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一轻,原来主人已经收脚。癸仲还在想些什么,听见红衣的主人叫“滚进来”,只好爬起,踉踉跄跄跟进房中,那把匕首,还斜斜插在他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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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说你叫什么?跟我说说你的事。”虽然满心不愿,可既然想好要用这个男人,许骏只能压下不爽,用还算温和的语调……和跪着的人闲聊。
“属下癸仲。”
等了半天也没下文,感慨着这死士真是概括地可以,许骏也没了继续的心思,只是板着指头,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你为癸名,真是差得可以。”
其实,这些年为死士取名都用后面几个字。这死士能得一“仲”字已经极为难得,而“癸”字,专指半途转为死士的人,与实力无关。可看癸仲,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
死士,非人非畜,又哪会在乎是否被人看轻。
“属下愚钝。”
“你愚钝?你是从哪儿来的,影子还是侍卫?我说你没用你怎得不知辩驳,想蒙混过关?”
“属下不敢。”癸仲忍痛身体前倾成趴伏的姿势,“成为死士就是工具,与匕首器物并无不同。辩驳是人所为,死士只要听令行动、令行禁止。属下冒犯,求主人海涵。”
器物?刚不是还擅自斩了我的蛇?许骏心里想着,倒是没再责备,“方才外面光强,现在你抬起头来看看我,让我也好好看看你。”
忽然变温柔的声音让癸仲不适,可他立即抬头,回应快得甚至有些突兀。
果然没看错,是温暖的红。癸仲抬眼,顺着红靴看上去,红裤、红衣,红衣、红裤。
看眼前人头抬了一半又低下去,许骏顿时好气又好笑,只得重复,“我说抬头!你不抬头,要我怎么看你?”
这下,癸仲才看到了红衣上方白皙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虽然距离尚远且是仰视,他还是能猜到那皮肤的滑腻质感。白生生的皮肤……就像那个人。癸仲心里一阵痛楚,疼痛仿佛比腹中还要剧烈,让他复又垂下了头,前额抵地。
长得不错!这是许骏看到那张脸的第一感受。也许由于长时间裹在黑布里,他的脸略显苍白,但这丝毫无损他的英气。浓黑的剑眉倾斜着,使得下面的眼睛……眼睛里满是哀伤?
纯粹的悲哀,仿佛直刺心灵。一个死士,哪来的这种悲伤?
一时间,房里静默下来。血腥味渐浓,许骏再次皱眉看向积了一滩血水的木质地板,“过来!”
显然,听话的客体不是地板,于是癸仲乖乖膝行上前。膝盖擦过那滩血液,随着他的移动,在地板上蹭出一道血红。
“脱衣服。”更加浓郁的血腥味没有让许骏心情变得更差,他只淡淡下了命令,同时从桌上取了个还未着瓶塞的瓷瓶。
这边,癸仲已经解开了上衣,正准备撕开匕首手柄部分的衣料。许骏眼明手快,挡下癸仲动作,利落地将匕首拔下糊上瓶中药粉,才收手打量赤着上半身的死士。
果然……很精壮。
03.犯错的死士
打量着解掉上衣的死士露出的精壮身躯,许骏清晰地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响。
而男人……随着许骏的口水声呼吸明显变得粗重。
男人喉结粗大,呼吸时带动锁骨上下浮动,每一块骨骼肌肉都仿佛充满力量,胸前的两点竟还是淡粉色。向下是因为紧张而收紧的腹肌,刀伤处敷药止了血,留下块丑陋的痕迹。再向下……就隐藏在裤子里了。这时的许骏竟有种叫人脱下裤子让他好好欣赏的冲动!还好他没忘了自己此时该在生气,因此只踱步绕到男人后面。
蜂腰猿背,肌肉不是吓人的大块,精细勾勒出的线条昭示男人强大的力量,令人赏心悦目。当然,背上乱七八糟的伤痕十分碍眼。
伤痕?!!!自己只伤了他肚子吧?
许骏忽然来了精神,蹲下仔细打量着男人背上的伤,有鞭伤、棍痕、烙印,还有铁索和针扎的痕迹,剩下的伤他分辨不出。但这伤却是新的,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污血和泥土,又因为刚刚他和衣服主人粗暴的动作,不少伤口又流出了血,显得……更乱七八糟了。
看这伤处,不用他动手,若无治疗过几天这人就该断气了。叹气感慨庄主干爹的吝啬,竟然给他个……犯了事的废物!
犯了错的侍卫会惩罚,犯了大错的侍卫会被贬成死士。犯了错的影子也要受罚,犯了大错的……就回不来了。可犯了错的死士要怎么处理?
按惯例,死士训练成功后挨罚不多,多是回来后下次去执行那种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要不就一刀杀了当不存在,谁愿分心费力用刑折磨。可这……
“属下无能,执行任务不慎被俘,后被同伴救出回庄,还未……”像是明白许骏的疑问,癸仲不等主人提问就直接开后解释。
“还未来得及清洗上药,就被庄主送给本少爷了?”
“是”
“哼!”一边哼哼着,一边又拿过绷带水盆药粉给那死士背上打理着,随口问,“你失手被擒,按规矩该怎么罚?”
话音未落,许骏敏锐地发现手掌挨着的肌肉绷紧又瞬间放松,他看到癸仲竟朝他露出了解脱的笑,“示众,至死。属下还未来得及受刑,庄主仁慈,将属下赐予主人。”
“这么说,你此前未曾认过主?”
“是”
许骏听了回答,又诧异地上下扫了他几眼。看皮肤身材,这人差不多过了而立。许骏知道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死士寿命短显老快,可即便如此,这人也有二十七八岁,在死士中也算老头了,竟未曾认过主。
据他所知,死士年过二十五体力就急剧下降,庄里通常会在这之前让人执行送死的任务,要不就当礼物送人——花了银钱培养,自然要物尽其用。原来干爹给自己的不仅是个犯错的,还是个没人要的。他刚刚分明从这死士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低落,不过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懒得追问。
看在这男人够精壮的份上,许骏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仔细地擦去伤口处的脏污,上药,包扎。当然上药途中,他还是让男人脱了脏兮兮的黑裤处理伤口,顺便大饱眼福,也算得偿所愿。
将男人上下打理完毕时,已经月上柳梢头。许骏拍怕手边极有弹性的肌肉,藏起低落的情绪,冲还跪着的男人道,“你住耳房,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饭菜会送到房里,你没事不要随便出门,若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看癸仲应了是捡起地上衣裤,竟未穿上身,就这么只着亵裤一瘸一拐走到耳房,虽然那具躯体已被白色的布带遮掩了大半,许骏还是露出大大的笑容——那种得到满意玩具的笑容。
一墙之隔,癸仲顾不上打量他的新居,就已经重重跌在床上。他不在乎平躺的姿势会压倒背部的伤,反正伤痕全身都有,避无可避。
久未住人的房间被褥都有些潮湿,散发着陈旧的气味。还好房间有人打扫,灰尘不多。即便没人打扫灰尘遍布,癸仲也没力气收拾了。连日来不得安宁,身上僵得几乎没了知觉,只是痛。刺痛胀痛酸痛席卷全身,连脑袋都一下下的抽疼。极度渴望休息,躺下了却没了睡意。
闭上眼,让回忆滑过脑海。
后悔么?
现在的遭遇比之前设想的已经好了许多。
死士被俘,回归。示众,剥去衣服,冬季全身浸在池水里,夏日暴晒在阳光下。无食无水,直至死亡,以儆效尤。
有时候癸仲无比怨恨自己的记忆力,他刚成为死士时,也是个夏天。从黑暗房间里出来的他还没来得及赞叹温暖的日光,就发现同伴被高高绑在木桩上,刚改造过的双眼看不清晰,却知道那些身体已经面目全非,只有一块块紫红皲裂的皮肤刺激着他的视觉。癸仲甚至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他只记得这是犯错死士的下场,刻骨铭心。
想到密集乱爬的虫蝇,想到被斩断的毒蛇,想到刚认识半天的主人。他早知道许骏少爷,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传闻中美极狠极的少年。
新主子瓷娃娃般的样子刺痛了癸仲的某处神经,癸仲疲惫地笑笑,不知道主人有没有发现他的隐瞒。这个主人很残暴,他抚摸上腹部的刀伤,疲惫地笑着。比起让日光烤炙、被虫蝇啃噬,能像个人地死去已经无比仁慈,何况这个主子还记得给他上药包扎。
跟着这样的主子,也许能再多熬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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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仲再次清醒时,天已大亮。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甚至说不准自己睡了几天。他只知道自己一直都没睡好,入睡不久全身的麻痒就将他从睡梦中抽离。身体重若千钧,他只好咬牙忍耐,哪知道麻痒逐渐变成钻疼,疼痛越来越烈,直至痛入骨髓。这种疼痛倒像是逼供时受过的,只是更为剧烈长久。他想起身看看哪里不妥,可手脚已经无力抬起。好在睡了醒醒了睡,痛到昏迷也就没感觉了。
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眯眼,这才发现身体不痛了。
不,应该说,是没了知觉。
转动脖子变得艰难,他竟感觉不到颈部以下的存在。
癸仲一下慌了神!努力眨着眼睛,祈求这是错觉,可每次睁开情况都没变。他慌得想张嘴唤人,却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唤了几声,癸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已经不睡在死士的通铺,而是新主人的耳房。
虽然畏惧惊扰主人的责罚,可眼下的状况更让他害怕。癸仲只能尽量大声的叫喊,可惜吐字不清,旁人听来只如野兽嘶吼。
行云居远离人烟,四周尽是林木,位置偏僻。是以即便快到正午,院里依旧显得清幽冷寂。被癸仲当做救命稻草的许骏外出未归,院中的仆役竟也如没听到屋里的声音。不知喊了多久,癸仲的声音越来越低,院子终于重回安静。
此时此刻,距离癸仲从许骏房里退下,不过六个时辰。他的主人,丝毫不知他的无助,仍是满身艳丽的红,在庄主身边绽放着笑颜。
“许正豪,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有种放开我和你正大光明地较量,怎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许骏关好石门,将声声辱骂隔离开,才快步跟上前面两人。
护法尹蜚仍是那身怪异打扮,皱眉看着关上的石门,道:“盟主,这石松道人毕竟是青城长老,一直关着怕是不妥。”
“我怎会不知。可他和青城掌门雷光相熟,不好直接杀了。骏儿——”
“属下会尽快研究出可控制那老头的蛊来,不让这老不死的乱叫。”许骏瞪着门,好似要将里面关着的人千刀万剐,说完他眼睛一转,看向走道中的另外两人,“盟主、师傅,请允许骏儿从庄外抓人回来实验,也好早日为盟主分忧。”
“不行!你之前动作频繁,已经引人注意,此刻正处要紧之时,骏儿不可妄为。”许正豪还未开口,尹蜚就直接否定了许骏的提议。
许正豪看看挨了训斥扁着嘴要哭出来的少年,有心安慰,却明白在这方面不能放松,只是道,“你师傅说的没错,干爹昨天不是才给你个死士,你省着点用。”
04.妖孽主人和精壮忠犬
和庄主用过饭再回到行云居时,已经过了午时。许骏卸下维持了半天的笑脸,先闭目感应一遍院子里养的毒物,没发现什么差错,才踹开门进了房间。
没看到死士出来迎他,许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冲到耳房。
傍晚见过的人安静地睡在床上,青蓝的被子包住身体,只露出脸和散乱的长发。隔着些距离,许骏仍能将那张脸的灰白色看得清清楚楚。许骏暗骂着走上前,一把扯开被子。
床上的人毫无回应,只是昨天看到的精壮身体,已经肿胀发紫。纯白的绷带和紫胀的皮肤交叉着满布这具躯体。许骏绷着脸解开缠住癸仲大半个身体的绷带,果然,昨日抹了药的伤口处,已变得紫黑。
是伤药出了问题。
又失败了!许骏懊恼地揉着脸蛋,没注意手上的污血也沾上他白净的小脸。他将手压在癸仲腹部的伤处,挤出点血液凑到鼻尖,嗅着那股腥臭的味道,琢磨着是药里的哪种毒粉用错了量——上次用在兔子身上时,伤口很快就愈合,怎么用给人就不行了!
“少爷,您的药。”
敲门声传来,随后进来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仆役,他目光呆滞,将一个木盒放在桌上后转身离开,还轻轻地关好了门。仆役的整个动作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可惜昏迷的癸仲没机会看到。
许骏撇着嘴打开木盒,取出个黑乎乎的物体放在床上人腹部肿胀的伤口处,竟是个半寸来长的肉虫。片刻后,肉虫的身体逐渐庞大,圆滚滚十分吓人,再看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狰狞了。又过了会儿,血液由暗紫变回红色,伤口也变回原先的样子,许骏才扯下肉虫随手扔到地上。从怀中取出个和昨天差不多的瓷瓶,将药粉倒在伤口处。盯着粉嫩的伤口,许骏忍不住俯下身用舌头一点点舔着,直到心里的渴望愈发浓烈,才果断分开。
将人翻过来,背部伤口密集,已经从乱七八糟变得触目惊心。玉手抚摸着紫黑的皮肤,许骏又如法炮制,将虫子丢在人背上。
癸仲醒来时,身上又回到麻痒的感觉,只是不如夜里那么难忍。他现在是朝里侧躺着,习惯性地翻身,却被人按住了。抬眼,依稀看见个红衣少年坐在床边。
主人?癸仲就要起身,又一次被人按住,于是只翻了个身。
“你伤还没好,多躺会儿。”
“主人!”癸仲忽的窜起,一把将许骏按住床上,警戒地盯着地上的生物。那里,二十几只成人小臂长的虫子排成一排,朝圣般对着他们。
“你干嘛!”许骏将怀中探出一半的物体拽回,冷着脸与癸仲对视。
久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死士嗅到危险的气息,想跪下请罪,可看见地上粗大的虫子们,又放弃了打算。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地下的东西与新主人有关,于是癸仲只能再次后悔自己过于敏感的行为,卸了劲垂首道,“属下……怕主人有危险。”
“哼”
忽然觉得精壮男人脑袋耷拉着的样子很有趣,许骏被压倒的怒气竟散了。他伸手摸摸男人的头顶,眼睛闪亮亮的,“你失血过多,乖乖躺着不许动,我晚上再来看你。”
“属下——”活了二十几年,这个亲昵的动作他只对别人做过,今天竟被个小他许多的人做了,癸仲不由呆愣。
“乖我一会儿叫侍女送吃的来,别想太多。”
简直是……越看越可爱。许骏只想将这只大型动物揉了又揉,可想到出了问题的伤药,还有地下眼巴巴望着他的二十几条宝贝儿,只能意犹未尽地松手下床。
只见癸仲眼中狰狞可怖的虫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跟在他主人身后爬出了房间,一只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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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呃……”
“唔嗯……”
“啊……”
大床上,盘膝坐着个赤裸的少年,他蹙着眉头,缎子般的黑发垂落肩膀,遮住胸前的粉红果实。长长的睫毛随着少年眼皮下眼珠的颤动而抖动着,表明少年此时极为痛苦,而下唇上的牙印与殷红也恰到好处的证明了这点。
少年一手贴着只小臂大小的红黑色肉虫,一手紧紧握拳,他的身体颤抖着,汗滴随着动作滚下。少年身体遍布着暗金色的花纹,时强时弱。每当花纹变强时,少年口中便会发出痛苦的闷哼,咬牙的力气也变得更大。再看床下,十几只虫尸被随意丢着,剩下的虫子维持着队形一动不动,好似进行着一场盛大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