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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轨 下——by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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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你,不言而喻,况且那双老眼就是瞧着乔觅说的。

“你这嘴牙齿还要?”孟靖源环手抱胸,冷冷地上了一句。

即使是齿摇发稀的老人,也很爱惜这点仅剩的资源,当下敢怒不敢言,憋红了一张老脸。

乔觅这当事人倒是不激动,他只是问出了多年来唯一的疑问:“为什么厌恶我?”这个问题藏在心里很多年,但过去他从不指望能够得到答案,也就不多些一举,而今情形已经改变,他也就不掩着藏着,直截了当地解开心中疑惑。

乔觅从来都明白乔家人排斥他,那份排斥是从上至下如同病毒般散播开来的,那些长辈不会坦白,那些同辈不知真相,他就一直困惑地生存在夹缝间。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只因为他的父母?他直觉认为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面对乔觅纯粹疑惑不带丝毫愤怒或埋怨情感的问题,乔老太爷握紧了手杖,抿紧唇未说话。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要爽约吗?”孟靖源语气阴沉,充满着威胁与危机,仿佛若敢点一下头、说一声是,接下来就要把老人煎皮拆骨。

乔老太爷遇上一个流氓,自知这亏是吃定了。可是想想今天若坦白了,作为与整件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乔觅和那保卫者姿态的流氓,必定也不会轻易将此事宣传开去,也就少了一层顾忌:“你要知道为什么,就听我说吧。”

听着老人顾做平静却特别低沉嘶哑的声音,仿佛能够感受他内心的挣扎,或许至于他,在风烛残年仍要通过他的嘴巴揭开家族中丑闻,是十分残忍的。

但乔觅压根儿不替他考虑这些,孟靖源更是奉行‘你的痛苦便是我的快乐’宗旨,自然没有人同情他这老人,甚至两双眼中都有着催促,前者比较纯粹,后者带些恶质。

至此,乔老太爷死心了,鼓捣着,从藏在壁画后的一只保险箱里,取出了一只样式古旧的木匣子,打开来,里面装的是一些书信或札记类的东西,泛黄的纸张,不同的笔迹,应该产自不同时代,只是被收在一起了,必定有所关联。

乔觅和孟靖源的目光都定在这些纸张上头,等待老人进一步解释。

乔老太爷也不再迟疑,摆弄着漂亮小楷撰写的札记,钢笔字迹的书信等,娓娓道来:“这本札记纪录了清朝末期,乔家一位为官的先人无意间接触到一位高人,在高人指点下,安然度过那黑暗混乱的时期,最高限度保存了整个家族。后来就到民国后期,同样一位从商的先人无意间接触到一位高人,在高人指点下,同样最高限度保存了整个家族。然后是我,在那个改朝换代的黑暗时期,同样受到高人指点,度过一劫,乔家得以留存。”

高人?

乔觅与孟靖源面面相觑,注意到这些高人似乎都有共通点,就是在乔家有难的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果然,乔老太爷没有故弄玄虚,直接道出其中关键:“根据这些文件留下的信息,我已经怀疑帮助乔家度过三次劫难的高人,应该是同一个人直至……直至你出生以前,他再一次出现,与当年相同的容颜举止,这样一位高人竟然活了百年以上,依然保持年轻,简直是长生不老。”

敢情,这位高人并非人,乔觅和孟靖源都是接触过世界另类一面的,自然神色从容淡定,与老人惴惴惶恐的神色形成强烈对比。

“父辈曾经告诫我们,要对这位高人存在敬仰之心,却也要时刻提防。”

“提防?你们不是都受着他的恩惠?”孟靖源挑眉,感觉其中另有文章。

果然,乔老太爷一脸不以为然,摆弄着手上那些纸张,嗤笑了一声:“如果只是纯粹的恩惠倒好。”

“所以?”孟靖源表示极度不耐类,他最烦这些说话弯弯绕绕的人,手也痒痒了。

老太爷活了这年纪,也不会连这点脸色都看不懂,情势比人强,他当然不敢往刀尖上碰,立即转入正题,打散年轻人的暴戾:“第一次有纪录,清末时期,乔家祖先仕途受阻,几乎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位高人出现后,他给了两个选择,一是提出帮助乔家先人解决政治对手,并且承诺让这位先人平步青云,甚至问鼎帝位。”

帝位?在那个末代里?乔觅是觉得这高人挺坑人的,孟靖源却眯起了眼睛。

“另一个选择则是乔家后人从此与仕途无缘,但能够逃过这次劫难,最后先人选择了后者。而从商的先人同样面临选择,他在生意失败后,受了商场敌手狙击之际,高人给出大富大贵与度过一劫两个选择,他同样选择了后者,于是乔家保下来。我一直记住先人的告诫,在解放后那个动荡的时代,遇到高人提出的选择,同样选择了保守。”说到这,老太爷长长叹息,混浊的老眼朝窗外看去,目光幽远,仿佛陷入回忆中:“那位高人提出的利益的确诱人,可是方法却是偏向邪恶阴险的,如同你父亲的一命还一命,还有你三婶的以你抵劫。”

“那高人是……夏津?”孟靖源立刻想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

乔觅也愣了愣,随即问:“一命还一命,是什么意思?”

老太爷自匣子里拿起一封信来,抚摸着,却没有打开:“当年的事,你应该也从你三婶嘴里知道了一些,当年你还在娘胎里就该死了,救不回来了。当时夏津找上你的父亲,同样给了他选择,可是他不像先人那样保守,先了让你活过来,所以他死了,而你活了。”

乔觅微怔,想起早前刘敏与有那小女鬼的凄惨结局,明显夏津也掺和其中,所以,那位无缘见面的父亲肯定、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你才特别厌恶我?”乔觅似乎理解,轻轻点头。

“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吧。”孟靖源看出来老太爷所言有未尽之处,手指频频敲点臂膀,十分不耐:“你这嘴是便秘了?!把话一次说清楚。”

老大爷被这粗鄙的话一堵,脸涨红,气急败坏:“是不只这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是乔家子孙,你不是,所以别怪我们,把你养育成人,乔家人已经够宽容。”

想不到竟然是这种结果,乔觅怔住,没有注意注视自己的红眸中强烈的担心。乔觅低头想了想,再问:“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只有你的同辈不知道。”

乔觅恍悟,压在心头多年的疑问终于解开,怪不得不讨人喜欢,原来自己根本是外人。那么,乔家人的确没有义务必须对他好的,对于一只外来的米虫,而且还害死了他们家中一员,虽然那非他所能控制,却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明白过来后,乔觅释怀了,笑了笑,迎上布满担忧的红眸,又怔住:“靖,怎么了?”

晓的是孟靖源这种性子,也要给乔觅一个问题给堵得翻了记白眼,可是想想这个呆子似乎向来如此的,最后所有话语化做暗叹:“没事。”

“那,我们走吧。”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乔觅觉得再呆在别人家里没意思,还不如回家去。

然而孟靖源却比他想得深远,即使这事情错纵复杂,可是他不认为乔家人就有理由这样错待乔觅,毕竟这些事情本不是乔觅的责任。这公道,乔觅不在意,他孟靖源就是要替着讨回来。

“把事情详细说清楚,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觅不是乔家人,又是从哪得知的,有什么证据。”

老太爷拄拐杖的手紧了紧,终于拿出一叠资料往乔觅脚前一扔:“自从泽辉(乔父)带回来那个女人以后,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丢脸事情,就让你大伯二伯去查,结果找到一些线索,原来那个女孩之前当过别人的情妇,情夫是谁,却查不着,只知道她是先怀了身孕,才跟了泽辉的。这事后来我们跟泽辉说过,原来他也是知道的,却不愿意细说,他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为了个野种把命拼上,甄茹云(乔母)那贱女人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汤。”

野种……乔觅低身捡起那些被捆起来的资料,解开来瞧了瞧,只是一些手写的文件,其中还有父母的几张照片。老旧照片上一对长相极俊的男女,男人的目光总专注于女人身上,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恋慕,而女人却总是怀着淡淡的忧郁与爱意直视着镜头,强烈的情感令满园春色锦簇花团也为之失色。

照片背面写着:1984年春,摄于XX医大。

孟靖源瞥一眼照片和那行字,又将视线转回喋喋不休地念着野种怎样、野种如何的老人身上,考虑是不是提前替阎王收命。

老人似乎忆起当年,气急了,根本觉察不到危机,依旧絮絮叨叨:“这事原来就够羞人,结果竟然还以那种方式出生,根本就是个祸害,若不是怕别人闲话,也不想担这罪孽,早在野种出生后就闷死扔掉,来的干净。后来养着了,果然不是乔家人,那性格阴沉可怕的,哪里像个小娃娃,那双眼睛像鬼一样,老瞧得人心慌,也怪不得你三伯要把它废……”蓦地顿住,老人似乎察觉到某人身上暴涨黑气,当下噎住,不敢往下说。

“废?废什么?”孟靖源眯着眼睛,打牙缝里挤出阴森冷极的一句。

乔觅支了支眼镜,拍了拍孟靖源的肩膀:“都过去了,咱们回家吧。”

孟靖源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当下扯上乔觅往怀里带,冷声质问:“说,这些人对你做了什么。”

乔觅当然不可能坦白,因为那样孟靖源肯定要杀人,他看向缩在椅子里的老人,低声说:“是他把我救回来的。”

“我只问,他们做了什么。”孟靖源冷笑:“好,你不说,我就叫黑犬让他吐出来。”

乔觅丢给老人一个抱歉的眼神,抬手捂住了孟靖源要发出命令的嘴唇,说了:“嗯,就是有一回跟堂哥干架,被他往眼里撒了一把沙子,三叔又恼得甩了我几个巴掌,阖破了脑袋,再关在祠堂里过了一晚上,起了烧,眼睛发炎。后来是老太爷让人把我送医院,之后眼睛就不太好。”

黑犬听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样的遭遇不是它见识过最惨的,所以他注意到另一点:[呆乔,你也会跟人干架?]

“当然。”乔觅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本暑期作业是他的,没道理我要给他写。”

感情还是小孩子为了功课引起的纷争,再想乔觅那呆劲,就算再弱,犟起来也是不屈服的主,战况绝对惨烈。

孟靖源突然转身带着往外走,说:“去把那个堂哥和三伯指出来,往眼里撒了把沙子,揍破脑门,再关起来晾一晚。”

乔觅呆了呆,愣是不愿意孟靖源去当这恶人,可是无论他怎么抗拒,也给连拖带抱地弄出了老太爷的屋子。老人家似乎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赶忙拄着拐杖追来。

“不要去了,黑犬,快帮忙拉住靖。”乔觅朝大狗求助。

[我怎么敢拉他。]黑犬忙给乔觅支招:[喂喂,撒娇呀,卖萌呀,快撒娇卖萌呀!]

乔觅可急了:“怎么撒娇卖萌,而且靖比我还小。”

黑犬翻白眼:[你哪里比孟少大了?!快嗲一嗲。]

“嗲什么?!”

[学着那些AV女优……]捏住嗓子求饶呀。

乔觅愣了愣,眼镜溜鼻头上去了,整张脸都红了。

“滚。”孟靖源止步踹了这条臭狗一脚,继续揽紧乔觅带着走。

“靖。”乔觅把心一横,双手一揽又腿一收,干脆整个人巴在孟靖源身上,缠个严严实实的,姿势各种不雅观。舔了舔唇,把脑袋埋在孟靖源颈侧,低声请求:“靖,我们回家吧,我不喜欢这里。”

基于某人的行动过分暧昧,孟靖源一时也怔住了,黑犬直接掉下巴,连慢一步赶上来的乔老太爷都一副心脏病发前兆的刺激模样。

好半晌,孟靖源妥协了,扶额轻叹:“教训他们也不费劲。”

乔觅眨巴着眼睛,诚实回答:“但是我倒觉得,对他们动一动手指头都嫌费劲。靖,回家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的语气是真诚的,以致场内各人感受不一,嘴角却同时抽搐起来。

片刻后,孟靖源失笑,他倒忘了乔觅这呆子向来都不因为乔家人的作为而悲喜,倒是他们之间更容易为对方牵动。

“好吧,我们回家。”

这里不是乔觅的家,乔觅是属于他的。

孟靖源就这样充当尤加利树,由着单薄的男人树熊样挂在身上,带着他往外走,并向老人掷下狠话:“从今以后乔觅与你们各不相干,别来让我看到你们乔家人,不然若遭遇到什么,死伤残废了,可别埋怨。”

撇清关系,带上自己的人,孟靖源嚣张地大步踏出乔家大宅,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乔觅踏进这宅门半步。

驾车回程的时候,乔觅才想起三婶来,念叨:“不知道三婶现在怎样了。”

孟靖源唇角勾起笑纹,高深莫测:“怎样了都跟我们没关系。”

乔觅突然觉得,那家人不会安生了,可是那已经和他没有关系,比起那些,还是孟靖源比较重要。他摁了摁口袋里从姜花村带出来的疑似上辈子的黑白照,又看看孟靖源专心驾车的侧面,决定先把这些复杂事情放下,聊起了家常:“你就要开学了呢,要不要置些什么?”

孟靖源轻轻摇头:“不用,反正都住在家里。”

“好呀,明天给你做好吃的,要点菜不。”

“嗯,我想想。”

前面的人低声交谈,气氛和谐,后座里大狗枕着一捆资料呼呼大睡,完全没有当电灯泡的意思。

送走了瘟神,乔知瑶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心系母亲的情况,就跟着父亲去到了医院。

在那里,黄素青微胖的身体迅速消瘦下来,身上各种包着绷带,下身的部位也带不同创伤,似乎被伤得体无完肤,乔知瑶掩住嘴唇呜咽着,眼中流出悔恨的泪水。乔柏农不知道怎样安慰自己的女儿,妻子着实伤得严重,而且昏迷不醒,他心中也不好受。作为家中栋梁的他暗暗拭掉眼角的湿意,带着一脸失意躲到门外去,与门外的儿子相视片刻,就一同出外买饭,留给房内两个女人一点空间。

乔知瑶哭了半天,突然心里产生一股恐慌感,她想起自己在那奇怪的村子里,被一些怪物包围,最后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救起来,但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却是怎么也说不清楚,只是听说她被吊挂在一间屋内,没有别的人看守。

那些怪物究竟做了什么呢?

乔知瑶苦恼着,握住母亲微凉的手,越越收紧。

突然,昏迷的母亲唇角微动,她欣喜地探身察看:“妈?!你醒了?!”

几支毛腿从苍白干裂的嘴唇间破出,一道黑影呼地跃出,扑到挨近的乔知瑶脸上,霎时凄厉惨叫声响彻天际。

第四十六章

经此一役,相信乔家也不愿意再跟乔觅扯上关系了,而乔觅早在好几年前离开乔家,这次弄清楚真相,如今是释怀多于伤感的。

乔觅向来不喜伤春悲秋,或许该说他大多数时候都处于一种‘没心没肺’的状态,虽说从此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野种,可也没有关系,反正他现在住在大院里也很好,有爱人,有家,这才是他的归属。与乔家那十多年莫明其妙地被厌恶着,战战兢兢地讨生活的日子相比,现在的生活实在太幸福了。

乔觅甚至有一种‘赚到’的感觉。

把衣服套进衣架里,乔觅含笑接过小梅递给的夹子,把衣服挂上晒衣绳,院子里飘着炖排骨的肉香,黑犬趴在大树下打瞌睡,主屋里偶尔传来键盘敲击声响,微微偏首就看到神情专注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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