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时冲动，徐韾，你同意不同意，事情都不会有改变。”
谈凌越的声音平静得近似淡漠。
徐馨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面上的冷静也出现一丝龟裂。
“凌越，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想跟你谈这件事。”徐馨咬了咬唇低声道。
谈凌越低下脸，轻叹一口气：“你想找时间好好谈一谈的话，我会抽出时间的。徐馨，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会补偿你。但是只有结婚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徐馨忍无可忍地大声道，精致的眉尖凝起暴发的怒火和愤恨，“我等你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你的一句不可能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那个秦蓝嘉一直眉来眼去，你以为我看不到吗！我不把这种肮脏事说出来，是给你们留着面子。想不到啊，真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别人的丈夫！”
谈凌越等着她说完，看着徐馨喘着粗气愤怒的脸庞，才开口道：“这件事和蓝嘉无关，你不需要怨恨他。”
“哈，你现在倒是情深意重了。我凭什么不能恨他！”徐馨冷笑了一声，“对于给脸不要脸的人，我……”
“住嘴。”谈凌越低斥一声，皱眉看着徐馨，徐馨一脸倔强地回望着他。
“蓝嘉和我一起十几年，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根本不需要抢。”谈凌越低下眼睫，“是我不能忍受他的离开，放不下的人是我。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同意结婚只是因为我妈的关系。我没爱过你，除了秦蓝嘉，我没爱过任何人。”
“你跟他一起十几年，你现在才说你爱他？！”徐馨怒道，“十几年了也没见你跟他好过，你对女人可是兴致高得很。你现在说你爱他，你一夜之间喜欢男人了，说出去谁相信！”
“我不需要谁相信。”谈凌越低声道，“我也不是喜欢男人。男人女人都没有意义，不是秦蓝嘉，就没有意义。我早就知道他对于我很特殊，可如果不是他下定决心离开我，我一直没有发觉他对于我重要到什么地步。我没想到我结婚对他的伤害那么大，所以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做。”
“你不要再说了！谈凌越，你不能伤害他，你就可以来伤害我吗！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还有伯母，你自己的母亲呢，你也就这样伤她的心！”徐馨两只手用力拍在文件散乱的桌面上，修理精美的指甲也被震出裂纹。
谈凌越低着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徐馨恨恨地逼问着，谈凌越抬起眼睛看她。那双眼里却没有任何她希冀的愧疚悔意，平静得令她心悸。
“我已经让蓝嘉受过太多的委屈，我不会再让他伤心了，这是我惟一要说的。”谈凌越说着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两相比较往往最伤人，可我只能对你实话实说。”
徐馨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只觉得一阵阵寒气从脚底升起，将整颗心都浸透了。
她知道谈凌越是个情感淡漠的人，可他又往往掩饰得很好，让人明明看着他却捉摸不透，好像永远都走不近他。就连他对谈母那么孝顺，她都无法从中看出多少真实的心思。
可她偏偏就被这个似真似假，似好似坏的男人迷住了，无论跟多少优秀的男人谈过多少次轰轰烈烈的恋爱，都找不到和谈凌越在一起的那种令她着迷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可以走近谈凌越的心，她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她以为自己可以成为谈凌越最特殊的那个人。
她不需要谈凌越改变，就是这样真真假假骨子里透着点恶劣的谈凌越是最令她着迷的，她只是想要成为这个感情寡淡的男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可是现在他却如此直白地告诉她，她比不过另一个人。比起那个人，包括她在内的其他所有人根本不值得考虑！
谈凌越解开衬衫的领口，呼了一口气继续道：“至少在我们结婚前发现是一件好事，事情还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现在把一切跟你摊开说，至少我不会用背叛伤害你。”
“你以为现在就不是背叛，就不是伤害我了吗。”徐馨低声地咬牙道。
“我只能希望你不会伤心太久。”谈凌越将双手在脸前十指相对，“拖拉下去只会造成更深的伤害，所以我才如此突兀地完全摊牌，希望你能理解。”
他说得客观而且客气，徐馨却越听越寒心。但凡他对自己有着一丝丝怜惜的感情，他又怎么能用这么事不关已的口吻说着这么残忍的话！
“况且，让你嫁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对你也不公平。”谈凌越继续说道，“徐馨，我还要谢谢你前些天代我处理公事。私事归私事，公司里的事我会秉公办理的。你出了多少的力，该得多少回报，我会一一算清楚，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这就要跟我清算，给别人让位铺路了？！”徐馨冷笑着把话说得直白，谈凌越闻言微微地拧起眉尖。
“凌越，你好无情的心，你的血是冷的吧！”徐馨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委屈，咬牙低声道，转身夺门而出。
谈凌越看着砰地合上的门板片刻，才低下头开始翻看手边的文件。
他深知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他也知道徐馨对他的执着，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伤害她。可现在他不但要这样伤害她，他甚至还不得不防着她。徐馨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女孩，她早就开始向公司内部渗透，最后连秦蓝嘉这样的公司员老也被她排挤得在公司里寸步维艰。
蓝嘉的心太善良，太与世无争，他必须要替他打点好一切，防备着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
尽管这样对徐馨嫌太过冷血无情了，他却必须要第一个防着她。
64.
秦蓝嘉在家里休息了几天，谈凌越便向他说起上班的事。
“怎么样宝贝，你也该回去给我干活了，想做什么工作。”谈凌越在书房工作的时候把秦蓝嘉叫过来，搂着他笑道。
秦蓝嘉身上穿着休闲的衬衫，贴合着温热的躯体，抱着的手感舒服极了，谈凌越一只手在他腰侧逗弄地揉着。
秦蓝嘉靠坐在椅子扶手上，看了看谈凌越的电脑屏幕，开口道：“我本来干什么就还干什么好了，别说得我好像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似的。”
“谁是裙带啊，我有裙带吗。”谈凌越挑眉笑着，轻轻地掐了他一下，又摸着下巴想了片刻。
秦蓝嘉是学工科的，跟他的公司业务没有什么关系，从跟他一起打拼起就是什么杂事都帮着他做。秦蓝嘉辞职之前挂了一个副经理的名头，现在再做回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谈凌越不喜欢。
“我把那几个秘书辞了，你来当我的特助吧。现在是人不是人都有个贴身助理，我这么大产业怎么也得弄个来玩玩。”
秦蓝嘉忙道：“谁给你玩啊，还有你别找事了，现在找工作多难啊，人家干得好好的，你辞了人家太不厚道了。”
“厚道能当饭吃么。”谈凌越笑道，“你啊就是心太好，弄得谁都能踩你头上。”
“那你天天气势凌人的就好了。员工是拿钱给你干活的，又不是该伺候着你。”秦蓝嘉摇头道。
“我不跟你争这个。再说我哪里气势凌人了，我那叫不怒自威，你个乖宝宝学着点。”谈凌越道，“好了，跟你说正经的，嘉嘉，你就来给我当助理吧，我离了你也实在不行。”
秦蓝嘉对谈凌越的安排向来没有什么异议，这时也便点了头道：“好，我听你的。”
“诶，好乖。”谈凌越爱不释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秦蓝嘉的办公室被安排在谈凌越的旁边，原本一个人占据一整层的谈大老板对新办公室的装修还来亲自过问，以前排挤过秦蓝嘉的几个人不免心头惴惴的。
自己的顶头上司向来不是贪恋女色的人，自从和徐馨好了之后就没见他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牵扯，她在公司里动的那些手脚谈凌越也全当没看见，本以为徐馨肯定是铁板订钉的谈太太，外人看来两人一直恩恩爱爱。
徐馨向来不喜欢那个秦蓝嘉，谈凌越虽然看重他，但是朋友哪有老婆亲近，会看眼色的人自然对秦蓝嘉就看轻了。大的坏事没做，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情却不少。
只是谁都没想到，临到头的婚礼，说取消就取消了。原本亲亲热热的两个人，转眼间就形同陌路，谈凌越现在对徐馨所做的防备，简直就像防着仇人一样。原以为被排挤得辞职不干了的秦蓝嘉，却被谈凌越亲自接了回来。说是回来当助理，所受的待遇却跟老总一个级别，一副圣宠正眷的架式。
公司的茶水间向来是八卦聊天的风水宝地，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谈资，各种小道消息早已在各部门中间飞速流传。
“唉，你们听说过吗，那件事大概是真的了。”几个小职员聚在茶水间里偷空闲聊，一个女孩子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事啊？那么多事呢，你说的是哪一件。”有人问道。
“唉呀，就是我们谈总啊。他不是突然就不结婚了吗。我听一个跟徐大小姐关系不错的姐们说，徐馨喝醉酒的时候骂过，说那个秦蓝嘉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看谈总那个样子，被勾得魂都没了的样子，连婚也不结了，把那个姓秦的给招回来，可不就是……因为那种事嘛。”
围在一起的几人发出嫌恶的唏嘘声：“还真是那种事啊，我就觉得秦助理看起来有点那个……”
“一个大男人，好恶心啊。谈总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栽到这个上头了。徐小姐多好的一个女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说谁恶心啊。”一道冷淡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进来，正闲聊的几人俱是一惊，看向门外，却看到了被自己八卦的正主。要是好脾气的秦蓝嘉也就算了，偏偏是“正被狐狸精迷晕了头”的谈凌越。
谈凌越冷着脸扫视了一圈，哼了一声道：“很闲嘛，还有时间在这里吹牛打屁。我可不是拿钱养着你们来造谣欺负我的人的，你们几个去财务领齐工资，明天起不用来了！”
直到谈凌越身影消失了，几个人才晕乎乎地反应过来，自己这就被炒了。
“他……他怎么在这里的？！”最先挑起话头的女职员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道。公司的高层们都在二十层以上呆着，这里是轻易见不着几个高管的地界，怎么这么倒霉地被谈凌越给撞上了？！
谈凌越从楼下上来，刚出电梯就被一脸着急的秦蓝嘉抓住。
“你跑哪儿闲逛去了，不知道现在有多忙吗？！打电话你也不接！”秦蓝嘉扯着谈凌越往办公桌前面推，“你别以为什么事都推给我就万事大吉了，你给我老实坐在这里办公！”
“唉，好好好，我这不是去你原来的办公室帮你拿点东西么。”谈凌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玩具小熊，递给秦蓝嘉。
“拿着。”他粗声粗气地道，“好歹也是我青春年少的时候送给你的，多有意义啊，你可不要随便弄丢了。”
秦蓝嘉一愣，接过谈凌越硬塞过来的东西，捏了捏，微微撇了嘴角道：“有什么意义啊，不是以前你送给徐馨她不要的么。”
“没那回事，就是送给你的！”谈凌越扯松领带道，“我觉得它很可爱乖巧很适合你，才特意买来送你的。谁说是送给徐馨的。”
秦蓝嘉记得，那时候是徐馨说的。
也许徐馨比谈凌越要敏感得多，早在几年前就察觉了谈凌越对他的不同，表面上对他不屑一顾，却也会耍些小心机。只是时过境迁，谈凌越现在对他如此珍惜，现在再提旧事也没有必要了。
秦蓝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一只手搂住谈凌越道：“好吧，看在你是替我办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偷懒的事了。快点工作吧。”
“我岂止替你办事，我还替你当坏人呢……”谈凌越嘀咕道。
“你说什么？”秦蓝嘉问道。
“没事没事，工作工作。”谈凌越将椅子转了一圈，笑呵呵地应道，便继续埋首在各色文件的海洋里。
65.
秦蓝嘉回来工作已经有两个月了。他知道公司里有些风言风语，不过并没放在心上。比起在学校的时候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现在多少也有些宠辱不惊的修为，何况谈凌越如今就守在他身边，遮风挡雨。
少年时的盲目崇拜仍旧留有余温，只要有谈凌越在身边就有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安全感。
星光璀璨的夜晚两人同披一条薄毯坐在阳台上看着繁华都市的万家灯火，秦蓝嘉忍不住将这样的心情倾诉。
谈凌越笑了笑，将秦蓝嘉光着的双脚拉到毯子下面，突然问道：“说起来，我一直很奇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上我的？上学的时候像我老婆一样对我管头管脚，你的小心思肯定比那个更早吧。”
秦蓝嘉想到了儿时的遭遇，还有谈凌越那时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十几年前的事了却清晰得恍如昨日。现在想起来，谈凌越没心没肺的特点从那个时候就初现端倪了。
别说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况那么不平常，又是救人又是进警察局的，而且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替他取消聚众打架的嫌疑，就算只是两个陌生人一起聊过天，平常人也不会过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吧。偏偏谈凌越就是有这种本事。自己人生当中这么浓墨的一笔，在谈凌越那里连点墨汁都没留下。
话到舌尖了，秦蓝嘉却又咽了回去，轻哼一声道：“你自己想吧。”
“什么？太没道理了吧，你哪时暗恋我的，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了你还叫暗恋我么。”谈凌越带着点嚣张的优越感，美滋滋地道。
秦蓝嘉撇了他一眼，道：“咱们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的，你想起来的话就会知道。”
看着谈凌越皱起眉尖冥思苦想的样子，秦蓝嘉忍不住摇头叹气：“你是金鱼脑子吧，我看你的记忆只有三秒钟。”
“什么金鱼，有这么说的吗，看不起我啊。”谈凌越佯怒道，见秦蓝嘉张口想要解释，又突然笑着搂紧了他，长叹一声道：“金鱼怎么可以，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怎么保护你呢。蓝嘉，我甘愿是你从小养熟的一条狼，一只狗，一辈子都给你看门。”
秦蓝嘉忍不住笑了，把脸埋在谈凌越的颈间，轻轻蹭了蹭，低声道：“你这只狼岂止是看门了，你明明还爬上主人的床了……唔……”
夜风中氤氲起蒸腾的爱欲，落地窗的纱帘被风扬起，轻拂过交缠的肢体，却又被纤瘦修长的手掌抓住，难耐地撕扭了几下。
秦蓝嘉眼睛下面挂着明显的青色痕迹，抱着一叠文件等在电梯旁。看着一格一格规律跳动的数字，发酸的眼皮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果然纵欲过度不是好事……秦蓝嘉心里嘀咕着，抬手揉了揉眼睛。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上到这一层来的基本都是来找谈凌越的，可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现在正在睡觉，估计来人会吃个闭门羹。
“你是找谈总的吗？谈总现在有事外出。有什么要紧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带给他……”
秦蓝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清来人的脸的时候却微微一愣。
“秦助理现在好大的面子啊。”徐馨哼了一声，冷笑着道。
“徐小姐。”秦蓝嘉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