的个性,一急起来就不计后果,身体的反应经常会比大脑更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说——对此海夷是早有领教,并且深有体会了。

怎么说呢?这个小朋友,既幼齿又冲动还很大脾气,而且有时过分执着,以至于钻进了牛角尖。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可以一直坚持到现在,不论遇上什么,他首先想到的是拼搏过去,而不会想要认输。

不会认输,不会妥协,不会算计,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实实在在的热血笨蛋一只。

削薄的唇角缓缓弯起,迈脚,走去。

这么一个笨蛋,不跟去好好盯着怎么行呢?

******

槐树,古井,院墙——简单的三样物事,搭衬着那座青砖鳞瓦、吊角飞檐的大宅,组成一道别有韵味的风景。

在时下,这种风景已经不是随处可见,尤其它还这么原汁原味,没有多少后天修饰的痕迹。从它诞生至今,至少也有上百年了。

而这座庭院,也曾经是邵纯孜最钟爱的游乐园之一——直到他七岁以前。

七岁以后,他就再没有来过这边了。

原本住在宅子里的姚氏两老也已经不在,可以说这里是成了一座空宅。尽管如此,却又并不能说它是完全荒废的,否则院子里大概早已经杂草丛生,而不是目前看来的干净整齐。

此刻,院子里站立着一个人影,脸庞看上去清清俊俊,却没有什么神采,目光中也找不到特定焦距,神情略显恍惚,似乎是在发呆出神,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偶然注意到有脚步声,他转过头一看,微笑起来:「你果然来了啊。」

「你还好吗?」邵云问。

「没有大碍。」莫清轻叹口气,「先前内丹被取走了,不过没关系,那个人已经帮我拿回来了。」

顿了顿,眼里流露几丝猜疑,「那个人,不是一般人吧?」

问虽这样问,其实这个问题本身早就确切无疑。真正让他有些疑惑的是,「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特别的人物?」

从始至终,那人除了报上邵云的名字,其他没有任何解释,感觉很是神秘。直到来了这座老宅——莫清当然是认得这里的,才确信那人是跟邵云有关。

「机缘巧合。」邵云这样回答,比较模棱两可。

莫清也并没打算要追根究柢,转口问:「是苍显回来找你说了什么吧?」

邵云点头。倒也不是苍显有叫他做什么,是他从苍显带回来的讯息中加以分析,不难猜到莫清可能会遇上麻烦。而他的麻烦,又可能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特意让人去救我脱困,你费心了。」莫清笑笑,却显得有点晦涩,「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怎么说?」

「廷毓的同心咒,被邵纯孜解开了……不,我不觉得邵纯孜有这个能力,应该是那个人帮他做的。那个人,也不是一般人。」

「你是说那个和纯孜在一起的男人?」邵云顺着话接了过来。

「对,他名叫海夷。」莫清脸色沉了沉,「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听到这样的回答,莫清着实错愕了一下,旋即轻笑着摇摇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尚浓,比起从前,这些年你真的狡猾了很多呢。」这么说也许是感叹,也许是欷歔,总之并不带有贬义。

邵云也还是那一脸风轻云淡,问:「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莫清苦笑:「质问,指责。」不然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邵云接着问。

「很多。已经瞒不下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不是吗?」莫清坦然说,「这次邵纯孜找来的帮手太不一般,而且他的表现,也越来越执着强硬。与其勉强隐瞒,不如都让他明白明了也好。」

对于这种看法,邵云没有置评。

这让莫清感到一丝迟疑:「这样会对你有影响吗?是不是扰乱了你的计划?」

邵云依旧没接话,只是轻摇头。

莫清盯着他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端倪,最后收回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那口井上,眼帘缓缓眯了起来。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之后,重新开口:「当初你让我到廷毓身边,是为了保护他吗?」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邵云反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莫清呵呵笑了笑,有些自嘲,「我当然也明白这是没道理的。廷毓是姓邵的,和他有关系的人是邵云,不是你。总不至于是因为你得到这个人的躯壳,也顺带继承了他的意志,他的父子之情?」后面这句其实是玩笑话。

只不过邵云并没有笑,显得十分漠然:「不是这么回事。」

「我想也是,不会有这种事。」

莫清抬眼上望,目光仿佛散开了似的飘荡在蓝天白云间。

「你说的,我只要把廷毓拖住就好了,不计时间。所以我用了同心咒,我原本把这当作是最简单的方法,然而现在看来,却变成了最麻烦的……」

脸上涌起叹息般的深沉,举起一只手按住胸口,旋即又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

「每次想到廷毓,都会让我觉得这里阵阵作痛,透不过气,但我却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同心咒,还是发自真心?或许都是,也或许都不是……」视线慢慢垂落,向邵云投去,求证般地:「我用错方法了,是不是?」

「你现在解咒,还来得及。」邵云淡淡地说。

「嗯,是可以,但我不想这么做。」

莫清的视线垂到了地面上,看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同心咒在每两个对象之间只能用一次,廷毓身上的解开了,不能再用第二次。而我的如果解开了,也没办法再和他共用一次。到那时,我就会忘记现在所怀有的感觉和心情,以前曾经有过的感觉和心情,全部都会变成空白虚惘……想到这种结果,我真的是非常不忍心,舍不得。」

顿了顿,拉开嘴角幽幽一笑,「甚至就连跟他分开都会不舍,你知道吗?我拜托那个人把廷毓也和我一起带回来了。」

邵云静默几秒:「是吗?」

他的安排,原本是只针对莫清一个人的,只要把莫清带回来就行了。

但,当时邵廷毓却也跟莫清同在一个地方,并且莫清要求把邵廷毓也一道带了回来——这并不在邵云的计划之内。

「是的。」莫清点了点头,转身向屋内走去。

邵云跟随在他身后,走进了一间房里,巧的是,这间房恰好就是从前他们一家人过来探望两老时邵廷毓所住的房间。[切勿散播]

而且此时此刻,躺在这张床上的人也正是邵廷毓。

邵云继续往房内走去,突然脚步一顿,眉尖轻震几下,微不可察。

慢慢扭过头,看向莫清:「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他睡了。」说着,莫清走到床边,伸出手,指尖沿着床上那人飞扬的剑眉轻拂而过。

「只是会睡得很久,再也不醒来。」他补上了这样一句。

「……」

沉默中,邵云看到他回过头来,面带微笑:「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痛苦。」

邵云缓慢吸气,问:「为什么?」

「因为……」莫清闭了闭眼,「无法接受吧。」

「无法接受?」

「嗯,每当我想到他醒来之后就会把我当作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我就极不甘心。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为什么我非得承担所有过错,还要被他怨恨?我不要,这样未免太痛苦了,我无法接受……可惜我又很明白,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也一定不会再接受我——接受真正的我。他只会无视我,甚至更过分的……我不愿被他那样对待,所以,不如就让他这样下去吧,不要再醒来,让我们最后的记忆也永远停留在最好的时刻。」

说到这里,莫清又一次笑起来,嘴角拉得那么高,简直已经有点扭曲。

邵云面无表情地望着,黑如泼墨的双眸深不可测,仿佛真的有墨迹在流动着。

视线转移,再次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眼帘瞬间眯了一下。

这时候,莫清也回过头向邵云看过来,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悟的恍然神情:「说起来,我好像也开始明白了,虽然我们都不清楚当时你和凤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什么闹得非要决裂,不过我想我现在已经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不愿勉强求全,宁可亲自把凤王……」

没有再说下去,只发出长长一声叹,「你啊,真的是个至情至性的傻狐狸,我早就知道,但是也直到现在才明白……」

「你不明白。」邵云骤然截话。

莫清不禁怔了一怔:「什么?」

「很多事,你不明白。」邵云迈脚走到他面前,毫无语气地说,「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们来到这里,原本就是个错误。你对廷毓使用同心咒,更是个错误。」

「……」莫清一阵哑然,刹那间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陌生,说出的话让人不能理解:「如果你是这样认为,为什么不一早就阻止我?」

邵云沉默了一下,回道:「因为我也错了。」

「你?」莫清越发困惑,「你错在哪里?」

「我原以为凡人最靠不住,现在看来,妖也是一样。」

异常低沉而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听得莫清有些目瞪口呆,还来不及仔细考虑话里的含义,又听见了:「或许我应该说对你很失望,不过认真想想,对你怀有希望——原本就是个错误吧。」

莫清瞳孔紧缩:「尚……」

后面一个字刚要出口,喉咙就倏然一窒——被邵云单手扣住。

紧接着,那张脸在眼前放大,嘴唇上压下一份柔软的触感,暖暖的,却带来一股莫可名状的寒意。

莫清只来得及惊讶地倒抽了口气,便感觉到身体里有种正被逐渐抽空的虚弱……

不妙!

出于本能当然要挣扎,然而迅速虚弱的身体就连挣扎也无力,被对方牢牢制着,犹如桎梏。

他的双眼瞪得通圆,目光剧烈地闪动着,但很快也就平息下来,不再有光芒闪动,也不再有任何焦距,只剩下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眸,以及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直到这时,邵云才松开手,莫清立即软若无骨地瘫倒在地。

看上去,他似乎还是好好的,身上没有丝毫外伤,连内伤也没有,但却已经不再呼吸,不再心跳。毫无疑问的,是死亡了,彻彻底底。

邵云抬手按住额头,合起双眼,眼睫有些细微震颤。

由于刚刚吸取了蛇妖元神的缘故,涌入到邵云体内的不仅仅是对方的灵力,还有大量的与记忆伴随着的感情,如同海啸一般激烈汹涌,也正因为这样,几乎令人无法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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