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吓得趴在地上求饶，没想到尖叫声瞬间消失，震惊地看着言深和狐狸，颤抖地指着，『你们也是
妖怪！』
一个俊美非凡。另一人却带着奇怪的面具，该不会是可怕到需要用面具遮掩。拜面具所赐，在男鬼眼
中，言深比狐狸还像妖怪。
「我是人类（应该还是吧）。他是狐妖。」言深介绍。
『人类跟妖怪怎么可能同路？』男鬼很吃惊，『自从我变成鬼，看到太多妖怪吃人的例子。人类怎么
可能跟妖怪一起生活还能相安无事。』
这是要他怎么解释，从头说起又太麻烦，言深只能沉默。
男鬼自我猜测，『难道说，你是道士。狐妖是你收的妖怪？』
「我不是道士。他也不是我收的妖怪。」怎么大家都这么以为。言深苦笑。他向狐狸询问，「为什么
他看得到我？」
『他之前看过你？』狐狸询问。
「不可能，我没见过他。」言深笃定没见过他。
『新面具的漏洞之一？对鬼无效？』狐狸耸肩。他也不清楚。漏洞真是太多了，果然还是得把原来的
面具收回来。
『请问——』被遗忘很久的男鬼，插入话题，一脸疑惑。
『没你的事。去去，闪边凉快。』狐狸驱逐男鬼，语气不善。
「狐狸，不要这样。这位先生刚才救了我。」言深友善地向男鬼点头致歉。
『根本就没救你的必要。』狐狸十分不屑。
「但得心存感激。」言深对男鬼道谢，「真的很谢谢你。」
『不，不客气。』男鬼谦卑地接受。叹息，『你这样让我想起我女儿。她也是很有礼貌的孩子。街坊
邻居都说她教养好。』眼眶泛泪光。
「你女儿今年几岁？」言深询问。
『你还跟他聊起来！』狐狸想制止言深，但反被制止。
『我女儿今年九岁，今年差不多是国小三年级。』难过难过地说，『我跟我老婆离婚之后，就很少跟
她见面。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记得阿珠的女儿也是这个年纪。言深心里有个底。
『我现在有极度不好的预感。』狐狸撇嘴。
「先生，请问一下。你老婆是不是在菜市场卖鱼的阿珠？」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男鬼眼睛一亮，看着言深。
『不要告诉我，你打算蹚这浑水。』狐狸盯着言深。
「这是当然的事吧。连白鹤都懂得报恩了，更何况是人。」言深询问的口气说着。
『你不当白鹤或是人都没关系，我不介意。』狐狸反驳。言深白他一眼，不理他。
「你来这里，也是想去菜市场找阿珠吧？」言深询问男鬼。
男鬼为难地回答，『是啊，我本来是想去菜市场找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但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
，一直进不去菜市场，不知不觉就晃到公园。然后看到刚才那只妖怪吃掉一只野狗。』思及吃野狗的
画面，男鬼冷不防打了个冷颤。
「进不去菜市场？难怪今天市场的妖魔鬼怪这么少。原来是你在外围设了结界。」连最爱讨鱼吃的小
黑猫妖都没看到。
菜市场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平时可乱得可以。言深惊讶地看着狐狸，看不出来，狐狸这么细心，偷偷
布下结界。
『干嘛这样看我！』狐狸反瞪回去。东窗事发的害羞。
「真不老实。」言深笑说。继续与男鬼对话，「你现在去菜市场也看不到阿珠。她今天没摆摊卖鱼。
」
『她不摆摊卖鱼，她去哪？』男鬼充满疑惑。不摆摊卖鱼怎么维持生计？
「她去找你。听说，这几天，她带着女儿到处找你。」
『她在找我？我已经死了，变成了鬼，她要怎么找到我？』男鬼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突然一阵悲哀
。
言深没有安抚他，反倒是把菜市场听到的事跟男鬼说。包括讨债公司来闹场的事，通通跟他说。人类
面对现实的能力，比面对绝望的能力强得多。
男鬼听完，很快地挥去阴霾，转而愤恨怒骂，『那些讨债公司、高利贷！居然找上阿珠。我真是混蛋
。怎么会惹上这些人！』怒骂中也带有自责。
『问你自己啊，混蛋。』狐狸在一旁搭腔，双手环胸，明显不耐烦。
男鬼沮丧地娓娓道来惹到讨债公司的经过，『我被老板解雇失业一年多，求职处处碰壁，银行贷款的
催缴电话不断打来，几乎快把我逼疯了。现在时局这么坏，公司只有裁人没有缺人。我本想打零工能
赚多少就赚多少，但现在公司只肯用年轻人，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失业赚不到钱，根本还不起贷
款。接着银行寄来最后通知，我若是再不付钱，就要冻结我的财产。』他叹口气又继续，『我名下的
房子，现在是阿珠在住。如果我的财产被冻结，我老婆小孩就要流离失所。我逼不得已——』他说到
难过至极，忍不住哭了，『我逼不得已只好向银行介绍的地下钱庄借钱。没想到他们是一群高利贷，
我我我——』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你是说，银行要你跟地下钱庄借钱？」言深询问，不可思议地看着男鬼。
『是的。一开始那个银行员说他亲戚在玩期货赚了很多钱，可以借一些给我挡一下。他们还逼我签下
切结书。』男鬼说着，『没想到他们是一群高利贷！可恶的吸血鬼，狼狈为奸，把我骗得团团转。』
「他们这样犯法，你可以报警。」
男鬼嗤笑一声，『警察才不管老百姓。你以为我没报警？我做完笔录，他们就让我走了，什么事都没
做。浪费口舌。』男鬼更加沮丧，『世风日下，连警察都这样把案子吃下来。我们这些人难道就活该
该死吗？』他擦掉眼泪，或者眼泪根本不曾存在过，又说，『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不偷不抢
不嫖不赌。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但至少不会是个坏人。但为什么会让我遇到这种事。而那些人还
能逍遥法外，甚至去打扰我老婆女儿。这算什么？』
『算你衰。』狐狸话一说完，马上被言深警告，决定安静不出声。
「先生，我带你去找阿珠吧。她正到处找你呢。」言深建议。
『找到她又能怎样？我现在是鬼，她也看不到我。』男鬼明明很想看老婆女儿最后一眼，还赌气地说
着丧气话。
「死要见尸。让她们盲目地找你也不是办法。」言深冷静地说话，外表虽冷静，但他心里已被男鬼所
遭遇的事给气炸了，他坚定地对男鬼说，「你放心，我们会带你回到家人身边。」不管是灵魂，还是
骨灰。
我就知道会这样。狐狸内心无奈，但看在言深发火的分上，他不再多说什么。招来式神吩咐他们把菜
先带回去。这下，他们应该会很晚才能回家。
「狐狸麻烦你，开鬼道找一下阿珠她们在哪。」
『你说找就找哪有这么简单。我连看都没看过她们，至少得给我些衣服头发之类的东西吧。』说得倒
容易。狐狸皱眉看他。
男鬼从裤子后袋拿出皮夹，递给狐狸，『照片可以吗？』
啧，不是说没脸见阿珠吗，还这么积极拿照片出来。狐狸瞄他一眼，才说，『这样就可以了。』狐狸
准备开启鬼道。
言深趁机询问男鬼，「你可知道你的尸体在哪？」
『我知道。』
「你——是自杀吗？」言深问。
『不是！我怎么可能自杀，就算再怎么绝望，我也不会到自杀的地步。』男鬼极力撇清，『我是被那
些高利贷给活活打死。我的尸骨被埋在那个骗我的银行员老家附近的空地。那些人真该死，把我埋了
还敢装做没事，跟我老婆要钱！』
「先找阿珠吧。之后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言深握紧拳头，暗自决定非要给那些人好看。
『怎么处理？难道说你要帮我还钱？』男鬼询问。
「帮你还钱当然可以，不只如此，还要给那些人一点教训。」言深沉声。隐忍的黑暗气息全开。让男
鬼打了个冷颤，开始害怕眼前这个人类。
狐狸开了鬼道，带着他们进入，很快地就找到阿珠母女俩。
抵达终点，言深将男鬼从鬼道丢了出去，「你先跟着她们，我们待会就过去。」算是交代完毕。
『喂喂喂！』男鬼眼睁睁看着鬼道消失。心里难过，难道他又被骗了。
事实不然，言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跟狐狸讨论作战计划罢了。
男鬼老王跟着前妻与女儿，明知到她们看不见自己，但仍然跟阿珠说话。
『阿珠，都怪我不好，拖累你们。当初跟我离婚，真是太明智了。你说的对，我这个人一无是处，什
么都不会。每个月只拿一两万的薪水，自己都养不起了，哪还能养你们。失业之后更是印证你说的话
，每一句都是真的。我真是太没用了。』老王不顾妻儿是否听见，一股脑地向她们忏悔。
他靠向自己的小女儿，想摸摸她的小手。但他透明的手穿过小女儿的手，提醒他，他们已经是两个世
界的人了。
做人也被骗、做鬼也被骗。他这辈子连死了都这么窝囊。老王捶打自己，自责不已。
突然有双手从他身后，抓住他捶打自己的手，是刚才遇到的面具人，「别捶了。」阻止他自残的举动
，「抱歉来晚了。」
『你不是走了吗？』老王愣住看他。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
「我们只是去开作战会议。抱歉，让你担心了。」言深歉然，他退了一步，老王这才发现狐狸已站在
他妻儿面前，与她们说话。
言深拍拍他的肩，说，「接下来，就交给他吧。我们在一旁看着就行。」
『你们要对我老婆小孩做什么？』老王雾里看花，很是不安。很怕那个狐妖会对他的妻儿做什么。深
知狐妖的本领，无法不担心。
「放心，她们不会有事。只是需要她们帮点小忙。」言深解释。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言深胸有成竹，对着狐狸一笑。老王复仇记正式拉开序幕。
一旁的狐狸已经上前向阿珠母女搭话，『请问是李美珠小姐吗？』
狐狸身穿黑色西装，对外界使用障眼法，他一头红发在普通人眼中只是浅一点的发色，长发也变成短
发。在李美珠眼中只是一个正经的西装帅哥。
「我是李美珠，你怎么知道我？」阿珠戒备地看着他，将女儿小珍藏到身后。
『真巧，李小姐，我是负责你先生王舍保险的业务员。我正愁找不到你们母女俩。』狐狸说着。假装
这一切都是巧合。接着难过地说，『很遗憾地，你先生王舍在日前已经身亡了。』
「死、死了？」阿珠震撼。
『是的，因为保险金拨下来得要有受益人的签名，而你就是王舍保险金的受益人。本来我明天才要联
络，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就遇到你。』
「我先生这么穷怎么可能买保险？你其实是诈骗集团吧，别想骗我的钱，我是不会上当的。」阿珠带
着女儿就要离开。
世风日下，你看看，连送钱给人，都不见得有人敢要。狐狸内心感叹。一方面又用三寸不烂之舌，说
服阿珠，『我真的是你先生的保险业务员。我有执照。还有我公司的名片。』拿出执照，递给她名片
，但这些都是轻易可以仿造的东西，『我们公司还有你先生的保单，你现在有空跟我去公司一趟吗？
』
阿珠看他说得真诚，有点半信半疑。再三商讨之下，决定先带女儿回家，再跟狐狸到他所谓的保险公
司探看。
『我现在正好有空，不如陪你们走一趟吧。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往来。』狐狸说着，真的很有拉保险
的感觉。想他真是保险人员，不疑有他，阿珠让他跟随。
正当她们回到位于菜市场附近巷子的家，发现她家门前聚集了一群不良分子，有的年纪很小貌似国中
生。
他们有人拿棒球棒，有人蹲在地上抽烟，地上的烟蒂都是他们丢的垃圾。他们之间的对话参杂很多不
堪入耳的言语。让一旁的言深紧皱眉头。
而老王指着其中一人大叫，『就是他！他是那银行员的表弟。就是他们把我活活打死！』气得他伸手
掐他，但扑了个空。
对此狐狸视而不见。对身边的阿珠说话。『李小姐，你家门前好像不太安全，要不要先移步，晚一点
再回来？』提议。
阿珠还来不及回话，只见一名不良少年，猛地站起身，丢掉嘴边的烟，指着阿珠她们大叫，「干！她
们在那里！快上！」
『怎么办，我老婆女儿怎么办？』老王慌张地看着不良分子将他妻儿团团围住，只能在一旁不知所措
。
言深安抚他，「不要慌，这样也好。省得我们找人。」
狐狸冷眼看着不良分子围住他们，不发一语。
『老太婆，快把钱交出来。你再不拿钱出来，我们很难交差耶。』国中生似的不良少年语气不耐。挥
舞着手中的球棒。
「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你们干脆去银行抢算了。」阿珠语气也很冲，身体将女儿包住。很怕那球棒打
到她女儿。
『请问这是——』狐狸还得假装不知情。
「王舍那个死鬼招来的高利贷！」连死都不让她们母女俩好好过日子，王舍这家伙真该死。阿珠眼眶
有泪，不知道是被气哭，还是难过地哭了。突然她灵机一动，对不良分子说，『等等，我有钱。这个
人说是王舍保险的业务员。我可以拿保险金来还钱。拜托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
「王舍的保险金？」不良分子疑惑，他们把人打死后就埋了，根本没人知道王舍死亡才对。个个面面
相觑，突然慌张。
其中一人指着狐狸问，「你怎么知道王舍死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狐狸心里冷笑。看来这些不良分子都慌了，这下该怎么解释呢？弄个不好
，后面的布局就全都毁了呦。他望向一旁的陆言深，询问他的意见。这种动脑筋的活，就交给他了。
「控制其中一个，在里面放话让大家安心不就得了？」言深说着。走到其中一名少年身边，凑向他的
耳朵，小声地说，「管他的、有钱拿就好。」重复两到三次。潜移默化他。直到少年说出一模一样的
话——
「管他的，有钱拿就好。」
这时，众人才频频点头。一致决定，有钱拿就好。
「请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一拿到保险金，我就会拿给你们。」阿珠请求。
「空口无凭，要我们怎么相信你！最好是现在就能拿到钱。你说呢？」将矛头指向狐狸，亮出小刀，
威胁他。
狐狸冷眼看了小刀一眼，随即假装出害怕的模样，『拜托你千万不要动手。有话好说。』他又说，『
我户头里还有一点钱，可以先拿来垫一下。请问，王先生到底是欠了多少钱？』
「欠多少？」其一冷笑，「加上利息一共一百万啦。最起码也要拿出十万才够看。」
『他说谎！我才没欠这么多钱。我本金也才借十万，怎么会变成一百万！』老王激动，对着阿珠说，
『老婆你相信我，我才没借这么多钱。』情急之下，都忘了，阿珠根本听不见。言深抓住他，不让他
再度失控。
『我我、我存款里有十五万——』狐狸配合得很好。一群人听到钱全懵了，傻愣愣地跟狐狸走。
狐狸进入银行，不良分子在外头等着，不久狐狸拿着十五万走出银行。全数交给他。末了，还害怕地
说，『拜托不要打我。』我会杀了你。
「最好数目没错，不然回头我不找她们，我找你算帐。」其中一名最年长的流氓恐吓着狐狸。掂了掂
分量够足的钞票，带着小弟离开。
真是一点大脑也没有。他们一走，狐狸露出可怕的表情。
「先生，你把钱交给他们，简直是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