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嗯,是的。”他指指面前的牛扒:“再来一份。另外……给我开一瓶香槟,最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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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白赶到蒋教授家门口的时候,正看见蒋教授戴着个鸭舌帽,穿着件黑色风衣,将衣领高高地竖起遮住脸,神神秘秘地从家里出来。他心里疑惑,蒋珊珊他们为了不被教授发现派对的事,将教授支走,这个点,教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身打扮也极是奇怪。
教授开车离开,李墨白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教授去了本城有名的红灯区。
这里是这座城市最灰暗的角落,是被都市的繁华掩盖住的罪恶的源地。这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间丑恶和原罪,是罪大恶极的犯罪者滋生的温床。
蒋教授的黑色别克沿着路边缓缓地向前行驶,时不时有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去敲他的车窗。这时,蒋教授会停车摇下车窗,仔细地审度卖淫女。他自如地与女人们交流,但最终都会摇上车窗,继续向前。
李墨白跟在后面,极度地震惊和悲伤。没有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知名教授,私底下竟然有这样龌鹾的嗜好。尽管他理解教授正直壮年,又丧妻多时,也许有生理需要,可是这些女人多脏啊,如何能与温文尔雅的教授契合。圕 馫 闁 苐
蒋教授终于挑中了一个。
女孩年纪不大,比起其他的风尘女子妆看上去纯良。她有些局促地坐进教授的车里,别克车加大油门,快速离开了这片肮脏悲凉的地带。
蒋教授显然不是头回做这种事情,甚至为了幽会专门准备一处房子。
这是一间靠近铁轨的平房,应该是从当地农民的手中转手得来的。摇摇欲坠地窗框上,玻璃碎了好几块,被人用海报纸勉强遮住。灰土墙上裂开几道大缝,内里长出青黄的杂草。
蒋教授领着女孩下车,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李墨白对香艳的场景向来没有兴趣,那一日却鬼使神差地站在破窗户外向里窥视。
一辆列车驶过,车轮撞击铁轨的轰鸣声掩住了平房里的声音。但列车头的灯光却映照出窗前李墨白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和惊讶得瞪直了双眼。
警局中,王小川将案件现场的照片和法医尸检报告递个张凯,不顾他强烈抗议自己正在吃饭,严肃地介绍情况:“到目前为止,十名受害人的身份均以得到证实,他们全部都是从事性服务行业的女性。因为其职业的特殊性质,只能获得较少的社会保障和关注,属于易受害人群。估计这也是罪犯选择她们作为对象下手的直接原因。”
进了屋,蒋教授在床前坐下,冷冷地命令女人:“脱光。”女人依言,脱去所有的衣服,用手遮掩住胸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蒋教授。
王小川接着说:“受害者的手腕上均有捆绑的痕迹,应该是凶手为了桎梏他们的手段。这也是为什么受害人身上没有任何抵抗痕迹的原因。”
蒋教授从床前的柜子中取出几根绳子:“将自己绑起来。”女人起先不愿意,见蒋教授不悦的神色,只得老老实实地照做,将自己的双脚绑在一起,又绕住手腕,用牙齿咬紧。
王小川带着恶意,将尸体照片向张凯面前挪了挪,张凯皱起眉,嘴里啃着炸鸡的动作却没有停。王小川有些挫败,恶声恶气地说:“经法医检查,所有的受害人的死因均是静脉注射大量空气造成血液循环障碍。受害人在短时间内缺氧死亡,所以身上除去切口外没有其它伤痕。”
蒋教授从包中取出一个100毫升最大型号的注射器,戴着橡胶手套,在针管中抽满空气,向女人走去。女人看见那巨大的注射器,瞪大眼,满脸地惊恐,尖叫道:“先……先生……你……要做什么!”
蒋教授抓起女人的胳膊,精准地寻到手肘处静脉血管的位置,扎入针头,一面缓慢地将针管中的空气推进去。
女人脸上的神色极度痛苦,她张着嘴猛烈地吸气,可惜还不够。女人的面色开始变为青紫色,身体剧烈地抽搐。蒋教授将她抱在怀中,摸着她的头。他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在女人的耳边喃喃地安慰:“嘘嘘,一会就好,就不痛苦。你会成为伟大的事业中的一环……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女人渐渐停止了挣扎,垂下头,仍是圆睁的双眼眼白充血,瞳孔黯淡无关。
她死了。
张凯吐掉嘴里的鸡骨头,点着尸体照片问:“那这个姿势又代表什么?”
王小川摇摇头:“不知道,似乎是那个变态在进行的某种仪式?”
女人死了,蒋教授用手拂过女人的双眼,将她的眼皮阖上,然后站起身去完成自己神圣的仪式。他从包中取出一块塑料布扑在地面上,将女人的尸体抱过去平躺在塑料布上。然后又取出一个奇怪的工具,这个工具前端像电工用的小型焊头,后端连着一个小罐子。
这个器械是蒋教授自制的火焰切割机,后面的小罐子里装的是压缩燃气,按下开关后,燃气与空气接触,经由前端点火器点燃。焊头前喷出极高温度的蓝色火焰像锋利的刀刃,瞬间融断女尸颈部的血肉和颈骨,将女尸的头部完完整整地切割下来。
这种火焰切割器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在割头的同时迅速烧焦肌肉组织和血管,由此阻塞了血液的外流,所以这个场景虽然恐怖,却并不血腥,除了骇人的肉体烧焦味,整个房间内干干净净,和来时没有两样。
蒋教授小心翼翼地捧起女尸的头颅,打开房间里冰箱冷冻隔最下面那一层,将头颅放了进去。
然后,他打开上一层冷冻隔,里面躺着另一个头颅。
这个头颅也是女人,似乎放了有一段时间,面部覆满冰霜。蒋教授将头颅上的寒霜轻轻地擦拭干净,捧回到女尸剩余部分那里,然后拿出一团卷在一起的钢琴线。
王小川指着照片苦笑:“每具尸体都被砍去头颅,伤口有烧焦的痕迹。然后凶手用钢琴线将前一具女尸的头颅拴在后一具的颈上,再将整个身躯向腰后扳成圆形,用钢琴线将手脚捆绑固定。因为这种扳法,所有女尸的腰椎均成粉碎性断裂,”他向张凯总结道:“十具女尸,九颗头颅,最新一具的还没有找到。如果我们不快点行动抓住这个变态,这颗头颅将会出现在下一个受害者的身上。而且,真的不知道这种循环会不会持续下去……”
蒋教授弯腰蹲在摆成一个圆圈的女尸身旁,勾起唇,两眼发着光。
“第十一个。”他轻轻地笑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窗外站着的
——脸色煞白的李墨白。
47.
当蒋教授追出门外时,李墨白已经离开了。教授看着飞驰而走的后车灯上闪烁的红光,俊雅的脸上露出了狰狞可怖的表情。
李墨白窥见蒋教授的秘密,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他虽然佩服教授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和对信仰的执着,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将这个冷血的杀人魔和记忆中的温柔男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如果教授真的是他的父亲,李墨白就不得不承认自己骨子里的残忍,或许就是传说中基因的力量,源自于血脉相成的渊源。那即是证明了,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掉了的次品。
李墨白觉得自己应该远离教授,毕竟环绕在身边的变态太多了,他可不想再招惹一个。于是这个叫李墨白的年轻人从蒋教授一家的视野里淡出。他没有出席教授的生日派对,也没有再去听过教授的公开课,留个蒋珊珊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得到的是空号的回应……蒋珊珊觉得自己失恋了,但她是新时代女性,这种小事打击不了她,于是在蔫蔫了几日后便又恢复了精神。
蒋教授可没有这么容易忘记。他的记忆极好,眼力也不错,看人过目不忘。那天虽然天色已晚,但他一眼就认出躲藏在平房外偷窥的人是李墨白。他惶恐地等待了数日,并没有警察来找他,由此他认定李墨白没有将他举报给警方。这样的认知反而让蒋教授愈发紧张,试想,一个正常人目睹杀人案件,第一个想法一定是报警,但是李墨白没有这么做……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疑惑令蒋教授坐立不安,李墨白这样的目击者,就好比科学实验中不稳定的安全隐患,随时都有影响设备性能,甚至造成大爆炸的可能,为了课题的顺利进行,安全隐患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从根本上彻底清除。
但要除掉一个人的难度,和堵住一段泄漏的实验管道,或者清理一滩有毒的实验物质不可同日而语。蒋教授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李墨白究竟是谁。
李墨白告诉,自己是本校外系的学生,他翻查学校招生档案,十年间的记录中从来没有李墨白这个人;李墨白曾经留给蒋珊珊的手机号也是空号;蒋教授通过网络搜索方式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李墨白的信息。
这个叫李墨白的年轻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踪可循。
蒋教授还在苦恼,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清爽而陌生。
男人开门见山道明致电原因:“我听说蒋教授您正在寻找一个叫李墨白的人,想给您提供一些线索。”
蒋教授警觉:“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人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您只要记住我是您的崇拜者,就足够了。”
蒋教授并不相信,没有吭声。
电话里的人接着说:“我这有李墨白的家庭住址,我只报一遍,请您一定要记录下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不去记录。”
那人将一串地址报给蒋教授,后者随手记录下来,然后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寻找他?”
那头的人又一笑:“因为那一天我也在场。教授请放心,您的事我不会说,但是李墨白……他说不说就无法确定了。”
蒋教授顿了一下,堆起笑容令声音听起来和善悦耳:“那么,请问阁下可否将姓名告知吗?您给我这么大的帮助,我想当面向您道谢。”
电话那头的人‘呵呵’笑了数声:“蒋教授,是您您会说吗?就这样吧,请记住,李墨白那人不简单,一切还请小心为好。”说完便挂了电话。
蒋教授依然举着电话,怔怔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许久,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记录的地址,然后将手中的纸条攥成一团,紧紧地握住。
莫风站在窗户边,按下断话键,脸上还挂着笑。
站在他身后的人淡淡地问:“你等不及了?连借刀杀人都用上了?”
莫风随手捻起窗栏上摆放的花瓶中的一只百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淡笑:“玩腻了。”
一切不过是个局。这个局从一开始李墨白因为与莫风之约,在那个雨夜的书店前遇见教授的那一刻开始。莫风愉快地看着李墨白一点点走近教授,目光中充满崇敬和憧憬。再到后来李墨白挑选礼物时提建议的导购员,以及他说的关于香槟的喝法,甚至连那个被杀的妓女也是莫风事先为教授准备好的,生怕他那日因为碰不到合适的目标而放弃行动。
莫风想,李墨白见到自己爱戴的教授要杀他时,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他琢磨着,要不要提前去现场占个位置呢?
身后的人又开口了:“那如果教授果真杀了他呢?”
莫风收起脸上的笑,将百合花狠狠地掐在手心里,乳白色的汁水顺着他的手掌流出。他抬起手,伸出舌头舔舔手心,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中闪动着狠戾而暴虐的光泽。
“他没有这么容易死。而且……”
而且,李墨白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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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白的狗不见了。
他傍晚的时候出门去小卖部买瓶酱油,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家的院门洞开,虽然家里的防盗门还是好好地锁着的,可是墨墨和白白不见了。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1,他出门的时候忘记锁院门,两只笨狗跑出去玩了;2,藏獒很值钱,他家两只娃被人盯上弄走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应该都没有走远,于是李墨白骂了一声,追出门去。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李墨白就看见一条狗链子掉在巷口。他走上前,弯腰拾起狗链子,刚站直身子,一个坚硬的物件抵在他的腰上,李墨白听到身后站着的人冷冷地说:“你好啊,李同学。”
李墨白捏紧狗链子,干笑一声:“蒋教授,好久不见。”
蒋教授冷笑:“的确,李同学最近学习很辛苦吧,都没有再来听课了呢。哦,我忘了,李同学并不是学生。”
李墨白抽抽眼角:“实在对不起欺骗了教授,实在是我对您太敬仰、太崇拜,为了能和你交流才……”
“行了,多说无益,”教授加大手上的力道,指着不远处停泊的黑色别克说:“上车。”
这里虽然是僻静的住宅区,但就在这行事的话难免会被人发现,还是换个地点保险。
李墨白可不想变成游荡于那间铁轨旁平房里的又一个孤魂,开始在心中计算。凭借腰上的触感,那样坚硬的东西顶端尖锐,所以是一把刀而不是枪,那么肉搏的话,他或许还有机会。
李墨白假意听从教授的命令,向前挪了一步,稍微偏离那刀尖一些的同时,猛然回身,将手中金属的狗链向教授用力抽去。
教授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但还是躲闪不及,额前被狗链甩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自那伤口留下,教授的脸上鲜血淋淋,如恶鬼一般恐怖。
他捂住脸,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李墨白急忙冲上去抢,教授也赶紧出手,两人的均弯下腰,脑袋差点儿撞在一起。隔得很近,李墨白看见教授血污一片的脸,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头也跟着猛烈地疼。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这种疼就仿佛是有人用电钻钻开他的脑袋,再拿一把汤勺,将那粉白色的脑组织一勺一勺地挖出来,铁质的汤勺扎入组织中,将神经割断,刮着大脑皮层,像挖冰淇淋球一样,旋转一圈再猛然向上一拔,圕馫闁苐一个完整的球形脑块就被取了出来。
李墨白捂住头,趔趄地跪倒在地上,匍匐在蒋教授的脚边。他无助地抓住教授的裤脚,脸色发紫似猪肝的颜色,长大嘴巴,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意思是他没有办法呼吸。
蒋教授还没完全弄明白状况的时候,李墨白已经晕了过去。他弯腰扛起脚下的青年,正准备按原计划将他丢进车里带走,看见有两个饭后散步的居民向他的车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原计划行不通了,蒋教授想了想,扛起李墨白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李墨白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在一起,像一个圆形一样丢在自家的地板上。蒋教授早已经离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液化气的味道。
李墨白像蠕虫一样,循着味道缓慢地挪到厨房外,透过玻璃门发现原来教授打开了他家的灶台,一边是明火,另一边则熄了火,任由看不见的液化气向外泄露。
李墨白暗恨,好毒!
当室内液化气的含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与明火接触就会发生爆炸,到时他就会被烧成一具焦炭,不仅被灭口,连处理尸体都不需要了,因为高温的火焰可以掩盖掉一切犯罪的痕迹。
李墨白又挪回客厅,用力撞向餐桌,餐桌上放着的水果刀被他撞了下来,他猛地偏开头,水果刀落在距离脸侧几寸的地方。李墨白长舒了口气,用牙齿咬住刀,卖力地磨起缠住手脚的绳子。
他平日里看电影里的英雄们做这事像吃饭般容易,可真到自己实践,才发现用牙齿咬刀磨绳子是件极费力的事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子里燃气味道越来越重,那绳子只被磨开了一道小口,李墨白急得冷汗直冒,难道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