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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 上——by墨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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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开始,他的袖口里就藏了一只铅笔。当男人罪恶的脸庞向他靠近的时候,男孩毫不犹豫的出手,将笔扎进了男人的左眼中。

男人惨叫一声,向后倒退。男孩还没有来得及松开手,男人的眼球被生生地拽了出来,插在那只笔上,被男孩握在手中。

男孩迅速将眼球丢远,转身向门外跑去。

男人趴在地上,捂住左眼,拖住男孩离去的脚步。

男孩奔得飞快,冷不防一头栽倒在地,额前被撞破了,鲜血直流。

他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

男人终于撕掉一切假面,露出狰狞的面目,他扑上前,恶狠狠地掐住男孩的脖子。

他的声音嘶哑阴狠:“你果然是……敢不听话,我杀了你!”

男人那只空荡荡的眼窝中猩红一片,血浆留在男孩的脸上。

男孩涨红了脸,无法喘息,手在地面上乱抓,眼前渐渐变得黑暗。在窒息前的那一刻,男孩摸到了那把剪刀……

任何生物在巨大的危险面前,为了自救,总能爆发超越平常的潜能。

当男孩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一片血泊之中。男人仰躺着,身上血肉模糊,已是死去多时,那只被插下的眼球,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男孩就这么混混沌沌地坐了很久,直到听到警车的声音。

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沉默地环视了现场片刻,蹲下身摸摸男孩的头。

男孩听到那个男人说:“可怜的孩子。”

李墨白睁开眼,抬腕看看手表,竟然已经是下午了,他的这一觉睡得可真长。他疲倦地捏捏鼻梁,将脑海中的黑暗挥去。站起身,他看着小磊的尸体,陷入了为难。

胖子一定要惩罚,但今天似乎不是良好的时机,李墨白做事谨慎,下手更小心,一定要有周详的计划才动手。他想回去准备,却又不愿意将小磊孤零零地丢在这里。

李墨白杀人,知道完美作案最重要的就是毁尸灭迹。他想胖子不久便会处理小磊的尸体,发自内心的,李墨白不愿看见备受折磨的孩子,连尸体都得不到尊严。

胖子毁尸的手段是什么呢?处于对于同行的好奇,李墨白又环顾了一圈房间。

房间的底端有一个木质的柜子。

李墨白走上前,打开那个柜子。

******

李墨白在打开柜子后决定,就在今天,他要杀了胖子。

晚上六点正,胖子拎着一个快餐盒,哼着小调进了家门。

他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一双干净的筷子。不得已,胖子挽起袖口,低头在乌黑的水槽中翻找。

李墨白手中握着一把菜刀,从胖子身后迅速接近。

菜刀就要向那肥胖的身躯落下。

胖子突然转过身,扬起手,一瓶胡椒粉飞进李墨白的眼睛里。

李墨白捂住眼,剧痛令他丧失行动能力。

而胖子没有停下。

当那根擀面杖敲在他的后脑勺上的时候,李墨白叹息:

冲动是魔鬼,这话真是不假……

22.

李墨白醒过来的时候,胖子正站在他旁边磨刀。

被胡椒粉灼伤的眼睛还在疼,不由自主地流眼泪。后脑勺应该也被擀面杖敲破了,头晕沉得厉害。

李墨白扭扭身子,动不了,于是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睛,才看清他正在那间地下暗室里。

原来这暗室也有灯,头顶上简陋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黄色光芒,将胖子和李墨白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像两团黑乎乎的鬼影。

此时李墨白正躺在那张铁床上,身侧是小磊冰冷的尸体。他的周身被胖子用胶布像裹粽子一样,捆绑得严严实实的。

李墨白的嘴上也粘着胶布,无法说话,只能用呜咽声提醒胖子,他醒了。

胖子并不搭理他,正在铁床旁边的桌子上埋着头专心磨着手上那把短柄尖刀。

那刀看上去似乎极为锋利,刀锋上带有倒齿,很像西餐厅用来剔牛骨用的餐刀。刀随着胖子的手,在磨刀石上来回摩擦,发出刺耳尖利的‘嘶嘶’声,撞击着李墨白的耳膜。

李墨白盯着那刀,心想这一刀下去,保准皮开肉绽,也不知道胖子准备从他身上哪处开刀。这么想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房间尽头的那个木质柜子。

他心里头懊悔,要不是因为打开了那柜子,自己也不会那么冲动,没有周全计划就贸然对胖子出手,现在落了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那柜子里装着些东西。

那些东西太过黑暗罪恶,连冷血的李墨白也被惊吓住,无法忍受。

木质的柜子很大,里面……还有三个男孩的尸体。

说那是尸体,其实并不准确。更确切的说法是,那是三个用死去男孩的皮肤做成的人皮娃娃。

很久很久以前,大和民族有用人皮制作娃娃的习俗。他们相信这样做出来的娃娃,会将死去的灵魂保留下来,那时候的人们将人皮娃娃供奉起来,作为守护家族兴旺的镇族之宝。

当然日本人现在已经取缔这样的风俗,那些代代相传的娃娃们,偶尔还会出现在拍卖会上,被后代用天价转手交易。

不过胖子收集人皮娃娃,可不是为了保佑平安兴旺,只是为了自己的罪恶留下一份纪念品。

三个娃娃,意味着曾经还有三条鲜活的生命,永远地葬送在胖子的手里。那些娃娃的脸上,还残留着男孩们临死前的恐惧痛苦的神情,像极了正躺在李墨白身边的小磊脸上的表情。

李墨白在打开柜子的那一刹那,决定绝不留给胖子将小磊也变成娃娃的机会。

可惜他失败了,而胖子正在磨着那把剥皮的尖刀,下一刻,那把刀就该落到李墨白的身上。

胖子刀磨得差不多了,他把刀拿到鼻子下看了看,用嘴吹了一下,提着刀走到李墨白的面前。

胖子弯下腰,借着灯光细细地打量了李墨白的脸,他凑得很近,李墨白能闻到他身上混杂着狐臭和饭馊的怪味,能看见那长满麻子的坑坑洼洼的脸,甚至还瞅见了胖子两个粗大的鼻孔中拖出的长长鼻毛……

胖子看了一会,肯定地点点头,散发着口臭的猪嘴一张一合:“我认识你,你是常去Mr. M那的小青年……你跑我家来干嘛?”

李墨白恶心地快要晕过去,翻着白眼瞪他,心想我又不能说话你问我有什么用?

胖子倒也不需要他回答,提着那刀就在李墨白的脖子上比划起来:“那时幸亏我在盘子里看见小哥你……不管你来做什么,既然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那我也只有对不住了……”

李墨白这才明白,原来胖子厨房里的东西太乱了,他没有发现水池边架着一个铁盘子,当时自己提着菜刀去砍胖子的动作,全部反射在铁盘子上,所以胖子才会警觉发现他。

李墨白叹了口气,真是失算。

尖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真不好受,李墨白闭上眼,准备听天命。

他想自己要是变成鬼,先把胖子吓死,然后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神秘人,要不是因为那家伙,他何苦自揭伤疤,现在还快要死了。

那个家伙,果然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胖子拿着刀比划半天,还是没有想好下手的地方。通常他用这刀的时候,都是等孩子身体凉了,然后从脖子上划一圈,再向下一点一点地剥……但面对一个活生生的成人,他反而不知如何做好了。

想来想去,胖子决定放弃用刀,不然到时弄太多血也不好清理。他放下刀,越过李墨白,把小磊脖子上的那条领带解下来。

还是老方法来得顺手……

方格条纹的领带缠紧李墨白的脖子,窒息的感觉令他的肺部剧烈地疼痛,他翻了白眼,嗓中哼了几声,视线越来越模糊,神智也不再清晰。

李墨白想,这一会,自己真的要死了。

隐约听见一阵铃声,仿佛地狱中的招魂铃,急促悠长。

那铃声一直再响,却没有牛头马面来接他,相反的,胖子松开了手,嘟囔着转身离开。

脖子上的束缚解除,李墨白猛吸了一口,贪婪地品尝着劫后余生的美好滋味。头脑清醒了些,他才恍悟,刚才那夺命般的铃声,似乎是胖子家的门铃在响……

楼上传来哐啷几声,有一个人沿着暗室楼梯走下来。

李墨白还在恍惚中,只能隐约看见那是个高个子。

不是胖子。

那人走近,李墨白看见他的头上,带着一个黄头发红鼻头的——小丑面具。

小丑血红的嘴咧得大大的,仿佛正在嘲笑他。

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小丑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熟悉地机械音响起:

“我等在外面老半天了,看你一直不出来,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进来看看……”

李墨白冲他翻了个白眼:你X,现在才来!

李墨白绝对不会承认,刚才他快被胖子勒死的时候,潜意识里竟指望着神秘人来救他。这家伙整天跟个牛皮糖似地粘着他,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既然是神秘人让他跟踪胖子,他们之间又有那三月之约,神秘人没有理由会任由胖子弄死他。

神秘人笑笑,伸手将李墨白嘴上的胶布用力一扯,李墨白‘嘶’了一声,皱起眉头,疼得龇牙咧嘴。

他还算有礼貌的好青年,想着既然这家伙救了自己,道声谢也是应该的。正要开口,喷了药水的手帕又捂上了他的口鼻。

李墨白再一次晕过去前,心里想的是:

X的,这玩意闻多了,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

男人把背上昏睡的李墨白丢到后排车座上。

他的爱驾是黑色的,中规中矩的设计,低调宽敞舒适,很符合男人的性格。

李墨白仰躺着,脑袋歪向一侧,张大嘴,很没有形象地晕得昏天暗地。

男人眼睛弯弯的,嘴角也跟着翘起,随手给他拿了个抱枕垫在脑袋下面,顺便细心地替李墨白拉上安全带。

做完这些,他揉揉李墨白的脑袋,坐进驾驶位带上车门。

踩油门的时候,男人咧嘴笑得欢畅:

又有得玩了……

******

李墨白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躺着的,而且身上的胶布也没有被解去,一层一层地,将他包裹得和粽子一样,不能动弹。

很明显的,神秘人嫌麻烦,沿用了胖子束缚他的方法。

当然他的眼睛又再次被那家伙蒙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粽子李墨白来回翻滚了两下,厄……这回他似乎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那铺盖应该很干净,散发着太阳的香味,还有,

浓郁的玫瑰花香……

才出狼窝,又入虎口,恐怕就是指代这种情况,李墨白很憋屈,也很无奈。

不过好歹性命无忧,他稍微放宽心,试探着召唤那人:“厄……你在不在?”

身侧的床铺向下塌陷了一点,似乎是一个人坐了上来,一只手伸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他的头发。

李墨白全身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老程序,按键声,然后是那个机械音:“小白,我很失望。”

……

李墨白不知道该说啥。

机械音继续:“你居然会这么简单就被胖子抓住,太莽撞了,一点也不完美。”

果然又是那套完美论,李墨白心想这家伙肯定是追求完美的处女座。

他向旁边拱了拱,脱离那只动手动脚的爪子,无视那家伙的话,干笑两声:“厄……谢谢你救了我,你不用把我捆着,我今天没有心思对付你。”

男人抿嘴笑,一把将‘粽子’揪回身边。他覆下头,鼻尖几乎凑到李墨白的脸上。

机械音代替了心中的话语:“既然知道是我救你的,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李墨白咬牙:“你想我怎样?”

“以身相许?”

“想都甭想!”

“哈哈”男人忍不住笑出声,但只有一小会,脸又拉了下来,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敲字,机械音:“那回答问题吧。”

李墨白皱眉,又来了。

机械音开始提问:“为什么要杀胖子?”

“看他不爽。”

“为什么不爽?”

虽然眼睛被蒙着对方看不见,但李墨白还是忍不住向声源的方向丢了个白眼,冷冰冰地讥讽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李墨白已经想明白了,神秘人一定是知道他小时候的经历,才会让他去跟踪那个胖子。而他唯一好奇的是,神秘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将他的过去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扒光看透,或者更准确地说,就像被人剖开了脑袋,拿个放大镜,将掌管他记忆的海马体和大脑皮层仔细地瞅个遍,连最隐蔽黑暗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李墨白一碰上神秘人,就觉得毫无隐私尊严,甚至没有任何安全感。

他想,这家伙,果然还是应该尽早除掉地好。

李墨白满脸的怨愤落在男人的眼里,他看得很满足。

今天小老鼠受了惊,挺可怜的,是时候该给炸毛的老鼠顺顺毛了。

身侧的男人竟然也上了床,和李墨白并排躺着,他的发梢拂过李墨白的脸,混杂着淡淡烟草味的玫瑰香,很痒。

李墨白惊恐地又想向旁边挪,被男人揪住。

李墨白僵硬地躺着,男人敲完字,将手机举高,放在两人中间。

空旷的屋子里,机械音似魔声一样慢慢吐出:

“李墨白,男,现年二十六周岁。父母双亡,八岁时被叔父领养,因不堪叔父侵犯将其杀害。后被强制管教,因其犯罪时尚未成年,有关部门依法将其犯罪记录封存,该记录自其成年之时自动取消。”

声音结束,房间内一片静默。

李墨白在颤抖,这种被活生生地揭开伤疤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他攥紧了拳。

男人却不放过他,继续问:“小白,这说的是你吗?”

李墨白艰难地笑:“好像是呢……”

有的时候,强颜欢笑是扞卫尊严的最后武器。

冰冷的手指顺着他的脸慢慢地向下移,一点一寸,不放过一丝一毫。

随着手指的动作,那个机械音在问:

“他碰过你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曾经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黑暗记忆,排山倒海地向李墨白压来,他颤抖着,躲避着。

不想去想,不能去想。

终于再也阻挡不住眼角的湿润,李墨白的声音接近了哀求:“不要……”

手指停止了动作,一双大手将他的头挽过去,男人将额头贴在李墨白的额头上。

李墨白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

“不要怕,小白,都过去了。”

23.

男人的额头和他的手指一样冷,却像冬日的冰棱,平息了李墨白脑海中的无限屈辱和恐惧;

男人的脸贴得极近,他的鼻息喷在李墨白的脸上,温热而暧昧;

男人发丝间的玫瑰味浓郁香醇,混杂着那淡淡的烟草气息,仿若是能迷乱人心的幻香;

男人的手指插在李墨白的发间,拇指的指腹轻蹭着他的发梢,就好像情人间亲昵的触碰;

……

李墨白身体僵硬,头很晕,过去的一点一滴因为这个神秘的男人的撩拨而浮出水面,像一颗颗充满罪恶的黑色弹药,狠狠地射进他的心室。他的心被无形的子弹穿透,鲜血淋淋,胸口似裂开一个大洞,再也无法合上。

李墨白觉得冷,周身似坠入冰窖般的寒彻刺骨。他想自己应该推开那个男人,却毫无气力,甚至有一点点贪恋那个男人身上的温暖。

男人将李墨白揽进怀中,他垂下头,嘴唇轻轻擦过李墨白的发梢,额前,最后驻足在他眼角那颗殷红的泪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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