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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番外篇——by谦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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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没有。

真好。

******

拿着点心的少年茫然地看着苏缨,嘴边还沾着一点碎末,崔翊告诉过他,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就是新娘子,见到新娘子不能乱说话,新娘子只有新郎官才能碰。

原来,新娘子很漂亮,新娘子的年纪很小,新娘子的眼睛……

他攥着点心,慌忙地伸出另一只手去碰苏缨的脸。

“新……新娘子,你不要哭……”

番外:南辕北辙

南门钦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北静。

那时候北静还是个奶娃娃,被奶妈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抱出来给人看,南门钦记得那天有很多人,他偷偷溜进北静王妃的房间里,看见他的姑母——北静王妃,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眉里眼里都带着喜悦,年轻的北静王爷坐在床边,温柔地与她对视。

南门钦扒在帷幔旁看了一会,忽然对那个奶娃娃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嫌恶。

南门钦十岁那年,北静刚刚进入御书房读书,他们两个都是不用给皇子当伴读的外姓王世子。南门钦那时候被称为不世出的天才,性格冷傲,见到这个当年的奶娃娃也没什么好脸色,偏偏北静不识相,老是跟在他后面,叫着“钦哥哥。”

南门钦十四岁那年,以世子身份参加科考,连中三元,殿试取了状元郎,蟾宫折桂,风头一时无两。做了礼部的官员,正七品,冷清多年的南安王府重新又变得炙 手可热起来,大概是为了弥补当年先皇对南安王府的打压,当今圣上在一个月内把南门钦连跳三级,成了工部员外郎,从五品当时钦天监上报,恐有雪灾,京城府尹 奏本修建义堂,收容无家可归的贫民,南门钦附议,圣上于是将工程交给他,结果南门钦在一个月之内建成义堂三十余处,当年冬天大雪纷飞,冰冻三尺,但是偌大 个京城竟然无一人冻死。朝堂震惊,龙颜大悦,召南门钦对答,南门钦仅仅回了一句:“不求名显,但求无愧于心。”

就因为这“无愧于心”四个字,南门钦左迁刑部尚书。正三品,世人皆传,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今有南安王爷十四岁官至六部。

但是那一年,却是北静王府的灾年。

南门钦最后一次见北静老王爷,是在朝堂之上。

那个官至左相的男子力排众议,支持南门钦出任刑部尚书。他穿朱红蟒袍,整个人像浴火重生的凤凰。

那时的南门钦并不知道,这就是回光返照。

大显四年二月,当朝左相,世袭北静王爷北堂旻驾薨,谥号敏。

那年北静十岁。

后来就渐渐身不由己了。

本来,自从几年前蔺项之的案子之后,南安王府不得先皇欢心,沉寂了许多年,和北静王府之间也十分和平,甚至还有了颇亲密的往来。但是北静老王爷去世之后,北静王府群龙无首,再加上南门钦风头正劲,原本已经衰微的南安王府竟然死灰复燃,而且渐渐压北静王府一头的意思。

再后来,现在的北静就受封了。

北静受封那年也是十四岁。

有高人批过北静的命数,说是有卧龙之相,那位高人又批过南门钦的命数,说是白虎逆天。

天下人都眼巴巴看着,等着,龙虎相斗,成王败寇。

于是,朝中分出了北静的日派,和南门钦的月派,党争、倾轧、你死我活……

不堪回首。

时至今日,已经不能回头了。

就算知道结局,也不能回头了。

他是北静,而他是南门钦,这一辈子,南辕北辙,永无宁日。

番外:南来北往

已经是十月了。

正是秋狩的最后几天,圣上御驾在贺兰围场扎营,既然是狩猎,条件自然艰苦些。不仅圣上衣食从简,连随扈的贵人们也都入乡随俗了起来。

这天凌晨,天刚蒙蒙亮,北静王爷的贴身侍卫程风和南门钦的小厮“伺墨”在营地附近的水源处碰面,伺墨冷哼了一声,提了一桶水就走了。程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伺墨吃力的背影,把那句“要不要帮忙”咽了下去。

“我家王爷说的果然没错啊……”程风在心底感慨着,“南安王府,连耗子都是用眼白看人的啊……”

卯正三刻,南安王爷在沐浴,北静王爷在圣上帐篷里请安,程风在刷马。

辰时,所有随扈的官员全部在圣上帐篷外请安,圣上口谕:今日就不群狩了,让各位“爱卿”分开行动,各自狩猎,晚上再论功行赏。

南安王爷听了,冷冷一笑,骑着自己刚刚驯服的那匹汗血宝马就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骑着汗血宝马的南安王爷带着一匹小白马的北静王爷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子里相遇了。

北静王爷靠在树边坐着,小白马栓在树上,悠然自得地吃草。

南安王爷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冷笑道:“物肖主人,懒人配懒马。”

北静王爷好脾气地笑着,一言不发。

早就有人多事,评论过北静王爷和南门钦两人的性格,说北静是温如玉,说南门钦是绵里针。但是没有人知道,南门钦一旦在私底下遇到北静,就不是绵里针了,而是态度恶劣,并且十分幼稚。

比如现在,他就挑着细长的眼睛,用眼角余光看着某个靠在树上的人,一副不屑的样子。

“下马吧。”北静忽然淡淡地道。

南门钦冷哼了一声,道:“下什么马,你长得很像下马石吗?”

下马石,是府邸门前用来给人下马时踩的石头。

北静不再说话,从树上把马解了下来,把马缰递到南门钦面前。

南门钦高傲地哼了一声,道:“这马丑死了,又丑又矮……”

话是这么说,他人已经从自己的汗血宝马上直接跨到了那匹小白马上,还好小白马听不懂人话,也不知道他骂了自己。

北静翻身上马,他长得高,还未弱冠,身量已经长开了,穿的又是白衣,看起来倒是颇风流倜傥。

两人换了马,一起慢悠悠地朝猎场深处进发,还时不时地有几段对话,

“小白的鞍是我昨晚自己做的,裹了几层棉绒,骑着不痛吧?”

“哼,这丑马的名字真俗!”

“你还没说痛不痛呢……”

“关你什么事!”

“我看你腿上都磨破了,还要骑这么硬的马鞍……”

“我爱骑什么马骑什么马,爱用什么鞍用什么鞍,关你什么事,我这鞍虽然硬,但是比你这匹丑马上的丑鞍好看多了,和你换是看得起你。”

“是是是,多谢南安王爷厚爱,北静感激不尽……”

番外:君子

十一月三日傍晚,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厚重的暮色中,城门已经要关上了,忽然从南边的官道上来了一骑人马,骑在马上的是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赭色官服,马也不下,直冲城门而来。守门的士兵刚要盘问,士兵头领连忙阻拦:“快把门打开点,那是虎贲卫的大人。”

虎贲卫,隶属于朝中月派首领、南安王爷手下,是替皇上充当耳目和爪牙的秘密部队。相对于缇骑,更加的神秘。

那穿着赭衣的汉子骑着马绝尘而去,在暮色四合的京城里奔驰,竟然是直朝内城南安王府去的。

当年太祖皇帝开国,为了彰显仁德,让官员和睦,特地将几位王爷的王府都建造在内城,其中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挨得尤其近,就在同一条街上,这条街名叫荣禧街,寻常百姓到了这里,都不敢大声喧哗。

那名虎贲卫一进荣禧街就下了马,远远看见南安王府门口有一点明亮的光,连忙牵着马走过去。

打着灯笼站在王府门口的,是南门钦的贴身小厮,伺墨,连虎贲卫首领沙薛见到他都得和和气气。

这名虎贲卫刚要见礼,被伺墨一把抓住:“我的老天爷,这时候你还讲什么礼节,里头那位可等急了……”

伺墨拉着虎贲卫一路进到王府里,径直进了内院南门钦的书房,南门钦喜欢竹子,这个时节,虽然没有下雪,竹子叶片上都打了霜,看起来颇萧条。

南门钦坐在乌檀木的书桌后,桌上琉璃盏里的灯油已经快烧干了,南门钦本来就瘦,穿得也不厚,执笔的右手,苍白手腕从袖口伸出来,仿佛一掰就可以掰折了。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清瘦的青年,他的肩膀上,扛的是整个天下的兴衰荣辱,和举国上下所有月派官员的命运。

“回来了?”

“罪人林雄,前来复命。”

南门钦挥了挥手道:“起来答话。”

一旁的伺墨小心翼翼地替琉璃盏添了灯油,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来一件白貂皮的大氅,静静地侍立在南门钦身后。

“罪人这次一路跟随着崔翊少门主,参加了唐门婚宴,第二天奉茶的时候,苏缨看见了君竹少爷。”

“苏缨反应如何?”

“不甚平静,但是也没有当朝失态。宴后苏缨和崔翊在唐门后院碰面,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他们碰面的事除了你之外有别的人知道吗?”

“唐璿似乎有所察觉,但并没有跟踪。”林雄直挺挺跪在地上:“罪人无能,没能查探到苏缨和崔翊的对话。”

“不打紧。”南门钦挥了挥手:“起来吧,没你的事了。”

林雄起身,恭敬地后退出门。

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南门钦却忽然叫住了他。

南门钦叫的名字,不是林雄,而是蔺雄。

蔺,是蔺项之的蔺,也是蔺兰君的蔺。

“蔺雄,你家少爷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心底是不是在怨恨我?”

南门钦的声音很平静,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林雄仍然是垂头拱手的姿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王爷和老王爷对蔺家仁至义尽,林雄感激涕零。是罪人无能,君竹少爷小小年纪就历经杀戮血腥,现在他能忘记一切重新来过,很好。”

番外:日月

北静在自己王府书房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断黑了。

他拿起笔,开始给当今圣上写密报。

官场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朋友可以变成敌人,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至于君臣之间的勾心斗角,就更加惨烈。

北静王府,向来首当其冲。

当今圣上,确实英明,也确实厉害。既要用北静王府做事,又不能让北静王府专权,于是就扶植南门钦,让南安王府坐大,和北静王府在朝中互相牵制,分为日月 两派,圣上则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哪方势力坐大,他就要压制,哪方失势了,他又要扶植。圣上将日月两派的力量都压制着,没有一方能够单独挑战圣上的权 威。

不仅如此,圣上还要制造日月两派之间的间隙,让他们彼此仇视,不能合作。

十五年前的谢徵之案,十年前的蔺项之案,都是皇帝平衡日月两派力量的结果。也是造成日月两派之间间隙的源泉。

十年前,南安王爷的月派正如日中天,日派衰微。

蔺项之,当年是户部尚书,和南门钦的父亲,南安老王爷交好,蔺项之有一双儿女,长女叫蔺兰君,是京师有名的美人,温婉娴静,南安王爷几次感慨过,若不是 年纪相差太大,一定要让南门钦和蔺兰君联姻。蔺项之的幼子叫蔺君竹,名字取自于南安王爷的一句话“生子当如竹,生女当若兰。”

景宣二十七年,十二月,一位隶属日派的御史忽然弹劾蔺项之,数出九项大罪,每一项都是死罪,先皇震怒,当庭杖责蔺项之,下朝后余怒未消,又在御书房连下三道圣旨,分别是:“斩立决”、“抄家”、“诛九族”。

于是血流成河。

而另一边,南安王爷从宫中太监那得到线报,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就重新去宫中为蔺项之求情,入宫之前差遣虎贲卫秘密告知蔺家大祸临头,蔺夫人当机立断,让老家奴将蔺君竹藏在买菜的牛车里偷运出城,而后,遣散家仆,从容赴死。

南安王爷入宫,并没有求到赦免,而是求到了一纸任状:先皇将他委任为负责蔺项之族灭案的官员。

于是,南安王爷亲自监斩故友蔺项之,而后的一个月里,他亲自灭了蔺家九族,将蔺夫人和蔺兰君收监。

事后,先皇以“办事不力,徇私走漏重要人犯蔺君竹”为由,将南安王爷从大理寺卿和当朝右相的位置上撤了下来,从此南安王府的势力一蹶不振,直到南门钦考中状元。

昔日意气风发的南安王爷,也因为蔺项之案而日渐消沉,最终在南门钦十岁那年的冬天郁郁而终。

当臣子的,生死存亡都捏在君王的手里,伴君如伴虎,这一刻还龙颜大悦叫着“爱卿”,下一刻很可能就将你贬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就算是一点点行差踏错,都可能成为君王发作的借口。

南安王府的浮沉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是,南安王府一脉的人,似乎从来都不是会引以为戒的人。

这次追捕琅琊王府的案子,已经逃出生天的蔺君竹以杀手白泽的身份意外现身,南门钦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诱杀,利用龙髓功在受到重伤时会进入龟息 状态的奥秘,把他从琅琊王府的案子里面拖了出来,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消除他的记忆,送到和南安王府交好的江湖势力崔魏里面。

他以雷霆手段做完这一切,避免了蔺君竹出现在皇上的视野里——为了掩盖惨绝人寰的“蔺项之案”,蔺君竹出现在皇上视野里的唯一下场,就是被从这个世上彻底抹去。

这就是南门钦的行事风格,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就连北静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只是说:“我才不是我父亲那种滥好人,我只是喜欢有始有终而已,我父亲牺牲了仕途救出的人,我怎么会让他轻易死掉。”

北静仍然记得他在说这句话时骄傲的神态,明明是书生一样瘦弱的人,在那一刻,却比任何人都有担当。

北静知道,这世上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像他自己这样扮成好人的坏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世人却以为他做了很多。

一种,是像南门钦一样扮成坏人的好人,他可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为你把所有事都做了,你还将他当成仇敌。

他背负了全天下的误解,却不屑于替自己辩解一句。

所以,自己这种坏人,就是为了保护他那种傻子而生的吧。

番外:狂澜

天渐渐黑了。

南门钦还在看案卷,大理寺卿政务向来繁重,他又向来是好强的人,做什么事都要比别人好上一倍,自然更是呕心沥血……

但是那个人却是做什么事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到头来又做得比所有人的好……

南门钦不自觉地走了神。

他总是喜欢走神……在朝堂上,在御书房,甚至在大理寺的刑堂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自己的父亲了。

在他记忆里,在蔺家的事发生之前,他的父王也曾是温和而坚韧的,他的母妃也曾是温婉娴淑的,他也曾有过被簇拥着的少年,就像曾经的北静一样。

但是蔺项之案,将一切摧毁了。

他的父亲,才华横溢,温和而坚韧的父亲,渐渐颓废,他的母亲,在自己丈夫的冷落和王府势力衰微的无奈中,开始整日诵经念佛,而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过早地面对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

那时候的他,一夕之间,从云端跌下,他还是天才,还是能作出好文章,但是在上书房上课时,先生念的不在是他的文章,放学之后,也不再有大堆的王孙公子,簇拥着他这位“南安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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