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黎收回手臂，没再说什么，转身往不远的车子那里走去，他走的不快，却又让乐宇来不及阻止。
两人这么多天没见面，一见面就是这种尴尬的状况，心里的煎熬又蓬起来。
随着远处车子的前灯忽闪着开始移动，乐宇终于回神，焦急的往前跑去。但是那辆他最熟悉的车似是对他熟视无睹，掉转头，几乎飞一样冲出去。
这是在校园里，他要开到一百二十迈么！！
无论乐宇怎么追，潇洒的车屁股还是风驰电掣般消失在雨中。
乐宇弯下腰，喘着粗气，任由雨点击打后背。
林奕凡还站在那片黑影里，乐宇能感受他他灼灼的目光，但是懒得再跟他纠缠的乐宇绕了个大圈拐进寝室大门。
这样狼狈的拿着一个新手机回寝室，少不了好奇心泛滥的人一顿盘问。
手机的牌子是最新流行的，乐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瞥一眼趴在床上玩电脑的林凡，林凡若无其事的对他耸耸肩，一副我实话实说的眼神。
乐宇掏出自己那个修好的破手机给向黎打电话。但是打了N个都是无人接听。
心很沉。
第71章：心中有你
清早，乐宇被哗啦哗啦的水声吵醒。
夏日的晨光早早的就穿过寝室阳台的玻璃透进来。林凡正在洗漱，弄的水龙头声音很大。
“大早上的，吵死了！林凡！！”徐至琦不满的吼一嗓子，然后拉起薄被蒙在头上。
“你们都赶快起来，今天有个很重要的讲座，大家给个面子都去啊。”
“又是讲座！烦不烦！”
“这次不一样，讲课的人非同凡响。”林凡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脾气不怎么好，但是正常情况下还是积极向上很容易相处的。
“上次那个英语讲座也是你拉我们去的，说什么美女教授，结果却是年近五十的老太太！”徐至琦不满的抱怨，“这次又是啥名堂？”
“这次是林尧。”
“林尧？谁啊？不认识。”
“我叔叔。”
“啊？……”
乐宇翻了个身，拿盖在肚子上的毛毯堵住耳朵，继续酝酿睡眠，昨晚挣扎了一夜，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
“叔叔？什么叔叔？”这时周明也醒了，正探着脑袋一脸疑惑。
“欸，乐宇你去不去，据说林凡他叔叔是教授，咱们寝室还藏龙卧虎呢，我得去瞧瞧。”徐至琦边说边光着膀子下床。
“你们先去吧，我过会儿再去。”嗓音沙哑，像是受了一晚折磨。
话音落下，寝室里霎时间安静了几秒，林凡微微叹息一声，“那我们等会儿先去了，在八角楼202。”
虽然乐宇最近几天的反常现象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昨天在餐厅发生的事情的确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在别人眼中乐宇是个安守本分的男生，学习好，性格稳重，没有不良嗜好，洁身自爱，也没有女朋友。偶尔会有女生青睐，最终也会不了了之，好比童蓁蓁。大家把这个归结为乐宇的不善表达，太过老实。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会有感情纠纷，这让寝室的另外两个人大为不解。
徐至琦悄悄问林凡他怎么回事，林凡耸耸肩，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九点钟，乐宇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出门，没心情吃饭，直接拐向食堂相反的方向。刚才林凡发短信说讲座已经进行一般了问他还去不去。乐宇只咕哝着说了一个字“去。”
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阳光为什么要在这自我催眠。
八角楼是在东区研究生院，走过去大概需要十几分钟。出了西区大门，乐宇习惯性的站在马路边等绿灯。这个时间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他眼角瞥见右手侧的马路边多了几条警戒线，地上画了个不小的圈。湿漉漉的地面上依稀可见斑斑红色。马路边的常青植物被风刮了似的倒了一片。
现在车辆变多，事故并发率也急速上升。
看着那一滩血迹，乐宇突然有种生命可贵的感受，他现在的生命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小时候邻居家有个得了失心疯的傻姑娘，她总会叨念一句话：上天恩赐的东西不好好珍惜就会有人来夺走你身边所有的东西。
这一世爸妈比上一世健康，因为高中时候老爸的调职升迁，现在的生活水平也比上一世好，上一世自己考的是三流大学，这一世是一流，乐宇想了一圈，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倍。
除了向黎。或许他跟向黎本就是个偶然，偶然的东西有好也有坏，你可以欣然接受却不能执念。
心隐隐作痛，乐宇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甩甩脑袋，穿过马路进了东区。
乐宇想不到听讲座的人如此多，八角楼是多媒体教室，202的门口都站了很多人，更别说是里面了，林凡说占了位子，但是看着情形根本挤不进去。他围着两个门来回转了转，听也听不到，干脆又出去了。
八角楼靠着学校的一个人工湖，楼门口有个围栏。乐宇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个人倚在围栏边抽烟。身材修长，但是很瘦，从侧面看就是薄薄的一片，皮肤很白，飘渺的烟雾从他嘴中慢慢吐出，满是颓废的感觉。
乐宇往前走了几步，那个人转过身来。
有点眼熟。
好像……
“嗨，”他抬起没有夹烟的手跟乐宇打个招呼。
乐宇被动的回他一个招呼，半响才记起这人是和林尧在一起的男人。他这么安静的站在这里一定是等林尧的吧。
“你怎么刚进去就出来了？他讲的不好？”
乐宇尴尬的笑笑，“不是，人太多了。”他干脆也靠在围栏边望着碧波无澜的湖面发呆。
“你好像心情不好。”
两人不熟，他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话，乐宇略略有点错愕。
“还好，可能昨晚没睡好。”乐宇干巴巴的回一句，看到他手上闪烁的烟蒂忍不住又加了句：“抽烟有害健康。”
“我不经常抽。”
“你和小凡关系不错。”
乐宇耸耸肩，“还可以，同系同班同寝室。”
“听他说了，”他弹一下烟灰继续道：“上次谢谢你劝他，否则我和林尧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林凡表面上看起来任性，其实这些事他自己最清楚了。”
“是啊，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他把烟头扔进身边的垃圾箱内，转过身去双手交叉望着前方，眼神中流露出很多复杂的情绪。“我们这样的人很不容易，遇到的困难总是比正常人多一些，一定要认清自己要的是什么。”
乐宇微微叹口气，暗暗扪心自问，向黎在自己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乐宇这才想起没进去听讲座忘记跟林凡他们说一声了。但是手机掏出来屏幕上赫然显示温妍。
“喂，又让我去干活啊温大小姐，你就不……什么？？”乐宇的手抖了一下脸霎时间有些苍白。
这时八角楼的门口走出来许多人，到了讲座中间休息时间，大家都蜂拥着出来溜达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掠过围栏柱把乐宇淹没。
过了一会儿乐宇压着嗓音问：“在哪个医院？”
第72章：医院谈论
二十分钟后，市中心医院，乐宇从出租车上跳下来，飞快的冲进医院的急诊大楼。
自从挂了电话到现在乐宇脑子里一直是混乱的状态，几近空白，无法思考，耳边一直回荡着温妍的话：向黎出车祸了，昨晚的事儿，情况不太好，乐宇你赶紧过来！
车祸，那么之前在校门口看到的警戒线和地上的圈，是昨晚的出事地点？昨晚若是他再多追几步，若是他追到校门口……乐宇焦躁的抓抓头皮，脑袋里莫名的闪现出几年前刘奶奶出事的镜头，鲜红的血液，焦躁的人群，不变的轨迹……上一世他没遇到向黎这个人，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命运，如果自己的命运改变不了，最终他将是一个人，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思绪烦乱一团糟，心跳也很快，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走路太快或心里太着急，而是害怕。
隔离病房在七楼，乐宇从电梯出来一眼就望到了手术室三个大字，手术室和隔离病房紧挨着，门口站了两个人。
向洁似乎是情绪不佳，眼睛红肿，看到乐宇什么也没说。易斌站在她旁边目不转睛的望着隔离病房里面。
透过巨大的玻璃墙，乐宇看到纱布包裹插了很多管子的向黎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任由围绕在他周围的医生摆布。他的脸很苍白，眼睛紧闭着，依稀可见浓密的睫毛。
乐宇的嗓子紧了紧，“他怎么样了？”
易斌转过脸，“乐宇？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他伤的怎么样？”
“医生说有碎玻璃进了胸腔，手术已经结束了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转移到普通病房。”
“我去下洗手间，”向洁垂下脸快步走向走廊的另一端，略微颤抖的背影带了压抑的痛楚。
向洁一走开，易斌立马换了一副表情，他抬臂揉揉额头，用满是血丝的眼睛对着乐宇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什么了？前天他在我那喝的酩酊大醉，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可从没这么放纵过自己。”
“没什么。”乐宇别开眼。
易斌挑眉望着他，一副探究的样子，“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也把自己搞的这么颓废，这才几天没见胡子都不刮了，怎么，改风格了？”
“……这几天太忙了。”
这时病房内的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
“谁是病人的家属。”
易斌连忙举手，“我是我是。”
“签个字。”
“怎么又签字，做手术之前不是签过了吗？”
“这是一贯的程序，病人要在隔离病房观察三天左右，如果没有感染问题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噢，好好，签哪里？”
“最下边，”医生把记录单递上来，“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易斌嘴角抖了两下，“额，哥哥，远房的……”
乐宇转过身去双手伏在厚厚的玻璃上，眼睛直直的望着那张憔悴的脸，苍白的已经几乎和周围的颜色融为一体。
“家属不可以随便进病房探视，要进去的就去医护站领衣服和手套，签了字再进去。”为首的医生不放心的嘱咐两句后匆匆离去，跟随他的几个护士则进了隔壁间的值班室。
医生刚走温妍和陈墨就来了，她穿着高跟鞋，走路很快，陈墨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一个挺大的饭盒。看她有些蜡黄的面容应该是一夜没睡。
“乐宇来了，还挺快的，医生说怎么样？”
“现在没什么问题，要等几天看看。”
“向姐呢？”
“去洗手间了。”易斌说。
温妍接过陈墨手中巨大的饭盒递给易斌，“你们都不去吃饭我只好让陈墨带些过来，他手艺不错，一会儿你跟向姐先垫垫肚子。”她转而又看向乐宇，“你小子估计早饭也没吃吧？”她话中有话，乐宇只好应付着笑笑。
“正好也尝尝陈大厨的拿手菜。”
易斌打开饭盒的盖子闻了闻，“嗯，色泽和味道都不错。”
陈墨冲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向洁从洗手间出来了，大概是洗了脸，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眼睛上的浮肿也消退的差不多了。她没见过陈墨，走过来便是一阵寒暄，语调恢复以往温柔的感觉。
“公司还有事我得去照应着，等晚上我过来，反正现在护士半小时观察一次，向姐易斌你俩也回去休息吧，都忙了一晚上了，让乐宇在这盯着就行。”
“不用不用，你们都走吧，我不累我在这再待一会儿。”向洁努力打起精神温柔一笑，但是脸上的疲惫还是难以遮掩。
温妍赶紧给乐宇递个眼色。
乐宇立马心领神会，“向姐，我在这看着吧，反正我下午也没事做，您这舟车劳顿着急上火又不休息可别累倒了。”他看到座椅的旁边放了一个包，向洁应该是赶了夜车过来。
“就是就是，乐宇说的是。”温妍在一旁搭腔，胳膊顺势捅一下拿着筷子吃东西的易斌。
“嗯，对，一会儿咱俩一起走，我先把你送到向黎新家那边。”
向洁的眼中又泛起片片泪花，“我知道你们都是小黎的好朋友，我很感谢你们，但是我实在是不放心，要不你们晚上过来替我吧。”
温妍和易斌对视一眼，有些无奈，“也好，那我们先回去，等晚一点再过来。”
这种情形谁也不好意思再劝，都是交心的朋友，知道向洁和向黎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他们的感情肯定要比一般的姐弟更深厚一些。
乐宇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隔离病房的玻璃窗才跟着易斌下楼。
看样子公司确实很忙，乘电梯的两三分钟温妍就接了几个电话，出了急诊楼她冲两人摆摆手就钻进了陈墨的奥迪A4中。
现在已经时近中午，乐宇一直忧心忡忡，心还在楼上，所以低着头没说话。
“刚才听你说下午没事，介不介意去我的酒吧坐坐？”
“不了，我回去复习。”
“我觉得作为向黎的老友和你的新友，我很有必要跟你谈谈。”
乐宇抬头，浑浊的眸子瞪着他，“谈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旁观者清。”他摊摊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示意乐宇跟上。
第73章：跌宕起伏
“我不想谈。”坐在吧台凳上的时候乐宇还是一副排斥的面孔。
易斌嘴角上翘，打趣道：“不想谈还跟我过来？”他边说边冲吧台内的服务生打个响指，几秒过后，装着清亮液体的两个杯子划过来。
“我是被你要挟来的，”乐宇板着脸，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面上平静，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万马奔腾，他想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不想逃避了，就在医院病房外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已经根深蒂固了。
有些感情已经植入骨血，无法分离。
现在向黎不省人事，无法跟他交谈，所以乐宇只好盯着所有跟他有关的人。
“要挟？我何时要挟过你？”
“你说旁观者清。”
“这算要挟？”易斌哭笑不得的端起桌上的酒杯小酌一口。
乐宇没理他，径自端起另一个酒杯，咕咚咕咚灌下半杯酒。
“喂，这酒上头，你行不行。”易斌试图阻止他，但是还不等他说完剩余的半杯也已经见了底。“你要跟前天向黎那个喝法，我早晚被你俩喝的破产，”他皱着眉头苦笑，然后顺势抬起手臂看看时间，“要不去吃个午饭？我请客。”
乐宇打个酒嗝，“随便。”
易斌说的请客不过还是在他的地盘上，隔壁的茶餐厅，是第一次向黎想要带乐宇去吃饭的地方，被他一不小心进了酒吧后这里就一直没进来过。
古雅的茶餐厅带了点神秘的味道，大部分的桌椅都是深棕酒红的实木家具，厚重的地毯，诡异格调的挂饰，加上与之相溶的靡靡之音。乐宇四下望了望，吃饭的人不怎么多，似乎都是些闲人，脸上毫无城市压力之下的焦躁和抑郁。